暮秋识时务地退了出去,只留下钟离煊和三位长老。
三位长老心里头都是有数的。
他们修炼多年,灵力深厚,即便是因为被关在赤渊里,消耗了不少灵力,但想要在钟离煊这个毫无灵力的肉体凡胎面前自保,那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他们根本没把钟离煊放在眼里。
但当钟离煊甩袖一扬手,他们三个都不受自己控制地悬在半空中时,面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怎么可能!”二长老一张老脸扭曲成一团,脸上的皱纹逐渐加深。
“啊!我的灵力!我的灵力!”只是一瞬间,他原本俊俏的一张脸已经形同枯槁,如嶙峋的山川一样,横亘在面部。
“你怎么会……怎么能吸取,我们的灵力?”
此刻,一直从未正眼看过钟离煊的大长老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刚刚继承仙族血脉还不超过一天,二十七道天雷劈下来,他应该被劈成齑粉的!可是,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能吸取他们的灵力!
他能感应的到,钟离煊用的不过是普通人的内力。
可是,什么内力会强过灵力!
他们的灵力都是和丹元共存的,若非强过他们许多,怎么能……怎么能!
这不可能!
大长老摇着头,像一头无助的小鹿。
“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本尊帮你们说?药引在哪?”
钟离煊淡淡的声音响起,拉回他们惊诧的思绪。
但依旧没有人开口。
药引是他们保命的唯一筹码,若是连这最后一个筹码都没了,他们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好吧。看来诸位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钟离煊叹了口气,只见三长老艰难地张着嘴,捂着自己的胸口。
但。
胸口的皮肉无论如何也抵不住钟离煊的内力波动,负隅顽抗了半柱香的时间,还是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们只看到自己眼前有道光,但却抓不住。
那道光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自动落入了钟离煊的手心。
指缝间透出的微光,还有灵力在渗透,他们知道,这是三长老的丹元。
一个人,普通人,光靠内力就可轻而易举挖出他们的丹元,这样的人何其可怕!
是他们一直都小瞧了钟离煊!
三长老艰难地张着口呼吸,但丹元已失,一切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大长老,到你了。”
钟离煊走近了他,低声说:“不要发出呐喊,这样灵力吸尽时,你就不会感到痛苦。”
大长老跌坐在地上,一步步后退。
不要!他不要!
灵力尽失,在赤渊如何还活得下去!
钟离煊距他只有咫尺了……
他睁大双目,似乎看到自己被赤渊的烈火吞噬,浑身干枯,最后成为一具干尸,在烈火中焚烧,风起便散尽。
那一幕消失了,变成了钟离煊的一张脸。
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但却给他一种地狱魔鬼的可怖之感……
钟离煊舒展了五指……
身上一紧,大长老翻着白眼悬在半空,心口窒息之感却没能阻拦他的意识。
胸口一凉,他的衣裳被烈风撕破了。
皮肉颤颤,他挥舞着手脚。
“不要!我说……我说……”
重重地坠在地上,烈火一样的地面烫得他“嗷嗷”直叫。
“说吧。本尊,洗耳恭听。”
钟离煊的声音缠绕在耳际。
“药引在……”
大长老浅浅一笑,“药引在羽书手里。”
钟离煊终于没有了耐性,脸色一沉,“这个时候了,大长老还在用离间计!大长老觉得本尊会上你的当吗?”
撕裂的衣裳被烈风掀飞,他露出上半身,浑身都是汗水。
“啊——”
一声痛彻心扉的呐喊,大长老亲眼看着自己的胸膛被破开一个洞,血黑的洞,看不到尽头。
“你取出阿榆丹元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
钟离煊轻轻勾了勾手指,丹元自血洞内跃出,落到了钟离煊掌心。
钟离煊捏住丹元。
“咯吱——”
丹元裂开了一条缝,光芒变弱了。
“本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药引,在哪!”钟离煊眸色一沉。
“在羽书手里……真的,在羽书手里……”
又是“咯吱”一声,这次的声音更响。
丹元的一道缝从上贯穿至下,随时都会碎成渣滓。
大长老一口气提到心口,他赌钟离煊不敢捏碎丹元。
果然,钟离煊掌心只是微微紧了紧,便又松了。
丹元被他随意地甩到地上,和坚硬的地面发出碰撞,灵力的波动撞击在大长老身上,直接就割断了他一条臂膀。
“你犯的罪罄竹难书,死是便宜你了!等阿榆醒来,由她亲自处决你!”
丢下这么一句,钟离煊就走了。
大长老死咬着牙不发出一声痛呼,吃力地爬过去,用仅存的一只手抓住丹元,放在自己胸口那血洞中。
还好,还好。丹元还能用。
大长老闭上眼,竭力地运气,想要将丹元和自身融为一体。
但已经离体的丹元想要回到身体里又谈何容易。
钟离煊往出口走,在半路碰到了暮秋。
“尊主,方才医女来报,她醒了。”
有了方才大长老的那句话,他现在更加信任暮秋了。
听了他的话,丝毫不觉有疑,把腿就往大殿而去。
暮秋紧紧地跟在身后,发现惊人的一个秘密。
他用了灵力跟着,却还跟不上钟离煊一个使用内力轻功的普通人!
沈梓榆坐在床沿,脸色虽然苍白,但却看得出来发了怒,心口不断起伏。
子川和章珃都跪在一侧,为难道:“主上,属下真的不知主上口中的钟离忱是谁。”
悠长的通道内,听到“钟离忱”三个字,钟离煊顿了顿,没敢再走下去。
她知不知道自己就是钟离忱的后裔,若是知道,她会不会恨他?
若是不知道,他要不要告诉她,向她坦白?
“尊主?”
钟离煊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迈步跨过了长廊。
“阿榆!”
沈梓榆嘴角一抽。
就是他!
梦境里就是这个声音!
他是钟离忱!他不是钟离煊!
他是钟离忱!他是篡了自己皇位的钟离忱!是她的仇人!
“怎么了?他们犯了错,罚他们便是,你刚醒来,不要气坏了身子。”
沈梓榆慢悠悠站起来,赤脚走下床。
她抬手抚摸着钟离煊的脸。
这张脸为什么和她记忆里的脸不一样呢?
她记得钟离煊不是长这样的。她喜欢的人不是长这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和钟离忱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要哭了。
钟离煊微笑地把手搭在她的手上:“怎么?刚醒来就看到我,开心地哭了?”
“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你也活着,月梨的事我都处理妥当了,就等你醒来了。不哭了。”
手上是熟悉的温热,他就是钟离煊啊!可为什么……为什么长了钟离忱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
沈梓榆要疯了。
她一把推开了钟离煊:“别过来,都别过来!”
“阿榆?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我能帮你。”
“你能帮我?”沈梓榆含泪。
梦境里,钟离忱也说能帮她。
帮她什么呢?
帮她杀了她的亲人!帮她做一个好皇帝!
帮她?
她才不信呢!
沈梓榆冷嗤,一颗泪珠流淌。
她都看清楚了。
钟离煊头顶有几道阴影,第一道是钟离忱的面容,眼角一颗泪痣,她记得很清楚。最后一道,就是钟离煊,大元的摄政王,她喜欢的人!
这就是阴阳眼!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才让她拥有这双阴阳眼?
为什么她喜欢上自己深恶痛绝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