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煊回到主殿的时候,子川和章珃都快急疯了。
羽书依旧像往常一样候在门口,垂眸看着地面,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知道他来了,也只是弯了弯腰,低唤一声:“尊主。”
随后便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尊主询问的如何?”
听到声响,子川和章珃也迎上去。“王爷,主上她一直在说梦话,说……”
钟离煊走过去,敛袖坐在她床沿,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问:“说什么?”
“主上在喊,钟、离、忱。”
章珃边说着,边抬眸偷偷地去看他。
钟离煊手下先是一怔,随后又恢复原样。
章珃大着胆子,又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主上说,她一定会杀了钟离忱。”
这一刻,钟离煊终于有了反应。
钟离忱是太祖皇帝,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祖。太祖。
钟离煊默默念叨着,突然想起,大元建朝之前的皇帝是姓沈,是个女帝!
女帝的名字叫……沈梓榆!
她是前朝女帝!
她竟然还活着!成为了月梨的尊主!
钟离煊倏地坐起来,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黑。
耳边萦绕着大司命的话,他说救醒了沈梓榆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太祖早已作古,她即便是要报仇,也只能去冥界了。
但又一想,她既然没死,那么太祖会不会也没死呢?
钟离煊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史书上记载,太祖在建朝第二十三年,一次巡游打猎时,跌落山崖,尸骨无存。
他兴许是真的没死!
不行,他还要去找大司命占卜,若当真没死,他也会帮沈梓榆讨个公道。
不管他是不是太祖,不管自己是不是他的后裔,篡位终究不是好事,她若是非要报仇,他也定会助她一臂。
正思索间,沈梓榆又有了动静,她似乎十分难受,脸都皱成了一团。
“阿榆……”鬼使神差的,他已经习惯了用这个称呼称呼她。
钟离煊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沈梓榆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自从属下到这之后,姑娘就没像现在这么安静过。”
听到“姑娘”两个字,钟离煊眉间闪过一丝不悦。但他也知道,这是月梨的规矩,沈梓榆她已经不是月梨的尊主了。
愣在一旁束手无策的医女也看愣了,在看到钟离煊冰霜一样的目光后,吓得脸无人色,匆忙低着头去给沈梓榆把脉。
“姑娘的心脉已经恢复了。”医女脸上扬起了笑。
这笑十分真挚,她们是真的把沈梓榆当成自己的尊主来爱重。
钟离煊深沉的脸还是没有变过,指尖触上了她的额,那上面本该有一朵血色月梨花,她本该是这鬼蜮最尊贵之人,可现在,她却躺在这里,生死不知!
大长老!钟离煊一想到他们,浑身就会散发出让人战栗的寒气。
连子川和章珃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股不同寻常的力量,死死地将他们压制着,半点都不能翻身。
他们的王爷变化真的很大,越来越厉害了。
“还要多久才能醒来?”钟离煊捏紧了拳头,忍下心头的焦躁。
“这……”医女吞吞吐吐,最后还是在钟离煊的逼视下,硬着头皮说,“姑娘体内的毒还没有解,虽然已经压制了毒性,丹元也尚存,想要醒来还是要等解了毒。”
“毒?不是已经……”钟离煊转头看向羽书。
羽书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样,还有夜里挖出自己的丹元,就这两样,钟离煊都不会去怀疑他。
但解药也确确实实是他送过来的,取出丹元之后,他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太过匪夷所思,钟离煊不得不多想。
羽书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没有半点畏惧。
“你到底是谁?”
在场之人都把目光汇聚到羽书身上,心头疑窦丛生。
在场的医女都知道,羽书是前任尊主自小养在身边的,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已经是月梨的成员了,对尊主的忠心,可以说整个月梨都没有人比得上。
现在尊主怀疑他,是不是叫人觉得寒心了?
“尊主火眼,属下确实不是羽书。”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掩下心头的震惊。
“属下名暮秋,和羽书共用一具躯体。”
“幼年时,尊主将属下捡回来时,属下已经快不行了,是尊主救了属下,还帮助属下和羽书共存。”
“羽书已经去了,临走前嘱托属下,一定要保护好尊主。”
钟离煊对他的话好似没有怀疑,摆了手叫他起来,又问:“解药呢?”
医女战战兢兢答:“属下已经去找过了,解药的配方都在,唯独缺了个药引子。若是往常,这药引子虽少有,但并不稀缺,只是不知为何突然一个都没有了。”
越到最后,那医女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低,最后一句都听不到了。
若非钟离煊已有仙族血脉,还真听不到,更不知道她们一直瞒着自己没有解药的事!
钟离煊垂眸看了她半晌,却并没有发怒,只是吩咐他们好生照看。
几个医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捂着自己差点停止跳动的心脏。
她们感觉这位尊主比床上躺着的这位更加恐怖,更加难以接近。
出了大殿,钟离煊道:“三位长老关在何处?本尊去看看他们。”
暮秋和羽书的性子一样,若非他自己说出来,钟离煊还真的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共用一个躯体,从容貌到声音,再到言行举止,几乎是一模一样!
鬼蜮有一个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名叫赤渊。那里烈火炎炎,关在里面就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但赤渊的犯人很少,除非犯的错大到连废除修为都难以原谅,否则是不会被关进赤渊的。
所以,赤渊就只有三位长老,犯了犯上弑主之罪。
一踏进去,钟离煊就知道这里的日子不好过。
暮秋提醒他:“尊主小心,此处炎热难耐,需要用灵力抵制酷热,否则容易被烈火焚心。尊主还没有灵力,属下会为尊主设一道结界。”
一道红光笼罩在钟离煊周身,他目的明确地走到了三位长老面前。
“钟离煊!”大长老咬牙切齿,扑上来,“把血脉还给我!把血脉还给我!我才应该继承月梨……我才应该是仙族后裔……”
他赤红的眼睛,浑身如火般炽热,暮秋挡在他面前:“尊主小心,他已经被烈火迷了心智。”
钟离煊抬手把他推到一侧,望着大长老:“药引在哪里?”
最不想沈梓榆醒来的,就只有这个老东西了。而且,当时那种状况下,唯一可能盗走药引的人就只有这位大长老!
大长老“哈”了一声,像个小孩子玩闹一样,晃着身子:“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你杀了我啊!”
“你杀了我啊!”大长老重复着这句话。
“月梨的手段,想来大长老是不怕的,不如本尊让你尝尝本尊的手段,如何?”
他还记得当初月梨的那几位长老和堂主,在他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最后呢,还是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