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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梓榆又做梦了，梦到了前一世，钟离忱将她关进昭狱折磨。
她被穿透了琵琶骨，被钟离忱踩在脚下。
他说，他的人马围了宫门，三丈高的城墙，隔绝内外，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他说，太子和几位皇子皇孙起兵造反，都已经被他拿下了。
他说，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在黄泉路上看见他们了。
那样痛彻心扉，直到她魂归冥界，都一时难以接受。
冥界的小鬼看到她头顶冒着黑烟，全都离她离得远远的。
谁也不敢靠近她，因为她是冤死鬼，怨气深重，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厉鬼！
沈梓榆想，若是没有那份契约，她也不会认识钟离煊，不会知道，会有人对她真心。
如果没有那份契约，她兴许真的已经变成恶鬼了。
钟离忱站在她面前。
他端的是一副与世无争，风情明月的样子。
可笑！
她竟被他这模样骗了这么多年！
她想张口，可说不出话来。
她想动手，可周身都不能动。
唯一能动的眼睛，也只能四处转转，眼帘里还是钟离忱那道绝尘的身影。
漆黑一片，只有那道身影。
好恨啊！
她一定会杀了钟离忱！为自己报仇！为太子、为皇孙报仇！
可是，为什么连他的身影都这么模糊了呢？
不断浮动的光点，她的眼珠跟着光点转动。最后，光点停止了。
它们汇聚在一处。
沈梓榆睁大双目，那是钟离煊的一张脸。
可是他的表情为什么和钟离忱一模一样！
为什么她眼前的钟离煊和她记忆中的钟离忱重叠了！
钟离煊……
钟离忱……
他们是谁……
他们是谁！
眼前的人冲她伸出了手，拢着她的肩，扶着她站起来。他在她耳边说：“孤喜欢你。”
是钟离煊！这是钟离煊！沈梓榆好想告诉他，我也喜欢你。
可是她说不出话，只能这样看着他。脉脉地看着他。
眼前又模糊了。
拢在她肩上的手突然用力，她看到他淡淡的一张脸上，挂着笑，可是眼底的凶狠出卖了他。
啊！好疼！她的琵琶骨被他一掌拍断了！
这是钟离忱！
他不是钟离煊！
眼睛好痛！两个影子，晃着晃着，他们一会儿是钟离煊，一会儿是钟离忱。
“钟离忱——”
沈梓榆咬牙切齿，几乎是从肺里吼出来。
子川和章珃静静坐着，猛然听见这句话，都吓了一跳。
“主上！”
沈梓榆奋力挣扎着。“钟离忱！钟离忱！我会杀了你！一定会！”
“还愣着干什么！快看看！”
被呵斥的医女愣了片刻，立马打开丹药给她喂进去。
声音低了下去，半晌过后，沈梓榆安静地闭眼睡过去。
“这是怎么了？”
几个医女摇摇头。
子川急得来回踱步：“王爷怎么还不回来？你听，雷声越来越密集了！”
章珃也是一脸焦急之色，不但要安慰自己，还要宽慰子川：“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主上和王爷都不是一般人，你要相信他们！”
“你们看，主上眉间的月梨花颜色越来越淡了……它消失了……消失了……”子川声音低了下去。
月梨花消失了代表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天雷已不像方才那样一道一道地落下，现在它密集如雨，威力可以毁灭一座山河！
羽书加入了他们，盘腿坐下。
他的身上也有一道光，但并不是微光。他的光芒仅仅只是比进入结界的那个月梨人暗一点点。
缭绕的烟雾散去，结界在众人面前消失了。
钟离煊如浴血重生，毫无血色的脸映入众人眼帘。
“恭迎尊主归来！”
他们齐呼。
实在是出乎意料，事儿都没想到一个肉体凡胎真的可以撑过二十七道天雷平安归来，即便是有人相助，也太过匪夷所思。
从前也听说过有尊主能够安然回来，但人家是修炼数十载，灵力强盛。即便如此，那位尊主还修养了五六年，身体仍旧落下了病根，苟延残喘了几年便去了。
和钟离煊一同出来的，是后来闯进结界的那个月梨人。
众人这个时候才细细打量起他来。
此人年纪不大，但清风明月般浑然天成的气质叫人挪不开眼。只一眼，便能察觉出，此人绝世独立，飘飘欲仙。
“尊主。”他跟在钟离煊身后出来，眼见钟离煊已经撑不住，身体将将往后仰了仰，他急忙扶住钟离煊，问道，“不知尊主宣召属下有何吩咐？”
钟离煊站立片刻，了然：“大司命？”
“正是属下。”
人群中窃窃私语。
“这就是大司命？”
“原来大司命这么年轻！”
“大司命灵力强盛到二十七道天雷竟没能伤他分毫！”
他们从来没人见过大司命。如果说，在他们眼中，尊主已经是十分神秘了，那大司命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本尊请大司命占卜……”
大司命声音淡淡的，“占卜如何救醒大殿里的那位？”
听到他用“那位”称呼，钟离煊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不管怎么样，她也曾经是月梨的尊主，即便被奸人陷害，现在没有仙族血脉了，也不该只是“那位”这样一个称呼。
“属下可以为尊主占卜，但属下要提醒尊主一句。”
大司命敛决朝他跪下。
“大殿的那位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救醒了她，或许会给尊主带来杀身之祸，尊主也要救他吗？”
钟离煊眼神坚定，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决：“是。本尊要救她。即便付出性命，本尊也要救她！”
大司命说：“是。属下知道了，请尊主随属下来。”
话落，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
“尊主，请！”
一起走进山洞，大司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个圆圆的，像车轮一样的东西。车轮周围是赤红色的火焰。
“请尊主双手抱着它，然后闭上眼。”
钟离煊依言照做。
大司命在他身侧念了一段咒语，随后，他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画面。
无数个奇形怪状的白色小东西在他眼前晃悠，他伸手去抓。抓住一个，那小东西便又分成无数个，钟离煊眯着眼看了看，似乎是字。
无数个字在他眼前，但他一个都不认识！
赤红火焰的光芒一收，他被迫睁开眼。
“尊主只需修炼上面的功法，达到合一的境界就可以救醒那人。”
钟离煊不由得把手又探上了那车轮，然而，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些字……本尊不认识。”
大司命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时机到了，尊主自会识得。”
钟离煊有一副被耍了的感觉。
月梨的规矩奇奇怪怪，他可以不计较。
要他被雷劈二十七道，他也可以忍受！
可是，这个什么大司命，跟他说什么时机！如今沈梓榆命悬一线，时机何时才到！谁又能知道，时机到了，她还在不在！
钟离煊目光尖锐地盯着他，再问了一句：“大司命现在不会教本尊功法吗？”
“不是不教，是时机未到。”
钟离煊没再说什么，径直出了山洞。
他不会看着沈梓榆死！即便是死，他也要跟沈梓榆死在一起！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