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蒙蒙亮,东边的天空微微泛起白,西边还是深沉的蓝。
但这也遮挡不住京城的喜气。
今日是经过过时测算的一个好日子,今上在今日大婚,册立皇后。
听闻皇后出自顾府,乃是顾家的嫡长孙女。
围观的百姓都早早地就起了,为的就是沾一沾这喜气。
国师说,今日万事诸吉,是近一年来最好的日子。若是能沾染到这样的喜气,兴许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上许多。
东升的旭日红艳艳的,如同红鸾一样的光芒照射在顾府上空。
百姓纷纷感叹,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
顾府一派盛世红妆,不多时,宫内的銮驾停在顾府门口。
尚宫大人笑靥如花:“见过顾大人,吉时将至,快请皇后娘娘出来上驾吧!”
少顷,顾沁搭着丫鬟的手跨过了一道道门槛,停在门口。
“奴婢拜见皇后,恭贺皇后大婚之喜!皇后请上銮驾!”
门口的一众都穿着绯红色衣裳,表示大喜。
他们跪在门口,喜盖下,顾沁抿了抿唇,眼角慢慢渗透了一点红。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
可这样的日子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这一世只想站在钟离煊身侧,偶尔的,能得他一眼关注,这便足够了。
可这一切都在沈梓榆到来后戛然而止!
既然得不到爱,得到权,那也是不错的!
跨过火盆,丫鬟提裙,扶着她上了銮驾。
金色銮驾,两侧手把雕刻着精细的凤凰图案,前后各有一朵红色的牡丹花。
牡丹,天香,国色。
头上的后冠有些沉重,但欲承其重,必戴其冠。她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处置沈梓榆这等妖邪,自然是要承受得住这重量的。
顾沁深呼出一口气,扬手。
尚宫大人大喊:“起驾!”
銮驾稳稳当当地前行。
册立皇后需要在大典前两日在国寺礼佛,第三日从娘家出嫁。
她在佛前跪了两日,膝盖有些疼,此刻坐在銮驾上,便觉得膝盖酸疼酸疼的,忍不住揉了揉。
銮驾一路行至太和门,门口的执刀侍卫下跪行礼,将她迎进了皇宫。
顾沁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一路风和景明。
过了皇宫的这道正门,她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后了。
立后大典在奉先殿举行。
从太和门行至奉先殿还是有段距离的,他们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才看到奉先殿外乌泱泱的一群人,在跪着迎接她。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銮驾降下来,顾沁端的是高贵典雅,隔着盖头朝众人嫣嫣一笑:“都平身吧。”
钟离不昧已经等在高台之上,顾沁在尚宫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越过台阶,走至台顶,站立在钟离不昧身侧。
“臣妾拜见陛下!”顾沁屈膝。
“免礼。”钟离不昧掀了盖头,朝她伸出手。
顾沁终于能够正眼直视当朝天子。
钟离不昧身形颀长,一身厚重的婚服穿在身上,竟然给人一种飘逸之感。
直视天子是大不敬,从前她都没有细细看过,现在发现,钟离不昧和钟离煊相比,竟是毫不逊色。
顾沁把手交给他,他们双双牵着手,迎接众臣的贺喜。
“臣等恭贺陛下!恭贺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人齐声:“免礼!”
随后便是礼部孙尚书宣读册立皇后的旨意。
这一套流程下来很累,更是耗费时间,转眼便是申时末了。而他们,还都饿着肚子,没有用膳。
“尚宫会先送你回你的宫殿,饿了只管吩咐他们。”
送走顾沁,钟离不昧身边的总管太监宣布:“开席——”
酒席间觥筹交错,赞叹声不绝于耳。
尚宫把她送到了皇后居住的文华殿,一路送着她越过台阶,进入主殿,在早已安置好的喜床上坐下。
“皇后娘娘稍歇,晚些时候,圣上会来和娘娘行最后的礼。”
这最后的礼是什么,她们都心知肚明。
顾沁咬了咬唇,娇羞地低下了头,尚宫便退出去了。
文华殿早已置了些甜点,顾沁垫了垫肚子,便安安分分地坐下等着。
她既然进了宫,做了皇后,走到这一步了,就不能出任何差错,不能让任何人挑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
她在顾府不受宠,又被钟离煊赶出来,宫里也没有她的靠山。
所以她只能依靠着钟离不昧。
酉时三刻,文华殿外传来整齐的请安声。“参见陛下!”
钟离不昧摆手阻止了任何人进殿。
一道修长的身影被烛火拉长,微风吹得烛火摇摇晃晃,连带着影子都在晃悠。
“臣妾拜见陛下!”
顾沁站起身。
钟离不昧却一改白日的和颜悦色,扫了眼殿内的红,连坐都没有坐下来,只说了一句话就要走。
“朕还有公文未处理,皇后自便。”
顾沁心头一紧,搅着衣摆,“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钟离不昧耷拉的眼皮抬都没抬,显然是对她的话不感兴趣。
“摄政王的话,朕不想听。朕知道摄政王要说什么,皇后放心,朕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还是皇后,但,朕不会把你当成皇后!”
顾沁微微蹙眉。
她一早就知道钟离不昧和钟离煊不合,但她没想到,钟离不昧会把她当成钟离煊安排在他身边的细作。
“陛下,臣妾想说的话并非是摄政王的话。”
钟离不昧已经迈步跨过了门槛。
顾沁追过去,拦在钟离不昧面前,捏了捏拳头,跪下:“臣妾想说的是,陛下一定会感兴趣的!”
她直视着钟离不昧,虽然钟离不昧眼神迫人,但多年来,她看惯了钟离煊的眼神,倒不觉得钟离不昧的眼神有什么了。
“摄政王就是这样教导你侍奉君上的吗?”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已经体现了他的不耐烦。“说。”
“陛下可知摄政王妃是谁?陛下可知被摄政王封为护国神兽的神龟又是谁?”
钟离不昧眼中满是压抑和阴郁。
他根本不想听到钟离煊的名字,好不容易钟离煊走了,他舒舒服服地做了几日的堂堂正正的皇帝,再也不想听到和他有关的人和事了。
他抬起顾沁的下颌,另一手紧紧捏着她的手腕。
“是谁?”他问。
两个字冷彻骇人,顾沁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摄政王妃是月梨的尊上!”顾沁铮然道,“那护国神兽……”
“是谁?”钟离不昧追问。
沈梓榆是月梨的尊上,他是知道的。毕竟月梨会和他合作,也是因为他们想除去沈梓榆。
这和他要出去钟离煊的目的不谋而合。
“是,沈、梓、榆!”
顾沁一字一顿,告诉他这个残忍的真相。
她倒要看看,堂堂一国之君,得知自己给自己的臣妻下跪,会是什么样!
钟离不昧没有说话,目光沉郁而冷冽。
“陛下,臣妾和陛下一样,都受过沈梓榆的凌辱,臣妾可以和陛下一起……”
顾沁望着他那双森冷的寒潭般的双眸,试探道。
“住口!今日的事,朕不想从第三个人嘴里听到!”钟离不昧沉声道。
顾沁再没有说什么,得意洋洋地看着钟离不昧远去的背影。
回到青玄宫之前,钟离不昧专门去看了侯显,他被钟离煊打得重伤,歇息了许多日才保住性命。
视线落在他包扎的四肢上,侯显一身功夫都废了。
都是为了他!
罪魁祸首是钟离煊!
回到青玄宫,钟离不昧又秘密召见了其他的死士。
给他们下达了最新指令。
那死士一听指令,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觉得这个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
若非有人指引,世间没有人能够进入鬼蜮,成为月梨人。
但钟离不昧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作为死士,只能接下。
即便他完成不了,还有其他的死士。
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人活着,就一定要完成主上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