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梓榆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问她。
顾沁的细长的眉都吓得搅在了一起,愣愣巴巴地从嗓子艰难地发出声音。
“不……不,要……”
沈梓榆琢磨了一下:“好吧。我不杀你!但我的身份,你可要保密哦!”
顾沁长舒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点头,然而动弹不得,只能眨眨眼,艰难地发声:“好!好!”
沈梓榆一眨眼,顾沁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感觉到沈梓榆紧盯着她的视线,心脏一缩,慌不择路地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在门口撞上一个结实的身体,顾沁也没顾得上看是谁。
章珃远远地站在门口,询问道:“主上可是有什么事?”
子川已经告诉他,汨罗门的令牌被钟离煊交到了沈梓榆手里,因此,他对沈梓榆的称呼也改了。
“没事。”沈梓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饿了,吩咐膳房备膳。”
“是。”
顾沁发现她是龟的事,她没告诉章珃。
一来,章珃身体还未痊愈,体内的毒也没解,告诉他了,他难免会担心。
二来,就算顾沁出去说了,旁人也只会觉得她是发了癔症,胡说八道。堂堂摄政王妃不是人,是只龟,谁会相信呢?
顾沁刚回到自己的屋子,呆愣愣地坐着,还没回过神来,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却欢欢喜喜地跳跃起来。
“蹦蹦跳跳成何体统!”
小丫头一点也没有被训斥的难过,脸上洋溢着笑。“小姐小姐,你做皇后了!”
“嗯。”
内心的恐惧渐渐平息,顾沁才把小丫头的话听进去。“腾”的坐起来,“你说什么?”
“陛下刚刚下旨昭告天下,小姐,你被立为皇后了!传旨的太监马上就会来王府,小姐你快梳妆打扮一下吧。”
顾沁高兴地差点站不稳了。
但一想到一切都是钟离煊为她安排的,她又难过地坐了下去。
原来,钟离煊眼中一点都没有她的位置。
她说她要做皇后,钟离煊第二天就替她安排好了。
怎么会这样?
这么多年,她以一己之身豢养蛊虫,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却从来没放心上!
都是沈梓榆!都是这个贱女人!不!她不是人,她是王八!
如果钟离不昧知道自己迎进宗庙的护国神兽其实是摄政王妃,他会怎么想?
堂堂天子,给王妃下跪,这样的屈辱,他不会忍得下去吧!
“给我梳妆。”收敛眼底的狠毒,她吩咐小丫头。
从今以后,她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昔日她所受的屈辱,她也都会一一回报回去!百倍千倍的回报回去!
膳房办事是越来越快了。
她刚刚说了饿,不过一刻钟,便又一群小黄门,流水似的给她的南暝阁送膳食。
送的还都是她喜欢吃的——狮子头!
长长的桌子,从这头摆到那头,一共72道菜,不同口味、不同大小、不同做法的狮子头。
沈梓榆坐下来正欲动筷,就有一个小黄门指尖捏着一双银筷子,另一只手上摆放着一只银碗。
试毒啊?
她自己就是毒,还有什么东西能毒到她呢?
沈梓榆急急忙忙地摆摆手:“不用了,下去吧!”
美食就在眼前,只能看不能吃,她忍不住了!
试毒是王府用餐前的规矩,虽然不会有什么人胆大妄为到在摄政王府下毒,但万一呢?
上一次,摄政王不就中毒了吗?也不知道怎么中的毒?
小黄门唯唯诺诺地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侍卫长章珃。
章珃晃了晃捆着一根手指的手,示意他下去。
“主上有事只管吩咐,属下就守在门口。”
看着她吃饭啊?那多不自在。
“不用不用!你也下去歇着吧……你看着我吃东西,我是分你一起吃呢还是分你一起吃呢还是分你一起吃呢?”
话音未落,只闻得一声脆响,玉箸坠地,沈梓榆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主上!”
章珃匆忙地跑进去,撑住沈梓榆软绵绵的身体。
“主上,你怎么样?”
沈梓榆虽然身体没力气,但意识还是清晰的。她咬了咬牙:“扶我起来。”
章珃的手指还被捆着,伸不直,想要扶着沈梓榆颇为费力。
他朝外面怒喝一声:“来人!”
很快,守在南暝阁的侍卫一拥而上,一个个挺着坚硬的脊背站在门口。
“把这些饭菜拿去许大夫处检查,一个一个,都要细细的查!”
“去请王爷回来,快!”
撑着沈梓榆重新坐回椅子上,沈梓榆咳了一声,低声喘出一口粗气,胸口的一根银针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速掠过,一下子就刺穿了桌上的一个玉碗。
只一瞬间,玉碗四碎五裂。
“主上!”章珃惊了一惊,脑中猛然回忆起,他被绑在刑架上那日,远处一根银针,没入了她的胸膛。
原来,她至今都没有取下来过。
抹了把嘴角流出的血,沈梓榆缓缓道:“让他们都退下吧,扶我坐上去,然后你也出去。”
把沈梓榆扶到床上去,看她自顾自地盘腿打坐起来,自己却怎么也不想出去。
但这是主上的命令,他只能守在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他闭上眼,屏住呼吸,静默良久。下一刻,猛然睁开眼,惊诧万分。
里面竟然连呼吸都听不出来,这只能说明……
里面要么没有人!要么就是里面的人……已经死了!
不!章珃绝不相信沈梓榆会死!
六神无主之下,他又催促小黄门:“去看看许大夫查的怎么样了!”
小黄门刚走,钟离煊的身影就从房顶跃下。
“王爷,主上她刚刚正吃着饭,突然就倒了。属下已经让人把主上吃的饭拿去检验了,主上此刻在里面打坐,也不让属下进去。”
钟离煊皱着眉没有说什么,大踏步推开了门。
只见那个往日里高傲的人此刻萎靡不振,蜷缩成一团躲在床上的一角。
听到有脚步声,还敏感地眯了眯眼,浑身散发出冽人的气息。
看她这情况,就是体内的毒性发作了无疑。
方才他让子川去把把陆益带过来,从陆益口中,他知道那专门针对仙族的毒潜伏期较长,发作缓慢,但一旦发作起来便会浑身无力。
剧毒会一点一点吞噬着仙者体内的丹元,直至丹元失去光泽,仙者丧失灵力,彻底沦为一个普通人。
虽然此毒不会致死,但从一个仙族沦为一个凡人,这对任何人来说打击都是巨大的。
更何况,丹元的灵力不断被吞噬,这是有多大的痛苦。亲眼看着自己的灵力被吞噬干净,而自己又无能为力,这绝对会是巨大的打击!
本来,这毒会在她体内隐藏一段时间,但那根银针刺中了丹元,会刺激毒性对丹元伤灵力的渴望,使毒更快发作。
钟离煊把手伸向了她的胸口,她皱着眉不知道在说什么。
指尖轻触,按了按她的胸口,想要找到那根坚固的银针,却什么也没有。
“银针呢?”
他看着沈梓榆,突然心疼了,控制住焦急的语气,温和问道。
没有回应。
“你是不是取出来了?”
陆益说过,只有在发作前取出银针,就可以暂时缓解毒性的发作。
可若是,银针已经取出,那就只能找到解药了。
而唯一的解药却偏偏是在鬼蜮,距离他们千里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