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钟离煊又宣布:“第二件事!”
众人都敛眉垂首,不敢发一言,默默听着。
只有一人。
“陛下!王爷!”
苍老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他身上。
“臣教子无方,是臣的过错。早在半月前,那逆子和臣发生争吵,臣就已将他逐出家门!”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举目望着钟离煊,咬牙,“王爷,他早已不是柳家人了,求王爷网开一面,饶恕柳家其他人吧!”
说着,又是重重地磕了一下。
钟离煊清冷的双眼没有一丝情绪,摆了手,子川上来把他拖下去。
“陛下已行过冠礼,按例,该有个主持宮馈的人了。顾家嫡长孙女,虽多年前和老顾大人有过不合,居于摄政王府,但多年来替孤打理王府上下,不曾有过大的差错,是个可以母仪天下的,择吉日立为皇后!”
钟离不昧伏在龙椅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顾沁是钟离煊的人。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在她的身边安排了人监视他。
最重要的是,他明知道这个人是来监视他的,他还不能把这个人怎么样!要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她!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中书,礼部,宗正寺,此事交给你们办。散朝后便传旨昭告天下!”
等于没有更改的可能。
钟离不昧双眼如寒霜,脸颊的伤口剧痛无比。他伸手揉了揉,装出满不在意的样子。
“第三件事!”
“陛下膝下虽有一子一女,皆是庶出。大皇子顽劣成性,难堪大任。孤在宗室里头挑了个有才学又聪慧的孩子过继到陛下膝下,择日立为皇太子!”
此话一出,才是满堂哗然。
虽然摄政王是有摄政之权,但古往今来绝没有哪个摄政王可以擅自做主,从宗室里头挑一个孩子过来继承皇位的!
这哪里还是摄政,分明就是……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太上皇!
但他们能说什么?他们敢说什么?
摄政王手里有先皇御赐的令牌,连钟离不昧自己都不敢说什么,他们出面了,不是找死吗?
“第四件事!”
“孤失踪期间,陛下派去疫区的臣子,昨日递了折子回来,说疫情已经控制住了,只是药物缺少,百姓无粮可食,饿殍遍野,陛下难道没看到折子吗?”
“朕……”对上钟离煊的眼睛,他又不争气地吓得说不出话来,“朕疏忽了,朕这就派人从国库调粮调药运送过去。”
“第五件事!”
终于到最后一件事了,他们低的头都酸了。
“孤要乞休,陪王妃游览山河。”
若说什么刚才的三道旨意让他们吃惊,这最后一件事便是让他们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以如今陛下和摄政王的矛盾,陛下杀了他都难以泄愤。摄政王却在这个时候请辞,陛下再要动摄政王府岂非易如反掌。
他们实在看不懂,摄政王到底在想什么。
钟离不昧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打了他一拳之后,又在朝堂上这么让他没脸面,现在拍拍手就要走?
他不怕自己派人去杀他?
钟离不昧心头乱了。
钟离煊根本不把他当成皇帝,他就是只是钟离煊养的一只傀儡。现在傀儡没有主人了,扣着他的线断了,他可以自己做主了,但……
他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钟离不昧还在深思他到底有什么目的,钟离煊已经宣布:“散朝!”
钟离煊在朝臣的“千岁千岁千千岁”中迈步离去。
抬脚跨过皇宫的大门,他吩咐子川:“去昭狱把她带来。”
子川虽然有段时间没有跟着钟离煊,但有什么事章珃都会跟他说。
这个“她”指的是陆益。
出了皇宫,钟离煊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看看沈梓榆。
那种专门对付仙族的毒,不知道对沈梓榆的伤害有多大。
对于月梨,他有太多太多不知道的了。
南暝阁。
沈梓榆又梦到了黑白无常。
许久不见,白无常谢必安变了许多。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犀利了,好像她是什么冥界逃出来的恶鬼,他要把自己抓回去下十八层地狱似的。
黑无常范无救依旧是用一双呆滞的眼神凝望着她。
浑身凉飕飕的,好冷。
阴风阵阵。
“无常爷,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啊?”沈梓榆挪了两步,小跑过去,一副狗腿子模样。
“你快死了。”
白无常毒舌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沈梓榆撇了撇嘴,也不敢得罪白无常,只在心里嘀咕:“你才快死了!”
她可活得好好的。
只是这两天感觉有点累,想睡觉。
“你在心里骂我?”谢必安飘到她面前,咧着嘴笑了。
本来笑应该给人平易近人的感觉,但这笑挂在他脸上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显得十分怪异。怪异到她看了心里发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梓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哼!”?哼她?许久不见,白无常怎么变幼稚了?
谢必安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沈梓榆一脸懵逼,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谢必安了。
冥界的人都说,谢必安是整个冥界最不能得罪的一个存在。宁可得罪中央鬼帝,不可得罪白无常。
疑惑的眼神转向范无救,黑无常发出低沉的嗓音:“你中毒了。”
嗨,中毒而已嘛。她这具身体连七彩树的毒都能化解,还有什么毒能难得倒她?
“那毒是专门对付仙族的。”范无救说话永远慢吞吞的。“淬灵!”
看到沈梓榆懵懂的表情,谢必安补充道:“你一个吞了别人丹元的妖才能勉强维持人形,有什么能力抵抗这毒!”
果然是谢必安,除了黑无常,他的眼里没看得上任何人。
“想要解毒,只能去鬼蜮。”
她知道鬼蜮,就是月梨的老巢。但传说中的鬼蜮在哪里,她不知道啊!
正要问清楚,他们又又又消失不见了!
又不见了!
每次都这样,话不说完就走!
“喂,回来说清楚啊!”
……
白茫茫的一片天地,连股风都没有,就只有她呆愣愣地站在这里,跟个智障一样。
沈梓榆琢磨着怎么才能找到鬼蜮,眼睛却下意识地睁开了。
有危险靠近!这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从小养成的习惯。
上一次有人来时,沈梓榆也是蓦地就睁开眼,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但她现在是在摄政王府,那么多侍卫哪来的危险呢?
正思索着,那危险的人物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
顾沁!
又是顾沁!
真是阴魂不散!
沈梓榆坐起身,看到顾沁推开门的那一瞬,从袖兜里掏出一把刀。刀光一闪,把外面的阳光反射到她的眼里。
顾沁咬着牙,眼底歹毒异常。
杀了她!杀了她,阿煊就会让她重新回到王府!
她沦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她害的!
看来给她的教训不够啊。沈梓榆无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存在?
前一世,她那么多皇夫,虽然也争风吃醋,但谁也没有这么变态的心理啊!
哦,除了钟离忱!
刀光一闪,顾沁看到床上趴着一只龟,眼底的狠毒已经变成了恐惧。
慌张地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沈梓榆!
人呢!怎么会不在这里?
顾沁把视线转向了床上的龟。这就是那只神龟,杀不了沈梓榆,杀了神龟也是好的!
龟蹒跚着爬到床沿,“咯噔”一声,坚硬的龟甲和地面相撞。
“噔——”
顾沁睁着一双赤目,尖锐的刀几乎是砸在龟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