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两道身影急速闪过,无人察觉。
昭狱,守门的狱卒靠在门上打瞌睡,突然感觉周身寒意阵阵,哆嗦着转醒,看见眼前两个身影,语气不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走走走!”
月夜暗沉,看不清也是常有的事,沈梓榆上去吹了股风,直吹得那狱卒重又睁开眼,看清眼前人是摄政王之后,吓得腿直哆嗦。
“参,参见摄政王!参见摄政王妃!”
哟,连昭狱的狱卒都认识她,看来她挺出名的。
钟离煊淡淡瞥他一眼:“开门。”
狱卒忙站起身,打开门,将他们迎进去。
“把月梨的人带出来,孤要单独讯鞠。”
说是单独讯鞠,意思就是他们所有人都要离得远远的。
很快,陆益和月梨的几个长老、堂主都被带过来,跪在钟离煊脚下。
审讯室只有一把椅子,钟离煊轻轻按着沈梓榆的肩,让她坐下去,自己则像一个侍从一样站在一侧。
偌大的审讯室,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跪在脚下的绝色美人犹如神祂,与这破败污秽的大牢格格不入。
她绝望地依靠着墙壁,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月亮,口中喃喃。
“我就说,她是尊主,你们怎么斗得过她?你们怎么斗得过她!你们怎么……斗得过她……”
“哼!还不是你自己不小心,被发现了,还跳进了人家给你设的圈套里!”
五彩锦衣在月光下照样熠熠生辉。沈梓榆一手搭着手柄,十分惬意地看着她,不说话。
陆益苍白的脸转过去,看到她眼眸的深沉,眼眶突然红了。
“阿姊。”
沈梓榆摆手阻止:“可别。本尊生来便是孤身一人,没有姊妹。”
嘲讽的声音此起彼伏。“看到了吗?陆堂主,咱们的尊主可是从来没把你当成自己的姊妹!”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真心把你当姊妹的。你……还是快回鬼蜮去吧。你一直不回去,他们迟早都会杀了你。回到鬼蜮,你还有压制他们的方法。”
沈梓榆脑袋晃了晃,说得云淡风轻。“本尊不会回去,也不会再回去。至于月梨,本尊会想办法除了他们。”
陆益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扑上来,两手速度快到沈梓榆都没反应过来,衣裳就被她扒了……
沈梓榆赤果果的酮体在她眼前,眼神一瞟,被扒掉的衣裳重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尊主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陆益苦笑。
钟离煊一掌挥出,他们跪着的地面出现一条裂缝。裂缝震得整座昭狱都颤了一颤。“再敢放肆,你们便形如此地!”
沈梓榆扬了扬眉,或许是光线的问题,额间的那朵月梨花颜色又淡了许多,不再是夕阳色,而是,浅粉色。
“说说吧,本来你已经从月梨逃出来了,为何还要帮着他们杀本尊?”沈梓榆欣赏着自己的修长的手。
不知道从前的尊上是不是用这样一只手杀人的。
“逃出来了?我也以为我逃出来。”陆益默了默,“可他们是月梨!自月梨诞生至今,试问除了尊上,还有谁真正逃出月梨了?哪个被抓回去不是受尽折磨!”
“尊上忘了月梨的手段了吗?”
沈梓榆不想耗费精力听她说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她是沈梓榆,不是月梨的尊上。月梨的手段她也不想知道。
“为什么要帮着他们杀本尊?你是觉得本尊不在月梨了,所以就没有压制你们的办法了?”
“哼!身为月梨的人就该守着月梨的规矩!就算是尊主,违背了规矩也必须死!”
“你有什么资格做尊主!不过是依靠出身罢了!若是没有仙族后裔的血脉,你看看整个月梨谁会服你!”
“看来是审不出什么来了。”夜深了,连日来劳累,沈梓榆也懒得再折腾。“听闻摄政王讯鞠的手段很高明,不如就交给摄政王吧。”
沈梓榆闭上眼,额间的月梨花似乎也知道累了般,疲惫得垂了下去,想一朵失去生机的枯萎的花。
“本尊困了。”
钟离煊缓缓轻抚着她的后背为她疏解困意。“困了就在孤身上靠会儿。”
沈梓榆果真靠上去,一歪头便睡过去了。
钟离煊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红色瓷瓶。揭开瓷瓶,倒出几粒赤色药丸来。
“听闻摄政王总是喜欢用毒,果真如此!”
但也要他们张口才行!
几人都咬紧了牙抿唇,不给钟离煊一点机会。
钟离煊不屑地低笑一声,掌心内力波动,几人感觉到身体被压迫,呼吸也极为艰难。
坚持不了片刻,几人都先后张开了嘴呼吸。也就趁着这个时候,药丸从他指尖飞出,像长了眼睛一样,进入每个人的口中,顺着喉咙进入腹中。
被迫眼下毒药的几人除了对毒药的恐惧,还有对钟离煊的心悸。
传闻大元朝的摄政王内力深厚,武功卓绝,一直都以为是传闻,实际上不过如此。而且,在通灵阵内,也没见他有什么本事,还是靠着他们尊主才活着出来的。
现在看来,他是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实力。甚至在通灵阵内,冒着丧命的风险,也没有暴露自己的实力。
在他们思索的片刻,毒药已经发作。浑身上下,仿佛有数万只虫子在啮咬着他们的骨头,又疼又痒,那种骨子里的折磨,既折磨身体,也折磨精神。
但他们在月梨经受了多少训练,怎么会连这点痛苦都忍受不住。
他们咬紧了牙,任凭汗水浸湿衣裳。
月梨的人,宁死不屈!
钟离煊慢慢等着,眼底寒意越来越重。从来没有人能在他手下熬过一炷香。他也很想看看月梨的人骨头有多硬!
“为什么要刺杀孤和王妃?你们除了和钟离不昧联手还有谁?月梨的其他的据点在哪里?谁先说,孤就给谁解药。”看到他们倔强的脸,他又补充了一句,“解药只有一颗。”
片刻后,虫子不再只是啮咬他们的骨头。它们钻过骨头间的缝隙,游离到皮肉里。一点一点的蚕食,有人忍不住,想要用灵力抵抗一阵子,却发现全身上下,别说灵力了,就连一丝内力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他们修习多年的功夫,一朝丧尽!在月梨,没有灵力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除非他是尊主!有仙族血脉!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痛心的。他发现自己刚企图提起灵力的那只手臂,表面也开始痒痒的。拍了一下,数万只黑色的虫蚁从皮肉里爬出来,转瞬间,他的那只手臂从鲜血淋漓变成白骨森森。
“啊——”他尖叫一声,抱住那只手臂,蜷缩着躲到角落。
吃完了一只手臂,虫蚁又爬向了他身体的其他地方,他的另一只手臂也很快成了白骨。紧接着是身体、脏腑、腿……
“啊——”
又传来数声尖叫。
所有人都有一只手臂被虫蚁吃光了。
他们看着那个被虫蚁啃得一地碎骨肉的人,内心的恐惧终于浮于脸上。
他们知道害怕了。
钟离煊眼底一丝黯淡闪过。还以为月梨的人能撑多久呢,也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
有些失望。
被啮咬的最快的那个突然沉声嘶喊,讽刺道:“看来摄政王对尊主也并非真心的!连尊主身中剧毒都不知道!”
“哦?说说看,什么毒?”
钟离煊自指尖凝出一滴血珠,一推手掌,血珠直朝那人飞过去,落在他身上,虫蚁都逃得远远的。
缓过一口气,他张扬地笑了。“你知道曼陀罗花粉和木椿树汁液吗?混在一起可是剧毒,叫淬灵,专门用来对付仙族的!”
“你看她额间的月梨花。”他颇为惋惜地叹了声,“颜色都这么淡了呀,看来是命不久矣。”
他只知道月梨花是月梨的标记,颜色不同代表的地位不同。原来月梨花还代表着寿元。
可她额间……那花已经近乎枯萎了!是说她的生命也要枯萎了吗?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诚然,他们之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钟离煊也知道他们是相互利用,但有时候,他的心就是会不自由自主地骚动。
他想,他可能是喜欢上自己养的小丑八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