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很黑,密牢也没有烛火照明,沈梓榆知道再去找他们要烛火他们一定会给,但这理由却不好找,便只是靠着自己这具比旁人好上许多的身体勉强视物。
好在章珃能忍,一刀刀下去,剔除腐肉的时候叫都没叫一声。
沈梓榆也是手起刀落,动作迅捷,生怕再给他带来痛苦。
然而,剔到一半,她终于发现不对劲。
章珃睁着眼睛趴在地上,两条眉毛僵在脸上,她一刀下去章珃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是忍着,就是没有反应!
她的心逐渐沉了下去,试探地问道。“你,什么感觉?”
“王妃手法利落,一点都不疼。”
章珃臀股部的神经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到底要打成什么样才会把神经打得坏死。
钟离不昧小小年纪,净不干人事!
说到底还是怪她,她虽有计划,却不该把章珃搭进去。日后章珃一瘸一拐地走路,会不会后悔自己现在的选择。
她一定会想办法帮章珃恢复的!哪怕是像自己一样换具身体。
寅时三刻,赤色大门在黑暗中被推开。
那具穿得人模狗样的东西出现。
“皇婶审的怎么样?”
沈梓榆早已有了应对之策,便把月梨在京城的据点告诉他,让钟离不昧去端了月梨。
但她失算的是,钟离不昧和月梨也有勾结,又怎么会不知道月梨在京城的据点呢?何况,这个据点早已暴露,人去楼空。
“是他说的?还是皇婶,你说的?”
钟离不昧语气中夹杂着威胁的意味,死死地盯着沈梓榆,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这个当口,沈梓榆不忍心再把章珃拿出来,哪怕是破坏她的计划,她也不能搭上章珃这条命!
章珃倒是十分忠心,颤颤巍巍爬着站起来,厉声质问:“王妃,王爷待你不薄,属下信任王妃才把据点告诉王妃,王妃怎可告诉他人!”
沈梓榆都不敢相信,章珃都伤成那个样子了,两条腿都没有知觉了,竟还能挣扎着站起来。
钟离不昧最是厌恶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更何况章珃说到他时称呼的是其他人,而不是陛下,这简直是在触他逆鳞!章珃是在逼着钟离不昧杀了他!
侯显一招手,身后就有两个侍卫手上举着铁棍子上前来,对着他就抡了下去。
一声脆响,紧接着又是“噗——”一声。
章珃的骨头被打裂了,口中喷涌出的鲜血足足有两大碗,可想而知内伤有多重!
这个情况下,沈梓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说得理所当然:“我和他并未成亲,仅有一纸婚书,何况这婚约也马上就不做数了。看在他曾经是我未婚夫婿的份上,我请求陛下彻查真凶,还他一个公道,这难道还不够吗?”
“你一个敌国细作,杀害自己主子,现在来为主子打抱不平,难道是要离间大元君臣关系?真是其心可诛!”
章珃的身体在地上缩了缩,口鼻喷出的血呛到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陛下,像这等奸诈之徒就该处以极刑,请陛下赐他死罪,由我监刑!”
“准!”钟离不昧笑了笑,夜里侯显就告诉他,沈梓榆要了清水给他处理伤口,甚至还要了匕首清除腐肉,他现在一看,果真是这样。
这俩人分明是一伙的,还在他面前演戏!
就这样还想瞒过他去?异想天开!
“朕希望,皇婶监刑回来,可以原原本本地告诉朕。届时,朕下旨解除婚约,赐你解药。”
既然两人是一伙的,那就留一个活着就够了。
钟离不昧上朝的时候宣布,章珃为敌国细作,欲在大元离间君臣叔侄之情,被摄政王识破,章珃便下毒毒杀摄政王。赐他绞刑,由摄政王妃监刑。下朝后,群臣观刑。
钟离不昧刚离开密牢,她和章珃就被犯人似的押去午门。
沈梓榆默了默,安慰章珃。即便她暴露了,也不会用他的命去换。
午门居南、向阳,是阳气最盛的地方。大臣们下朝都会从午门出来,这个时候,围观的不止有朝臣,还有百姓。
沈梓榆被强迫坐在中央位置下的首位,左右各五个士兵看着她。
章珃则被吊在刑架上。只是同普通的吊法不同的是,他们只吊了他的两根大拇指。全身的重量都在大拇指上,不过片刻,她便看到章珃身上滴下数滴豆大的汗珠,浑身颤抖。
围观的百姓看他像是从鲜血里爬出来的一样,内心不免多了同情。最残忍的是,他们并不让章珃脚着地,也不是直接把他吊在半空中,而是让他脚尖着地,脚底还倒了一地的油,滑不溜秋。
手指承受不住重量时,身体下意识地就会想办法用脚尖撑着地面,减少绳索带来的撕扯剧痛。可脚底的油却又让他站都站不稳,身体打滑,何况他的臀股受的伤,也几乎撑不住这具身体一直站着。
沈梓榆默默地将手捏紧,头皮一阵发麻,脊背冷汗涔涔。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在这样的折磨下根本撑不了多久。
朝臣都已经到了,中央的位置上坐上去一个人。
是柳将军。
柳将军看她一眼,温和跟她笑了笑,便转首宣布章珃的罪行。
“摄政王府侍卫长章珃,为敌国细作,潜伏我朝多年,离间君臣之情,私养杀手,被摄政王察觉,竟毒杀了摄政王!摄政王妃亲眼所见,罪证确凿,陛下判其绞刑!来人,行刑!”
百姓们刚刚对他的同情都转化为愤恨。
“呸!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毒杀自己的主子!怎么下得去手!”
“我平时总看他跟在摄政王身后,没想到是这样的货色!”
行刑手上去拉了拉绳子,章珃脚下的地板以极缓慢的速度下降。待他整个身体都直直地垂落在半空中后,又有几个人拿着大石头上来,捆在他的腰间。
重量一瞬间就把他的两根手指拉扯的麻酥酥的。
沈梓榆蓦地站起来:“慢着!”
“摄政王妃有何吩咐?”
“本宫乃摄政王妃。在这里,本宫要告诉诸位一件事!”
台下窃窃私语。
“杀害摄政王的不是章珃!是当朝天子!”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什么?早就听说陛下和摄政王不睦,没想到,陛下真的下得去手杀害自己的亲叔叔!还是自己的授业恩师!”
“自古皇家无亲情,兄弟都要反目,叔侄算什么!”
柳将军也是“腾”地站起身:“摄政王仙逝,王妃忧思过重犯了疯病。来人,送摄政王妃下去歇着。”
“本宫和章大人都被陛下下了剧毒,若是章珃不承认毒杀摄政王,就不给本宫解药!章珃忠于主上,为护本宫安危,宁愿自己不得好死!”
……
“陛下甚至还威胁本宫交出摄政王的卫兵。卫兵乃是先皇赐给王爷的,未得先皇允准,本宫实不敢大逆不道,将保护王爷的卫兵交给一个时刻企图杀害他的人手中。岂料,陛下竟派兵围剿,也因此,致使摄政王被陛下下毒错过了最佳救治时机!”
沈梓榆把钟离煊留给她的令牌握在掌心,置于众人眼前。
“害死摄政王的人是当朝天子,不是章珃!本宫可以作证!”
台下人潮汹涌,纷纷都在指责钟离不昧不忠不孝,忘恩负义。
“章大人是好人啊,放了他!放了他!”
台下众声齐呼:“放了章大人!放了章大人!”
柳将军却大笑着从身后取出一卷黄色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