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刚走过值班室，小黄追了出来道：“余心华，钟局长叫你们一回来就去他办公室。”小黄说罢，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得意。张影听了显然紧张起来，变了脸色，看着余心华很同情的样子。余心华好像早就料定必然如此，回了小黄一个微笑，什么也没有说，和张影直奔钟局长办公室。

余心华喊声报告，和张影进了局长办公室。桑副局长早就等在钟局长的办公室里，见俩人进门，没有出现张影担心的严辞批评，脸上一派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倒是钟局长板起脸问：“余心华，是办案重要还是和同学叙旧重要？”

余心华低下头默不作声。钟局长道：“怎么了，现在不好回答了是不是？你心里有没有纪律观念？有没有组织观念？你把公安局当成什么了？把警察当成什么了？咹……你家的花园？你家的自留地？”

“局长，我……”

“我不要听你的客观原因，你昨天在会上信誓旦旦，自信满满，我还以为你真能搞出点名堂……”钟局长喝了口水，缓和了一下道，“你不开手机又是怎么回事？”

“局长，都是我的错……”

“你以为一句轻描淡写的‘我的错’就完了？你回去写一份深刻检查交来等候处理！”余心华听到这里忙扑到钟局长桌子对面焦急地恳求道：

“局长，检查我肯定写，一定认识深刻，组织怎么处理我都行，但是请求让我参加这个案子的侦办……”

“我们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了，可是你珍惜了吗？我看你是不适合干警察了……”

张影激动地上前插话道：“钟局长，其实我们今天也在办案，我们调查了……”

余心华连忙接上道：“对对，我们今天没有放弃调查，我们查了市政府周边的地方。看看林倩茹平常在什么地方停留或者和什么人接触而有可能导致钥匙被盗。”张影听了这话默不作声。

桑副局长道：“有发现了？”

“还没有。”

钟局长道：“你为什么不顺着市政府这条线查？”

“我是这样考虑的：既然桑局长在市政府里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去了只怕也是徒劳无功……”

“那你不打算查市政府内部了？”桑副局长问。

余心华说：“查还是要查的，等明天再去。”

“为什么要等明天？”钟局长问。

“明天不是星期一吗？”

钟局长听了暗暗点头。

桑副局长向钟局长微笑道：“钟局长，小余的安排是正确的，况且他还算是完成了任务，我看是不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年轻人嘛，出点意外是难免的，只要汲取教训就行了。”

钟局长刚要开口，秘书来说李队他们在会议室等着，钟局长马上站起来边走边道：“老桑，我们去开会。”桑副局长推了一把仍然站在原地的余心华小声道：“走吧，站着干吗？”余心华一愣后点头笑呵呵跟在桑副局长后面走向会议室。

待大家坐定，钟局长让李文虎汇报调查情况。李文虎翻开记录本道：“我们上午去了后园小区，证实了硫酸公司徐露所说的一切属实，而且从蒋天明老婆那里得知那个神秘的合伙人就是蒋天明。”

在场的人都不觉意外，好像他们早就猜到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李文虎见大家对这个发现无动于衷，兴趣一下子降了八度道：“我们虽然在他家里没有查到蒋天明和穆华春的协议书之类的物证，但是蒋天明老婆说，他们是口头协议。”

桑副局长插话道：“那他就不怕穆华春事后反悔？”李文虎见引起桑副局长的关注，重新提高声音道：“是的，我们也问过同样的问题。蒋天明老婆说，那怕什么，穆华春依仗蒋天明的地方多着呢，穆华春绝对不敢赖账。”桑副局长点点头表示同意。

李文虎继续道：“下午，我们去了硫酸厂调查经营情况和排查公司内部情况，希望从中找到和穆华春有关的线索。据那个徐露说偶尔来一两趟的副总经理鲁地蒙恰好来公司，可是我们发现，硫酸制品主要出口到东南亚一个岛国，而且利润并不理想。经过我们反复询问，鲁地蒙才不得不道出实情：他们以低价格出口是为了少缴增值税和关税，而代理公司却以回扣的方式返还给公司与市场价平等的利润，这样穆华春的公司是赚了国家的税收。”

听了李文虎的话，会议室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都道奸商可恨。桑副局长问：“就再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头绪？”李文虎道：“后来我们反复询问徐露，徐露说这几个星期每到星期五下班以后，穆华春手机就关机了。”

余心华情不自禁地道：“这就对了，他关机，肯定是要干极其秘密的事，不想让突然而来的电话分心，好实施他的阴谋。我们可以假定穆华春就是那个谋害林倩茹的凶手，他的关机就足以证明了他关机的必要性。还有那个零点电话里的声音是男中音，和穆华春声音极其相似，这足以证明穆华春作案的可能性。”

李文虎笑道：“到目前为止林倩茹的死到底是自杀还是谋杀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就断定林倩茹死于谋杀？假如就是穆华春做的案，穆华春会傻到自己暴露自己的地步？”

桑副局长道：“小余假设得有点理由，只是这中间还有什么秘密没有揭示出来，让我们看起来显得不合理。李队，你这个发现是一个突破，还有没有其他的了？”李文虎合上记录本想了想欲言又止地道：“没有了。”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余心华的眼睛。

钟局长道：“关于硫酸厂的经济问题交给经侦队办理，你们还是集中精力查刑事案。目前可以确定林倩茹、穆华春的死和林倩茹办公室被盗、老吴被杀以及蒋天明的突然失踪，都可以串联在一起形成一个犯罪链，这是一个有组织的犯罪或者叫有组织的掩盖和转移，只是我们还没有深入进去。同志们，我们要抓住现有的线索深入追查下去，绝不放过任何线索，包括我们的假定和推理。好了，下面大家好好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说完看了桑副局长一眼。

桑副局长会意道：“好，根据钟局长的指示，大家对下一步行动发表你们的看法。”

余心华突然道：“我看极有可能是蒋天明盗走了林倩茹的尸体。”此话一出，就像给平静的池塘里扔了一块大石头，鱼儿四窜波浪翻涌，会议室里议论陡起。

列席会议的钟小华道：“你凭什么认定蒋天明盗走了林倩茹的尸体？就凭蒋天明的无故失踪？蒋天明是不是失踪，目前还不能做定论，这才两天时间，假如他今天或者明天回来了呢？”

余心华没有看任何人，自顾自地道：“对！蒋天明失不失踪现在是不好定论，但是蒋天明起码有几点值得怀疑。第一，蒋天明和林倩茹同在市政府工作，是熟人。第二，蒋天明和穆华春不仅是熟人，还是暗中的合伙人。第三，林倩茹未婚先孕，又匆匆结婚，而且是蒋天明介绍的。还有，他的家正好住在后园小区，难道这中间没有联系吗？”

“按照你的推理，蒋天明就是暗中致使林倩茹未婚先孕的人，为了某种原因不得不介绍给穆华春。而穆华春后来知道原因折磨侮辱林倩茹，林倩茹在无法忍受之后乘着夜晚找蒋天明想办法解决此事。穆华春乘机做手脚谋杀林倩茹，将嫌疑推给蒋天明。而蒋天明得知此事，抢尸体不成，又乘着夜晚进局里盗走林倩茹的尸体，处理掉林倩茹肚子里的可能导致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胎儿？是不是这样？”

“很有可能！”

“余大业……”钟小华差点说出局里人私底下对余心华的戏称“余大业余”，钟小华知道过火了，忙咳嗽一声道，“余大侦探，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蒋天明有那么好的前途，又暗中有那么大财产股份，他至于冒这个触犯刑律的风险自毁前途吗？”

李文虎见僵持不下，打圆场道：“好了，你们俩都别斗嘴了。光推理猜测没有实际作用，我们还是用证据说话吧。刚才只有我们这一组汇报了案情，小余那边还没有说。”

桑副局长接上道：“小余这边只查了外围，没有什么发现。”

“市政府那边就这样算了？”

“他们明天深入市政府内部，今天不是星期天吗？”

李文虎点点头表示理解，打开记录本道：“看来，我们这边只能从穆华春的死因和蒋天明的失踪这两条线索进一步追查下去了，我看再这样正面追查下去收获不大。”

桑副局长道：“那你想怎么办？”李文虎合上记录本，看了看在座的各位道：“我看是不是从穆华春、蒋天明和林倩茹的身世经历查起，看看他们都有什么样的经历，和这些经历里都有什么样的社会关系，从他们的经历和社会关系里寻找可能性。”

余心华道：“李队说得很对，我也有这样想法，那明天我们就去了解林倩茹的背景。”张影不理解地看了余心华一眼，没有作声。李文虎道：“我负责蒋天明的，那穆华春的谁去？”

桑副局长笑笑道：“那当然我去了。我看，要是完全放弃目前的线索另搞一套，那是浪费资源也是浪费时间。”说话时，他看着钟局长。钟局长道：“老桑，依你看应该如何？”

“我看，现在我们人手紧张，要是有足够的人手当然可以多管齐下。现在是不是先让小余和张影去调查林倩茹的背景，李队和我们进一步查明眼前的线索，等小余这边有了进展，视情况再做决定是不是更周密一些？”

钟局长道：“老桑考虑得周全，那好，小余散会你到王主任那里开张外调函，明天出发。”

余心华道：“林倩茹的老家在哪里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外调函？”李文虎笑道：“要是这样，你干脆就别去了。”钟小华乘机乜了余心华一眼，一脸的不屑和嘲弄。

余心华看到了，却装出若无其事地道：“好好，我打电话到市政府去问还不行吗？”大家看到余心华这样，都发出了微笑。

出门时，钟局长道：“余心华，检查什么时候交？”

“明早上班，您在办公桌上一定会看到我的检查！”

在走向宿舍的路上，张影道：“你这是又要故弄什么玄虚？”余心华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压低声音道：“上次我们没有深入调查，时间不够，有些事没有组织的公函还真办不了，还有……”余心华没有说出来，却马上改口道：“我看李文虎今天没有把话说完。”

“我有同感。”

“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去过林倩茹的老家。”

“这个还用你交代？你是怀疑局里？”

“胡说！我是不想猪没杀死，弄得嗷嗷叫，叫人笑话。”

入夜的城市，主街道上灯火通明，小巷里却是灯光朦胧，有点温暖也有点暧昧。

李文虎住在公安局背后的徐家巷里，说是徐家巷，你在徐家巷里根本找不到李文虎家。

张影找到李文虎家时，李文虎正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发愣。张影的到来着实让李文虎吃了一惊，但还是表现出老侦查员的镇定和待人常道。

几句家常话客套之后，李文虎要给张影倒茶。张影拦住，说：“我没有喝茶的习惯。”李文虎放下客套，等张影落座道：“有什么事就说，你不会说是来唠家常的吧。”张影瞧瞧室内，小声说：“李队，这里说话方便吗？”李文虎警觉起来道：“方便，老婆上夜班去了，儿子正在房间里做作业，有什么事请说。”

张影还是小心问：“李队，下午会上你似乎还有事没有说出，到底是什么事，能不能现在说？”李文虎看了一眼张影道：“你问这个干吗？是什么人让你来的？”

张影恍然道：“是我自己啊，好奇心驱使我来的，怎么这……”

李文虎站起身子朝门口高声道：“进来吧小余，门没插，搞得跟特务似的。”

张影讶然道：“李队，真的就我一个人来……”张影话还没有说完，门被推开，余心华笑嘻嘻地进入。张影惊讶之余道：“你怎么也来了啊……他来不关我的事……”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是这小子不安分。说吧，小张刚才说的是不是你小子诡计的一部分？”

张影忙道：“真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们并没有合计过什么。”

“小张你坐下，我知道你是自己来的，不是他唆使你来的，但是你的到来使我联想到他。你别看他这一年多坐在值班室里，可是一有空就往我们队里钻，说是来倒水要不就是来借把扫帚之类的糊弄，实际上是来过探案的瘾。你还真别说，小余的脑子还真的好使，有两个案子亏得他的掺和才峰回路转。”

“那他应该早就归入刑警队了，怎么还……”

李文虎一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我们这里不是你们学校，理想不得。他毕竟一开始就办砸了案子，领导说了话，总得有个过程。”

“那帮你们破了案，也算是证明了他啊，怎么还待在值班室里？”

“你是说我没有及时反映，我自私是吧？甚至还有我在妒忌，是吧？”

“我可没有这么想，也没有这么说。”

“那好，我也不说了。小余，张影刚才问的话是不是你诱使的？”余心华笑着点头。张影恍然道：“原来散会时你跟我说李队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就是为了……你太阴险了你……那在会上说穆华春有嫌疑谋杀林倩茹还有蒋天明的那些话也是……”余心华再次点头。

张影道：“怪不得你胡乱假定，那你是为了……”

李文虎说：“小张，就不要猜了。小余你的怀疑是对的，我当时确实没有说出一件事，因为一旦说出来必定引起轩然大波，搞不好会影响整个案子的侦查，甚至还波及个人工作岗位或者前途。”

一直没有开口的余心华这才说：“现在能说了吧。”李文虎沉思有顷，看了看张影，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余心华忍不住道：“李队，我你是知道的，张影她刚来没有我们这里的背景，再说这里不是她的工作单位，她的人品……我们是不会泄密的。”

李文虎道：“不是我怕，我也是在保护你们俩。你们一旦知道这个秘密搞不好会陷入其中，搞不好真的可能危及你们个人前途，甚至可能……不说了，权当没有这回事情，你们也不要追问了，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说。”

余心华不依不饶地道：“看在我帮你们出谋划策的分上，再怎么着也该给我一个暗示吧？”李文虎笑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不怪那些贪官一旦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你看，你今天也来了一个挟恩要挟了。”

余心华刚要张口说话，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振动，忙掏出看也没有看一眼号码就不耐烦地道：“我还活着，有话快说。”余心华不得不耐心听手机里面的报告，脸上的浮躁化作笑容道：“桑局啊，我在跟我的瞌睡生气呢……往电影院去呢……劳逸结合啊……啊，哈哈哈……您说您说，我听着呢……哦，真的……在哪里？我马上回局里……电影有什么的啊，那是成人麻醉剂，消磨时间的侩子手……一道一道，要不要让她和您说几句……那好，一会儿见。”

余心华将手机收进口袋，对着俩人道：“林倩茹的尸体出现了。”

“在哪里？”李张俩人同时惊问。

余心华道：“在硫酸厂和后山林场之间的一处山洞里。”

“刚才是桑局打的电话？”

“是啊？”

“你怎么跟他谎报……”

“没什么，习惯了吧。”

李文虎露出觉察不到的微笑。余心华刚动身，李文虎的手机响了。余心华道：“肯定还是那事。”李文虎没有说话，对着手机交谈，对方似乎是重复了刚才和余心华通话的内容。

结束通话，李文虎严肃道：“你余老弟要假戏真唱，我就成全你一回，你们先走，我待会儿再走。”

俩人不再客套，开门走出。 J/zjJMrAvjPwXyxsUL7WmKn4OAVCXldKgdK3knbCrMx2PjYSvmNCvX3+bq9HUse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