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一点一点往前蹭,后面的胤礽这会跳了出来:“大哥放心,阿玛又不会打人。”
“呵呵。”胤禔给小太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就被康熙伸出长胳膊拉到了身边。
皇帝看着自己的长子,叫他伸出手,试了一下他的手劲。皇帝心中点头,道:“听说你还在门框上打提溜,还说这能长高?”
“儿子就是练练手指头,拉弓虽然要靠臂力,可成容若和曹子清都告诉我,骑在马上射箭,指力、腕力和腰力也很重要。”
“也是。你小孩子家家哪有腰,还没长呢。”
胤禔暗中翻了个白眼,古今父母都这么说。啧,没腰怎么穿裤子……等等,现在的裤子还真不用腰。
皇帝又道:“练练手指也好,小心别受伤。阿拉木的侍读差事办的不错,起码没有让你重武轻文,全然不知所谓。可朕还是要罚你。”
“阿玛,不是说大哥说出道理,就不罚了吗?”太子下了炕,自己套上鞋也和胤禔站在了一起。
康熙看着两个儿子站在一起,都是一样的白净灵秀、体体面面,嘴边不经意露出了笑容。他平静的问问:“胤禔,你明白朕为什么要罚你吗?”
“……儿子明白。”
胤禔垂着头:“弟弟们都还小,儿是长兄,随口说个什么,他们就信了。今天只是吃点心吃多了,他日若真出了什么更严重的事情,儿子追悔莫及。”
“这不怪大哥!”太子趋前抱住了康熙的腿:“汗阿玛,这也是儿子没深想。”
“你也跑不了。”康熙看两个儿子:“胤礽,你哥哥当时是逗你和你大姐姐玩,你怎么就分不清楚呢?还有,朕问你,以后要是有别的,你没法亲自去试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胤礽卡壳了,胤禔偷偷给他使眼色,看太监、快看太监!胤礽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然后大声回到:“回禀汗阿玛,儿子可以让太监,可以让别人去试!”
康熙瞧见了他们兄弟的小动作,却不点破,只道:“也还罢了。格物也好,通明事理也好,不可能万事万物都让你试个遍,所以别人的经验就很重要。
否则还让你们读书做什么呢?还有什么好学习的呢?胤礽,去将朕给你讲的大学,就格物致知这一段抄二十遍!”
“嗻。儿子一定好好抄写。”
“至于胤禔你,”康熙打量长子:“一样抄书二十遍。还有,你也不小了,去替朕办件差事。”
二月初九,纯亲王隆禧的福晋尚佳氏就生了个儿子,被赐名富尔祜伦,这是隆禧的长子。
可当时宫中赶上万黼阿哥的丧礼结束不久,又有皇后也累的狠了,一直断断续续病着。宫里也就按例给了赏赐,并没有额外的恩赏。
隆禧毕竟是康熙的幼弟,打小一起在太皇太后膝下长大,如今安稳了些,康熙就想郑重些给自己新出世的小侄子补上些赏赐。而且隆禧自春天开始身体就衰弱下来,太医看了几次也没说明白什么病,皇帝一直很担心。
胤禔这次就是奉旨赏赐小堂弟和婶婶,另外去探望自己的亲叔叔。康熙不能轻易去王府看弟弟,而派个大臣又觉得体现不了他们兄弟的情分心意,正好胤禔不大不小,正好!
“小叔,您这是……怎么这样啦!”
过年的时候见到他,还和前年一样,是阳光青年。这会再见面,隆禧都瘦脱相了。
胤禔赶紧问守在王府的太医:“我小叔到底怎么了!”
隆禧靠在床上,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笑:“太医先下去罢。胤禔,你去见了你婶婶和富尔祜伦吗?”
“见了,婶婶和弟弟都好,侄儿回去也能学给汗阿玛听。”胤禔皱着眉。
“不要皱着眉,小心日后长大了,眉毛中间有川字。到时候你媳妇嫌弃你!”隆禧咳嗦着笑道:“哎哟哟,怎么眼圈还红了。”
“小叔!”胤禔一腔悲怆都被他给逗没了,“侄儿才多大呀,就媳妇。”他才七周岁、七周岁啊!
“你想起万黼了?”隆禧看着大侄子:“咱们家没的孩子太多了。其实我这个年纪也不算亏,起码有了个儿子,你玛法去世的时候不也才二十四岁吗。就是觉得,对不住你婶婶。嗐,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胤禔心情沉重的离开纯王府,前呼后拥带着一帮子侍卫,准备回宫缴旨。说来有趣,康熙三个兄弟,府邸在三个不同的方向。
裕亲王福全的王府在紫禁城东南边,崇文门内;而恭王常宁的王府在紫禁城东北边;纯王的府邸呢,就在紫禁城的西北边,靠近积水潭。
所以胤禔要带人走神武门回宫,最近的路就是沿着后海这一溜,过景山脚下,然后直接入神武门。只是才骑马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哈哈珠子帕勒塔就道:“阿哥,前头就是纳兰太傅的府邸了。”
“舅舅家!”胤禔愣道,“就在后海边上嘛?”
帕勒塔这一支富察氏与明珠同在正黄旗,所以他知道。帕勒塔就道:“是,一会正好打大门口经过,奴才指给阿哥瞧瞧?”
“也行啊。正好顺路,打门口过也得知道是自己舅舅家呀,要不然成什么事儿了!”
明珠的府邸似乎在大兴土木,大门开着,里里外外的搬东西、送木头,人流不息。胤禔就勒马问道:“这干什么呢?”
纳兰家的管家就在这里,看着这一溜人的衣着打扮,明显是以中间的孩子为主。看这个孩子的服色,想想年纪……妈哟,这不是!
“奴才给大阿哥请安了!”管家极力按捺自己兴奋的心情:“奴才真是,这怎么说的,阿哥爷怎么来?这,府里老爷和大少爷都不在。”
“我知道,舅舅忙着呢、表哥也在宫里当差。我就是正好路过,过来认认门儿,看见这大兴土木,好奇罢了。也不必惊动舅母和两位表哥,我这就走了。全都,赏他!”
“奴才谢阿哥爷的赏。禀阿哥爷,老爷和大少爷要修藏书楼,府里如今忙着这个呢。又有大少爷该续弦了,正好连花园也整修一遍。其实太太和两位少爷、孙少爷、姑娘们都不在府里的。”
哦,胤禔做恍然大悟状,又说几句就走了。
“帕勒塔,我猜你知道,我表哥已经娶过妻子了?”
帕勒塔这才发现,这位小爷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就靠近胤禔的马,略错开半个马头,给他讲道:“回阿哥,容若兄早就娶妻了,他的亡妻还给他留下一儿一女。那位嫂夫人去世也有快三年了。”
“所以我表哥已经做阿玛了!还有俩孩子?”胤禔简直不敢置信,他一直以为因为容若品貌太好,单着呢!
“阿哥弄错了。是三个孩子,二子一女。容若兄的长子,名叫富格,是侧室所出。”帕勒塔道:“奴才也是过来吊唁才知道的,因为奴才阿玛曾经与嫂夫人的父亲卢巡抚共过事。”
胤禔掐指一算,成德表哥今年应该二十有四,膝下二子一女。
人不可貌相啊!
“我听你好像很推崇他。”胤禔道:“因为他的词写的好吗?”
“不止是好!”帕勒塔好像是容若的粉丝,此刻一脸话说爱豆的兴奋:“嫂夫人去世前,容若兄的词只是好。可现在,悼亡之声拔地而起。以奴才的浅见,后人恐怕很难超越了。”
“我怎么觉得你挺羡慕的。”死老婆这种事,哪怕是写词更好,也没啥可羡慕的吧。
帕勒塔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阿哥,这种天赋,是羡慕不来的。”
“……”合着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胤禔失去了聊天的兴趣。
景山已经一片郁郁葱葱,看上去比紫禁城好多了,胤禔小小的叹口气,希望有机会去里面看看。
康熙正在养心殿,胤禔被领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康熙嘱咐道:“毓庆宫即将完工,等到朕带着太子去景山回来后,就让他搬进去。”
“嗻。”
胤禔走进去才发现,西次间有两个人,一个就是他的奶公噶禄、另一个不太认识。
“汗阿玛,儿子回来缴旨。”
“好。噶禄、海拉逊,你们先退下罢。”
胤禔偷偷给噶禄笑了一下,却被上首的康熙看了个正着,皇帝有点不高兴:你阿玛在这呢,冲旁人笑个什么劲儿。
“保清,过来说说,你叔叔府里如何了?”
“回汗阿玛。小叔府上,婶婶和小弟都好。就是小叔他……”胤禔迟疑一下,还是说道:“小叔比过年那会瘦多了,儿子差点没敢认。”
康熙叹口气,太医上书说,纯王或许是消渴症,但消渴症应当早有预兆,隆禧从小到大也算康健,怎么会突然患上消渴症呢。
“还有别的事情吗?”皇帝只是随口一问,不想他儿子比较直率,毫无遮掩的说路过明珠府邸,去认了认门。
康熙听他说,也只是一笑:“这也是正理,哪有不知道舅舅家在哪的。”皇帝自己也有舅舅,佟府他也是去过的,当然不会认为胤禔此举有什么不妥。
“这趟差事你办的不错。”康熙笑着说道:“回去也收拾收拾,后日朕带着你们兄弟,还有季兰、二格格,一起去景山行猎,也带你们出去走走。”
“谢汗阿玛!”
胤禔倒没有先回头所,而是去了延禧宫,将自己知道了舅舅家的事情告诉了惠嫔。
听说嫂子带着揆叙、揆方两个也不在京里,惠嫔有点失望。她对胤禔道:“你郭罗玛法和玛嬷去的早,额娘是你舅母一手带大的。想当年,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家里还有人怕她欺负我和你舅舅。”
旗人姑奶奶能干,何况是正八经儿的宗室格格,英亲王阿济格、与睿王、豫王一系虽然不如过去那么风光,可也不是白给,那个时候风气也不像现在。
还在关外那会,格格公主殴打额驸、欺负额驸的也不是一两个。所幸,明珠是英王格格自己相中的。这门亲事给纳兰家带来的是里外两面的好处,那位格格为人着实不错。
惠嫔与长嫂相处的好,外甥们也都是嫂子生的,就盼着儿子和外甥也能多相处相处。只是听说后日皇帝要带着儿子们去景山之后,惠嫔马上将这件事放下,反正急不得。
她道:“你听额娘的,后日去景山,皇上怕是想要让太子大展身手。你不要觉得委屈,也不要硬是与太子相争,惹得你阿玛不高兴。”
太子到底没有母亲,如今的皇后对太子也从不过分亲热,只是平平淡淡的。惠嫔不想让自己儿子当什么出头鸟,犯不着!
“额娘,你儿子不傻。”
胤禔笑笑,摆明了该太子出风头,他凑什么趣儿。不过嘛,弓马骑射,另有玩法,胤禔也不会让自己丢脸就是了。
说来不巧,傍晚的时候,明珠夫人就带着两个儿子从庄子上回家了。一回家就听说外甥大阿哥今儿奉旨出宫,正好从府前过,特特来认门,结果府里主子都不在,生生给错过了。
明珠夫人这叫一个捶胸顿足,她自己没女儿,实在是把最小的小姑子当成女儿养。如今这妹子入宫,又只有一个儿子,明珠夫人别提多惦记他们母子了。
“你别睡,快给我讲讲,咱们外甥长得好不好?”
英王格格开始踹明珠,硬生生把纳兰太傅从昏昏欲睡中踹醒,“别打瞌睡,还早着呢!都说外甥像舅。我问你,咱们大阿哥是长得像姑奶奶,还是像你,和咱们成德像吗?”
“哎哟,你饶了我吧,我这累着呢。”这哪是问话,简直像半夜审贼。可这么些年了,明珠拿老婆半点办法也没有,他都习惯了!
于是,明珠只好坐起来道:“像,除了眼睛像皇上,大阿哥长得像咱们家的人,和成德也像!”
夫人这才满意,松开了抓着丈夫衣领的手,还给他抹平,“行了,你睡吧。”
明珠拉着夫人一起躺下,嘴里还念叨着,家有胭脂虎,如何是好啊。
夫人又踢了他一下,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就胡乱编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