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地球人看来是一群白痴。”——尼格坦星商人奇鲁。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从通讯器里传来，惊醒了叶飞。

“舰长，您最好来舰桥看一下。”舰桥执勤中尉肖雪的声音听起来既兴奋又紧张。

叶飞“腾”地坐了起来，他感觉头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了几个小时，还是仅仅几分钟。

“有什么情况？”叶飞走进舰桥便问。

“传感器显示有物体在子空间正高速接近咱们，应该是一艘飞船！”肖雪的目光紧紧盯着显示屏。

“飞船？”

听到这个消息叶飞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他心里一阵激动，看来发出的求救信号起作用了。

此时舰桥大厅内已聚集了数十人，陈明也在，大家看上去都很紧张。这艘正在接近的飞船，其速度要比最快的地球飞船还要高出很多，很显然其科技水平要高于人类，而它的驾驶者将是人类继天狼星人之后接触的第二个外星种族。不知道他们是抱有友好的态度，还是同天狼星人一样凶残？

无论如何，这艘飞船给山海关号带来了希望！

“它跳出了曲速！”肖雪的声音已有些颤抖。

显示屏上一道白光闪过，随后一艘闪着蓝光的飞船出现前方大约20光秒远处，然后缓缓驶来。

这是一艘很小的飞船，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看到它后，大家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一丝失望。

“收到通讯请求，对方在呼叫我们！”肖雪大声说道。

叶飞走到主显示屏前，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点头示意道：“屏幕显示。”

肖雪的手指熟练地按向控制面板，然后显示屏一亮……

一个人形生物出现在显示屏上，深褐色的面孔，眼睛很小，耳朵尖尖的，嘴也尖尖的，就像一只地球苏门答腊岛上的树猴。

“你们好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猴子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叶飞等人。

话音一落，叶飞等人愕然互视一眼，对方的发音虽然略有些生硬，却是标准的华语普通话！

“这里是来自阿尔法象限的地球联盟战舰山海关号，我们飞船的曲速发动机坏了，迫切需要帮助。”叶飞顾不上吃惊，先自报家门。

外星人的眼珠依然在转，耳朵也不停地来回颤动着，看上去很有趣。

“你们，真的来自阿尔法象限？”他看起来有些警惕。

“千真万确，我们是通过一个虫洞意外到了这里的，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只有困守在这里。”

“虫洞？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我是一个行商，来自尼格坦星，我叫奇鲁。我在几光年外的地方收到了你们的求救信号。”

“非常感谢你能来到这里，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摆脱困境。”

“呃……不瞒你说，我没想到你们在这么巨大的一艘船里，你们这船的块头顶得上一艘帝国战舰了，你也看到了，我开的只是一艘小飞艇，恐怕帮不了你们什么。”

“我们的食物已快耗尽，你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请你无论如何想想办法。”叶飞恳切地说。

“呃……好吧。让我先去你们那里看看。”奇鲁迟疑片刻后，终于答应了叶飞的请求。

船员们都松了口气，看来这次运气不坏，这猴子是个见义勇为的热心肠。

尼格坦星人的飞船直接驶入了山海关号二号停机坪，在那里叶飞协同陈明等人隆重接待了他。

奇鲁身材很小，大约1.5米高，随身带着个小巧的类似工具箱一样的东西。见到叶飞，他居然大方地伸出手，和叶飞进行了握手仪式。同略显拘谨的山海关号船员们不同，他似乎对于同外星种族的第一次接触显得颇为自然。

“看来你对我们了解得不少。”叶飞笑着说。

“这都是你们的求救信息告诉我的，事实上，这片星域使用这种见面礼节的种族并不在少数。”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说我们的语言？”一旁的陈明忍不住问。

“呃……看来你们不知道宇宙语言翻译机这种东西。”奇鲁指了指他那尖尖的耳朵后戴的一小块金属物，“任何一种语言都有它的逻辑性，有了你们先前发送的信息，通过这个东西里的大规模数据分析矩阵，翻译你们的语言并不是很困难的事。事实上，你们听到的声音是宇宙翻译机将我的话按你们的语法转换后发出来的。我们尼格坦星人的语言其实是这样的。”

说完他略微调试了一下那个小巧的翻译机，然后又说了两句话。这次他的声音变得尖利且刺耳，当然没人能听懂。

“哇！”地球人们发出一阵惊叹，纷纷对那宇宙翻译机的神奇表示吃惊。

地球人也都用各种语言翻译机，但那是建立在事先对两种语言的语法和发音都了解的基础上。而面前这位外星人戴的翻译机，却能智能地翻译一种此前从未接触的种族语言，这小小的东西其中蕴含的科技，已远远超出了地球人的认知！

可是一旁的叶飞却心里一沉：“看来这儿的种族科技远高于地球人，这对于山海关号意味着什么？”

“请问，你们尼格坦星人遇见过几个智慧种族？”想到这里叶飞问。

“我们尼格坦星人有经商的传统，遍布于这个星域的各个角落，我想起码和一百三十个种族打过交道吧。”奇鲁一边轻松地回答着地球人的问题，一边观察着他们，眼里目光闪动，“你们，以前真的没有来过这里？”

“是的。”叶飞回答着对方的问题，脑子里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百三十个智慧种族！这个外星人所谓的这片星域该有多么大！？这些种族有多少会成为我们的朋友，又有多少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一行人参观了一番山海关号的舰桥，期间奇鲁不停地用一个很小巧的仪器四处扫描着什么，山海关号众人虽然觉得他这种行为有些不妥，但考虑到自己已是穷途末路且对方几乎已是唯一的希望，也就无所谓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舰长办公室。

叶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礼貌地请奇鲁落座。勤务兵泡上两杯碧螺春，并用一种试探的眼神看着奇鲁。

尼格坦星人似乎明白对方的意图，他又从他那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对着茶杯略作扫描，然后便大方地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跟我们尼格坦星的绿杉茶差不多。”

看着叶飞等人好奇的表情，奇鲁侃侃而谈道：“这是个分子探测仪，里面存贮了上百个种族的生理数据库，用它略作检查，便可以知道面前的东西是否适合自己。”

“哇！”地球人们再次发出一阵惊叹，看上去就像一群初次进城的农夫。

正当地球人们尽情暴露他们的底细之时，奇鲁却直勾勾地盯着叶飞背后的墙壁，似是被什么东西深深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什么？”他不由自主地咕噜一声。

他看到的是叶飞的那幅山水画：

菊花开，

菊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

一帘风月闲。

……

“哦，这是一副画，画的是我们母星上的山水风景，我们有时会用画来装饰用。”叶飞笑道。

奇鲁来到那副画跟前，端详良久，指着画上题的词问：“这就是你们用的文字吧。”

“不错，事实上，这是一首我们古人写的词。”

奇鲁的耳朵又开始颤动起来，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

“能否把它送给我？”他突然说。

“恩……”

“当然，你不会白白把它送给我。”不等叶飞回答奇鲁就抢着说：“我是一个商人，商人从来都是以交易为天职的。我想我这个宇宙语言翻译机对你们来说或许有些用处，非常凑巧，我这里还有多余的翻译机。不如我就用一个宇宙翻译机来交换你的这个，恩……，画。怎么样？”

他话音一落，舰长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听到奇鲁的建议后，都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但是越是如此，他们看上去越不自然。

叶飞和奇鲁死死盯着对方，似乎要把对方看透。

“那个翻译机简直是无价之宝，他却用来换我这幅旧货市场上没人要的画，他是不是疯了？”叶飞心想。

“这些地球人看起来是一群白痴，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是多么有价值。他们要是知道兰姆星上的星际交易市场满大街都是只值10个帝国盾的翻译机的话，他们一定又会发出那种肤浅而可怜的惊呼了吧？哦，不对，凭他们这样的科技水平，恐怕很快就要完蛋了吧，哪里还能到兰姆星？”奇鲁心想。

当然，他的这种心思，并没有通过翻译机传播给在场的地球人。

“好吧，咱们成交了。”

有那么一刻叶飞几乎要告诉对方自己这幅画几乎不值一文完全可以白送，但出于对山海关号未来的考虑，一向忠厚老实的他强行压下了这个念头。

“谢谢，你很爽快。”奇鲁抖着他的耳朵，从工具箱中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宇宙翻译机，接过叶飞递来的山水画，然后说道：

“好了，我想是该谈正事的时候了。到现在为止，对于你们以及你们这艘庞大的飞船，我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看来你们没有骗我，你们的确来自遥远的地方。比起我们这个星域的人，你们的方方面面都是那么的，呃……，与众不同。至于你们来到这里的方式，虽然听起来令人吃惊，但却并不十分意外。不瞒你们说，这片星域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我想你们在这里的出现，也是一件非常有趣且值得研究的事。”

说着他又拿出一件仪器，轻轻一按，大家面前便出现一片极其逼真的三维全息星空图像。奇鲁手指轻轻操作几下，一颗颗行星、一片片星云便行云流水般从众人眼前飘过。

“这是这片星域的星图，方圆7000多光年的恒星、行星、星云，等等等等，都标得很清楚。有了它，你可以前往任何一个星球而不用担心一头扎进黑洞里。”奇鲁接着说道。

“那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叶飞看着那神奇的星图问。

“在这里。”奇鲁指着星图最偏远的一个角落，“事实上，你们所在的这个星系是个人迹罕至、非常荒凉的不毛之地。这一带星区充斥着黑洞和暗物质星云，还不时有很可怕的等离子风暴。这一带几乎没有适宜居住的星球，只有星际海盗偶尔出没，我们行商都把这儿叫做‘死域’。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很偶然的原因，没想到遇见了你们。”

奇鲁笑了笑，他的笑容在叶飞等人看来，显得很诡异。

“说实话，我很佩服自己的勇气，敢在这样一个地方去搜索一个不明来历的求救信号，要知道这里的海盗很厉害。”奇鲁抖抖耳朵，话锋一转：“我可以将这个星图共享给你们，你们可以把它接入你们飞船的主电脑，我想它应该对你们有所帮助。”

“那太好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叶飞感激之极。

“不用客气，如果你要感谢，就把它送给我做个纪念好了。”奇鲁扫了一眼叶飞的办公桌，顺手抄走一个仿景泰蓝青瓷花瓶，“不过，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了。我没想到你们有这么多人，你们的船又这么大，光凭我是无法帮你们脱离困境的。”

他看了看满脸失望的地球人们，心中升起一种怜悯：“我还想告诉你们，你们来到的这片星域绝不是美妙的天堂，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充斥着血腥和罪恶，拥有足够强大的武力是在这个你死我活的世界里能够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希望你们对此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叶飞闻言沉默片刻，苦笑道：“谢谢你的提醒。其实我们所来的那个世界，也是如此。”

“那就好。我想是该我告辞的时候了，等我离开这里见到其他人，会帮你们向他们求助的，祝你们好运。”奇鲁说完，再次跟叶飞握了握手，转身离去。

“恐怕这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些可怜的地球人了。”他边走边想。

“请等一下！”一个声音令他停下了脚步。

说话的是叶飞，尼格坦星人离去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很多念头。

“绝不能就让他这么走了。”叶飞心里很清楚面前这个外星人已是山海关号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的帮助用我们的话来说，犹如雪中送炭，我们感激不尽。但请原谅，我们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能否让我们的人，搭乘你的飞船，去外面的世界求救？”

“呃……抱歉，恐怕我……”

“我们绝不会让你白白帮忙的，我相信我们这艘飞船拥有很多对你和你的朋友来说非常有价值的东西。请你务必再帮我们一次！”

“恩……”奇鲁犹豫片刻，终于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人，好吧，我可以顺便带几个你们的人，不过，我的飞船最多还能搭载三个人。而且，你知道我很忙，恐怕我只能顺路带你们去某个地方求救，至于如何返回，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没问题！请稍微再等会儿，让我们准备一下。”

“请不要让我等候太久。还有，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带上一位你们的女性。”

“没问题！”

……

五分钟后，一个紧急会议便开始在舰桥会议室举行，包括韩忆梅在内的少尉以上军官全部参加。

“我打算亲自跟随尼格坦星人，前往外界求援。”叶飞郑重说道。

“请让我随同前往！”身为陆战队队长的武少强站了起来。

“我同意，由少强负责此次行动安全，再好不过。”陈明说道。

叶飞并未回答，他看了一眼默默坐在角落里的韩忆梅：“忆梅，你跟我走一趟。”

“啊！”韩忆梅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叶飞会叫上自己，一时有点语无伦次：“我，我该做些什么？”

“对不起。”看着有些慌乱的韩忆梅，叶飞心里很不好受，“这次出行，要面对很多未知事物，因此也很危险。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说实话本不该参加这个危险的任务。可是外星人要求最好有一位女性一同前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个要求，但我想正好可以通过这次任务来考察一番你的状况。此外，如果有人发生意外，我们也需要有医疗经验的人在场，因此，我决定还是让你随同前往。”

韩忆梅恢复了镇静，思索片刻后她站起来看着叶飞，做了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答道：“是，舰长！”

她的举动令叶飞等人有些意外，那一瞬间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起了那个果敢干练的韩梅上尉。

“好，很好！”叶飞欣慰地点了点头，“剩下一个人选，我想请忆梅的弟弟，韩龙一同前往。”

此言一出，军官们均有些愕然。

“请再考虑一下，韩龙毕竟只是个平民，恐怕不适合参加这么重要的任务！还是让少强去为好！”陈明连忙表示反对。

“不，我不这么认为。”叶飞摆了摆手，“现在我们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科技水平比咱们高很多。咱们的电磁炮粒子枪，在这里的外星人眼里或许只是玩具炮玩具枪。相比之下，只有韩龙是个异类！他精通国术，虽然在地球上无法施展，只能做一个健身教练，可是在这里未必不能大展身手。我相信若论未知环境里的生存能力，我们没人比得上韩龙，就由他来负责我们一行的安全吧。”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虽然觉得这位年轻上司的思维方式有些孩子气，但也不好再反对什么。

叶飞接着对陈明说道：“老陈，从现在开始，请你立即发动全舰官兵及家属，将船上的所有物品，诸如家具、手工艺品、纸质书籍、活的宠物等等，无论公私均登记在案，多多益善，半小时内把资料交给我。”

“这又是要干什么？”陈明一脸困惑。

叶飞笑了：“自从来到这里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咱们的价值观或许只适用于人类这个狭隘的小圈子，并不适用于广阔的宇宙。今天同外星人的会面更是让我明白了一点：或许咱们人类，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

请你们想一想，今天这位外星人奇鲁，作为一个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行商，他怎么会傻到去做一个明显亏本的买卖？我相信作为商人，他们逐利的本性是全宇宙通用的。他对我的画和花瓶感兴趣，证明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有足够的价值！

各位，别忘了这里是贝塔象限，我们的飞船、物品甚至我们自己，对这里的人来说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所谓‘物以稀为贵’，咱们现在虽然身处困境，但咱们所拥有的绝非咱们想象的那么少！

我打算这次出去，并不只是做一次简单的求援，而是利用咱们所拥有的东西，同外星人们做一场交易，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来救我们！”

叶飞一席话说完，大伙儿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有些人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喜色。毕竟经过叶飞这样一番分析，似乎摆脱困境的可能性大了很多。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准备出发。忆梅，你去通知一下韩龙。然后再去复制一份飞船三级数据库，随身带上。”叶飞风风火火地吩咐完，掏出自己那个舰长身份磁卡交给陈明，郑重说道：

“我离开的日子，山海关号就交给你了。”

“此行很危险，一定要多加小心！”陈明嘱咐一声。

“你们留在这里，一样很危险。”叶飞淡淡一笑，“据奇鲁说，搭他的飞船到最近的有人聚居的地方需要五天时间，两周内如果你没有收到我的任何信息，那么你就是新任山海关号舰长，请你完成陈兰将军的嘱托，把山海关号和船员们，带回地球！”

“放心吧，这里一切交给我好了，我等你回来！”大副一脸肃然。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ZS48zYOXwrirFTFHirG2BcYWxgtTEjBFVBmw8PDjNWa2VP8FOMaXcoz7u+xKK2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