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史记· 廉颇蔺相如列传》。

帝国历98349.86，山海关号按照星图上的指示，前往死域深处一颗代号为丙4Ⅴ的行星。

以科学官韩忆梅为首的山海关号船员，在黑衣杨的那个星图上，给死域的各个星区和行星都标注了代号，以便于识别。丙4星系距莫尔比三号星站约20光年，跟据星图上的特别注明，这个星系的第Ⅴ号行星有十分宝贵的二锂矿，是死域为数不多的有价值的星球之一。二锂晶体是用来制备曲速引擎反物质燃料的关键原料，对一艘恒星际战舰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战略物资。

在营救那艘不明飞船后不久，叶飞再次联系了莫尔比三号星站上的朋友们，当看到叶飞发出的营救过程视频后，屏幕上的奇鲁和霍克两人简直可以用捶胸顿足来形容。

“这是如假包换的“幽灵蜂”海盗战船！我的船长，临别之前我怎么嘱咐你的，瞧瞧你招惹了些什么人！”霍克一改他较为沉稳的脾气，显得很激动。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对此叶飞只能报以苦笑。

“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地球人，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要去多管闲事，莫非这就是你们的生存哲学？”奇鲁气急败坏地质问。

“是的，确切地说，曾经是的。”

于是两人又做出难以理喻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对于那艘神秘的菱形飞船，两位行商也没见过，对此奇鲁没好气地说：

“这个星域里各路神仙多了去了，总会发生些奇怪的事，总有些来历不明的人，你们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如何逃命吧！”

尽管强烈表达了自己对地球人的失望和不满，两位行商还是不辞辛苦地开展了补救工作。几天后，他们送来了叶飞所要的粒子加速器和一种新式的宇宙探测器。

山海关号在埃利奥特的帮助下对主炮进行了升级，升级后的威力几乎提高了一倍，射程也大大增加，达到了10万公里。

至于送来的宇宙探测器，更是让叶飞爱不释手。这是一种多任务远程探测器，奇鲁一共送来三个，用他的话说是花了血本。其探测范围竟能达到4500万公里，有1050个遥测频道，有相当智能的自动导航系统，更重要的是，这个探测器具有双模式物质-反物质引擎，可以1.5倍曲速飞行，并且能自绘星图！这无疑大大降低了山海关号探索死域的难度。

之后，埃利奥特回到莫尔比三号星站休息，叶飞托他有空注意一下黑市的军火行情。山海关号则前往丙4Ⅴ号行星，以补充船上快要耗尽的二锂晶体。旅程比较漫长，船员们也难得有了休息时间。

……

军官餐厅内播放着熟悉而轻快的乐曲，柔和而温馨的灯光照射下，山海关号的各级军官们正三三两两地各自用餐。

“文博，咱俩多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叶飞边咀嚼着来自莫尔比星农场的黄色改良大米，边问坐在对面的王文博。

“不记得了，反正上次咱俩一起用餐，吃的还是阿尔法象限的东西。”王文博端详着自己筷子上的一颗米粒。

“呵呵，也好久没下棋了吧？”

“是啊。”

“等到咱们找到了新家，有了空闲时间，可得好好切磋几盘。”

“恩，说起来，我还没赢过一艘‘夏’级战舰的舰长呢。”

“这么说来，我应该算是地球联盟棋力最高的舰长吧。”

“应该说，是唯一会下围棋的舰长。”

两人在大学时代就常在一起下围棋，叶飞的棋风偏好攻击喜欢中盘厮杀，王文博的棋风则稳健扎实偏好官子决胜。两人对战无数，说起来还是王文博赢得多。

“文博，同埃利奥特接触了几天后，我就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你想想看，一艘战舰，有了坚不可摧的护盾，有了他所说的威力巨大的光炮和光雷，打起来的时候，这就意味着地球上早在20世纪初就被淘汰的大炮巨舰战术，又复活了？”叶飞思索着。

“你这位前战术参谋，念念不忘老本行啊。”王文博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如果真如埃利奥特所说，核子导弹和防空电磁炮在这里早已被淘汰了， 那么咱们 地球的舰载机战术恐怕也失去了意义? ”

“我听奇鲁说，这里的海盗船有一艘领头的，叫黑桃皇后号。舰上装有各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其火力足以把一个星球夷为平地。”

“我也听说了。”

说到这里，两人忧心忡忡的。

“黑桃皇后号”，出没于死域的海盗之王，一直是行商们的梦魇，也是莫尔比政府的心腹大患。用奇鲁的话说，就算是一艘帝国双子星战舰，遇见“黑桃皇后号”，恐怕也要让三分！

在找到能定居的M级行星之前，来自莫尔比三号星站的补给是必不可少的；即便找到了M级行星，短期内也不可能自给自足。这意味着往来的路途上，将面临海盗的巨大威胁，还可能暴露新的定居点位置。想到这点，叶飞就感到十分头痛。

时至今日，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通讯器里传来韩忆梅的呼叫：“舰长，还有15分钟即将到达丙4Ⅴ行星。”此刻她正在舰桥值勤。

“知道了，我马上到舰桥。”叶飞回答。

“她跟韩梅一样出色，不是吗？”王文博赞道。

“事实上，我觉得她比她姐姐更努力。”

两人匆匆吃完饭，返回各自的岗位。

……

叶飞走进舰桥，开始下达命令：“忆梅，准备和肖雪换岗，等会还要辛苦你带队下去勘测。”

“是，长官。”

“少强，准备一个20人的陆战小队，带上重武器，负责保护勘测人员。”

“是，长官。”

“轮机室？”

“在！”王文博也已到位。

“带我们离开曲速。”

高速流动的星光随着王文博的操作突然变慢，然后化作它们的本来面目——一颗颗明星。目的地丙4Ⅴ号行星到了。

“打开视频，让我们看看丙4Ⅴ是什么样子。”叶飞说。

“是。”忆梅轻触控制面板，一颗灰色的行星便出现在大家面前。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脸色突然大变！

因为他们都看到，那行星轨道上，赫然有一艘天狼星护卫舰和一艘勘测飞船！

“红色警戒！所有人员准备战斗！”那一瞬间叶飞厉声下达了命令。

已经快要离开舰桥的武少强三步并作两步返回控制台，一拍按钮，尖利的警报声立即响彻山海关号的各个角落。

尽管早已做好遭遇天狼星人的心理准备，可是今天的狭路相逢，还是让大家都感到很意外。

“敌舰离开了轨道，它发射了蝙蝠战机！”武少强紧张地汇报。

显然，对方也发现了山海关号，这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电磁炮准备。文博，带我们靠过去，半速。”叶飞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战斗策略。

数十架天狼星蝙蝠战机四散开来，宛如一群闪着电光的幽灵，以它们特有的飞行方式扑向山海关号。紧接着，显示屏上出现了八个蓝色光点，由小变大，由慢变快，直射而来！

“敌舰发射了飞弹！”武少强报告。

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这种场景时常出现在山海关号船员的噩梦中，现在在5万光年之外的这里，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

叶飞观察着远处的天狼星护卫舰。他大概知道，这种级别的敌舰在天狼星舰队中属于轻型战舰，火力配备和山海关号差不多，但眼下情况又有所不同。

山海关号本有120架 眼镜蛇空天无人战机 ，可是掉进虫洞前大都在外面作战没带过来，目前机舱内只有7架，还有5架是坏的，基本没有战斗力。

双方距离大约80万公里，用主炮射击的话距离太远，只能用舰载飞弹发起攻击，但弹仓内目前只剩下20余枚飞弹……

怎么办？

拖着森蓝尾焰的导弹越来越近，10万公里，5万公里，1万公里！

“密集阵开火，务必击落它们。”叶飞边下命令，边看着电脑上显示的双方距离数字。

遍布舰身的512座点防御密集电磁炮阵列同时开火，霎时织成一张火网，击落了靠近的飞弹。同时，山海关号的24座双管大型防空电磁炮也喷出火舌，一架飞过来的蝙蝠战机被击中，凌空爆炸。

“敌舰再次发射飞弹！二次齐射！”

这次对方一口气发射了14枚飞弹，气势汹汹射向山海关号。同时，蝙蝠战机已从四面八方包围山海关号，开始向那些防空炮台开火。与此同时，或许是发现了对手的软肋，天狼星护卫舰也开动起来，保持着和山海关号约50万公里的距离，并不急于靠近。

这么打下去，山海关号将永远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

“轮机室，准备曲速引擎。”片刻思考后叶飞向王文博下达了命令。

就在这时，那十数枚飞弹中的一枚，突破了火网，直奔山海关号左舷而来！

“核弹来袭！核弹来袭！”电脑发出尖利的警报，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准备迎受撞击！”叶飞通过通讯网络向全舰发出警告。他话音刚落，整个船舱便发生了巨大的震动，很多人踉跄摔倒。

敌人的飞弹击中了舰艉的甲板。

“报告情况。”叶飞爬起来问道。

“外壳抗住了攻击，船舱未破裂。”属下报告。

山海关号的2层硬釉合金外壳顶住了核弹的爆炸，而中间的冰层则迅速吸收核弹爆炸产生的热量，以减轻船舱内部的损坏。但是，舰艉表面有十几座炮台被炸掉了。

“敌舰派出了第二批战机！他们派出了两栖攻击艇！”

“第三拨核弹来袭！”

武少强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形势已越发不利。对于火力短缺的山海关号来说，此刻似乎只有撤退一途了。

可是，如果撤退，要不了多久山海关号就会因燃料耗尽，再次被困在某个星区。更糟糕的是，现在已惊动了敌舰，敌人很可能会通知他们的同伙，追杀山海关号！

“舰长，曲速引擎准备完毕，是否撤退？”王文博报告。

“我没说要撤退。” 叶飞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军帽，将它戴好。

“舰长？”

“文博，你记不记得咱俩曾多次演练过的，类似于‘桥本迂回’的那个动作。？”

所谓“桥本迂回”，是由地球联盟大和号战舰原舰长桥本正太郎发明的，用曲速飞行的飞船撞击敌舰的自杀式攻击战术。这种战术奏效后，地球联盟各国舰队均各自进行了模仿演练，但很快就因为带有偏导护盾的天狼星母舰的出现，失去了大部分实战作用。

陈兰将军曾试图改良这个战术，并和叶飞进行过细致的讨论。她的想法是，仅仅采取“桥本迂回”的跳跃动作，但目的并不是和对方同归于尽，而是跳到更利于攻击的位置，从而达到瞬间移动攻击敌人的效果。此后叶飞和王文博两人曾在山海关号的战术模拟训练室多次演练这个战术动作，并达到了70%的成功率，但最终还是得出了以下结论：

这种战术风险巨大（ 基于底层安全设计无法通过电脑完成，只能手动操作，因此一不小心就会撞上行星或敌舰 ），且对于有防护罩的火力强大的敌军母舰，效果不大。尤其不适用于山海关号这样的大型主力战舰。

但是现在，情况则有些不同了！

“你的意思是？”王文博似乎明白了叶飞的企图。

“我们跳过去！用主炮干掉它！”

“你确认？”

“执行命令吧！”

叶飞走向战术操控台，他看上去镇定自若，他已决定铤而走险！

“让我来。”他示意武少强让开。他刚才下达的命令，很可能会导致整艘战舰的毁灭，因此他觉得这样的行动由身为舰长的他亲自操作更为合适。

“关宁，调转船头；忆梅，计算敌舰的运动轨迹，把即时模拟数据传到轮机室；文博，按咱们演练的方式，听我口令。”他边说边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是！”

纷飞的炮火中，山海关号徐徐转身，将船头对准了天狼星护卫舰。过程中，又有两发核弹突破弹幕，射向山海关号，而天狼星攻击艇也逼近了外围。

“主炮已准备完毕，听我口令准备跳跃！”那一刻叶飞明显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紧张的跳动，对他来说，做出这种命令的困难程度甚至大于迂回动作本身。

“一、二、三，跳！”叶飞下达了命令！

王文博按下控制钮，白光一闪，山海关号倏地消失，原地只剩下那些乱窜的蝙蝠战机和失去了目标的飞弹。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同时，王文博再次按下跳跃开关，巨大的惯性令船员们措不及防摔倒在地。

刚刚消失的天狼星战舰再次出现在眼前，这次它看上去那么大，那么近！

“敌舰距离我们只有15千米！”在最短的时间内，韩忆梅站起身来，将电脑测算的数据报告给叶飞。

好险，这种情况下的15千米距离，可谓毫厘之间。双方没有撞上，有很大运气成分。

韩忆梅话音刚落，叶飞已按下发射按钮。

一道湛蓝的光束，从山海关号舰首激射而出，直接洞穿了天狼星护卫舰船身！

距离越近，粒子光束威力越大，这种情况下，谁先开火就将掌握胜局。

伴随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天狼星护卫舰炸裂成了两半。紧接着又是一次更剧烈的爆炸，它彻底粉粹了。

看着屏幕上那些纷飞的碎片，叶飞长出了一口气：

“文博，你成功了，真不容易。恭喜你。”

“谢谢，你更不容易。”王文博此刻才发觉，汗水已浸透了他的内衣。

远处那些失去母船的蝙蝠战机，此刻都已失去了控制，漫无目标地漂浮在太空中。

战斗结束了。

“舰长，那艘天狼星勘测船跳入曲速跑了。”

那艘勘测船有超光速飞行的能力，见势不妙立刻跳入子空间逃走了，这意味着这场战斗并不是完胜。

“不管他了。”叶飞的脸色丝毫未见轻松，再次下达了命令：

“迅速组织勘测人员，开始采矿行动，抓紧时间，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这场遭遇战的结果，已算是地球联盟相当不错的战绩，而作为一位首次指挥作战的舰长，就采取了如此大胆的战术动作，放到以前，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

但现在，谁也没心情去想这些。遭遇天狼星护卫舰的事实，敲碎了大家最后的侥幸心理。

天狼星人，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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