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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 蓝带挺进东岸

在任何情况下,我都轻视他们,厌倦自己每天抬头仰望认为他们遥不可及的那段时光。我不愿再想我的宿命就是永远都无法超越他们。

不过,让约翰逊去东海岸这件事我处理得不太好,甚至是差到极点。

因为清楚他的反应,当然也因为害怕他的反应,我没有把整个故事告诉约翰逊。我给他发信表示与鬼冢公司的会面一切顺利,我保住了我们的全国经销权。但我也只谈到了这一点,我觉得自己必须留点希望,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可能能够招聘到某个人去东部,或者华莱士可能会毁掉整个计划。

而实际上,我的确招到了另一个人,当然,他之前也是长跑运动员。但就在他同意前往东海岸的几天后就改变主意放弃了这份工作。所以,在经历无可奈何、心烦意乱,深陷焦虑和延误的恐慌泥沼中后,我选择更简单的解决方法,让某个人接替约翰逊在圣莫尼卡的零售店的工作。我找到约翰·博克(John Bork),洛杉矶的一个高中径赛教练,也是一个朋友的朋友。他相当感兴趣,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但我如何能够知道他那么急切呢?他第二天就出现在约翰逊的零售店,宣布自己是新老板。“新——什么?”约翰逊问。

“我是来接替你的,你需要去东部。”博克说道。

“我要去——哪里?”约翰逊说着拿起了电话。

我处理那番对话的方式也不恰当。我告诉约翰逊:“哈哈,伙计,我正要打电话通知你呢。”我说我相当抱歉,没想到他会以这样奇怪的方式得到这个消息,然后解释称自己被迫欺骗鬼冢公司,声称我们已经在东海岸建有办事处。所以,我们必须解决这个困境。鞋子不久就会通过海运寄送到美国,货量相当大。除了约翰逊,没有人可以在建立办事处的同时处理这批货物。蓝带体育公司的命运将落在他的身上。

约翰逊目瞪口呆,之后就愤怒狂躁了。所有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分钟内,所以我即刻搭飞机南下去店里看他。

“好吧,波士顿,我来了。”

他告诉我他不想去东海岸,他喜欢加利福尼亚,打算一生都住在这里。我清楚,他在加利福尼亚可以全年跑步,跑步就是约翰逊的一切。他要如何在东部寒冷的冬季坚持跑步呢?何况,那里的冬季还如此漫长。

但他的态度很快就变了。我们站在零售店,也就是他的运动鞋圣殿的中央,他用勉强能听清的音量小声承认这是蓝带体育公司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而他已经为蓝带体育公司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情感和精力。他承认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建立起东海岸办事处,他自己发表了一番半自白式的长篇大论。

他表示圣莫尼卡的零售店实际可以自动运转,所以他可以在一天内就完成对接任者的培训。而且他已经在偏远地区有过开店的经验,所以这次在东海岸也能迅速解决问题。而我们正需要迅速解决问题,因为这批货物即将抵达,而开学返校的订单也即将蜂拥而至……

然后他别过头,不停地问着墙壁、鞋子或神灵:为什么在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他在寻找一个恰当的词——“毫无天赋的废物”时,不能乖乖闭嘴按我所要求的做,心怀感激地跪下接受这个难得的机会。

我本可以说“噢,不,你不是,不要这么看低自己”之类的话,我本可以的,但我没有。我一言不发地等待。

我继续等待。

“好吧,”他最终表示,“我会过去。”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谢谢你。”

“但具体在哪里?”

“什么哪里?”

“你希望我去吗?”

“啊,当然。东海岸任何有港口的地方都可以,但别去缅因州的波特兰。”

“为什么?”

“一家公司位于两个不同的波特兰?那会把日本那边搞糊涂的。”

我们经过讨论提出更多选择,最终确定纽约和波士顿是最理想的地方,特别是波士顿。“这里的订单是最多的。”我们中的某个人说。

“好吧,”他说,“波士顿,我来了。”

之后,我交给他一堆波士顿的旅游手册,打算活跃一下沉闷的气氛,虽然有点笨拙,但我已经别无选择。

他问我,怎么正好带着这些手册,我说我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他大笑起来。

约翰逊表现出的谅解、善良的性格让我充满感激,不仅更喜欢他了,而且对他的忠诚度也加深了。我后悔之前那样对他,对那些没有回复的信件感到羞愧。我觉得将来我会有更多的团队成员,但约翰逊却只有一个。

一号全职员工发动“叛变”

结果,让我没想到的是,约翰逊竟然威胁要退出。

当然,还是通过信件。“我觉得我才是目前蓝带体育公司取得的成功的最大功臣,”他写道,“而且至少在未来两年内也会是如此。”

所以,他给我下了两个最后通牒。

1.让他成为蓝带体育公司的正式合伙人。

2.将他的月薪提高至600美元,再加售出运动鞋中超出6 000双部分的全部利润的三分之一。

“否则,”他说,“只能再见。”

我致电鲍尔曼,跟他说我们的一号全职员工发动的“叛变”。鲍尔曼一言不发地听我讲完一切后,考虑各方面因素、对比利弊后做出“判决”:“去他妈的。”

我表示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最好的策略。可能存在安抚约翰逊和给他公司股份之间的折中方法,但在我们更进一步地详细讨论时,发现根本就行不通。鲍尔曼和我都不想放弃任何公司股份,所以即便我想要接受约翰逊的最后通牒,也不可能。

我飞到约翰逊父母所在的帕洛阿尔托(Palo Alto),当时他正在父母家,然后询问他是否可以详谈一番。约翰逊表示他希望自己的父亲欧文(Owen)也加入谈话,会谈就在欧文的办公室里进行。我随即就为他们父子间的相似性所震惊,两人不仅外貌和声音相似,甚至不少特殊习惯都一样,不过也仅限于此而已。从一开始,欧文就激动地大声发表意见,我可以感觉到他才是这次“叛乱”的怂恿者。

欧文是一个销售员,销售的是录音电话机这样的录音设备,而且业绩相当不错。就像多数的销售员,生活于他而言就是一次长期的谈判,而他乐在其中。换句话说,他与我截然相反。我以为我们可以开始了,结果没想到却冒出了另一个完美的谈判者。何时才会结束呢?

在进入正题前,欧文首先想给我讲一个故事。销售员总是这样做。他说,因为我是个会计,所以让他想到近期遇见的一个会计,那个会计为他的客户找了一个裸体舞娘。我觉得这个故事就是围绕舞娘的硅胶假体是否可以摘除展开的。在他妙语连珠的时候,为了表示礼貌我会大笑,然后抓着椅子把手,等着欧文停住笑声,继续他的开场白。

谈判开头,他就援引自己的儿子为蓝带体育公司所付出的一切,坚称他的儿子才是蓝带体育公司仍然存在的主要功臣。我点头让他继续发表他的意见,克制自己不要与坐在旁边的约翰逊进行任何眼神交流。我好奇他们是否早已预演一切,就像在上一次去日本前约翰逊和我预演我的演讲一样。在欧文结束讲话时,也就是在他说到,考虑到相关事实,他的儿子显然应该成为蓝带体育公司的正式合伙人时,我清了清嗓子,承认约翰逊是个精力充沛之人,而且他的工作是至关重要、宝贵至极的。随后,我加快语速:“关键的事实在于,虽然我们的销量达到了4万美元,但实际负债更多。这笔生意根本没多少利润,我们是在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蛋糕争个不停。”

此外,我跟欧文坦白,鲍尔曼不愿意出让任何他在蓝带体育公司里的股份,所以我也不能出让我的。如果我出让自己手里的股份,就意味着我要让出自己一手打造的公司的控制权。这点绝对不可行。

我提出自己的方案,我可以将约翰逊的月薪提高50美元。

欧文盯着我一动不动,那种尖锐、强硬的眼神是在数次激烈的谈判中才能练就的。就是在这样的眼神“拷问”下,欧文多次成功卖出产品。他在等着我屈服,提高我的报价,但于我而言这是生命中需要权衡的关键,因为我已无法再提供任何东西。“要么接受,要么放弃”就像是四张相同点数的牌,不会轻易输掉。

最终,欧文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我想我们俩最初就清楚约翰逊才是解决这一切问题的关键。我望着约翰逊的表情,可以体会到他内心的挣扎。他不想接受我的还价,但也不想退出。他喜欢蓝带体育公司,他需要蓝带体育公司,他把蓝带体育公司看作全世界唯一适合他的地方,是与吞噬同一代多数校友和朋友的公司流沙所不同的唯一选择。他曾无数次向我抱怨我们沟通太少,但实际正是我这种放任自由的管理风格造就、锻炼了他的能力,他不可能在其他地方获得这样的自主权。几秒后,他伸出自己的手。“成交。”他说。“成交。”我说着握住他的手。

我们在达成新协议后又一起跑了10公里,如果没记错的话,赢的人是我。

俄勒冈州的男人

随着约翰逊前往东海岸赴任,博克接手管理零售店,我也忙于寻找适合的员工。随后,我接到鲍尔曼的电话,他要我再增加一个人,这个人之前也是他的田径运动员——杰夫·霍利斯特(Geoff Hollister)。

我跟霍利斯特一起出去吃了个汉堡,我们相处愉快,甚至在我伸进口袋发现自己没钱付账时,他也毫无畏惧地表示希望达成合作。所以我聘请他在州内销售鬼冢虎,他成了公司的三号全职员工。

不久,鲍尔曼又打电话表示希望我再聘用一个人。他怎么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就要我把工作人员数量扩大到原来的4倍?难不成我的老教练觉得我是通用汽车吗?我本来还犹豫不决,但随后鲍尔曼说出了应聘者的姓名。

鲍勃·伍德尔(Bob Woodell)。

毫无疑问,我听过这个名字,俄勒冈的每个人都听过。伍德尔是鲍尔曼1965年所带队伍中的佼佼者,虽然不是明星,但却是个勇敢坚强、积极努力的竞赛者。在俄勒冈三年来第二次卫冕全国冠军的比赛中,伍德尔就像一匹黑马,赢得了与可怕的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跳远比赛。我当时就在那里,亲眼见证他的成功,那一刻的情景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比赛第二天,电视台都争相报道。但没想到,在俄勒冈的母亲节庆祝活动上,他却意外遭遇事故。伍德尔和20名兄弟会成员当时正抬着花车沿着流经校区的米尔瑞斯河(Millrace)南下,他们本打算把花车翻过来,结果有人脚下打滑,有人就松了手,还有人干脆放开不顾了。大家都尖叫着四散跑开,花车即刻摔得四分五裂,而伍德尔就被困在了下面,他的第一节腰椎被砸断,几乎没有可能再次行走。

鲍尔曼之前在海沃德田径场组织过一次比赛,旨在为伍德尔筹集医疗费,而如今他面临的任务是为伍德尔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他说,这个可怜的孩子现在经常坐在轮椅里,在父母的家里盯着墙壁发呆。伍德尔之前试探性地询问可否担任鲍尔曼的助理教练,但鲍尔曼对我说:“我不觉得这样会有任何帮助,巴克,说不定他可以为蓝带体育公司做些什么。”

我挂断电话之后就去联络伍德尔,差点儿对他说出自己对他的事故深感遗憾之类的话,所幸我克制住了自己。我不确定这件事是否适合说出来,我的脑海中划过好多事情,但每件似乎都不太适合拿出来说。我从没有像这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并且可能我后面都始终是这种状态。面对一个突然连走路都是奢侈的田径明星,你又该说什么呢?我决定只谈公事,不聊私事。我解释称鲍尔曼向我推荐他,我的新公司可以为他提供一份工作。我提议两人一起共进午餐。“没问题。”他说。

我们第二天在波特兰北郊比弗顿市区的一家三明治店见面。伍德尔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已经学会使用水星美洲狮——一款手动挡的特殊车辆。实际上他比约定的时间更早抵达,而我却晚了15分钟。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轮椅,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走进去的那一刻会不会认出伍德尔。我之前曾与他见过一面,在电视上也多次见过他,但经过重重苦难和手术治疗,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因为体重减少了近27公斤,他天生立体的五官如今更是像削尖的铅笔一样深刻。不过,他的头发还是那样乌黑,而且明显自然卷曲,望着就像是我之前在希腊乡村某处见过的赫尔墨斯。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闪烁着冷酷、精明的光芒,也许还有悲伤,与约翰逊的完全不同。无论如何,那是一双具有迷人魅力、讨人喜欢的眼睛。我为自己的迟到深感抱歉。

午餐本应是一次面试,但面试的部分不过是形式而已,我们都清楚这一点,俄勒冈人肯定会照顾自己人。幸运的是,除了忠诚外,我们也志趣相投。我们彼此聊得相当开心,多数是关于鲍尔曼的,怀念鲍尔曼“折磨”运动员的不同方式。表面上,那是为了塑造运动员的坚强品格,比方说在炉子里把钥匙加热,然后在桑拿房把加热的钥匙按到运动员光裸的身上,我们两人都是“受害者”。没多久,我就觉得即便伍德尔是个陌生人,我也愿意为他提供一份工作。所幸他恰好是我所喜欢的那类人。我不确定蓝带体育公司的定位,或者蓝带体育公司是否会打出一片天地,不过不论蓝带体育公司之前或未来会有怎样的发展,我都希望会有这个男人的精神在里面。

我为他提供的工作是负责在尤金的俄勒冈大学的校外开设第二家零售店,月薪是400美元。谢天谢地,他没有讨价还价。如果他要4 000美元一个月,我可能就要想想办法了。

“成交?”我说。“成交。”他说。他伸手握着我的手,我仍然可以感觉到他作为运动员的强大力量。

在结账时,我大方地表示我来请客,结果掏出钱包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于是只好问蓝丝带的四号全职员工是否可以代付,到发工资的时候再一并给他。

“是谁踢走了阿兹特克人?”

鲍尔曼虽然没有继续给我推荐新员工,但却给我送来了最新的实验结果。在1966年,他发现Spring Up的外底会像黄油一样融化,而中底却依旧相当牢固,所以他希望鬼冢公司可以保留Spring Up的中底,但外底采用Limber Up的材质,进而创造出最终版的长跑训练鞋。1967年,鬼冢公司寄来原型,结果令人惊艳。除了极致缓冲功能和流畅的线条外,这款鞋完全就是未来的杰作。

针对这双鞋的名称,鬼冢希望征求我们的意见。鲍尔曼喜欢“阿兹特克”(Aztec),向1968年奥运会(在墨西哥城举行)致敬。我也喜欢这个词。鬼冢方面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所以阿兹特克应运而生。

然后,阿迪达斯却威胁要起诉我们。阿迪达斯有一款新的田径钉鞋名为“阿兹特克黄金”(Azteca Gold),计划在同一届奥运会期间推出。之前没有任何人听说过这款鞋,但却毫不妨碍阿迪达斯起哄滋事。

愤怒之下,我驱车前往鲍尔曼家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们坐在宽敞的门廊中,望着下方的河流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就像是根银色的鞋带。他摘下球帽,又再次带上,摩挲着自己的脸颊问道:“是谁踢走了阿兹特克人?”“科尔特斯(Cortez)。”我说。他笑着说:“好的,我们的鞋就叫‘Cortez’。”

我似乎没有任何可能追上任何一个“怪物”

那时的我以一种不健康的态度蔑视着阿迪达斯,或许那是一种健康的态度。一个德国公司控制运动鞋市场数十年,彰显出不可挑战的主导性。当然,可能对方根本没有高傲自大,但我却鼓励自己把他们看作怪物。在任何情况下,我都轻视他们,厌倦自己每天抬头仰望认为他们遥不可及的那段时光。我不愿再想我的宿命就是永远都无法超越他们。

这种情况使我想起吉姆·格雷尔(Jim Grelle)。在高中时,大家叫他格雷拉(Grella)或大猩猩(Gorilla),他是俄勒冈跑步速度最快的,而我是第二,也就是说4年里我都只能屈居其后。结果,我们都去了俄勒冈大学,所以他对我的“暴政”还没有结束。在我毕业的时候,曾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望着格雷尔的后背奋力追赶。几年后,格雷尔在莫斯科的列宁体育场 赢得1 500米比赛时,我却穿着军装坐在刘易斯堡休息室的长椅上。我一拳敲在屏幕上,既为自己的同乡感到骄傲,也为了遗忘某些他超越我的记忆。如今,我开始把阿迪达斯看作第二个格雷尔。追赶他们,在法律上受制于他们,让我莫名地觉得恼火。不过,这也成为我不懈努力的动力。

再一次,在我不切实际地幻想着打败无上的对手时,我得到了鲍尔曼的指导。再一次,他竭尽所能地帮我取得了胜利。我经常会想起他以往在赛前的讲话,特别是在我们与“宿敌”俄勒冈州立大学的比赛前。我会回放鲍尔曼那史诗般的演讲,听他告诉我们俄勒冈州立大学不是简单的对手,打败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和加利福尼亚大学固然关键,但打败俄勒冈州立大学却(停顿)有所不同。哪怕是近60年后,他那番言辞、那种语调也会让我激动不已。没有人可以像鲍尔曼那样让你热血沸腾,哪怕他的语调一如既往。他清楚如何用稍稍夸张的语调演讲,狡猾地插入惊叹的语气,就像突然把滚烫的钥匙按在我们身上一样。

有时我也会回想自己第一次在更衣室见到鲍尔曼发放新鞋的场景,这仿若会给我更大的鼓励。在他走向我时,我甚至都不确定我会加入校队。我只是个大一新生,尚未证明自己的能力,技巧也有待完善,但他直接把一双新的钉鞋扔到我怀里。“奈特。”他说。就这么一句,只有我的名字,没有多一个词。我低头望着鞋子,俄勒冈标志性的绿色搭配黄色条纹,绝对是我见过最使人激动的东西。我怀抱着鞋子,然后把它们带回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架顶层。我记得自己还把鹅颈台灯放在上面。

当然,那双鞋是阿迪达斯的。

在1967年年末,鲍尔曼还鼓励过除我之外的更多人。他不停在谈论的那本书,那本关于慢跑的书已经完成,而且已经上市销售。虽然只有薄薄的100多页,《慢跑》( Jogging )却在向全国“传道”,它是一本之前鲜见的关于身体锻炼的“福音书”。美国多数人都喜欢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而这本书多多少少激起了大众的关注,不仅出售了一百多万本,而且激起了一阵民众运动的潮流,改变了“跑步”这个词的真正内涵。不久,多亏鲍尔曼和他的著作,跑步不再是怪胎的专属运动,也不再是一种邪典爱好,而是几乎变得——相当酷?

我为他感到高兴,当然也为蓝带体育公司感到高兴。他的畅销作品显然会增加我们的知名度,推动我们的销量。之后我就坐下细细品读,心却猛地一沉。在他讨论适合的装备时,鲍尔曼给出的建议都是常识性的,而后就是某些混淆不清的推荐。在讨论外胫夹(shin splints)时,他表示选择正确的鞋子相当关键,但几乎任何鞋子都可以。“可能你穿着做园艺工作或是在家附近散步的鞋子也有不错的效果。”

什么?

在谈及运动服时,鲍尔曼告诉读者适当的服装“可能有助于提高个人精神状态”,但补充表示人们不必过度关注品牌。

可能他觉得这点对普通慢跑者而言是适用的,与经过专业训练的运动员恰好相反,但难道真的有必要在书里这么说吗,而且是在我们努力打造品牌的时候?更主要的是,这点体现出的他对蓝带体育公司和我的真正态度是什么?如果任何鞋子都可以的话,那我们为什么要劳心劳力地出售鬼冢虎,为什么要愚蠢地东奔西走?

我那时努力追寻着阿迪达斯的脚步,但也始终在追寻鲍尔曼,企图得到他的认可。与以往一样,在1967年底我似乎没有任何可能追上其中一个的脚步。

总部办事处,每个月只要50美元

我们当年的收益达到了预期的结果——84 000美元,这主要得益于鲍尔曼的Cortez。我甚至都在期待下一次前往第一国民银行,华莱士最终肯定会妥协,松开钱包,甚至可能会在快速增长上有所妥协。

与此同时,我的公寓已然装不下蓝带体育公司。可能更准确地说,蓝带体育公司已经占领我的公寓,这里几乎跟约翰逊的单身公寓差不多了,唯一缺少的就是灯光和小章鱼。我无法继续拖延,急需找到一个适合的办公场所,所以就在小镇东边租了一间大房子。

房子里设施并不齐全,不过是简单的旧式办公室,高天花板、高窗户,某些窗户甚至已被打破或是无法关上,这意味着这个房间的恒温是10度左右。房子隔壁是人声鼎沸的“粉色巴克特”酒馆,每天下午4点唱片机就会准时“开嗓”。墙壁不隔音,你甚至可以听见第一张唱片被放上的声音,感受到之后每次激昂的音符。

你还差不多可以听见人们擦火柴点燃烟的声音、酒杯碰撞的声音、敬酒的声音,以及各种祝福的话语。

不过,租金相当便宜,每个月只要50美元。

在我带着伍德尔过去的时候,他承认那里有某种魅力。伍德尔必须喜欢这里,因为我要把他从尤金的商店调到这个办事处。他已经在商店的运营中彰显了自己出色的能力,不论是组织管理还是无限精力,但在这个“总部办事处”他可以进一步大展拳脚。显然,他刚来就想出了窗户无法关上的解决方法,他把自己的一把旧标枪钩在窗闩上,猛地一推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我们没钱修理其他玻璃破碎的窗户,所以在天气真正寒冷的时候只能穿上毛衣。

与此同时,我在屋子中间建了一面胶合板墙,后面作为仓库,前面就是零售商店和办公室。我不太擅长手工,地板也不平整,所以墙面不是完全垂直的,从三米之外观察它看上去波浪起伏。伍德尔和我决定就采用这样有趣的样式。

在一家办公用品二手店,我们买了三张破旧的桌子,一张给我,一张给伍德尔,另一张给“下一个蠢到愿意为我们工作的人”。我还建造了一面软木板墙,借用约翰逊在圣莫尼卡的某些装饰理念,在上面钉着不同的鬼冢虎模型。在远处的角落里,我为消费者建了一处适合试鞋的小座椅区。

某天下午5点55的时候,一个高中孩子闲逛着进入办事处。他羞怯地说要看一看跑鞋。伍德尔和我望着彼此,又望了一眼时钟。虽然筋疲力尽,但我们不想放过每一笔交易。我们询问过这个孩子的足弓、步伐和生活习惯后就给他拿出几款不同的运动鞋让他试穿。他慢慢地系好鞋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但每一双都说“不太合适”。下午7点,他说自己必须回家了,会好好“考虑一番”。他离开之后,伍德尔和我坐在空的鞋盒和散放的鞋子中间,彼此对望着,这难道就是我们建立运动鞋公司的方法?

在我逐渐把库存的运动鞋从公寓搬到新办事处后,我突然想到是不是就这样放弃公寓,搬到办事处会更好,因为我基本上都住在办事处。如果我不在普华挣租金,那我就肯定是在蓝带体育公司,反之亦然。至于洗澡问题,我会在健身房解决。

但我告诉自己,住在办公室是一种疯子的行为。

然后,我就收到约翰逊的信件,他说他现在住在新的办公室。

他把我们的东海岸办事处地址选在波士顿市郊的小镇韦尔斯利(Wellesley)。当然,他还随附一份手绘地图、一张草图,以及更多我不需要的关于韦尔斯利的历史、地形图和气候状态的信息,还顺带说明他是如何选择这里的。

最初,他考虑的是纽约长岛。抵达那里后,他就与那个提醒他万宝路男人秘密阴谋的高中生相约见面。高中生开着车带约翰逊在城里转悠,让约翰逊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的理想选择。他告别高中生后就一路开车北上,在抵达韦尔斯利后,就莫名被这里吸引。一路上不少人沿着安静的乡村街道跑步,多数都是女性,而且不少都是艾丽·麦古奥(Ali MacGraw)那种类型的,正好对约翰逊的胃口。他记得艾丽·麦古奥就曾在韦尔斯利学院就读。

然后,他了解到或者可能是记起了波士顿马拉松的路线正好穿过小镇。在那里,运动鞋销路不错。

他飞快地翻阅自己的卡片目录,找到当地一个客户,也是一个高中田径运动明星的地址。他开车来到这个孩子的家里,敲门之后却无人应答。孩子不在家,不过他的父母表示欢迎约翰逊来家里等。孩子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自己之前的运动鞋销售员正坐在餐桌上与全家人共进晚餐的场景。第二天,在一起外出跑步的过程中,约翰逊从孩子那里得到一份名单——当地教练、潜在客户、可能的联络人,还有一份他可能喜欢的社区名单。没过几天,他就找到并租下在殡仪馆后面的一幢小房子,声称这里就是蓝带体育公司的办事处,当然也是他的家。他想让我承担200块租金的一半。

在附录中,他说我还应该给他买点家具。

我没有回复他。 jCEn3Zjya0x1Y7tWXWGBesKsipkfzvdyEqOw6/R4dB8r5Gr/6OhVk7TDN2hFSl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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