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小六子这么一怼一骂,脾气也似乎涌了上来,丝毫没有想要立即离开的意思。
那人指着小六子道:“你们向阳村连一点待客之道都不会吗?我一个人探险这么多年,背着包也走过许许多多的村庄,还没有遇到像你们向阳村这样的,你不收留就不收留,为什么骂人呢,有没有一点素质。”
“素质,你他妈的跟我谈素质!”小六子的火气也涌了上来,“狗屁的素质,不滚是吧,不滚我弄死你。”
说话间小六子就要上前动手,别看昨天被徐磊摆了一道,但是在向阳村小六子那可是非常豪横的,尤其是对外来人,那更是耀武扬威。
就在小六子准备动手的时候,村委会的门被人猛的拉开了,“住手!”
这一声是村主任赵有河喊出来的,赵有河冲了出村委会的大门,快步向院门口跑来,跟在他身后的是李庆春。
李庆春追得非常快,几步就落过他的姐夫,来到了院门口。
小六子看到赵有河和李庆春出来的,更加的激动了,抡起巴掌,一个巴掌正准备往那个背着大包的男人脸颊个煽,但他的手腕却被李庆春给抓住了。
小六子一怔神,“春哥,这家伙找拐扭,我一定要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在咱们向阳村,是龙得卧着,是虎得趴着,居然跑到我们向阳村里来装大瓣蒜,找死是不?”
狠狠的甩下了小六子手腕,用手又猛的推了一把小六子,“滚回家去!”
小六子怔神,没有想到又被李庆春骂了一句。
李庆春又追了一句,“还不快点滚!”
小六子是真的被李庆春给弄晕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人,“咱们走着瞧!”留下了这一句,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这个时候赵有河开口说话了,“这位兄弟,你想要在这里借住是吗?”
那人才缓过劲儿来,“我还能在这里借住吗?向阳村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别误会,别误会。”赵有河道:“那就是一个愣头青,再说他也不是村委会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抽的哪门子的风,站在这里耀武扬威的,败坏了我们向阳村的风气,等回头我找他聊一聊。”
那人哦了一眼,狐疑的打量着赵有河,“你是?”
一旁的李庆春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才是我们向阳村的村主任,赵有河!我呢,叫李庆春,是咱们向阳村团支部书记。”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道:“还没有请教这位兄弟?”
那人喘了一口粗气,才回道:“哦,我叫单峰。”
“单峰?”
“对,单田芳的单,山峰的峰。”那人又解释了一下。
李庆春道:“别在这儿说话了,我们进村委会去聊吧。”
“这地方我能进?”
“你看你说的。”李庆春道:“虽然刚刚闹得有一点不愉快,但向阳村还是热情好客的,不能够因为一只苍蝇就坏掉了一锅粥,您说是不是。”
李庆春在前面带路,将单峰带到了村委会的会议室。
赵有河取出香烟,抽出一根递到了单峰的面前,单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根烟,“这烟挺冲的。”
“是啊!”赵有河取出打火机,一边给单峰点火,一边说道:“是啊,劣质烟,对付一口提提神。”
单峰深吸了一口烟道:“以前经常抽,最近换了点口味。”
赵有河坐了下来,望了一眼站在那里李庆春,李庆春明白赵有河的意思,开始给单峰泡了一杯茶。
赵有河问道:“单兄弟,你这是从哪里来的啊?”
单峰回道:“刚从徐家村那边走过来。”
“哦,旅游来的?”赵有河又问道。
单峰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一个搞探险的,从江云出发,走了三个多月,绕到了向阳村,实在是疲惫了,就想着能够在向阳村住几天,况且听说向阳村附近向阳花要开了,所以想留在这里面看一看景。”
“你是江云市的?”
“是的。”
赵有河若有所思,望了一眼已经泡好茶水的李庆春。
李庆春也听到了这个信息,将泡好的茶水放到了单峰的身边,“单兄弟,喝茶!”
“谢谢!”单峰客气的回了一句。
赵有河道:“还没有吃饭吧。”
单峰回道:“早上在水库边上对付了一口。”
赵有河笑了笑道:“这里条件有一点简陋,看你嫌不嫌弃了,不嫌弃的话,你就在这村委会住着,隔壁有一间房,放了点杂物,每天我都会打扫一下,还算干净,现在这个季节也不冷,你住在这里应该没有问题,我带你去看看。”
“好,那谢谢了,赵村长!”
“客气啥!”赵有河道:“好了,我先带你看看。”
说着赵有河带着单峰走出了会议室,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旧的地方,那是一间屋子,屋子里的确堆了一些杂物,里面有被打扫,看起来还算是干净,有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被褥。
赵有河介绍道:“以前是打更的住在这里……”
“那怎么不住了?”
“开不出来几个钱,不愿意干了,就走了。”赵有河道:“没办法,谁让向阳村穷呢,我这个做村长也是失职。”
单峰没有应声,观察了一下小屋的环境道:“挺好,真是太感谢了,能有一个歇脚的地方,就好。”
赵有河道:“那你先在这里住着,很累,很疲惫了吧,先眯一觉,我回家准备点饭菜,一会过来叫你。”
“真的是太打扰了!”单峰回道。
赵有河犹豫了一下,将口袋里装着的半包烟放到了桌面上,又将自己的打火机取了出来,一同放了下来,才道:“没烟了吧,我把这半包留下来,你先对付几口。”
说着赵有河退出了小屋,正好看到李庆春守在那里,他给李庆春使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同走出了村委会,透过窗户向小屋内瞄了一眼,发现单峰已经卸下了自己的大背后,躺在了床上,似乎是真的累了。
“姐夫,您觉得?”李庆春低声的说道。
赵有河没有搭话,而是回快了脚步。
李庆春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紧紧的跟随在赵有河的身后。
……
中午时分,余小花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有鱼有肉,非常的丰盛。
余小花的丈夫名叫徐炯峰,已经拉着徐磊搞起了小啤酒。
本来徐磊是不想喝酒的,但架不住徐大哥太热情,也就跟着喝了几杯。
徐炯峰用筷子夹着花生米,现在已经是两瓶啤酒下肚了,话匣子已经打开了,“说实话,当年我能取你嫂子到徐家村,可以说,那是轰动整个徐家村的,那天啊,你哥太风光了,多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哩。”
徐磊也喝了一瓶碑酒,如今听徐炯峰用兄弟称呼自己,心里苦笑,最开始都是他叫叔叫婶的,这两瓶碑酒下去,就变成兄弟了,没办法,也只能够默默接受。
“那是,徐大哥好福气。”
“是好福气的。”徐炯峰道:“你嫂子能吃苦能干活,任劳任怨,对我父母都非常好,我能娶到她的确是福气。”
“余大嫂,您别忙活了,过来吃饭吧。”徐磊喊了一声余小花。
徐炯峰打断了徐磊的话,“咱们徐家村的规矩,有客人来,女人不上桌子的。”
“还有这规矩啊?”
“老辈传下来的规矩,虽然到了现在也没有那么必须执行,但你嫂子习惯了,现在让她上桌,她反倒不太习惯,就由她吧,咱们喝咱们的。”
徐磊也只能入乡随俗,道:“我看了一下,咱们徐家村发展得不错啊?”
“那是啊!”徐炯峰道:“徐家村的人是穷怕了,苦怕了,都想着办法挣钱,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在家种地,种的多,也在不断的学习先进的种植技术,这脑子活络起来了,那就真的发展起来了,你像我们家,还算是差的了,呵呵,村里面的种粮大户,我这么跟你说吧,一年搞个三四十万,那不是问题的。”
徐磊点头道:“那是可以的。”
“可以吧!”徐炯峰道:“你别看城里人,城里人朝九晚五的,穿得虽然干净,但是活得累,要买房子,要买车子,要供小孩上学,要还房贷车贷,真的不如我们农村过得舒服,一年别说三四十万,十来万,那也过得很舒服了。”
“是啊!”徐磊点了下头。
徐炯峰道:“不过你别看徐家村现在这样,前些年也差一点被带完了。”
“完了?”徐磊皱眉道:“什么意思?”
徐炯峰压低了声音道:“那个向阳村这些年赌博成风,也不是没有赚到钱,可是那些跑出去找工赚到钱的,都没有攒下,回来,都输个精光底掉的,唉,都是自己造出来的孽啊。”
“难道没有举报吗?”
“举报?”徐炯峰呵了一声咧起了嘴,“谁敢举报啊?再说,就算举报,也没有用,抓不到现形,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徐磊皱眉道:“不敢举报?”
“是咧,那些赌徒,都是不怕死儿的主儿,你举报他们,抓到了,蹲几年也就放出来,想方设法也得挖出举报的人。”徐炯峰喝了一口酒。
徐磊道:“他们会怎么样?”
“怎么样?”徐炯峰道:“知道了被谁举报,这一家就跟着倒霉吧,天天骚扰你,没事给你放一把火,门上抹个粪什么的!好几户根本就没有举报,被怀疑,也是天天被整,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够离开向阳村。”
徐磊道:“这么猖狂?”
徐炯峰呵了一声道:“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向阳村的水深着哩,唉!我跟你说吧,我有一个徒弟,叫刘云武,也是住在向阳村的,以前跟着我学木匠,活儿做得也不错,那些年也赚了一些钱,可是沾上赌,那些天攒了十几万全输掉了,还背上了一屁股的债,不得已,只能够出去打工……”
又喝了一杯酒。
徐炯峰给徐磊倒满了酒道:“你这不行啊,小兄弟,男人是要喝几口的。”
徐磊敬了徐炯峰一杯酒。
徐炯峰这才继续说道:“你说你打工就好好打工呗,赚点钱,回来把债一还,也能混得不错,可是回来又沾上了赌,一年到头攒的钱,全都赔到了赌桌上,欠的钱,也没的还了,老婆跟他离了,带着孩子走了,房子都快倒了……这不,我听说快回来了,也不知道回来干啥……要是再赌,那就真的废了。”
“徐大哥,您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老鬼?”
“咦,你认识他?”
“不是,我是听村里的人提到过。”徐磊道:“说是老鬼要回来了,刚刚听你那么一说,所以问一下,没有想到还真的是他啊。”
徐炯峰道:“是他,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给弄了一个绰号叫老鬼,可惜了……可惜了……”
说到这里徐炯峰打了一个酒嗝。
徐磊夹了一口菜,道:“徐大哥,您刚刚说徐家村前些年也差一点赌博成风是吗?”
徐炯峰点头道:“对,风气都被向阳村带起来了,后来,徐家村,还有临近几个村的村长合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纠风队,发现有人去赌就黑天白天堵在家里,找亲朋好友‘围观’,轮番上阵……又敲锣,又打鼓,满村宣传……挂牌子转村……这面子一丢,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愿意敢赌了,别说赌,现在连玩小牌都没几个。”
徐磊笑了笑道:“还挂牌子,这有一点限制人生自由了,而且……触犯法律了!”
徐炯峰摆手道:“法这东西,在村子里你得看怎么弄,你杀人了,放火了,那肯定会受到制裁,但赌这种东西,光讲法是不够的。要不是因为有几个村子联合整治,徐家村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过。”
徐磊点了下头,又道:“那向阳村怎么不加入进来?”
徐炯峰呵了一声道:“还是那个赵大村长的缘故,他不愿意搞。”
“赵有河?”
“对!”徐炯峰道:“向阳村搞成今天这个样子,跟这个赵大村长有很大的关系,这么说吧,赵有河这个人很贼的。”
“贼?”徐磊皱眉。
“就是脑袋特别好使。”徐炯峰道:“一肚子花花肠子,估计整个向阳村就他们家最富了。”
徐磊摇了摇头道:“他家我也看过,房子破破烂烂的,也没有看到哪儿富了?”
徐炯峰呵声道:“你去城里看看嘛!”
……
徐炯峰的话若有所指。
徐磊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到嘴里咀嚼起来,“徐大哥,赵有河在城里有房产,是哪个城里?”
徐炯峰轻轻晃了晃自己的酒杯,呵呵笑了起来道:“这个就不清楚了。”
也许是徐炯峰确实不知道,徐磊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陪着徐炯峰喝着酒,这一聊,聊了三个多小时,直到下午三点,才将这个酒喝完,徐炯峰有些醉了,喝了不少,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打晃。
还是后屋的余小花将徐炯峰扶起来,“又喝成这样?”
“没多,没多!”徐炯峰道:“我和这个小兄弟对脾气,高兴,高兴!”
徐磊道:“今天真得感激徐大哥和余大嫂的盛情款待,这天也不早了,我也得回向阳村了,就不在这里多讨扰了。”
“这就走?”徐炯峰道:“要不在这过夜吧,晚上再哥俩再整两盅白的透透。”
徐磊道:“不了,不了!还真得回去,要不然老宋会以为我跑了。”
徐炯峰一听这话,笑道:“那行吧,那哥也不留你了。”
余小花搀扶着徐炯峰道:“回屋睡觉去。”
一边说着,一边对徐磊道:“小兄弟,你先等一下,我先把你哥弄回屋睡觉,还有一点事情麻烦你。”
徐磊点了下头。
余小花将徐炯峰送回到房间休息,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出来,“让你见笑了,我家你哥,这一喝酒就多,多了就耍。”
“没有,挺好的。”徐磊笑了笑道:“酒喝多了,话多是正常的,大哥不错,这不算耍酒疯。”
“唉,劝了多少次都不听。”余小花摇了摇头道:“小兄弟,你跟我来!你要回向阳村,帮我捎点东西回去。”
“行,没问题。”徐磊道:“捎什么?”
余小花道:“我爸有风湿病,前段时间我托人给他弄了一个土方子,一直想找个时间送过去,这一忙就耽误了,你帮我把这些药送回去,他识字,我写好了吃法。”
“好的。”徐磊点头。
“我爸叫余富贵,住在村东头,门口有一棵老杨树。”余小花道:“另外麻烦你一下,你告诉他,让他没事儿的话就过来住住。”
“好的,我一定带到。”
徐磊带着余小花准备的中药,从徐家村出来,向向阳村的方向赶去。
……
赵有河准备午饭,偏偏那叫单峰的在村委会睡着了,这一觉睡到了三点多了,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此时李庆春,陈小刀都在赵有河的家中。
李月娇忙完了一桌子饭菜后就带着赵大壮离开了。
李庆春分别给赵有河和陈小刀递了烟,并且给两个人都点了起来,自己也抽了一根,他抽了一口烟道:“姐夫,单峰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新来的村支部书记?”
赵有河道:“不是你说的,像吗?”
李庆春挠了挠头道:“我也摸不准,三四十岁的年纪,说是探险家,我觉得是不太像的,感觉就像是装出来的,如果真是探险家,跑到咱们向阳村探什么险,这周边又什么险好探的?另外……”
“什么?”赵有河问道。
“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李庆春道。
“什么细节?”赵有河追问道。
李庆春道:“姐夫,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单峰的手?”
赵有河眉头紧锁,“手怎么了?你这小子能不能不卖关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李庆春咧嘴道:“姐夫,他的手很白。”
“白?”赵有河刚想骂两句,但随即一想道:“你是说,不像是一个探险家的手。”
“对,你想啊,探险家咱们也了解一些的吧,那都是在野外生活的人啊,哪有在野外生活的人手那么白的,这不正常。”李庆春道:“所以我判断,他八成是假装的。”
“能不能是跑过来骗吃骗喝的?”一旁的陈小刀提出了疑问。
李庆春摇头,“陈哥,我觉得不像!向阳村是什么地方,那是远近都闻名的,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跑过来骗什么?”
顿了顿李庆春又道:“既然他不是一个探险家,又伪装成为了探险家,又不是骗子的话,再加上时间点,以及我们听到的消息来说,这个家伙极有可能就是上面派下来的村支部书记,在搞暗房,搞调查。”
赵有河对于李庆春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
一旁的陈小刀道:“这么一想,也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儿,不过这个新书记搞暗访,明显是要给咱们上眼药啊,这怎么弄?”
赵有河将快抽完的香烟掐掉道:“不要慌,今天这顿饭,我们探探他的底儿,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情况,一来再判断一下他的身份,二来看看这个人有没有什么亮点。”
陈小刀点了下头。
李庆春道:“谁去点这个亮?”
赵有河呵了一声道:“我已经做了一点安排,一会看吧。”
李庆春没有言语。
三个人围在一个小饭桌前说着话,而村委会那头,小六子一直都在那里“蹲守”。
他的目光一直望向村委会那住人的小屋,一直不见有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单峰起床了,小六子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提了提神,硬着头皮往村委会闯,进到了村委会的小屋,正好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单峰。
单峰一怔,“是你?”
小六子脸上堆满了笑,“兄弟,不好意思,中午的时候咱们有一点小误会,是我的错,那什么……我向您道歉,不好意思啊,那时候情绪有点激动,这说话也就没有一个把门儿的了,你大人不计小人怪,不要和我计较……”
一边说着,小六子一边向单峰递烟,两包硬华子。
单峰咧了咧,皱了皱眉道:“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小六子又向前送了送那两包烟。
单峰一边推小六子递烟的手,一边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两包烟而已,就当给兄弟赔个不是。”小六子道。
单峰稍稍有一些犹豫,最终还是收了那两包烟,然后打开其中的一包,取出一根递到了小六子的面前,“真是误会。”
小六子接过烟,单峰取出打火机给小六子点了烟。
小六子敢紧将头伸过来,深吸了一口,道:“那肯定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