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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力交瘁的滇军名将

见习期满后,朱德被任命为左队司务长,授少尉军衔。司务长,在连队里除了管理军械,主要管的是全连百十号人的“吃喝拉撒睡”。这就为朱德接触士兵提供了一个好机会。平日里,他挑担上街买菜,在伙房里帮着伙夫兵挑水、洗菜、烧饭,样样都干。连队收操后,他常去士兵的宿舍查看,问寒问暖,拉家常,帮着士兵写家信,深受士兵拥护。

自从结识了蔡锷,朱德很快就被这位面容清癯、表情冷峻、不苟言笑的青年将领所吸引。也许是出于对蔡锷那不平凡经历的兴趣,也许是出于对蔡锷那敏捷的思路和干练的能力的敬佩,他希望能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蔡锷。

一天,吃过晚饭,朱德来到讲武堂主楼旁边的一处院落,这里原是讲武堂第一任总办高尔登的住所,当时,蔡锷就住在这里。一踏入房间,只见蔡锷正伏案疾书。朱德转身便走,不料听到脚步声的蔡锷放下笔,喊了一声:“朱德,你过来。”

坐下后,蔡锷问:“曾国藩、胡林翼这两个人你知道不?”朱德点了点头,憨厚一笑。蔡锷接着说:“这些天,我受镇统钟麟同委托,正在编写一篇训练部队的讲话稿。曾国藩、胡林翼这两个人虽然不是武将,但他们所讲述的兵家之事见地颇深,他们讲的治兵方法值得借鉴。我把他们著述中有关治兵的言论辑录下来,加了些按语。你看看。”说着,蔡锷把稿子递给了朱德。

朱德接过稿子,聚精会神地翻看起来。朱德很钦佩蔡锷对曾国藩、胡林翼有关治兵言论的精辟分析。

从那时起,蔡锷所编的《曾胡治兵语录》就在中国军队中流传开来,有的军事院校甚至把它列为训练军官的教材。据说抗日战争时期,已是威名远扬的八路军总指挥朱德,身上还时常带着蔡锷所编的这本书。

1911年8月,朱德作为云南陆军讲武堂的第三期毕业生被分配到了云南新军十九镇第三十七协第七十四标第二营左队。于是,他与第三十七协的协统蔡锷往来更加密切了。能成为蔡锷的手下,朱德十分高兴,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蔡锷的麾下带好兵,打好仗。从此,朱德开始了数十年的戎马生涯。

见习期满后,朱德被任命为左队司务长,授少尉军衔。司务长,在连队里除了管理军械,主要管的是全连百十号人的“吃喝拉撒睡”。这就为朱德接触士兵提供了一个好机会。平日里,他挑担上街买菜,在伙房里帮着伙夫兵挑水、洗菜、烧饭,样样都干。连队收操后,他常去士兵的宿舍查看,问寒问暖,拉家常,帮着士兵写家信,深受士兵拥护。

1912年秋,已是少校的朱德调任讲武堂生徒队区队长兼军事教官,负责管理学生和教授射击教范、步兵操典以及野外演习等学科、术科。

那时候,有的人很关心朱德这位年轻少校的婚事。经人介绍,朱德认识了一位正在昆明师范学堂读书的18岁女孩萧菊芳。

见面时,朱德感到萧菊芳是一个诚实和相当进步的姑娘。这年秋,朱德同萧菊芳结婚了。

1913年夏,朱德调任云南陆军第一师第三旅步兵二团一营营长。次年初,朱德随部奉调滇越铁路沿线及边境的临安、蒙自、开远、个旧一带布防。1914年夏,朱德得知一个名为方位的匪徒带着10余人正藏匿在冷水沟◇的一家店里,便立即领兵围剿。店中匪徒拒不投降,朱德命士兵放火烧店,匪徒见势不妙,纷纷跳窗逃跑。匪首毙命,匪徒溃散,民众无不拍手称快。

◇1916年,萧菊芳(左一)的留影

在率部行军作战的风雨岁月中,朱德同萧菊芳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由于朱德在边境深山密林的剿匪战斗中屡建奇功,先后被提升为团副、团长。

就在护国军取得节节胜利之际,深居北平中南海的袁世凯已落到众叛亲离的境地。在内外交困的形势下,袁世凯被迫于1916年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6月6日,袁世凯于忧愤中一命归天。消息不胫而走。

朱德从护国军总司令部得到这一佳音后,立即召集部属开会,极其兴奋地告诉大家:“兄弟们,好消息。大局已定了……袁世凯被一服‘二陈汤’呜呼了!”

大家听说袁世凯死了,当然高兴。可什么是“二陈汤”?还没弄清是哪家郎中的药。朱德看出了大家有点疑惑不解,他不紧不慢地解释:“这‘二陈汤’,本是中药里的一剂汤头方。我们讲的‘二陈汤’,是指四川督军陈宧、陕西督军陈树藩和湖南督军汤芗铭,一个紧跟着一个宣布独立了。袁世◇◇凯眼看着大势已去,一气而西去!”朱德的幽默引起一阵掌声。

◇1916年夏,护国战争结束后,朱德在四川泸州驻防,担任护国军团长

◇1916年秋,护国军攻克成都,朱德留影

1916年6月7日,黎元洪宣誓继任中华民国大总统。当时,盘踞在泸州的北洋军惊魂失魄,朱德立刻挥师渡过长江,占领了北洋军的泸州要塞。朱德部入城时,“泸州人民又是放爆竹,又是挂旗,又是欢呼,又是高唱,盛情欢迎”。护国战争宣告结束。朱德后来曾说:“打大仗,我还是在那时学出来的。我这个团长,指挥三四个团、一条战线,还是可以的。”

这年7月,蔡锷赴成都就任四川督军兼省长。8月因喉疾恶化,准备告假赴日本治疗。途经泸州时,蔡锷停留数日,其间,他常常把秘书和参谋长叫到床边,研究重建四川的规划。

8月下旬,蔡锷准备赴上海,再东渡日本治病。码头上,朱德握着蔡锷的手,依依不舍。蔡锷声音嘶哑地说:“此行东瀛,费时又费钱,是否能够痊愈,难以逆料,恐怕是凶多吉少。古人说,武将不惜死。我能够看到护国战争的胜利,也算是满足了。”当载着蔡锷的江轮缓缓驶离泸州码头时,朱德久久伫立在码头上,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11月间,一个噩耗从东瀛传来。蔡锷一病不起,在日本福冈大学医院病◇逝,时年34岁。

◇1918年2月,朱德(左)和孙炳文在四川泸州

“勋业震寰区,痛者番向沧海招魂,满地魑魅迹踪,收拾河山谁与问;精灵随日月,倘此去查幽冥宋案,全民心情盼释,分清功罪大难言。”得知蔡锷病逝,朱德禁不住失声痛哭,悲哀之际,写下了这副挽联以寄托对蔡公的思念。

不幸的是,妻子萧菊芳不久染上了类似赤痢的奇怪的热病,病魔无情地夺走了她的生命。这使得朱德更是悲痛欲绝……

1917年初春的一天,泸州士绅孙炳章偕其弟孙炳文登门拜访。孙炳章把孙炳文介绍给朱德,说他新近回乡探亲,久仰朱德大名,一定要来探望。朱德含笑谦让,吩咐卫士沏茶待客。

落座后,孙炳文告诉朱德,他在成都时,与老同盟会会员李贞白结识,两人常在一起谈论古今人物。谈话中,李贞白向他提起朱德,认为是一杰出人才,因护国战争而名震川蜀,劝他有机会一定要与朱德面叙。

寒暄过后,朱德询问起孙炳文的经历。他了解到,孙炳文比自己年长一岁,辛亥革命时曾参加京津同盟会,从事反清活动。后曾在北平担任《民国日报》主编,因参与刺杀载沣活动,受到通缉,被迫返回四川,以教书为生。叙谈中,朱德为孙炳文广博的学识所感染,他希望孙炳文能留在南溪,两人可经常在一起阔谈。

对于朱德,孙炳文一改原来的印象,“视玉阶大雅绝俗,无阴粗之难近”,“非与玉阶习者,而不知其口德之高洁也”。他感到,朱德在言谈中显露出的谦逊态度和坦率、质朴的性格,与他那不平凡的军事经历,融汇成一种难以言表的独特风格,颇有儒将风度。

在几个小时的长谈中,孙炳文对时局作了仔细分析,严词抨击了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惨痛局面。他向朱德介绍了新思潮的兴起。孙炳文颇富见地的谈话,似一盏明灯,一下子照亮了朱德苦闷彷徨的前路。握别时,朱德向孙炳文表示了挽留之意,孙炳文答应有机会一定再来相聚。

夏季的炎热提早来到,军旅中的孤独生活,常常使朱德想起生活在仪陇老家的祖母和两位母亲(生母与伯母)。尽管他与她们有通信往来,却也无法排遣心头的烦恼。

就在这时,有人给他提起一门亲事,女方叫陈玉珍,毕业于南溪师范学校,是当地商人陈方洲的长女,也是孙炳文的外甥女,参加过辛亥革命和讨袁护国运动。

几天后,朱德与陈玉珍见面了,两人很快就倾心相爱了。这年6月,朱德与小自己10岁的陈玉珍结为连理。那时两人常常一起看书或讨论时事。有时,他们还写些小诗和短文,生活过得充实而甜蜜。

然而,时日不长,从外界传来一连串的消息,打破了小家庭的那种安逸、恬静的气氛。1917年8月,为响应孙中山、反对北洋军阀段祺瑞废弃《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而发起的护法运动,护国军改称靖国军,朱德升任第二军第十三旅少将旅长,又率部重新投入到战火硝烟之中。

11月,朱德奉令率部和其他3个旅及1个团一起抵抗从隆昌、永川向泸州进攻的川军。靖国军节节失利,损失惨重,不得不进行整编。朱德看到官兵们衣衫单薄,情绪低落,补给无源,为此深感忧虑。

正当川南战场频频告急之际,重庆战场的胜利使局势发生重大变化。12月13日,朱德率部与金汉鼎、周宗濂等部向泸州攻击。战斗持续一天,遂克复泸州。

这时,朱德以为川境平定,可以进兵北伐了。他和金汉鼎等联名致电时任滇、川、黔靖国联军总司令唐继尧,痛陈滇军自参战以来,“迭遭挫折,饷械损失甚巨,军威扫地,为滇军从来所未有”。朱德等人在电文中要求休整补充后离开四川。然而,唐继尧图谋四川的目的尚未达到,严令他们仍留驻在四川。这时的朱德还没有认清唐继尧的真实用心,以为自己仍在为孙中山的“护法”号召而履行着他的职责。

11月7日,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爆发。俄国十月革命的成功,引起了朱德的注意。他从书刊中看到那些介绍苏俄新社会制度的文章时,兴奋不已。他特别赞赏苏俄劳动法典中提到的“不劳动者不得食”的原则,认为只有在中国实行这种原则,才有可能使人民摆脱压迫和苦难。虽然朱德还没有明确地找到从根本上解决中国问题的出路,但是,他通过把自身的经历同苏俄的现实进行比较,开始朦胧地感到“有必要学习俄国的新式革命理论和革命方法,来从头进行革命”。

1918年3月间,滇军恢复原建制,朱德仍担任旅长。他率部进驻泸州,同时兼任泸州城防司令。

这时,令朱德感到兴奋的是,孙炳文意外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在分别的一年中,他曾多次给孙炳文写信,希望孙炳文能在他这里任职。当得知孙炳文此行泸州不再离开,朱德喜出望外,当即聘请孙炳文担任旅部咨谋。从此,两人经常在一起探讨救国救民的道路问题,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结为挚友。

担任城防司令后,朱德便担负起清剿土匪的任务。他准备率部下乡剿匪的消息传出后,百姓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都希望早日肃清匪患,使得四乡安宁。但也有人劝告朱德切不可大动干戈,说土匪凶悍、狡猾,时聚时散,聚时千把人,散时无踪影,难以制服,还是以安抚为好。朱德却不这样认为,他说,身为地方防务长官,应该与民同乐,安良岂能纵暴?既然百姓有此要求,岂能等闲视之?他根据自己在云南剿匪的经验,非常有把握地对◇劝他的人说,土匪纵然凶狠、狡猾,但我们还是有办法制服他们。

◇1918年,朱德(前排左二)与靖国军同事、云南讲武堂同学金汉鼎(前排左一)、杨蓁(前排左三)、范石生(前排左四)、刘介眉(前排左六)、兰馥(前排左七)等在四川泸州合影

在剿匪过程中,朱德制定的“歼首要,赦协从,缴械投诚者免死,仍给枪价”的政策,对分化瓦解股匪作用不小,许多土匪纷纷缴械,表示愿意回家种田谋生。匪患荡平,四乡百姓拍手称快,为感激朱德剿匪有功,百姓分别将镌刻有“救民水火”“除暴安良”之类的功德碑立在乡里。

回到泸州城,朱德脱下戎装,穿起长袍马褂,利用战事的暂时平息,开始读书、作诗,并与当地文人学士一起切磋诗文,吟诗唱和。这时,他的妻子陈玉珍也搬到了泸州。可以说,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的生活是悠闲和安宁的。

早在1916年驻军泸州时,朱德就与当地的文人墨客相识往来,当时还组织过一个“东华诗社”。1917年护法战争前,他从南溪回到泸州,又组织“振华诗社”。而今,孙炳文向朱德推荐自己的老师朱青长,说他擅长诗词,功底颇深。于是,朱德约请朱老先生出席恢复诗社活动,并请他为诗社命名为“怡园诗社”。

朱德在泸州期间,除了和诗友们吟诗唱对,更多的时间则用来博览群书,特别是历史典籍。他在阅读《史记》《三国志》时,写下过多达100余处的眉批,表明自己对历史事件或历史人物在政治与军事、品格与志向方面的基本看法。

朱德的许多青年朋友受到革命思潮的影响,经常聚集在这里对书报杂志上的一些新思想展开辩论,很自然朱德夫妇也加入了争论的行列,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地争论。在这种形式的争论中,朱德和陈玉珍萌发了种族和民族平等、被压迫的殖民地人民有权独立以及国家要发展工业和文化等思想,他们的爱情生活也丰富起来。

1919年秋,朱德接全家10多人到泸州居住,过继父母也一同到泸州。

朱德吩咐手下人摆了一桌丰盛的筵席,他持酒壶说:“爹,这是有几百年历史的泸州老窖特曲酒,今天给您老人家接风,儿子先敬您一杯!”父亲朱世林接杯呷了一口,咂咂嘴唇:“唔,是要比我们仪陇的苕干儿酒好些!”

席间,朱世林说:“你这两个弟弟想当兵,你给他们安个脚吧!”听完父亲的话,朱德走到弟弟代炳、代锟面前说:“当兵可没有福享啊!你们可要想好啰,摸爬滚打,冲锋陷阵,弄不好得落个马革裹尸哟!”两个弟弟急了:“哥,我们不怕!”这时,朱世林笑了笑,说:“你把他俩安排在你身边,就不会挨炮火了呀!”朱德一听,也笑开了怀。

夜深了,朱德蹑手蹑脚地来到父母卧室。母亲钟氏还在灯下缝补。朱德看到母亲苍老的面容、添霜的双鬓,不禁动容,忆起了自己的童年,仿佛看见母亲在柴房佝偻着腰纺线的情景。

“娘!……”朱德轻声呼唤。钟氏放下针线将儿子拉至面前,仔细端详。朱德翻看着母亲布满老茧的双手:“您老人家苦了大半辈子,衣服破了,儿子替您缝新的不就成了,何必这样半夜地辛苦呢?”钟氏慈祥地注视着朱德:“孩子,你真是长大了。你爹的内衣线掉了,我给连一连。哎,年岁大了,瞌睡少,打发打发时间呗。”

“您可老多了!”朱德难过地说。钟氏一笑:“我儿子都当旅长了,娘还不老?”这时,朱德像孩子一般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而此时他的父亲正在睡梦之中……

不久,朱德送两个弟弟进第二军营学校,想把他们培养成为职业军人。很快,两个弟弟经过短期学习,进入军营。

这一年年底,朱德率领一个旅与川东军阀激战一场。结果,全旅人员伤亡惨重,朱德的弟弟朱代炳、朱代锟也阵亡了。

失去骨肉兄弟,朱德悲痛欲绝,以泪和墨,写了多副挽联祭悼亡灵。其中有联曰:“虎斗龙争拼将热血扶危局,兄存弟死誓把余生靖险途。”也有联曰:“埋玉树著土中,拼热血把帝制消沉大功,回首亡双弟;奋金戈于海内,抱正义而为民请命奔苦,伤心剩一兄。”

为了缅怀阵亡将士的功绩,使活着的人永记不忘,人们特意修建了一座“慰忠亭”。朱德撰写了楹联:“与黄花岗同一馨香,气象森严,乾坤只有两堆土;续奇男庙无双祀典,风云叱咤,魂魄应归九虎关。”

消息传来,全家人接连数日不思茶饭,沉浸在悲痛之中。对朱代炳、朱代锟的死,朱德感到悲哀、内疚,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年迈的父母。

1920年10月,战火纷飞,朱德考虑到一家人很郁闷,而父母在自己的两个弟弟牺牲的地方生活更是一种痛苦,加之父母当时也不愿再留在泸州、执意要回仪陇老家,于是决定送父母等离开。养父母留下,在泸州安享晚年。

临别时,朱德发现父亲一脸病容,说话也有些气喘吁吁的,因为一家人很伤痛,他没有多想。不料,此别竟成诀别,父亲因心情悲痛而在10月27日病故于返乡途中的重庆,母亲在1944年离世前这20多年里也没有与自己在战火中奔波的儿子再见上一面。

这年冬天,朱世林灵柩运回老家安葬,朱德出资为父亲修建墓地墓碑。

朱德两岁时就过继给伯父朱世连。朱德生性节约,为何不吝重资为生父修墓?其实,朱德与生父母感情非常深厚,过继实质上仅仅是一种名义。9岁前的朱德,一直与生父母一起生活。从6岁开始上学,到后来多方求学,一笔笔不菲的经费开支,都是生父母资助。朱德1908年底离开家乡,戎马倥偬,不能为父母尽孝;升任旅长后,朱德出资为生父修墓,这是他力所能及的报答方式,这也是他愧疚和无奈的选择!有什么办法呢?

风雨沧桑,朱世林墓几经劫难而幸存,充满了传奇色彩。朱毛井冈山会师后,红军队伍日益壮大,革命势头不可阻挡,取得了四次“反围剿”的胜利。国民党反动军阀极为恐慌,在两年间多次下令挖掘朱德的祖坟。他们迷信地认为,捣毁了朱家的阴宅,风水败了,“龙脉”断了,工农红军总司令朱德的事业就要垮台,红军就会被消灭。

当年,主政云南的唐继尧并非真正支持孙中山护法运动,而是打着“护法”旗号在四川争权夺地。朱德曾再三致电唐继尧,要求川、滇、黔军联合北伐,或者撤军回滇,“川滇和解”,都被拒绝。最后,他痛苦地认识到,自己的戎马征战不过是被打着革命旗号的新军阀所利用。正如他后来回忆所说:“护国战争虽然打倒了袁世凯,但是并没有能够挽救革命”,“由于辛亥革命及其以后的讨袁战争、护国战争、护法战争的失败,孙中山先生和一切仍然忠于中国革命事业的人们,包括我自己,都陷入了一种怀疑和苦闷状态,在黑暗中摸索而找不到真正的出路”。

这个时期,朱德作为少将旅长,薪饷很高,每月一千几百块大洋,生活很优裕。他不仅偿还了父母在仪陇老家欠下的所有债务,还为家人在马鞍场修建了一处宽敞的宅院。然而,高官厚禄和富足的生活并没有磨灭朱德对黑暗现实的不满,也无法改变他在精神上的苦恼,他为陷于军阀混战的漩涡之中而苦闷。

1922年元旦刚过,朱德即接到新的委任,他被任命为云南省警务处处长兼省会警察厅厅长。2月16日,朱德还兼任云南省禁烟局会办。

这年春的一天,他接到养父朱世连病逝的噩耗时泪流满面……

养父朱世连病逝后,厚葬于朱德父母旧居背后的“轿顶包”坎下。养母刘氏于1938年辞世,享年78岁,与养父合葬。

1922年3月,云南的政局出现了动荡。孙中山命令滇军出兵讨伐北洋军阀,顾品珍将滇军调往宜良准备出发,云南边境一带出现空虚。而一直图谋称霸西南的“云南小皇帝”唐继尧觉得时机已到,秘密潜回云南,纠集旧部并收买土匪武装,从蒙自发兵向昆明进攻。顾品珍率部仓促应战,由于判断失误,战略上处于被动,在小河口竹园战役中被土匪武装吴学显所属之黄诚伯部击毙。顾部的杨希闵、范石生、蒋光亮等率其主力一部败退广西。

唐继尧一回到昆明,就下令四处搜捕忠于孙中山、拥护北伐的滇军将领。3月27日,唐继尧对朱德发出通缉令,一定要捉拿朱德,以报他被驱逐出云南的一箭之仇。

滇军代理总司令金汉鼎从未见过这种惨败的局面,一筹莫展。他找朱德商量,朱德再三为他打气。他们共同商定,先离开云南退到缅甸,再从长计议。行前,朱德将昆明水晶宫小梅园巷3号的居所及藏书赠予讲武堂的同学李云鹄,并嘱托李云鹄帮助照管他的家眷。

当年,朱德买下这所住宅时,题名“洁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云南省政府对“洁园”进行修缮后,拨给圆通小学作附属幼儿园。对此,朱德十分高兴。1954年,这个幼儿园更名为昆明市第六幼儿园。

星夜,朱德和金汉鼎、刘云峰、唐淮源等带着一队人马,打算经楚雄、大理出境去缅甸。他们刚到安宁休息,没想到罗佩金带着40多人的卫队和20多匹驮马也赶到了。患难中故旧相见,格外高兴。

突然,传来了驻楚雄的滇军司令华封歌倒向唐继尧的消息。这无疑对他们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朱德说:“去缅甸是不可能了。看来只能北上了,这也是逼上梁山。”

罗佩金却认为往北去,一路险山恶水,盗匪出没,凶多吉少,就是到了四川,那也是去送死。当时四川掌权的新军阀,是同滇军不共戴天的刘湘和杨森,此路是死路一条。他说:“华封歌是我的学生又是我的部下,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放大家一马,让出条路来,叫大家过去的。”

朱德笑了笑说:“华封歌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他会把最后一个朋友出卖给唐继尧来换高官厚禄的。你别做梦了!”朱德建议立即调头北上,渡过金沙江,沿着旧的马道穿过西康,到四川后就可顺江而下,去上海转广州,投奔孙中山。

各说各的理,意见很难统一。朱德最后非常感慨地说:“人各有志。事到如今,只好分道扬镳了。但愿我们后会有期,能在云南这块土地上再次相见!”

于是,两人分手了,朱德一行日夜兼程,风餐露宿,疲于奔命。当罗佩金到达楚雄时,华封歌知道了朱德和金汉鼎等北上的路线后,为了向唐继尧求功邀赏,立即派出一营骑兵穷追不舍,并张贴榜文重金悬赏捉拿朱德、金汉鼎等人。

一场逃亡和追捕在滇北的崇山峻岭中进行着。这里山势险要,森林密布,只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古道,是马帮贩运的山间小道,隐没在丛林和杂草中。逃亡者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只盼早日甩掉敌人,进入安全地带;追捕者马不停蹄,星夜赶路,一心只想捉到朱德等人好去领赏。然而,追捕者没料到,逃亡者是赫赫有名的高级将领,特别是朱德有着在云南边界跋山涉水、穿越丛林的丰富经验。几天了,他们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气已泄了一半,但还得追下去。

朱德一行赶到金沙江畔时,突然遭到当地土匪的袭击,刘云峰被劫,朱德等渡过金沙江后,所率百余人仅剩下60多人。就在这时,他们得知罗佩金被杀害的消息。原来,罗佩金一到楚雄就被华封歌解除了武装。罗佩金被捕后,设法逃往华坪,唐继尧指示当地土匪跟踪追捕,在双金坡把他处死。

过江后,在赶往盐边的路上,朱德等人又被号称四川边防军的一队人马截住。原来这是辛亥革命后川南一带拉起的一支农民武装,头领叫雷云飞,参加过袍哥(哥老会)、反对清王朝的活动。他们在川西南金沙江畔几百里的范围内占山为王,劫富济贫,同官府作对。朱德在辛亥革命前曾为进行革命活动秘密参加哥老会,也早知雷云飞是哥老会“龙头老大”,他俩以袍哥的一套规矩见面后,雷云飞立刻双膝跪地:“久闻将军大名未曾相识,今日相见,算我雷云飞三生有幸!”

雷云飞把朱德一行接到乌拉山双龙村的山寨,按当地的风俗举行了庆典,杀猪宰羊,大摆宴席,300人出来作陪,好大的场面和气派。朱德与雷云飞同饮了结盟的鸡血酒,发誓“患难相顾,富贵同享,永世不忘”。席间,雷云飞恳求朱德留下,共图发展。朱德则说明他本人觉得国民革命已经无望,决心出国学习,寻求救国良方,另辟新路。

朱德在山寨休整了10天,穿上新做的便装扮作商人重新上路。行前,他将60余名卫士和60余支长、短枪留给雷云飞,并叮嘱:“这些人马留下,一兵一卒、一枪一弹都要用到正道上。”

朱德和金汉鼎等几人,又经会理折转北上西昌、越西,过大渡河,翻越终年积雪的大相岭,又经雅安、乐山、叙府,终于在5月中旬抵达南溪。这是一次悲惨的逃亡,但也是朱德走上新道路的转折点。眼前的现实和滇军的经历教育了他,他逐渐懂得了在军阀混战、穷兵黩武的旋涡里,根本无法实现他当年投笔从戎、强兵救国的美好愿望,只能是为军阀们卖命。他下决心同新旧军阀决裂。正如他自己所说:“借着唐继尧的毒手,将封建势力替我斩断。”

这时,朱德打算休息几天即顺江东下,从上海转往北平去找孙炳文。没想到,朱德突然接到杨森的电报,约他去重庆“叙旧”。考虑到此时已接任刘湘的川军第二军军长兼重庆警备司令之职的杨森是自己的同乡,又是自己在顺庆府官立中学堂时的同学,且在讲武堂与滇军共事期间交情不错,还考虑到如果不接受约请可能让自己或自己家人的生命受到威胁,他还是决定应邀赴会。陈玉珍依依不舍,含泪相送……

5月下旬,朱德这个可以说已没有一兵一卒的“败军之将”和金汉鼎乘船来到重庆,受到杨森的热情款待。见面后,龙门阵摆得海阔天空,最后杨森终于谈到了正题:“朱德兄,四川需要你,川军也需要你,衷心希望你留在家乡助我一臂之力,把川军整饬成一支铁杆队伍。如何?”

决心不再与军阀为伍的朱德,婉言谢绝了杨森的盛情邀请,表示准备出国留学,去看看人家的革命是怎么个搞法。一听这话,杨森哈哈大笑:“你真是奇人一个。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仁兄今年已三十有六了,还漂洋过海,像娃儿学话那个样子,跟着洋人咿呀学语,不太累了嘛!你到底图个啥子哟!”杨森极力挽留,也无济于事,只好表示朱德如果真有学成归来之日,重回四川,他一定虚席以待。

江轮缓缓离开重庆朝天门码头,向上海驶去。站在甲板上的朱德,感到特别轻松,内心充满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告别了巴山蜀水,出三峡、过汉口,经九江到南京,随后他抵达上海…… Hw/Ko1Ct/epI08MqE8VIHUMxdsbUE5GLuZOCzEIsnJZNvwB6algguXwkdtcVl+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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