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惶之下,我把嘴边要说的话给忘了,把要来还礼的事也给忘了,我热着耳根儿扭头就走。
他在后面喊了一声:“小末,你找我有事?”
夜色清寂,他这一嗓子委实有点悠扬,竟带着空谷回音的意味。我的耳根儿越发地热了,匆匆朝院子里左顾右盼了一下。有几位师兄原本黑了灯的房间又亮了起来,还有开窗的声音,看来,只差绿幽幽的眼神了,我暗暗抽气,牙疼。
“小末,你别走啊!”他又喊了一声,我头皮一麻,鬼使神差地竟听出了深情款款、情意绵绵的味道,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我热着脸埋头疾走,差点一头撞上一个人,借着月色,我抬眼一看,居然是云洲师兄!其实,不借月色,我也大致能看出是他。因为整个逍遥门,身材最高的就是他和江辰,我刚好到两人的肩头。
我慌慌张张地叫了一声:“哥哥。”
“小末,你别急,我穿好衣服就去找你。”身后再次传来江辰悠扬又悠远的一声呼唤,情意绵绵地带着幽幽的水音儿。接着我听见了几声扑哧扑哧的闷笑,师兄们就不能装没听见么?
云洲默默地往一边让了让,沉着嗓子说了一句:“我不是你哥哥。”而后,和我擦身而过。
他的衣袖从我手背上擦了一下,凉幽幽的。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隐于夜色,心里倍感内疚。他一定是被我伤得很重,连哥哥都不肯做了,我得赶紧弥补自己的过错才是。可是去哪里找那如花似玉的仙女呢?逍遥门除了我就是小荷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有一腔红娘志的我实在是惆怅。
我回到房间里还没坐稳凳子,江辰来了。果然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连腰带都系得甚是周正。
我一见他就有点上火,方才,我明明是光明磊落地去找他,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就被他几声吆喝给吆喝成了“月黑风高夜,莺莺会张生”?不光被师兄们误会,最最不巧的是,还被云洲碰见了,想到这里,我心里甚是不痛快。
江辰一双漂亮的眼睛熠熠生辉地盯着我,“小末,你找我有事?”
我手心里握着平安金锁,横了他一眼道:“你方才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他眉头一蹙,叫屈道:“我没大声啊,不过是平常的语调,许是夜晚,格外听得清楚吧。”
算了,他这人一向没个正形,我若和他计较,说到天亮也纠缠不清。我把小金锁递给他道:“你总是送我东西,我也没什么回送你的,这个,送给你聊表心意。”
他看着我掌心里的金锁,又看看我,眼睛亮晶晶地闪着两簇小火苗。
“真的送我?”
“自然是真的。”
他从我手心里毫不客气地拿起金锁,情真义切道:“小末,你对我真好。”
其实,我对他并不好。被他这么一夸,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
他走到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住脚步,回头冲我脉脉一笑,“莫非,你送我金琐的意思是:‘情比金坚,锁定一生’?”
绝无此意!我大惊失色,急忙一把扯着他的袖子,义正词严道:“非也,此乃平安锁,通常是母亲为孩儿准备的保平安之意。江师兄,你千万,千万,不要想歪。”那两个“千万”我一字一顿地强调。
江辰从我手里扯回袖子,虎口脱险般地重重舒了口气道:“嗯,幸好你提醒,不然我定会想歪,定会彻夜难眠。”
我也偷偷抹了一把汗,万万没有想到送礼物也是有讲究的,一不小心就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幸好江辰是个直爽性子,想不明白的就开口问,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翌日一大早,我一开门就碰见何小乐师兄和赵夜白师兄。
何师兄一见我就质问道:“云末,你也太偏心了吧!为何送江辰金锁,不送我们?”
我怔住了,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把金锁戴在脖子上,洗澡的时候我们都瞧见了,他说是你送的。”
我,牙疼。
“这个,何师兄,那个是因为,他送了我礼物,我无以回报,所以。”
何小乐师兄翻了个白眼,“难道我们没送你礼物么?哼,偏心。”
我无话可说,的确,每个师兄都送了我生日礼物,我独独回送了江辰,这确实看上去有点偏心。
赵师兄鬼鬼祟祟地用手拢着小喇叭在何师兄耳边道:“人家那是定情信物,走吧,别争了。”
赵师兄一向声音洪亮,拢在小喇叭里的话,我听得清楚分明,心里一震!定情信物!我觉得自己大约是做错了,得赶紧改正,以免以讹传讹。
我急匆匆找到江辰,开门见山道:“江辰,那金锁我不能送你。”
他眉梢一挑,问道:“为何?”
“师兄们说我偏心,还说那是定情信物,我不能让大家误会你我的关系。”
他一脸不悦,“送人东西,怎么能要回去呢。”
他还好意思说,前两天他是怎么对我的?那妆盒那胭脂,哼!我正色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别人,我万万不会这么做,但是你例外,上回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所以,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你定能理解我。”
江辰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从床头拿出那个妆盒递给我,“这个送给你,你也别要回这个金锁了。”
“那不成。”他把我想得太小气了,我可不是因为他送我东西又要回去,所以我也这样对他,我实在是不能让人误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特别是不能让云洲误会。
他抱着胳膊耍赖皮,“反正我不还你。”
我一听急了,再一看,他的衣领处隐隐露出了一条链子,定是挂着我的金锁。
我也就不客气了,施展逍遥门的小擒拿手,自己去取。他也不客气,竟和我拆起招来。我们从屋里打到屋外,徒手。因小擒拿手不需内力,比的是巧劲儿,所以短时间内我勉勉强强能应付几招。不料,很快我们身边就围上了几位师兄。
“快看,小末在扯江辰衣领子!”
“哎呀,不得了了,你看小末还摸江辰的脖子!天哪天哪!”
“快去叫师父!要出事了!”
“哎哟妈呀,小末如此剽悍,江辰,你就从了吧!”
师兄们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话语太不纯洁了,我实在打不下去了,连耳朵根儿都是烫的。
师父和云洲匆匆赶到的时候,江辰死死捂住领口,一副我非礼他而他誓死不从的模样。师兄们一副看采花未遂的遗憾表情,哼哼唧唧地纷纷埋怨师父来得太早,他们没有看过瘾。
师父玉面雪白,大惊失色,“你们两个拉拉扯扯的怎么回事?谁,谁先下手的?”师父可能是太激动了,竟然把动手说成了下手,我,有点不满。
江辰紧紧捂住领口,一如贞洁烈夫,愤然道:“师父,这件事我要单独和你私下里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江辰,这事儿,有必要私下单独谈么?这不把事情越发弄得暧昧不清了么?我冤枉得欲仙欲死,简直不敢看云洲的表情。
师兄们“嘿嘿嘿”笑着,安慰他道:“没事,事关你的名节,我们决不对外说。”
师父和江辰进了房间,江辰关门的时候还嗔怨地看了我一眼。
我,无语。
师兄们非常善解人意地对我道:“小末,江辰生得如此风流倜傥,你一时情难自禁在所难免,我们能理解你,决不会对外说的。”说完纷纷善解人意地散去了。
庭院里,只剩下云洲。
我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他正凝望着我,眼神冷凝,神色肃穆,隐隐有股愠意和失落的情绪在眸中闪动。我心里一动,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沉默着,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走。我看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竟冒出一个念头:莫非他是在吃醋?
这念头一冒泡立刻被我吧唧一声拍破,怎么会呢!他一听师父为我说媒,立刻忧郁地借酒浇愁,然后言语愤慨地指责我胡闹,我是亲眼所见的。所以,我千万,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可是他的表情分明和其他师兄不同,其他师兄都是嘻嘻哈哈地看热闹,他却是冷着脸很不高兴,除了吃醋,我又想不出别的原因。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翻来覆去,前思后想,左右分析,结果是,弄不懂。
我正在屋子里纠结苦恼,师父负着手来了。他见到我先是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才幽幽地说道:“小末,江辰说,你非礼了他。”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他胡说,我什么都没做!”
师父抽了抽嘴角道:“师兄们也都作证了。”
我无语,这群师兄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我瞪着师父,半晌憋出一个词:“清者自清”。这个词,通常都是想为自己辩白可是又辩不白的时候,万般无奈才用到,如今我体会到了其中的真谛。
师父垂眸看着自己的袍角,低声道:“小末,你也大了,不可再与师兄们打打闹闹。在逍遥门里还好说,万一传出去,或是被别人看见,你的名声可就不好了。男女授受不亲,以你和江辰方才那一阵势,若是被外人看到,只能成了亲才能堵住别人的悠悠之口。”
我吓得一愣,忙道:“师父,我只是和他过招而已。”过招时一不小心摸到了他的脖子,后果竟如此严重?
师父尴尬地咳了两声道:“小末,这过招又摸脸又摸脖子的,成何体统?”说着,他老人家的脸色有点泛红,仿佛被摸的是他,我颇无语。
“这个,女孩子的心事我不大懂,你今日喜欢云洲明日喜欢江辰,这样花心可不成。你若是再调戏江辰,师父我只能为他做主了。”
我花心?我调戏江辰!我似被一块臭豆腐给噎住了,半晌才委屈道:“师父,我可什么也没做啊。”
“你对他摸也摸了、看也看了,还想怎样?”师父瞥我一眼,尴尬地红着脸走了。
我也很尴尬,师父他老人家身为一个男人,对我推心置腹地说这些私房话,实在是太难为他了,可是他也实在太不了解我的心事了,我哪里就花心了呢?我一门心思地闷在房里,一直在分析探究云洲今日的表现。
我七想八想的后果是,把本来已经心灰意冷的心又扒拉得死灰复燃了。这万一,万一他是吃醋呢?万一,万一他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呢?
我就这么“万一”地纠结着、矛盾着、疑惑着、痛苦着熬到中午,生平第一次决定勇敢一回,去试探一下他的心意。如果不是万一,我也就彻底死了心,死心塌地地做红娘算了。
我选了一个很保险很隐蔽的办法。我跑到竹林里,砍了一棵大竹子,然后一节一节地分了十六节,做成了十六个杯子。
我用云洲送的小匕首在其中的一个杯子上刻了一句诗“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其他的竹杯,我就胡乱刻了什么“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等等。
我打算把那一个相思泪的杯子送给云洲,然后问他一句话。这句话,实打实地问,我实在是问不出口。桌子上一溜儿摆着十六个杯子,我单单盯着正中间的那个杯子,恨不得将我想问的话刻在上面直接给他,我很怕自己一紧张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突然,小荷包从窗户外伸进脑袋,惊讶地看着我桌子上一排杯子,问道:“小姐,你这是在算卦么?”
我心里一慌,忙对她呵呵干笑,“嗯,我打算送给师兄们喝水用的。”说着,赶紧将相思泪揣到袖子里,这上面的诗可千万千万不能让小荷包看见,不然她一定去四处请教是什么意思。
小荷包叹道:“唉,逍遥门要都像小姐这么会过日子就好了,竹杯子可比瓷杯子结实便宜多了。”
我慌慌张张地将其他的杯子收拾起来,这些杯子其实都是幌子,只为了掩护相思泪。若是云洲肯接受我的心意,这些杯子送不送都无妨;若是他不肯接受我的心意,这些杯子就派上了用场。
我给自己打了一下午的气,晚饭也吃得很撑,终于在黄昏即将融于夜色之时,拿着杯子,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概去了云洲的住处。
他正站在桌前提笔作画。窗前杜鹃红彤彤的艳着,桌上铺了一张宣纸,压了一只玉石小貔貅。他在作画,其实他在我眼中,已经入了画。
我鼓起勇气道:“哥哥,生日的时候,你们都送了我礼物,我,我回送你们大家一个礼物。”
他放下笔,回头看着我。他的目光澄澈如深泉,一尘不染地通透锐利。我一对上他的目光,就有点自惭,于是磕巴着飞快地说出憋了一下午的一句话:“我把这一辈子给你,你觉得如何?”我说完这句话就把竹杯往前一送,豁了出去。
此一刻,时光似被拉得无限长,他离我一臂之遥,却似隔着千山万水,我的心跳得忽而鲲鹏展翅九万里,忽而疑似银河落九天。
他默默地接过我手里的杯子,仔细看了两眼,低声道:“这杯子真不错,你的手很巧。”
就是这样风淡云轻的一句话?连眉梢都没动一分?
我脸上的热潮立刻退了,怔怔地看着他,手心里空了,心里更是空荡荡得一落千丈。
他抬眼看着我,顿了顿道:“小末,这杯子你每个师兄都送了?”
我无精打采地哼了一声,“是。”看来我留一手后路是对的,试探失败了,我还可以借口其他师兄也都送杯子,将这事不动声色地掩饰了去。
他“哦”了一声,将杯子在手里转了转,而后放在桌子上。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浑身的力气、所有的勇气和期望仿佛都顺着这口气跑到九霄云外,荡然无存。
我看着桌子上的“一辈子”,失望至极。突然,我发现自己被小荷包一吓居然拿错了杯子,将相思泪拿成了汪伦送李白,可是我话说得那么明显,故意将“一杯子”说成“一辈子”,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他那样冰雪聪明的人。
他当做没听懂,四两拨千斤地将那句话拂了去,如同是一阵不适宜的秋风卷起的一片枯树叶子。我彻底死心了,他对我,的确是无意。我这样赤裸裸的表白,生平第一次做出这样血勇冲动的事,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唉,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我灰心丧气地从他屋子里出来,将剩下的杯子胡乱送给师兄们,蒙头大睡。
睡醒之后,我痛定思痛,终于清醒。只有仙女般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好好当红娘吧。你看那戏文里小姐只有一个,大多数都是跑龙套的小丫头。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能看着他幸福美满也是一种幸福,如果他将来很幸福,看着自己美若天仙的妻子时,能偶尔想到红娘是我,那我也就知足了。我只能这么宽慰自己,我觉得一天宽慰二十遍,宽慰到自己感觉麻木就好了,因为练功的时候,腿一麻,就觉不到疼。
我恍恍惚惚在屋子里呆坐着。天黑透了我也不想点灯,心里空空落落得像是被掏空了的竹杯子。
他只收下了一杯子,可是,我想送给他的却是一辈子,唉。
小荷包从外面进来,见到我枯坐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也不点灯?”
我叹了口气,怏怏道:“省点灯油吧,反正也没人看我。”
“谁说没人看你?我天天看呀,越看越觉得小姐好看,每次你洗了澡,我都觉得像是贵妃出浴。”
贵妃出浴!我眼前一黑,想死的心都有了,颤着声问道:“小荷包,我居然胖成那样?”
小荷包忙道:“小姐你误会了。贵妃出浴单指你皮肤白皙又水灵,可没说你胖。小姐的身材,该细的细,该鼓的鼓,十分窈窕好看。”说着,她吞了一口口水。
我想死的心,又悠悠地活过来了。
小荷包一边说,一边羡慕地朝着我胸前鼓的地方猛看,我连忙抱着胳膊挡在胸前。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含蓄?果然是在逍遥门待得久了,有些剽悍豪放。
小荷包又道:“小姐你长得其实特别好看,就是你穿的这袍子实在不好看,人要衣装马要鞍,你试试那几件衣服吧?”
我知道她说的是那包袱里送来的几件衣服,的确是好料子好颜色,可是我从不穿,往年我都送给小荷包了,今年的,我还没来得及给她。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若是不喜欢你,哪怕你披上七彩云霞,他也未必瞧你一眼。换句话说,若是一个人因为你穿得好看才喜欢你,那也未必真是喜欢你。所以,我从不注意穿着,一向和师兄们穿得差不多,夜晚出去,大抵也是雌雄莫辨。
小荷包扭着腰道:“小姐,你试一下嘛,试一下就脱掉好不好?”
我心情不太好,懒洋洋地不想说话,更不想动。小荷包见我不吭声,就乐颠颠地跑过来给我换衣服。
长夜无聊,心中空寂,我百无聊赖,破天荒地没有异议,任由小荷包在我身上收拾。小荷包将我身上那件米白色的逍遥袍脱了下来,给我换上了一件束腰的绿裙子。
系好腰带之后,她惊喜万状道:“小姐,你果然是个美人,这衣服一穿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哪。”
她把镜子和烛台都拿到我的跟前,让我自己看。我粗粗朝镜中扫了一眼,无精打采道:“不就是圆白菜成了绿葱了么?”
小荷包被噎了一下,鄙夷地看着我道:“小姐,你真是没有情趣。你看这衣服多显身材,真是凸凹有致,玲珑好看。你早该这么穿了。”
我低头看了看,这绿裙子做得该紧的紧、该松的松,绿盈盈的清新颜色,柔柔软软的布料,如一汪碧泉从高山上流下,在平地上潺潺流淌开来。将我身子裹得该鼓的鼓、该细的细。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嗯,甚是曼妙。
小荷包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副艳羡之色。即便这色来自一个女孩子,我也颇有点不自在,很想把裙子脱下来。
突然,门外传来江辰的声音,“小末,我来了。”
我怔了怔,我何时叫他来了?
小荷包转身开了门,江辰施施然走进屋子。
他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法,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过,他身子僵着没动,眼神却是波光潋滟,熠熠生辉,和小荷包的有点像,又有点不像,似乎多了点什么,我说不出来。
我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颇有些不自然。我穿惯了逍遥门的宽大衣服,这身衣服太不含蓄了,剑拔弩张的,我穿着实在很不逍遥。
我咳嗽了一声道:“你有什么事?”
他像是被叫回了魂魄,愣了一下,笑着走过来,手里托着一个竹杯子。
“小末,没想到,你居然一直暗暗倾慕我。”
我猛一哆嗦,忙道:“没有!绝没有!”
他笑了笑,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杯子上的一句诗,柔声道:“你看,‘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我抽了一口凉气,牙疼。怎么就那么巧,相思泪会误送到他手里呢?
他一副铁证如山不容抵赖的模样,又道了一句:“我太过惊讶,不敢相信,特意跑到云洲的房里,问了问他。原来你送他的竹杯,刻的是汪伦送李白。”
我又吸了一口凉气,咬着牙问:“你去问了云洲?”
他点点头,笑眯眯道:“是,我还去问了其他的师兄弟,原来,这相思泪的杯子只有一个,你单单送了我。这份情意,我,我无以回报,只有深夜前来……”他顿住没往下说,柔情脉脉地看着我,薄唇抿出一丝柔如春波的笑。
深夜前来做什么?我的心吓得快要跳不动了。他的笑纹漾开了些,眼波越发得引人沉溺。
我紧紧盯着他的嘴,很怕他薄唇一启蹦出一个“以身相许”来,万幸,他说的是“表明心意”。
我长舒了一口气,阿弥陀佛!
他一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模样,幽幽道:“我觉得这种文雅含蓄的表达方式甚好。你今日上午当着诸位师兄的面对我霸王硬上弓,我实在是吃不消,我身为男人,如此失颜面的事,你让我,情何以堪?”
他笑得眉目生春,我一想到他上午那贞节烈夫的模样,再一想到他拿着相思泪四处招摇,我,我忍无可忍,一招风卷残云踢了过去。
万没想到,这一脚凌厉的横踢真是有声、有色!伴着清脆的哧啦一声,绿裙撕了一个大口子,我的小腿居然露了出来。
我呆住了,此刻终于明白逍遥门的衣服为何做得如此宽大了。
小荷包拍手叫道:“江公子快看,我家小姐的肉肉好白!”
我狼狈地捂住裙子,面红耳赤地瞪了小荷包一眼。她到底是谁的丫鬟?
江辰一个轻跃退到门外,似笑非笑地瞅着我,“小末,你白日调戏我,夜晚色诱我,是想考验我的定力么?”
我头昏脑涨,无语凝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关上——我不考验你,我躲着你还不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