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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草色遥看近却无

他笑容一僵。

我伸手拽住了他的腰带,正色道:“师父说过,行医治病之时,要浑然忘我。”

他急忙揪住腰带另一头。

我与他扯着腰带两头实打实地拔了几回河,到底抵不过他的力气,腰带被他扯了回去。

我撸了撸袖子,正欲再战。

他撑着桌子一个鹞跃从窗户翻了出去,离了八丈远才停在一棵桃树下,颤抖着手指,面色微红:“你……”

我拢袖暗笑,行医多年早就练就一坨金刚不坏之心,在我面前仗“势”欺人,岂不是……想了半天,没想着合适的词,我回了灵夕阁,去洗帕子。

因为来了贵客,午饭极是丰盛,饮的是眉妩新酿的米酒,盛放在碧玉碗中。

师父他是个讲究人,每一种茶水都要配一种杯子。铁观音用紫砂,毛尖用琉璃,雪菊用白玉盏。眉妩也是如此,米酒一定要用碧玉碗盛放才好看。

可怜每次我吃个米酒都胆战心惊,生怕摔了玉碗,虽说神医日进斗金,但也经不起有一个烧包的师父和一个败家的徒弟。身为伽罗的财务总管,为了收支平衡我真真是操碎了心。

米酒入口酸酸甜甜,酒气香而不厚,薄而不淡,还掺杂一股淡淡的荷叶清香。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碗,由衷赞叹:“美味至极,阿妩你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救得了人,勾得了魂。简直就是一枚宜室宜家的贤妻良母型名医。”

她脸色浮起两朵绯云,却没有谦让,大大方方道:“你说得对。”

容公子像是被呛了一口,眼中闪过一道笑意。

他的吃相也真是好看,举手之际,风度翩翩。明明食用人间烟火,却有一种餐风饮露的感觉,颇为养眼。

眉妩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日,睡觉之前,突然恶狠狠地掐了我一把,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龇着牙道:“嗯,春梦。”

眉妩又掐了我一把:“讨厌啦,死丫头。”

我嘿嘿笑了笑,回到灵夕阁睡觉。

翌日一早,我照例天未亮爬起来去摘朝颜。旭日东升的那一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扬的赞叹:“东海的日出,果然瑰丽雄伟。”

“你怎么也起得这样早?”

他手中托着一朵朝颜,放在我的金盘上,浅浅一笑:“嗯,有件礼物要私下送你。”

我不由一怔,有生之年,居然还有男人送我礼物!我扭头望了望太阳,的确是从东边出来的。

“什么礼物?”

他笑着卖了个关子:“很特殊的礼物。”

我着实好奇:“怎么个特殊法?莫非送我个相公?”

他唇角一勾,无声而笑,眼眸中那璀璨深邃之处,似乎融了一天霞光。

白色长衫,只在下摆处绣了几枝修竹,衬着他高洁清雅,出尘不俗的面孔,如是画中人。相由心生,我想他应该是个极风雅的人,有轻微的洁癖,有不俗的品位,有一双能直窥人心的眼眸,却怀着一颗淡漠无谓的心。

我私心揣摩着眼前的这个人,不觉恍然失神,直到拿云在头顶上煞风景地叫了一声,我才发现自己还眼巴巴地望着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心里有点异样,闭了下眼睛。

“你在干吗?”

“嗯,念经。”

“念什么经?”

我眼睛睁开一条缝,干笑:“还是不说了吧?”

他莞尔一笑,柔声哄道:“还是说吧。”

我正色道:“色即是空……”

他噗的一声,转过身去。负在身后的一双手,骨骼清奇。

我一路念经跟着他到了负雪楼,进了书房。

他径直走到书桌前,回身对我招了招手:“你过来。”

我走上前,他衣袖一抬,手伸向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地就往后一避,心突突跳了两下。

他的手指停在我的眉间,问道:“你眉间这印记,是天生就有吗?”

我点头答是。

“眉妩会整容易容之术,没想过帮你去掉?”

“这印记溶于血肉,除非剜掉这块肉。比起头上嵌个大碗,倒不如顶一坨墨,你说是不是?其实这样也蛮好,出门在外十分安全,再说我自己也看不见。”

他幽幽道:“做人不能太自私,要多想想别人的感受。眉妩如此窈窕,大约也是因为每日面对着你一同用餐……”

我:“ ……”

他从紫檀桌上的笔架上取下一支细狼毫。阳光照着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有玉石一般温润的光泽。

“来,我给你画一张画。”

我有点受宠若惊,实在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还有人肯来为我画像。虽然师父和眉妩从未说过我丑,但几乎每个男人见到我,都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移开目光,可见我那霸气的容貌究竟有多么的男儿不宜。

他摊开一张宣纸,压上玉石貔貅镇纸,然后落笔。

屋子里静得一丝风都没有,连花香都格外浓郁。

他低头运腕,笔在手中行云流水,奇怪的是,既然是在给我画像,为何看都不看一眼?

过了一会儿,他将画递给我。

画中的女子,眉如远山,秋波灵动,笑靥恬美从容。裙裾翩翩,似乎一缕风起,她便可以乘云飞去。

真是一支生花妙笔。

“好看吗?”

我真心赞道:“好看,这是谁?”

他望着我:“自然是你。”

我愣了下,转而扑哧一笑:“你当我没照过镜子吗?我哪有如此好看。”

“的确就是你,本来的模样。”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素来淡漠随意的面容难得的认真深沉。

“本来?难道我现在的样子,不是本来的模样?”

他指了指我眉间的黑印:“这并非胎记,是眉间轮的封印。”

我一惊:“封印?”

他点头。

我眼前一黑,颤着声道:“难道我是只妖精?”

“嗯,据说,”他顿了顿:“妖精都很美。”

……噗,心口中箭。

“如果去掉黑印,你便是画中这个模样。”

我看着画中女子,似乎是我,又似乎不是。

“你不信吗?”

我委实有点不大信,我居然能长得这么好看?

“你稍等。”他去屏风后拿了一只小锦盒出来。

“坐下别动。”他将我按在铜镜前,从锦盒里挑了一团东西,在我眉间抹了几下,肌肤上有一种幽凉滑润的感觉,但随着那手指的移动,又在幽凉中生出一丝暖来。

他将铜镜举到我眼前。

我惊诧得说不出话来。黑印不见了,那药膏和肌肤融为一色,眉间光洁如玉。

我情不自禁赞道:“没想到公子易容之术如此高明,也没想到,我竟然这么……耐看。”

我一向低调惯了,“好看”这个词,在嘴边滚了几滚,终咽了回去。

他在我眉间轻轻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

“现在你信了吧?”

我点头。

“若是没有这黑印,你其实,也是个,”他顿了顿,似乎在踅摸一个合适的词:“嗯,能看的姑娘。”

我忍不住挠了挠桌腿 ……只是,能看而已?公子你到底眼界有多高啊。

“你想不想去掉这个封印?”

“当然想,怎么去?”

他粲然一笑:“这个就算是我送你的礼物。”

我心里一喜:“你是说,你可以帮我去掉?”

他含笑点头,慢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他笑了笑,眼神温柔似水令人目眩:“这件事我暂时还没想到,你先答应就好了。”

……这,不好吧?万一让我杀人放火呢?

他似是看出我的担忧,当即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之事。”

……有些事虽然不伤天害理,但也不宜为之,我素来喜欢做有把握的事,这个充满了未知的要求,就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他随时可能来收紧这根丝线,让我去完成一件不可知的事情,究竟我能否做到,又是否愿意去做,都是未知。我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画中的女子清丽脱俗,眼中如有一汪春水,去掉封印,便如此画,不再是人见人惊的丑女,也许会有一些男子,为我倾心。

该如何抉择?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理智稍占上风。

“让我考虑考虑。”

“好啊,不过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

“去掉封印,你便可以开启天知,看到一些凡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笑问:“莫非是地底下埋着的金银财宝?”

他一字一顿道:“鬼魂妖灵,或是一些不洁的东西。比如夜间醒来,可能会看见床前飘着几只……”

他颇为体贴地打住了话头,含蓄地望着我。

我目瞪口呆,一身鸡皮疙瘩悄然降临。

他凝视着我,认真地问道:“你,还要不要去掉这个封印?”

我本来犹犹豫豫的心,更加犹豫了。

“不急,慢慢想,想好了随时来找我。”他的语气极是宽容温柔,倒像是哄一个贪嘴吃又怕肚子疼的孩子。

我走出负雪楼,满怀疑惑。这个封印究竟是何人所为?为何要封住我的眉间轮?有天知的人,这世间少之又少,这天赋异禀究竟是福是祸?

我纠结思考了一整日,也未下定决心这封印到底去还是不去,便去含烟阁找眉妩商量。

眉妩听说之后,表情喜大于惊:“真的吗?”

“是,但是,去掉之后,我便开了天知,据说,可以看到一些鬼魂妖灵等。”

眉妩捂住嘴啊了一声,表情演变为惊大于喜。

“那你,还是不要去了封印吧,若是整日看到那些东西,日子还怎么过啊。”她突然眼睛一瞪:“哎呀,晚上和相公欢好,岂不是都能看到床边的旁观者。”

我:“ ……”陷入情网的人,思维果然都有点剑走偏锋。

她又道:“灵珑,若是一个人喜欢你,岂会在意你的容貌?一见钟情什么的,最不靠谱了。”

……她貌似忘了自己正在干这不靠谱的事。

我施施然拢了拢袖子:“话是这么说,可是若是第一眼就把人给吓跑了,哪来后来的相处相知?”

我自问自己仁心仁术,但长到十七岁,只有一只雄性爱过我,便是旺财。

“那封印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没想好。”

“那你还是等师父回来再说吧。”

我决定先去睡,此事不急,容我再想想。

辗转了半夜,也没想好,迷迷糊糊中陷入梦境,居然又做了同样的一个梦,还是那一方仙气缭绕的海岛,那人背对我,肩上停着一只鹰。

这个画面和我第一次见到容琛如此相似,但容琛气宇轩华,风流倜傥,这个人却仿佛历经了沧海桑田,长衫落拓,写尽寂寥。看着那个孤寂的背影,我竟然在梦里生出一丝深切入骨的同情和心疼,好似这个人的孤寂和寂寥都与我息息相关,感同身受。

我苦苦蹲守了半夜,他终于转身,我喜不自胜地看了一眼……无语醒来。

怎么会是镇上的屠夫阿武?!

师父不喜喧闹,又刻意要保持神秘,所以选了伽罗这么个类似于世外桃源的所在,这里诸般皆好,就是离群索居,生活上略有不便。于是师父便让阿武每隔半月从镇上送些肉食和油盐等生活用度过来。

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日已是四月初三,阿武还没来,于是便梦到了他。

我吃素倒也罢了,容琛乃是师父的贵客,岂能一直这么清汤寡水?我决定亲自去镇上买些肉来。

到了镇上,阿武的肉铺却关了门。找街坊邻居打听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他,赫然发现半月不见,他居然改行,去当了私塾先生的助手。

看惯了他的短打扮,突然一身长衫,头顶青巾,我瞅了半天才认出他,正欲赞一句: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却听他文绉绉先道:“灵珑姑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秋不见,想得半死。”

“啊,好说,好说。”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道:“你怎么改行了?”

“荷花说,她不能嫁给一个屠夫。”

荷花乃是阿武的心上人,自打认识他,我在他口中听到的最多的三个字便是“荷花说”,出现频率远远超过儒生的“孔子曰”。

“为什么?”

“她说我整日打打杀杀没有前途。”

这个说法我不甚赞同。谁说打打杀杀没有前途,关键是看打打杀杀的对象是谁。若是打打杀杀的对象是一群枭雄,最终杀出一片江山,那你便是盖世英豪,开国帝君。若是打打杀杀的对象是一群奸邪恶人,那你便是为民除害的侠义之士。不过,阿武打打杀杀的对象是一群猪……

既然阿武改行,我只好去镇上其他的肉铺下了订金,约定好每月初一来伽罗送肉,顺便捎带些油盐等物品。

我扛着一袋大鱼大肉回到伽罗,眉妩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子好菜。

三人坐在香樟树下,支了张大方桌正吃得欢实,突然听见竹林外有人呼唤。旺财立刻做出猛虎下山的招牌招式,一见是阿武,便悻悻然蹲下继续啃鸡骨头。

阿武身着一身白长衫黯然销魂地飘了过来。

我惊诧地问:“阿武,你是怎么了?”

阿武哀哀婉婉道:“我改了行,荷花还是不肯答应我,她说我眼睛太小。”

又是荷花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武不必难过,除了荷花,这世上还有桃花、杏花、菊花……”

他幽幽道:“鲜花一堆,我只掐一朵。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没想到他如此痴情专情,连我听着都颇有些感动。但感情这种事,常常是外人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当事人却无动于衷。

阿武又飘到眉妩姑娘跟前:“听说你最善改变人的相貌,能不能给我整成一双大眼睛。”

“这还不是小菜一碟。”眉妩眉飞色舞地拿着筷子指着阿武的眼角,如指点江山:“这里开大一点,眼睛就会变大,若是还嫌不够大,我再给你割出一道双眼皮,保管让你变得双目有神,精光熠熠。”

“真的吗?”

眉妩一挑眉梢,笑得妩媚骄傲:“自然是真的,我可是神医莫归的弟子,算不得神医也算得名医。”

身为师姐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低调了。我是一小就跟师父学医的,眉妩是半路入门,医术比我差得多,不过整容易容却是一把好手。按照师父的话说,术业有专攻。她擅长在人脸上动刀,我擅长在人身上动刀。

阿武在眉妩手中,三日后,变了个人。

我和眉妩以为这下回去必定是皆大欢喜,不料,才过了一天,阿武又飘来哭诉:“荷花说,我眼睛是大了,但显得鼻子太小。”

……荷花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眉妩也深有同感,于是索性给阿武整了个一次到位。过了几日一拆封,阿武惊喜陶醉地照了一天镜子,去井边打水的时候也探头探脑地临水顾盼,差点一头跌进了井里。

他的容貌与过去简直是云泥之别。整个镇子,再没有比他更英俊的男人。他欢欢喜喜地告辞,让我和眉妩等他的喜糖。

我甚是欣慰,但私心里倒起了另一个忧患,他变得这般英俊,该不会看不上荷花了吧?

谁知当夜阿武又哭上门来。

“荷花说,我太英俊了。”

我无语怔立。眉妩哭笑不得。阿武英俊的脸蛋哭成了一团没发好的面团。

我叹了口气,上前拍肩:“兄弟节哀。喜欢你,一个理由都嫌多,不喜欢你,一千个理由都嫌少。荷花这是找借口。”

眉妩也道:“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觉得灵珑也不比荷花差啊。”

阿武抹了一把泪:“眉妩姑娘,这么昧良心的话你怎么也能说得出来呢?”

我一头黑线。

容琛极不厚道地噗了一声。

眉妩又换了个劝解的法子:“我觉得做屠夫没什么不好啊,你家娘子每日都可以吃到猪耳朵,喝到猪肝汤。”

阿武立刻眼冒绿光:“那你愿意嫁个屠夫吗?”

眉妩讪讪干笑。

阿武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世上,还有不口是心非的女人吗?”

为了不让阿武对这个世界绝望,我弱弱举了下手。

阿武一皱眉:“你不算女人啦。”

这句话太有杀伤力,我有些不淡定,挺了挺胸道:“我哪里不算女人了?我也有前有后啊。”

“女人一般都脸皮很薄,不会说这种话。”

眉妩和容琛齐齐噗了一声。

我:“……”

英俊的阿武黯然离去。我和眉妩都甚是遗憾。很多事情外力无法改变,眉妩纵有一双妙手,改得了阿武的容颜,却改不了荷花的心意。

夜色渐深,我爬到观月楼上,手里捧了一壶忘忧。

月华如练,照得庭中景物雾气泱泱如同润在水波中。下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树影中走出一个人。

容琛负手站在楼下,仰头看着我。

我摇了摇酒壶,大大方方道:“上来喝一杯。”

他登上楼梯,坐在我身旁。

我拿衣袖把壶嘴擦了擦,递给他。

他倒也不嫌弃,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晃了晃酒壶,没好气地笑:“就一口?”

“酒多伤身。意思意思即可。”

他瞥了我一眼:“你不觉得这意思太小了吗?”

我嘿嘿一笑岔开话题:“公子我想通了,这块封印,就当是胎记罢了。”

他略露讶色:“你不想去掉?”

“我当然想,但还是觉得不去为好。”

容琛默然片刻,问道:“为何?”

“我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对眼下平和宁静的生活甚是满意,唯一的缺憾大约就是容貌不尽如人意,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又岂能事事顺心?自然,一副好相貌可以得到更多人的喜爱。我也想有副好相貌,觅个如意郎君,将他金屋藏了娇。可是,你看阿武,不管他容貌如何变,荷花都不喜欢他。真喜欢一个人,应该不介意容貌。也许我能碰见一个人,不因为我的容貌而喜欢我,这样,反倒是我的幸事。”

他静静等我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我的肩头,一本正经道:“你说得也是。像我这样,女人喜欢我,也不知是喜欢我的容颜,还是我这个人。所以长得太好,也很烦恼,桃花运太多,也很纠结。”

我……

他云淡风轻地叹了口气:“唉,你说这将来找老婆吧,也是个麻烦。娶你这样的,别人会说我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娶了眉妩那样的,又怕她把我的风采给压了下去。”

“ ……”我咽了口唾沫,默默起身。

“唉唉,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我捂着心口,幽幽道:“公子,容我先回去把碎了七八瓣的心拼凑拼凑。”

他一脸无辜:“我说了什么?”

……公子你真是杀人于无形的高手啊。 sJeQyfiL8pmTjXWYr/Mlt1WYQh4zPDfXyNWRVSRZbVSZGB3YFTGvZjXcbe6NZa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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