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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以天鹅等鸟体鸟图鸟塑像卜占吉凶、象征吉利避邪的习惯,在北方诸民族中十分普遍。

——富育光《萨满教与神话》

第二天上午,白依拉、图雅和巴格纳骑马去客栈,三人后面是四辆牛车,一辆载着兄妹俩,还有仆人莫日根和其木格小两口的行李家当。其他两辆装的是厨具、马鞍、客栈用具、木匠工具、两大罐羊油。另一辆载着杂物和三只被拴住四脚的大肉羊。牛车后面还顺牵着两匹光背马,一匹是客栈的备用马,一匹是巴格纳原来在商队骑的黑鬃马。

白依拉对巴格纳说:阿爸给你的这匹大白马,是他第三好的马,又快又有长劲儿,连我弟弟布赫朝鲁想要,阿爸都没舍得给,看来阿爸是要把你当作儿子看待了。他很敬重你的先祖,全苏木的人都敬佩。这么多年来,那么多的商队里面,就你一个是咱们旗的蒙古人,大伙早就把你当自家人,都盼着你来接手这个客栈,把它办好。

巴格纳深深叹道:下回我见到札那就叫他阿爸。刚才临走的时候,我就想叫他阿爸的,可是我从三岁起就没叫过阿爸了。

初夏的额仑草原,山花盛开,草香扑鼻。一对对百灵鸟双双飞,双双唱。在草原,百灵是空中的歌王,只有百灵鸟才能在飞行中连续不断地唱歌,也能快速扇翅悬停在空中欢乐独唱。那歌声清脆婉转,悦耳动听,变化多端。这一只百灵唱完,另一只就会接着唱。宽广的额仑草原上百灵鸟多得数不清。三人一路走,一路都是歌声,草原的鸟语花香让三人的心情都异常舒畅。三人纵马奔向茫茫草海,清凉的夏风将图雅、白依拉的白绸单袍和巴格纳的白布单袍,吹得像大海中小船鼓胀的风帆,吹得三人像互相追逐嬉戏的白色海鸥。图雅快乐得像个小姑娘那样,鞭马冲到鲜花最密最艳的地方,放慢马步,仰头高唱:

百灵鸟,双双飞,
草原天空碧,
百花清露滴。
唱呀叫呀好甜蜜,
忽然落到草丛里。

百灵鸟,好甜蜜,
为啥落到草丛里?
草丛里,更欢喜,
扇着翅膀叠在一起做游戏。

百灵鸟,双双飞,
飞了半圈又落地。
窝旁跑来小马驹,
看着小小的鸟蛋好惊奇。
百灵鸟,双双啄,啄鼻子,
马驹痒痒得又逃又跳打喷嚏。

巴格纳笑得肚子疼,说:真是太有意思啦。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玩、好笑的儿歌呢。这是哪个部落的歌?

白依拉有点得意地笑道:这是图雅妹妹小时候自个儿作的儿歌。那时候,她在咱们苏木办的学堂里读书,老师苏米亚是个学问家,从前在青海、西藏的佛学院学过十几年。后来旗府把他派到咱们苏木当文官,还让他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他会作诗,还教孩子们写儿歌写诗。他教得最好的两个学生,就是他女儿萨日娜和我妹妹图雅。

巴格纳心中的情感猛然波涛般涌起,他有些结巴地说:真……真的啊?怪不得图雅的歌这么不一般。小才女啊。这首儿歌充满孩子气,很生动,没想到连小马驹打喷嚏都能写进歌里。你是咋想出来的?

图雅笑道:是萨日娜姐姐帮我改的,她阿爸也帮着改了一两个字。萨日娜的歌写得更棒,我们两人是最要好的朋友。那时候我从部落到苏木上学,就住在萨日娜的家里。上完课以后一起玩,一起唱歌写歌,晚上睡在一个皮被里。她阿爸苏米亚老师会唱好多好听的蒙古、西藏、青海和西域的歌,还有佛家的歌。我俩越爱听,就越想学。苏米亚阿爸早就开始教萨日娜写歌写诗了,我上学以后又开始教我。他教得可严了,每天都让我俩背诗背歌词,短诗一天一首;不短不长的诗,两天一首;长诗四五天、七八天一首。然后,再教我俩咋写歌词,咋写诗。

巴格纳好奇地问:苏米亚阿爸是咋教的?

图雅微笑道:他说,要写最有意思的,最能让自己心跳和暗自发笑、流泪的事情;千万不要写别人写过的东西;要懂得“兵贵藏计,诗贵藏意”,要学会巧妙藏诗。歌词和诗一定要精炼,要像从牛奶里提炼出黄油,等黏稠的粗油浮到牛奶表面,取出来放在长布袋里,等攒够了就用火熬,再撇掉油渣,才能成为黄油,成为诗和歌。一桶牛奶,是母牛吃了一两亩青草才精炼出来的,一桶牛奶却只能炼出一小勺黄油啊。写诗歌还要有美丽的景物、新奇的比喻、心中感动的真情……他还说了好多哪,以后再跟你说。

巴格纳惊叹道:啊,怪不得你们姐妹俩能写出唱出那么好的歌。原来你俩有这么了不起的老师指教啊。他说的这些,也让我开了窍。你刚才唱的歌,萨日娜和苏米亚阿爸帮你炼得真纯啊,这首歌里面就藏了你心里好多的愿望啊。

图雅乐道:你也听出来啦?去年,我把这首歌唱给了我的男朋友听,他听了恨不得马上就把我娶回家。我俩是在那达慕大会上认识的,他也是个好歌手。他听了我的几首歌以后,就让他的阿爸阿妈请人到我家来提亲了。

巴格纳说:我也想听你的歌……可这会儿,我还是想听你讲讲萨日娜。

图雅愉快地说:好吧。萨日娜的阿爸和我阿爸额吉也是最好的朋友。她和她阿爸的绿宝石眼睛可漂亮了,我真羡慕她。唉,不过萨日娜好惨啊,她的未婚夫巴图是全苏木最棒的马倌和赛马手,又是个让人尊敬的英雄。苏木所有的姑娘都爱他,我也爱他。他俩从小到大都在天鹅群里长大,两人就是一对天鹅,谁也别想插进去。没想到她的命运这样悲惨,我一想起她就想哭。我有一段日子没见到她了,这次到客栈我得抽空去看看她,再把她接到客栈来住几天。

巴格纳悲喜交加,他没想到图雅姑娘与萨日娜是这么亲密的姐妹,便急于想求她帮他接近萨日娜,他说:我听不少人讲过萨日娜的故事,让我听得好心疼。我给她送过喂天鹅的麦粒,还看到她和天鹅们一起唱歌跳舞呢,她真不像是人间凡女。我相信草原上任何小伙只要听过看过她和天鹅的歌舞,他的心里就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了……可她谁都不想见,整天沉在她的思念和悲伤里。我真的好想帮她早点还清债。

他又想了想说:图雅妹妹,我没想到你跟她是这么亲的好姐妹,那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接手这个客栈就是为了萨日娜。图雅妹妹,请你千万要帮帮我早点再见到她,我天天担心她会撑不住。

白依拉勒了勒马,问道:你接手客栈真的是为了萨日娜?

巴格纳说:真的。要不,我真不敢接。

白依拉叹道:怪不得昨晚斯琴高娃跟我说,巴格纳忽然愿意接手客栈,还说想在额仑草原上有一个自己的家,没准是相中了咱们部落的哪个姑娘,多半就是天鹅姑娘萨日娜。在咱们苏木哪个姑娘能跟萨日娜比啊。你没丢掉蒙古贵族真正的仗义啊。我家也一直在帮她,可是部落每年上交的贡羊数太大,这些年又接连遭白灾,全苏木三个部落需要帮的人太多了……咱们苏木多数小伙都爱萨日娜,可谁都知道,她是天鹅姑娘,再也不会嫁人了。巴图确实是她唯一的雄鹅,整个旗盟也再没有比得过巴图的小伙了。

图雅说:那我也明白了。我和她从小就是最要好的姐妹,我最懂她,她的心真是跟巴图一起走了,早已不在人间。这十几年来我亲眼看到他俩是咋样相爱的,让我好羡慕,好心痛。我们都会帮她还债的,我也常常提心吊胆,怕她撑不住。有你这个客栈掌柜帮她,会好一些。过几天我就带你去见她。

巴格纳连连道谢,感激万分。

白依拉说:你要是能把客栈办好,兴许能慢慢帮她还清债。不管她会不会答应你,也要先把她救出火坑。我一准帮你办好客栈。

中午,三人下马在牛车古道旁等牛车。牛车赶到后,五个人就地简单野餐,喝了几碗从毡子包裹的铜壶里倒出来的温奶茶,饱饱地吃了手把肉和奶豆腐,便随着牛车慢慢走,慢慢聊。

下午日光偏黄时,三马四车翻过一道较高的山梁,就看到了西南边的客栈。让他们三人没想到的是,原先那个只有一对中年夫妇看守的荒凉客栈,竟然很热闹。商队的十五六辆马车和六七十辆牛车,停在客栈南大门外的车道上,排成了长队。跑近一看,几个人好像在争吵或恳求什么。

巴格纳大喜道:客栈还没开张,就有商队急着来投宿了。准保是我们大盛魁商号的车队,别家商号的车队没这么大。自家人来了就得赶紧让他们进,正好让他们自己先简单收拾一下客房和院子。

三人快马冲到客栈大门前。看院的张富贵是蒙古族,四十五六岁,一脸络腮胡子,眼里透着精明,是半农半牧区来的外来户,蒙汉通。他对白依拉说:大掌柜,你来了正好。他们非要进院,说菜地那口井的水浑,给牛马饮水也不方便,非要进院用那口好井,还想住里面。我跟马车队的掌柜戗戗了半天,没承想他们商号的牛车大队也赶过来了。来了这么多的人车我哪架得住,只好锁上大门,站在门外守着。

商队的商头和几位商人领班一看到巴格纳,呼地围了过来,连声高叫:巴格纳,巴格纳,你咋来啦?

于是亲热地跟巴格纳又是拥抱、又是拍肩、又是捶胸。商号东线老板秦川四十三四岁,一副爽快、干练又儒雅的样子,再加上游商的风尘仆仆。他见了巴格纳满面笑容,说:昨天我路过旗府,正要赶往呼伦贝尔,恰好碰上你们车队派来找我的人,说札那聘你当客栈的掌柜,你也答应了,这可是件大事啊,我就连忙掉头到这个客栈来等你了。这事真成了?

巴格纳笑道:成了,是二掌柜。然后向他介绍白依拉,说:札那的长子白依拉才是大掌柜,可主要的事让我管。又转身向白依拉介绍秦川:他是老秦大哥,是大盛魁商号经营这条商道的主管,是我的顶头上司,也是我的好大哥,跟亲大哥一样。我就是在他照看下长大的,小时候我管他叫叔叔呢。

老秦连忙用带河北口音的蒙古话对白依拉说:不用多说啦,咱俩是老相识了。上回商号给你家推荐的那个掌柜,把客栈弄垮了,真是太对不住你们家了。这回你们请巴格纳当掌柜就妥了。他是我们商号的人,是我的弟弟,这回我来担保,我拿这条线半个商号的车队做抵押,成不?

白依拉摆摆手说:不用啦。巴格纳是自己人,和我们是同一个乌珠穆沁大部落的人。他的一个祖辈为了蒙古草原把命都舍掉了,我们全苏木的人咋能不相信他呢。

巴格纳又向老秦大哥介绍图雅,说:她是札那的女儿图雅。是来帮客栈开业的,还想跟我学做生意。

老秦笑道:认识认识,在那达慕大会上还听过你唱歌哪,百灵小歌王啊。

图雅公主般大方地笑道:塔赛白诺(您好)。您的蒙古话讲得很好啊。

老秦说:这还是跟巴格纳的阿爸和巴格纳老弟学的哪,他学啥都快,还特会教人。我们商号这条道的人说的蒙古话,都是他教的。

巴格纳对老秦说:那今儿客栈就算正式开张。

老秦忙说:对啦,今天就开张。还不开院大门,这么好的生意还不赶紧做。

白依拉笑着高声说:成,今天额仑客栈正式开张。又对老张说:开门吧。

巴格纳对大伙说:里面还没收拾,先凑合着用。今天吃住全免费,都是老朋友老熟人了,请大伙帮忙收拾。往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正说着,莫日根的四辆牛车也快步赶到。众人看到车上有三只大肉羊,都馋得呼喊起来:晚上有新鲜羊肉吃啦。

白依拉马上吩咐莫日根杀一只大羊待客,秦川也连忙派了一个车夫帮他杀羊。老张开了锁打开院大门,人们随两位掌柜和老秦进了门。院内荒草满地,房檐下蛛网飘动,窗纸泛黄半破。有些泥墙皮龟裂脱落,露出里面的土坯砖,连房顶墙头都长有一些青草,随风摇摆。但院子不小,比内地普通的车马店要大得多。院墙一人多高,是用草泥坨堆刮出来的。院内西部是几大排石基土房,东边是停马车、牛车和驼队的大空场。停车场西北边的靠墙位置是一排马厩,院东的井台很结实,能瞅见清水在深深的井下闪着暗光。

老秦忙招呼手下牵马车进院,停车饮马喂料。牛车队太大,只能在院外卸车,牵牛进院饮水。老张两口子领着商队的人铲割院内杂草,顺便喂牛,清扫餐室、客房、伙房和两大排通铺房。三十二三个人分头忙乎,就像乱兵进了荒村。

白依拉招呼老张让他开掌柜房。老张边掏钥匙边说:头个月,旗里两个佐领和几个骑兵路过非要住店,我只好收拾了几间房让他们住,还给他们做了饭菜,一文钱也不敢收。这也是札那关照过的,这些武官得罪不起,他俩每人手下都有一百五十个蒙古骑兵哪。

白依拉接过两把钥匙,又交给巴格纳一把,三人开门进屋。这是全客栈最好的房间,外屋是大半间灶房,里屋宽敞明亮,窗纸完整,白墙干净,被垛整齐靠墙,还蒙着薄毛毡。桌椅箱柜、炕席、炕桌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只要稍稍打扫便能入住。巴格纳的简单行李已被车队送来放在炕上。

白依拉说:这间房咱俩住。你长住,我临时住住。

巴格纳很是满意,笑道:这间掌柜房很气派,我喜欢,这就是我以后的窝巢,再也不走了。

接着又去看隔壁图雅的住房,比掌柜房小不少,但也有小半个外灶间,图雅也很满意。

她连忙唤其木格收拾房间,并把装行李家当的牛车牵过来。老张又带其木格到后排房,把她和莫日根住的伙计房间先看了看。

白依拉、巴格纳和秦川随老张在院内仔细地查看了一个多时辰,商量如何打理这个客栈。到羊油灯点亮的时候,老秦和巴格纳便有了一致的新想法,并向白依拉解释为啥这样做。白依拉连连点头。

游牧和游商都有快速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的本领。当白依拉、图雅、老秦、巴格纳、老张和商人们走进小餐室的时候,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手把肉、葱爆羊肉、熘羊肝、羊肉炒野韭菜、羊肉炒萝卜片、羊肉炒黄花,还有商队带来的五香豆腐干、熏肉、花生、草原白酒等等。另两个一大一小的餐室,专门为车夫、伙计准备的饭菜也很丰盛。

主人和客人酒过几巡,又一通狼吞虎咽后,老秦显得格外兴奋,和白依拉、图雅、巴格纳、老张等人干了一杯酒后,用汉话说道:在这块全蒙古最偏僻又是最重要的风水宝地,咱们总算有个家了。在这个节骨眼的地方办好一个大客栈,这对商号和部落都大有好处。刚才我和两位掌柜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就在客栈建一个大盛魁商号的货仓和收购销售分店。在院子西边再建一排仓库和工房,由商号出资。再聘请巴格纳当大盛魁商号分店的店长,分店赢利两家共享。

这条商道的商号赢利薄厚,就看在这儿有没有货仓。商号也可以在这儿建个换牛站。这样,咱们车队就能比别的商号车队走得更快,先抢到精货好货,而且还可以多跑几趟,让半年的商季做出八九个月的生意来。

老秦喝了一杯酒,继续说:商号早就想在这儿办这个货站了。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巴格纳是咱商号公认的诚实可靠的人,他的老板是部落首领札那,更是仁义守信、让人敬重。他们就是本地人,冬季驻守在这里,咱们大可放心。这回咱们两家的合伙经营准能成功。建这家合营分店,总店也准保高兴。

众人喝彩。

巴格纳顾不上吃东西,快速给白依拉和图雅翻译,然后又细细解释。图雅听得云里雾里,白依拉掌柜倒听得大致明白,也很满意。他说:你说成就成,你定吧。

巴格纳起身给老秦和商人们敬酒,连说:房子没收拾好,委屈大伙了。

商人们七嘴八舌,纷纷夸赞道:

住这里比野地好得没法比。

露宿的话,要是下起雨来,那就惨喽。连起锅做饭都不成。

盼就盼在这儿有个自个儿的大店,啥啥都方便。从张家口、多伦出来到这儿,这老远的,人、马、牛、驼和车都该歇歇修修了。

大伙都说:自个儿的家,咱们都会爱惜的,还会把最好最便宜的东西捎给客栈。

老秦又跟巴格纳商讨了一会儿细节,说:真想再待上一天跟你多聊聊。可你也知道在蒙古草原跑长途,一天都不能耽误。有时候耽误一两天,就会耽误一趟大生意。这会儿各个商号都在抢去年一秋一冬牧人打猎得到的名贵皮毛,早到一天就能扫空几个部落的存货、好货。我明天就得去调换安排前面的车队路线,分头往前赶。

巴格纳说:我明白,你放心走吧。

老秦说:这些日子商队比较多,还有去漠北和俄罗斯的长途车队和驼队呢。我还要派人到旗里去,我们商号的施工队现在就在旗里,正要给那里的商号旗分店加盖房,我让他们先到这儿来修大库房和修缮客栈。

第二天还要赶路,众人吃饱喝足,酒宴便散。商人住客房,车夫帮工住大通铺房。

回屋时,图雅有些失落,对巴格纳说:我是札那的女儿,大掌柜的妹妹,可是大半个时辰我都干坐着,一句话也说不上,不是蒙汉通真做不成生意啊。

巴格纳安慰道:别性急,慢慢学吧。你回屋先洗个澡,在蒙古包真没法痛快洗澡,在这儿可以。我已经让老张媳妇烧了热水。大木盆我也看了,还算干净,又让她刷了几遍。待会儿,其木格就会把热水送到你屋里的。今儿你先洗,明儿我和大哥再洗。

夜里,白依拉和巴格纳躺下以后,白依拉说:今天开了个这么好的头,我真没想到。没有你,秦老板还真不会下这么大的本。你一来,客栈就成功一半了。可是我看你好像还是心事重重,还在想天鹅姑娘吧?今儿一路上,我和图雅都说,萨日娜像天鹅一样,伴儿死了,她的心也就死了,你是不是觉得没啥盼头了?

巴格纳满心忧虑:我早就知道她不会再嫁人了。我是在想萨日娜这一年多是咋撑过来的,换了别的姑娘兴许早就撑不住了……

白依拉叹道:是啊。她有两个弟弟要照看,还放心不下她的一只天鹅。

巴格纳说:客栈要干出点名堂来,起码还得一年,我真怕她这样撑下去,会出事的。那只天鹅的故事我也听说了一些…… l9T1OqdaB9wm33huhbSvqAwvXO+6e+Yov90F6FMjflSRzWPXHVzv6LN7iXJvYjC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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