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和小八是我朋友中另一对修成正果的情侣。
橙子在大三时见到了还是新生的小八,他对小八一见钟情,却忘了要联系方式。
回家后橙子后悔莫及,连夜给我发信息:江湖救急!
他在英国,我们之间有时差,刚睡醒的我睡眼惺忪,回了个“?”。
一秒钟后电话就来了。
“今天我去新生欢迎会打酱油,发现一姑娘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没要联系方式,怎么办?”
我说:“那你总该知道她名字吧?”
他沉默半晌,说:“不知道。”
我无言以对,最后只好说:“那你死了这条心吧。”
但橙子没死心,他知道小八和自己同专业,查了自己大一时的课表。每天一大清早打扮得有模有样,掐着点去教室等她。
一个月后又问我:“你说我怎么就等不到她呢?”
我问:“你确定你课表没问题?”
他说:“肯定没问题啊,我都是按照我大一时的课表去的……”
突然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才想起来今年换课了!”
我再次无言以对,忍住掀桌子的冲动问:“整整一个月,你都没发现换课了?!”
橙子说:“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和她开口说第一句话,哪管课上讲的是什么!”语气居然那么理直气壮,明明就是你天然呆啊!
他的专业是三年制,毕业后他选择读研,扬言总能再次遇上。
又两年过去,橙子又临近毕业,这回他深思熟虑后决定回国发展。
毕业典礼那天,他最后一次去学校,心想这是最后的机会,于是满校园转悠。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真在学校的一个角落看到了小八。他二话没说,脱了硕士服就向小八飞奔而去,但他又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好边跑边喊:“同学!同学,你等一下!”
那是他学生生涯以来回头率最高的一天。
小八戴着耳机,没听到有人喊她。橙子远远看到小八去了车站,奔到车站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眼睁睁地看着公交车离开站台。
晚上橙子跟我说起这事。
他说:“我这辈子都没可能再见到她了。”
我问:“彻底死心了?”
橙子说:“嗯,我这么倒霉的人没那个运气。”
两天后他回国,去了北京,就此告别生活了近五年的英国和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两年却不知道名字的姑娘。
2010年夏末,橙子给我打电话。
我再一次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只听到他大喊的声音:“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我心想我哪知道,说:“不猜,要么你告诉我,要么你就让我去睡觉。”
橙子嘴硬:“……那你就别想知道了!”
刚挂电话两秒,橙子果然又打给我,这次他的声音更大了:“我遇到小八了!”
我脑壳疼,耐着性子问:“小八是谁?”
橙子说:“就是那个让我一见钟情却怎么也没联系上的姑娘啊!!!”
然后他大笑起来:“我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哈哈哈。”
好了,这下我彻底没法继续睡觉了。
两人居然在同一座写字楼工作,那天橙子刚进电梯就看到了小八。
说到这里,他特别强调了自己的倒霉史,不是坐的出租撞车,就是在地铁里丢手机。
我听完他俩相遇的故事,说:“你看,运气是守恒的,总不能一直倒霉吧。”
他说:“早知道我就再倒霉一点,这样就能早点和她重逢了,哈哈哈哈。”
我说:“开心可以,但能不能笑得小声点?”
橙子说:“不行,我开心,我乐意。”
算了,我想,然后继续问道:“那你问她要联系方式了没?”
橙子愣了十秒,说:“……我忘了,但是我看到了她的名字。”
橙子果然还是那个橙子,我心想,然后说:“加油,总有一天你会要到号码的。”
这次橙子没用多久就顺利等到了小八,只是小八对他毫无印象。
橙子支支吾吾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时隔多年终于拿到了小八的联系方式。
从此他又开始每天打扮得人模人样,买两杯咖啡在电梯口等小八上班。
冬天,小八换工作,公司在北京的另外一角。
橙子没有经历任何思想斗争,把闹钟提早两小时,每天提前去小八那儿等她。他依然买两杯咖啡,一杯给小八,一杯给自己。
那天小八问:“这么巧,你也到这儿来了?”
橙子点头,说:“是啊,好巧。”
他把咖啡递给她,送她上楼,和她挥手再见,转头直奔地铁站一路返回。
就这样,橙子经常迟到,差点被开除。
最后小八发现了端倪,问道:“你真的换工作了吗?”
在他们第一次相遇四年后,在他们再次相遇四个月后,橙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喜欢。
再次和橙子联系时,他已经决定向小八求婚。
我问他:“你们谈了不到一年,结婚会不会有点急了?”
橙子说:“我不要再等另一个四年了,我要和她结婚,一刻都不想等。”
小八也说:“我们这几年不停错过,不想再错过这么好的一个人了。”
但一切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小八是武汉人,她爸妈一直都不赞成她留在北京。
她说自己一直知道爸妈的态度,但没想到他们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橙子是哈尔滨人,他爸妈对于他的恋情也不看好,理由是两人老家隔得太远,结婚了就别想走亲访友了。
那阵子,小八每天都能接到至少三个劝说自己的电话,橙子看在眼里,心想要好好工作,尽量给小八一些未来的保证,偏偏那段时间他的业绩不断下滑。
小八说:“我知道自己来北京人生地不熟,两人在北京都没有根,光是想在北京站稳就很难。父母不同意,结婚又是个现实的问题。哪怕不去想将来,光是结婚的开销就头疼,父母也不可能帮衬。”
我当然劝和不劝分,说:“这世上很多人也面临这样的问题,他们撑过来了,你们也能。”
小八说:“我明白,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看小八都快哭出来了,顿时手忙脚乱,想不到一句安慰她的话。
坚持下去这道理谁都明白,可总是现实更为残酷。
没多久小八辞了工作,对橙子说想放空一段时间。
没有人比橙子更了解小八,他知道小八的所有想法,勉强点头答应。
几天后我去北京,橙子约我吃饭,回家路上丢了钱包、丢了手机。我说:“肯定落在吃饭的地儿了,回去找肯定找得到。”
橙子一脸淡定地往家赶,没搭理我。
我一时上火,说:“手机、钱包丢了也不回去找,你是不是傻?!”
他看看我,说:“你不是说运气是守恒的吗?如果这样能让小八回来,丢就丢了吧。”
我说:“这东西跟运气没关系,别强词夺理。”
橙子说:“你说的我能不懂吗?!我有种预感,这次小八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你能有我心痛吗?!”
我刚想回话,他说:“我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些,你别说了。”语气里再也没有理直气壮。
我叹气,无力反驳,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不常在北京,后来就没怎么听到他俩的消息了,直到某天再次接到橙子的电话。
刚接起来又是橙子标志性的笑声:“我准备了一个大大大惊喜,我们准备结婚了!”
但他太过兴奋,说两句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听他说完依然拼凑不出整个故事,决定打给小八。
这世上有一半的故事,开头总是有点俗气。
小八回到北京后,决定不再想这些事情,希望两人的生活一如往常。就这么过了几个月,日子也算甜蜜,但总有根刺扎在自己身上。
那天橙子约小八吃饭,吃到一半接了个电话,挂完电话说了句公司有急事,就急匆匆地出了门,留下她一个人哭笑不得。
下一个瞬间小八就听到餐厅里放着橙子的声音,是一句一句的“我们结婚吧”“嫁给我吧”。
小八何等聪明,一下明白了橙子要求婚。
这一句一句的话只有小八知道,是橙子平时对她说的。橙子在他们交往期间只说了十八次这样的话,她都记着。以前她对橙子惜字如金很不满,现在才明白,橙子说这句话时从来没有带着一丝敷衍。
餐厅的服务员示意小八出门,走出门后,她看到了橙子带着他们在北京的所有好朋友在大屏幕下跳舞,放的歌曲是《结婚好吗》,大屏幕放着他们在一起时的所有合照,以及那张他们那年在新生欢迎会结束时拍的合照。
那是橙子这辈子唯一一次跳舞,笨拙得一塌糊涂,差点摔跤。接着橙子手捧鲜花,拿着戒指跪着向小八求婚。
他说:“小八,这枚戒指是我用工作以来存下来的所有钱给你买的,我能给你的不多,一颗理解的心和一双温暖的手。嫁给我吧!”
小八告诉自己不能哭,哭了就不漂亮了,直到她看到自己的父母和橙子的爸妈一起从人群中走出来对自己说:“嫁给他吧。”
她再也没能忍住眼泪。
橙子是个天然呆,嘴又笨,小八一直嫌弃他对她说的“我爱你”太少。这个不知道怎么才能表白、才能说出一句“我爱你”的人,每个周末去武汉见她爸妈,为了不让小八发现,经常是一大早去第二天凌晨就回来。
她不知道橙子是怎么说服她爸妈的,但她一定知道橙子有多爱她。
“我爱你”是三个字,这是这世上被重复次数最多的三个字,对有些人来说却是最难说出口的三个字。“我爱你”可能变成心底的秘密,“我爱你”也可能变成嘴上的敷衍。
他不知道怎么说“我爱你”才最恰当,却用所有行动证明了“我爱你”。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跑得赢时差、撑得过距离的爱情,只要你相信,只要你坚持。
同样,这个世界上一定也有近在咫尺、天天见面却最终分开的恋人。
许久前看到一句话:我们只考虑分开对彼此都好,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在一起,对两个人有多好。
我想,这句话最适合对所有在挣扎的人说。
时间打败时间,爱情打败爱情,输给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别忘了在一起对两人有多好。
橙子和小八在8月18日正式结婚。
我迟钝到今天才看了他们的结婚视频,看到小八哭着对橙子说:“离开你独自旅行的那段时间里,一个人时我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我当时想的都是你。和你一路错过,最后相遇,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橙子是我见过运气最差的人,他丢手机、丢钱包、丢钥匙,然后露宿街头;他买球输、游戏输、石头剪子布也输,成为朋友圈中看球人士的明灯。
橙子也是我见过运气最好的人,他可以和一眼爱上的姑娘最终相遇,然后相爱。
全世界每天都在错过,全世界每天都在相遇,全世界每天有人住到另一个人的生命里,全世界每天有人从另一个人生命里搬走变成路人甲。如果可以,把所有的运气都给你。
那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从错过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爱。
所有的磕磕绊绊,都是为了一起欣赏这世界全部的漂亮。
BGM:Maroon 5 Sug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