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来回头看看梁氏的时代与环境:
……我国民全陷落于失望时代。希望政府,政府失望!希望疆吏,疆吏失望!希望政党,政党失望!希望自力,自力失望!希望他力,他力失望!忧国之士,溢其热血,绞其脑浆,于彼乎?于此乎?皇皇求索者有年,而无一路之可通,而心血为之倒行,脑浆为之瞀乱!……(《饮冰室自由书》)
所以康有为吟着“或劝蹈海未忍决,且歌惜誓留人间”的诗,后来梁启超还是告其友明水:“使中国而诚无可为,我惟有蹈东海以死耳!”到底那时环境的现状是怎么样的呢?西洋浪人所常常举例宣传,乃至照片绘画的:鸦片、八股、小脚、长辫、笞臀、杀头、花酒、磕头等怪状,这是最粗浅的有形的外症,人人所知道的。如果稍微放眼深刻地一看,那就更可悲了。
放眼先展望那时代整个的国家,则是:
……地利不辟,人满为患。河北诸省,虽岁中收,犹道瑾相望。京师一冬,死者千计。一有水旱,道路不通,运赈无术;任其委填,十室九空。滨海小民,无所得食,逃至南洋,鬻身为奴,犹被驱迫,……驯者转于沟壑,黠者流为盗贼。教匪会匪,蔓延九州。工艺不兴,商务不讲,土货日见减色,而他人百物,畅销内地。漏卮日甚,脂膏将枯。(《论不变法之害》)
以上还可以委之于自然及外来之灾祸!然而亡清末年的“汉族奴才”,经过三百年恐怖的大淫威的压迫,其制造奴根性的政策,居然成功,我羲黄神胄,那时不免大部分呈现着可悲痛的症象。《因明集》有一首古乐府名《奴才好》,刻画得透彻淋漓:
奴才好,奴才好,勿管内政与外交,大家鼓里且睡觉。古人有句常言道:“臣当忠,子当孝。”大家切勿胡乱闹。满洲入关三百年,我的奴才做惯了。他的江山他的财,他要分人听他好,转瞬洋人来,依旧要奴才。他开矿产我做工,他开洋行我细葸,他要招兵我去当,他要通事我也会。内地还有“甲必丹”,收赋治狱荣巍巍。满奴作了作洋奴,奴性相传入脑胚。……什么流血与革命,什么自由与均财,……我辈奴仆当戒之,福泽所关慎所归。“大金”“大元”“大清朝”,主人国号已屡改;“大德”“大法”“大日本”,换个国号任便戴!奴才好,奴才乐,世有强者我便服!三分刁黠七分媚,世事何者为龌龊,……灭种覆族事遥遥,此事解人几难索?……奴才好,奴才乐,奴才到处皆为家,何必保种与保国!
这是蒋智由先生沉痛的血泪,今日吾辈青年读之,真欲怒发冲冠,而在当时可并不认为严重的怪象。这种“严重的怪象”,真所谓“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决不是含血喷人的污蔑,危词耸听的肆谈。
远在梁、蒋以前,以谨朴著称的郭嵩焘,已记其亲眼所见云:
……及至京师,折于喧嚣之口,噤不得发。窃谓中国人之心有万不可解者:西洋为害之烈,莫甚于鸦片烟;英国士绅,亦自耻其以害人者为构衅中国之具也,方谋所以禁绝之。中国士大夫,甘心陷溺,恬不为悔。数十年来,国家之耻,耗竭财力,无一人引为咎心。钟表玩具,家家有之。呢绒洋布之属,遍及穷荒僻壤。江、浙风俗,至于舍国家钱币,而专行使洋钱,且昂其值,漠然无知其非者。一闻修造铁路、电报,痛心疾首,群起阻难。至有以见洋人机器为公愤者;曾颉刚(纪泽)乘南京小轮船至长沙,官绅起而大哗,数年不息。是甘心承人之害,以使腹吾之膏脂;而挟全力自塞其利源,蒙不知其何心也!……(《郭筠仙集·与李鸿章书》)
郭嵩涛
越十余年,梁氏之所亲见的,又变本加厉了。他说:
……吾少而居乡里,长而游京师,及各省大都会,颇尽识朝野间之人物。问其子弟,有知国家为何物者乎?无有也!其相语则曰:如何而可以入泮,如何而可以中举也。问其商民,有知国家之危者乎?无有也!其相语则曰:如何而可以谋利,如何而可以骄人也。问其士夫,有以国家为念者乎?无有也!其相语则曰:如何而可以得官,可以得差,可以得馆地也。问其官吏,有以国事为事者乎?无有也!其相语则曰:某缺肥,某缺瘠,如何而可以逢迎长官,如何而可以盘踞要津也。问其大臣,有知国耻,忧国难,思为国除弊而与利者乎?无有也!但入则坐堂皇,出则鸣八驺,颐指气使,穷侈极欲也。……于广坐之中,若有谈国家者,则指而目之曰:是狂人也,是痴人也。其人习而久之……则亦自觉其可耻,钳口结舌而已。不耻言利,不耻奔竞,不耻媟渎,不耻愚陋,而惟言国事之为耻!习以成风,恬不为怪,遂使四万万人之国,与无一人等!……(《爱国论》)
任公先生岂不知道,这“莫谈国事”的恶风,乃是满洲皇帝三百年来杀头淫威禁制的结果。过去我在北平读书的时候,还见到西直门外小茶馆里的黑墙上贴着前清时代尚未刷去的条禁:“莫谈国事!”但是痛心的,想不到吾民族承受这淫刑的结果,竟养成为“无耻”!春秋之义:“蒙大辱以生者,毋宁死!”庄子之言:“哀莫大于心死!”哪知道吾民族受淫威、蒙大辱以后,竟由心死而变成无耻,所以革命的大业,一直要等待中山先生的领导,才能完成啊!
这种无耻的怪象,延续到后来,尚为梁氏所亲见,他分别的记着:
……越惟无耻,故安于城下之辱,……而不思一雪;乃反托虎穴以自庇,求为小朝廷以乞旦夕之命。……官惟无耻,故不学军旅而敢于掌兵。不谙会计而敢于理财。不习法律而敢以司理。瞽聋跛疾,老而不死:年逾耋颐,犹恋栈豆。接见西官,栗栗变色;听言若闻雷,睹颜若谈虎!其下焉者,鲍食无事,趋衙听鼓:旅进旅退,濡濡若驱群豕!……士惟无耻,故一书不读,一物不知。出穿窬之技,以作“搭题”;甘囚虏之容,以受收检。抱八股八韵,谓极宇宙之文;守高头讲章,谓穷天人之奥!商惟无耻,故不讲制造,不务转运;攘穷于室内,授利于渔人。其甚者习洋文为奉承西商之地,入洋塾为操练买办之才。充犬马之役,则耀其乡里;假狐虎之威,乃轹其同族!兵惟无耻,故老弱羸病,苟且充额。力不能胜匹雏,耳未闻谭战事。以军资十年之蓄,饮酒狎花;距前敌百里而遥,望风弃甲!民惟无耻,百人之中,识字者不及三十。……五印毒物,天下所视为虺为鸩,乃遍国种之,遍国嗜之,男妇老弱,十室八九,依之若命。缠足陋习,……习之若性!……(《知耻学会序》)
又记:
……学校不立,学子于帖括外,一物不知。其上者考据词章,破碎相尚:语以瀛海,瞠目不信!又得官甚难,治生无术,习于无耻,瞢不知怪。兵学不讲,绿营防勇,老弱癖烟,凶悍骚扰,无所可用。一旦军兴,临时募集,半属流匀,器械窳苦,饷糈微薄。偏裨以上,流品猥杂。一字不识,无论读书。营例不谙,无论兵法。……官制不善,习非所用,用非所习。委权胥吏,百弊蝟起。一官数人!一人数官!牵制推诿,一事不举。保奖矇混,鬻爵充塞;朝为市侩,夕登显秩,宦途壅滞,候补窘悴;非钻营奔竞,不能疗饥。俸廉微薄,供亿浩繁,非贪污恶鄙,无以自给!限年绳格,虽有奇才,不能特达;必俟其筋力既衰,暮气已深,始任以事。故肉食盈廷而之才为患。……(《论不变法之害》)
梁氏虽痛哭流涕地嚷着:“嗟乎!之数无耻者,身有一于此罔不废!家有一于此罔不破!国有一于此罔不亡!”然而那时的全国,充耳不闻,这也许天将灭亡满清政权的表征。
回头再看看那时满清政权的最高主宰,所谓“慈禧太后那拉氏”这老物,则正敲榨我们全体同胞的汗血,出卖我们祖国百年命运的代价,来挥霍她个人淫乐的享受。用创办海军的专款来修造颐和园,只是最显明著称的事,此外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弥天糊涂账,例如:
……乙未至戊戌间,凡借外债五千万磅,除偿款外,所余尚一千二百十七万磅有奇。辛丑以后,各省每年解一千八百万两于北京政府,每年所余者七百万两有奇。及今三年,亦二千万两有奇矣。此等羡款,用诸何途?……乙未至庚子,颐和园续修工程,每年三百余万两。皇太后万年吉地工程,每年百余万两。戊戌秋间,皇太后欲往天津阅操,命荣禄修行宫,提“昭信股票”余款六百余万两,辛丑回銮费,据各报所记,二千余万两。辛丑后动工兴修之佛照楼(按:即后来之居仁堂)工程,五百万两。今年(1903)皇太后七旬万寿庆典,一千二百万两。另各省大员报效,一千三百万两。即此荦荦数端,专为一人身上之用,我辈所能知者,其数已达九千万两!未知者复何限。……国民乎!国民乎!公等每年绞四千三百万之膏血,为北京城内一人(那拉氏)无用之私费,公等节衣缩食,抛妻鬻子,以献纳于……北京,为彼一人修花园、庆寿辰、筑坟墓之需也!……(《中国国债史》)
西太后的荒淫逸乐,别具肺肝既如此,辅翼此淫后老怪之元老大臣期何如?譬如户部尚书阎敬铭,千方百计撙节浮款,为国家创办海军,而皇太后天天向他闹钱,老大不快,把他革职了事。这一个例,说明除了“混蛋”——如李莲英,及“恶霸”——如荣禄等以外,谁都不能存在。存在的“混大老”呢,请你看看:
……日本人谓我……握国权者,皆老朽之人也。非哦几十年“八股”,非写几十年“白折”,非当几十年差,非捱几十年俸,非递几十年“手本”,非唱几十年“喏”,非磕几十年头,非请几十年安,则必不能得一官,进一职!其内任卿贰以上,外任监司以上者,百人之中,其五官不备者,殆九十六七人也!非眼盲,则耳聋;非手颤,则足跛。否则“半身不遂”也。彼其一身饮食、步履、视听、言语,尚且不能自了,须三四人在左右扶之捉之,乃能度日。于此而乃欲责之国事,是何异立木偶而使之治天下也。且彼辈自其少壮之时,已不知亚、欧、非、美为何处地方;汉祖、唐宗是那样皇帝;犹嫌其顽钝腐败之未臻其极,又必搓磨之,陶冶之,待其脑髓已涸,血管已塞,气息奄奄,与鬼为邻之时,然后将我二万里山河,四万万人命,一举而畀其手!呜呼!……
慈禧六十大寿图
1871年大清总理衙门的大臣们
而彼辈者积其数十年之八股、白摺、当差、捱俸、手本、唱喏、磕头、请安,千辛万苦……乃始得此“红顶”“花翎”之服色,“中堂”“大人”之名号。乃出其全副精神,竭其毕生力量,以保持之。如乞儿拾金,虽轰雷盘旋顶上,而两手犹紧抱其荷包,他事非所愿、非所知、非所闻也。于此而告之以亡国也,瓜分也,彼乌从而听之,乌从而信之!即使果亡矣,果分矣,而我今年既七十矣,八十矣,但求其一两年内,洋人不来,强盗不起,我已快活过了一世!若不得已,则割三省两省土地,奉申贺敬!以换我几个衙门,卖三五百万之人民,作奴为仆,以赎我一条老命。有何不可!有何难办!呜呼!今之所谓老后、老臣、老将、老吏者,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手段,皆具于是矣。……(《少年中国说》)
至于最重要的周旋世界、折冲列强、掌握国防和战之枢机、控制国家存亡之命运的机构,叫做“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理衙门”,将呈何种状况呢?那更妙了,素有“混蛋加三级”之雅号(北京饭馆里,“水墩蛋”加上鸡丁、鸦片、鸡丝——三鸡——这碗菜就叫“总理衙门”)。大家所亲见的:
……总理衙门,老翁十数人,日坐堂皇。并外国之名且不知,无论国际。并己国条约,且未寓目,无论公法。各国公使、领事等官,皆由奔竞而得。一无学识。……(《政变原因答客难》)
这实在是千真万确之事,当时曾有“把九龙弄到澳洲东南”的笑话,因为澳门与澳洲,这班“老王爷”实在有点搅不清楚!“使”“领”之由奔竞而得,也是事实,以出使日本的为尤甚的,只是把“捉留学生”“杀革命党”为唯一要务。当时一位留日学生——笔名“东亚伤心人”——做一首新乐府,名《哀星轺》,识使臣“献媚蓄意杀学生”,附带叙述使臣的出身,说:
……使臣当日好肩背,南洋贩米东洋卖,相公堂前,袖献票纸;王爷膝下,跪呈扇子。王爷心绪忧,肥奴旁侍喘如牛,亲捧留声机器奏床头。翁在街头卖卦命,儿走上房司门政,儿今作贵人,紫绶金章衬绿巾……
“若以练兵论之”,那末:
……用洋将统带训练者,则授权洋人。国家岁糜巨帑,为他人养兵以自噬。其用土将者,则如董福祥之类,藉众闹事,损辱国体,动招边衅。否则骚扰阎闾,不能防国,但能累民。又购船、置械于外国,则官商之经手者,藉以中饱自肥,费重金而得窳物。如是则练兵反不如不练!……(《政变原因答客难》)
1894年,日本军队对旅顺发动强化攻击
上面这段话,没有一字是虚谎,甲午战争就惨败在这真凭实据上。
……据英人蒲阑德(Bland)的记述说:“在战争发生前二年,汉纳根(李鸿章部下服务的德人)请李鸿章购买大量克鲁伯厂所造的大开花弹,供战斗舰上大炮之用。李氏已经签发了命令,但是终于不曾实行。……当黄海海战时,至有两艘战斗舰,共同只有三颗大开花弹!因此在大半日的苦战当中,中国战舰大口径的巨炮皆闲搁不能作用。”至于中国自己制造的鱼雷,据严复所说,有用铁渣来代替火药装在里面的!海军李鸿章用全力经营的,内容的腐败如此;陆军就更不用说了。……(李剑农:《中国近百年政治史》)
再换一个方面,就当时推行关于经济建设的新政来观察:
……以开矿论之,……西人承揽,各国要挟,地利尽失,畀之他人。否则奸商胡闹,贪官串弊;各省矿局,只为候补人员“领乾脩”之用,徒糜国帑。如是则开矿反不如不开。……
……中国旧例:官绅之不办事而借空名以领俸,谓之“乾脩”。凡各省之“某某局总办”“某某局提调”,无不皆是也。(《政变原因答客难》)
……乃至兴一利源,则官与商争,绅与民又争。举一新政,则政府与行省争,此省与彼省又争。议一创举,则意见歧而争,意见不歧而亦争。究之阴血周作,张脉偾兴:旋动旋止,只视为痛养无关之事!……(《南学会叙》)
所以清末“官商合办”的,或是“官督商办”的经济建设,没有一件不是彻骨失败的。后来川汉铁路的建设,可怜路基已经铺到宜昌,只因“官与民争”,就扩大为清廷覆亡的致命伤!
如果我们看完了官场中的上层阶级,还觉得未能恶贯满盈,不妨再走入普通官场,看看中下层吏曹郎官的一般风气:
……前此京朝士夫,朴素如老儒。入署大牵步行,宴客不过数簋。岁得俸廉数百金,即足以自给。其名士,往往敝衣破帽,萧然自得。而举国且仰其风采也。……(《说国风·中》)
如果长能如此,那也罢了。但是到后来呢?啊,但只见:
……今也,全国富力,有日蹙而无日舒;而中流社会之人,已相炫以豪华。虽以区区一曹郎,而一室之陈设,耗中人十户之赋。一席之饮宴,值会典半年之俸。而其尤宦达者,更无论也。……(《说国风·中》)
所谓“其尤宦达者”淫奢滔天的罪恶,你如果不信,请你一读薛福成《庸盦笔记》里面的《河工奢侈之风》条:
……老于河工者为余谈:每岁经费,实用之工程者,十不及一!其余以供文武员弁之挥霍,大小衙门之酬应,过客游士之余润。凡饮食、衣服、车马、玩好之类,莫不斗奇争巧,务极奢侈。即以宴席言之,一豆腐也,而有二十余种。一猪肉也,而有五十余种。……(中间叙述种种罪恶甚怪甚详,不欲汗我文笔,从略。)食品既繁,虽历三昼夜之长,而一席之宴不能毕!故河工宴客,往往酒阑人倦,各自引去,从未有终席者。此仅举宴席以为例,而其余若衣服车马玩好,豪奢之风。莫不称是。各厅署内,自元旦至除夕,无日不演剧。自黎明至夜分,虽观剧无人,而演者自若也。每署幕友数十百人,游客或穷困无聊,乞得上官一名片,以投厅、汛各署,无不延请。有为宾主数年,迄未识面者!幕友终岁无事,主人夏馈“冰金”,冬馈“炭金”,佳节馈“节敬”;每逾旬月,必馈宴席。幕友有为棋、博、樗蒲之戏者,得赴赈房领费,皆有常例。……新点翰林,有携朝贵一纸书谒河帅者,河帅为之登高而呼,万金可立致。旧人拔贡,有携京员一纸书谒库道者,千金可立致!嗟乎!国家岁糜巨帑以治河。而频年河决,更甚于今日。竭生民之膏血,以供贪官污吏之骄奢淫僭,天下安得不贫苦!……
薛福成
其他如外人所记,太监安得海、李莲英等之恃西后淫纵祸国,那更甚于此!养成亡清“全国宦场”的国风,贯彻上、中、下,不论贫、穷、富,一样的:
……前此偶有游戏,讳莫如深。今则樗蒲之博,以夜继昼;狭邪之游,张旗鸣鼓。职务废于醉饮,神志昏于姣变!而举国未或以为非也。前此贿赂苞苴,行诸暮夜;馈者受者,成为戒心。今则攫金于市,载实于朝,按图索骥,选树论价,恬然不以为耻,而且以此夸耀于其侪辈也。……(《说国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