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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
二 |
章 |
蒋邂事先和唐不甜约好面试完一起喝奶茶，结束后，她心情不佳地去赴约。
她比唐不甜早到，随便点了杯冷饮，给唐不甜发了条微信消息后，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嘬几口。
没一会儿，唐不甜捧着一杯波霸奶茶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看样子面试不太顺利啊。”
蒋邂抬起头，露出一张苦瓜脸。
“说说。”
蒋邂一脸麻木。
唐不甜问：“见到你偶像了吗？”
“许时遇吗？”蒋邂摇头，“没有看见。”
“也对，大神的芳容，哪那么容易被你看到？”
许时遇在微博上，算是出版行业里难得的大V，早几年的认证是“知名作家经纪人”，两年前改了，成了“‘十年九遇’创始人”。
他的微博主页很干净，除了转发公司项目的广告，没一句多余的东西，不像同行业里的其他大佬那样，总爱分享自己的创业和管理心得，相反很是冷感低调，是圈内人人钦慕的神话人物。
粉丝基数也是一大世纪谜题，直逼娱乐圈大咖们，成为拥有上百万粉丝的微博大V。
多少人心心念念一睹大神芳容啊，可惜都没有机会。
“回归正题，说说你的面试经历吧。”
蒋邂流水账似的向唐不甜叙述了一遍自己的面试经历。
黎漫问的问题主要集中在图书的内容策划、包装和营销三个方面，蒋邂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几乎是把自己纸上谈兵的功夫发挥到了极致，到最后，黎漫听完，忽然一个收尾，落脚点放在了公司的某本畅销书上，蒋邂直接蒙在了原地。
她仗着自己做的功课，夸夸其谈了一大堆，结果抹的都是万金油，人家一开始就是有特指的。就像学生时期，英语老师不遗余力地在课堂上指着她的脑门，教育她“a”和“the”的区别。
归根结底，她这个面试过程是牛头不对马嘴，还啰里啰唆一大堆，估计那位漂亮的漫姐听得也是云里雾里吧。
自己真是太不争气了。
蒋邂懊恼得将吸管都嘬瘪了。
唐不甜说：“我倒觉得你不至于这么灰心丧气，听你讲了这么一大堆，还挺口若悬河的啊，能说总比哑口无言好，那位HR怎么说？”
蒋邂说：“这些HR啊，不显山不露水的，完全看不出来他们什么态度，只说让我等结果。”她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我太年轻啊。喝完这杯奶茶，我就能重整旗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继续投简历继续面试呗，还能一毕业就失业不成？”
唐不甜拍拍她的肩：“好样儿的！”
一周过去，蒋邂又面试了几家公司。
学校规定的离校日期越来越近，当务之急，她必须尽快把工作的事情确定下来，租一间离公司比较近的房子。
接连面试下来，蒋邂又通过了一家杂志社和广告公司的面试。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蒋邂觉得自己不能再贪心之后的面试了，小工作室就小工作室，总比挑来拣去最后一场空来得好。
辅导员不止一次地把她叫去做思想工作，明里暗里表示她的就业速度影响到了他们学院的就业率。
蒋邂也觉得自己不该眼高手低，找来找去还增加自己的焦虑情绪，最后她抓了阄，天意丢给了她一个答案——那就去杂志社吧。
工作确定了，接下来就是找房子。
原本找房子这事儿，蒋邂是要拉上唐不甜一起的。
唐不甜在帝都芦水区公安分局工作，是一名小小的经侦警察，专门打击经济犯罪的。在公安局这种地方工作，忙起来转成个陀螺，闲下来，又可以躺成一条无脑的咸鱼。
唐不甜最近忙得像个陀螺。
蒋邂想了想，觉得不能耽误了警察闺密除暴安良，找房子这种小事，她一个人很快就可以搞定的。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
直到她在各种各样的原因下止步于签约之前，房租、合租室友养猫、工地噪声过大……跟着中介东奔西跑了一天后，她差点就要自闭了。
而中介中途接了一个回头客的电话，趁此机会溜得杳无音信。
到最后，太阳都要打西边落下了，房子的事还没着落。
蒋邂整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找房子事小，饿死事大。
她走了几步，在就近的路边摊买了一堆烧烤，蹲在路边撸了起来。没多大一会儿，烤串上的油就把纸袋给浸透了，蒋邂的虎口顿时被油黏得油腻腻的。
那场景，好不凄凉，让人萌生出一种想在面前放个钵的冲动。
世道艰难哪。
撸到中途，蒋邂乍一抬头，隔着马路，她与对面工地上正在扒拉盒饭的农民工遥遥相望，颇有一番“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她眼神儿好，又瞥见农民工身后的施工重地阻隔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最耀眼的莫过于“房屋低价出租”，她利索地解决完剩下的烤串儿，胡乱擦了擦嘴和手，直奔马路对面。
马路的另一边，行人如流，城市灯火逐一亮起。
“怎么了？”傅九昕驻足，循着同伴的视线看向马路对面。
许时遇扬了扬下巴：“看见对面那个踮着脚看小广告的小胖子了吗？”
“嗯。”傅九昕看到了，点头，“她怎么了？”
许时遇嘴角弯了弯：“毛恋恋不是一直对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深感不满吗？她估计要敲锣打鼓地庆祝一波，在公司智商倒数第一的她，即将退位让贤。”
毛恋恋是公司的一位设计师，公司公认的变种二哈，除了在美工上独具匠心外，其他方面，用许时遇的话来说，约等于智障。
纵使习惯了他无时无刻的毒舌，傅九昕还是忍不住隔着衬衣戳了下他的窄腰：“坏嘴。”
许时遇轻笑，长手用力一搂，把傅九昕往自己怀里扣紧了几分：“过来。”
“很近了。”
“脸。”
傅九昕照做。
许时遇瞅准她的唇，咬吻了一下，很快离开。
“这才是‘坏嘴’。”
傅九昕下午来东云区参加一个美术沙龙，许时遇过来接她一起吃晚餐。J大和“十年九遇”都位于芦水区，而芦水区和东云区又分别位于帝都的西北和东南。
太阳都下山了，一个女生从帝都西北跑到帝都东南，只是为了看贴在施工重地阻隔墙上的租房小广告？
未免太闲得慌？
上车之后，许时遇问傅九昕：“J大今年的毕业生离校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傅九昕在J大美术学院担任讲师。蒋邂是J大今年的应届毕业生。
“嗯，不到一周了。”
许时遇侧头，透过车外的左后视镜看了一眼蒋邂，然后发动车子，一边将车慢慢从停车位里倒出来，一边说道：“黎大姐现在办事真是越来越磨叽了。”
傅九昕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要不要给黎漫打个电话，让她赶紧通知一下人家，万一她房子找好了，这不空欢喜一场吗？”
许时遇将车子顺利倒出停车位，驶上车水马龙的街道。
“为什么要通知？白租了房子，不就几个钱打水漂。被我‘十年九遇’录用，不应该是天大的欢喜吗？这帝都最好的房子押一付三，都不够贿赂我的。”
傅九昕白他一眼：“分明能阻止的啊。”
道路顺畅，车速加快。
许时遇眉眼淡淡道：“不归我操心。”
不远处，正对着手机输入小广告上的联系方式的蒋邂，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电话那头的房东说今天太晚了有事，约了第二天见面。隔日，蒋邂又早早地起了床，再次从帝都西北跑到帝都东南。
下了公交车，蒋邂用手机导航了好一阵儿，终于到达了房东约定的地点。
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区，来的路上弯弯绕绕，好在她方向感强，过来的时候，路线已经记得八九不离十。
不过这小区，年代感太强了，颇有一番城中村的味道。蒋邂随意拿手机一拍，都带有当年胶卷相机浓浓的复古怀旧色彩。若不是置身其中，她真不敢相信帝都还存在这样的地方。
她跟着房东去看房子。
是一普通的小平房，原本是房东家里的停车库，现在空置了出来专门出租给附近的上班族。房子里面用毛玻璃的推拉门做隔断，隔出卫生间和洗漱池，看完房间之后，蒋邂还算满意，和房东砍了砍价，最终签了合同，按了手印，用微信转了账。房东把钥匙扔给她后，叮嘱了几句就回家带孩子去了。
房东一走，蒋邂强行地把银行卡余额数字驱逐出大脑。她欢欢喜喜地参观了一遍自己的蜗居，想着房子要换个湖蓝色窗帘，再买一个温暖又护眼的台灯，床头要贴一张超大的海报，是贴权志龙，还是贴易烊千玺呢……
蒋邂正想得浑然忘我呢，手机来电了。
是个陌生号码，她滑动屏幕接起电话。
“蒋邂是吗？我是黎漫。”
一分钟后。
蒋邂冲出小平房，身后的门都忘了锁，如呼啦啦小旋风一样奔向小区门口，那是房东离去的方向。
“方……方……方女士！”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方女士掉转头：“怎么了？”
蒋邂弓着身子扶着膝盖，气喘吁吁：“你……你能……不能退还我的房租啊？”
周一，蒋邂入职“十年九遇”。
和面试那天相比，她今天的心情不能同日而语。撇开兴奋不说，她紧张的程度上了不止一个台阶。如果现在给她一架梯子，踩着就可以上天了。
作为新人，良好表现的第一点就是——早到。
蒋邂来到公司的时候，公司还没有什么人。
公共的办公区格局错落，员工的工位上，被各种办公用品塞得满满当当。液晶电脑、三联文件栏、眼药水、水杯、笔筒、熊脑袋的捶背棒，以及三三两两被挤到角落里用以明目的绿植。
和上次的拘谨相比，蒋邂大胆了许多，目光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离她最近的一个工位上，没有明显的个人用品，想来是留给新晋员工的位置，桌上堆满了一摞摞的书、一叠叠的文件，还有……那个像书又不是书，摞成堆的玩意儿是什么呢？
“这个是打样。”现场唯一的同事说，“是印厂送过来的打印样本。”
“哦……”蒋邂似懂非懂，“谢谢。”
“不用。”李舒走过来，帮她把一张办公桌上的样本一摞摞搬到地下，“这应该就是你的工位了，你先坐这儿吧。”
原来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儿。
蒋邂问：“你叫什么啊？”
对方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我叫李舒。”
没多久，公司的员工陆陆续续到齐了。蒋邂见者有份地打招呼，有的很热情地回应她，有的只是冷淡地点点头。她几眼就能辨出，这个团队很不乏有个性的伙伴们。
黎漫到的时候，蒋邂心头竟滑过一丝亲切感。毕竟在这之前，她只和黎漫接触过，其他的人，她现在还陌生得很，多多少少感到有点局促。
一看到黎漫，蒋邂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迎面走向她。
黎漫似乎在想事情，有点出神地往运营办走着，身边突兀地冒出个人，她被吓了一跳：“走路没声音，你吓死我了。”
“不好意思啊，漫姐。”
黎漫问：“吃早餐了吗？”
“吃了。”
蒋邂跟着她一路走进了运营办。
蒋邂这才问正事：“漫姐，我是想问，我今天该做什么？”
“这个啊……”黎漫刚开了个话头，电话响了，“小邂，你先回工位吧，我先接个电话，一会儿我过去找你。”
从运营办出来，蒋邂去了一趟卫生间，经过前台的时候，门口处忽然“叮”的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裹着一道淡淡的极好闻的香味。
蒋邂身为底层平民阶级，只能依女人的直觉判断，这应当是一款她身边尚无人用得起的高级香水。
而且还是男士的。
蒋邂扭头，果然是个男人。
黑色连帽卫衣，两只白晃晃的耳机插在耳朵里，耳机线藏在衣服里头，消失了一大截后，又在修长的脖颈处现身，继而缠上他的耳郭。
他走路散漫，手上还拎着一份正冒着热气的早餐。
蒋邂脑子里“轰隆”一声响，紧接着，她看见许多人和他打招呼，前台的小姐姐第一个问好：“许总，早上好。”
许时遇轻轻“嗯”了一声，慵懒至极的调儿。
蒋邂僵在原地，甚至忘了和他打招呼，而那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她，径直往那间……也就是昨天黎漫给她介绍的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暴击啊！
她维持着一种被雷劈的状态走回工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QQ响起。
黎漫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你先打开电脑随便上一会儿网，等我吃完早餐给你做个简要的岗前培训。”
蒋邂僵硬地回了一个字：“好。”
蒋邂很郁闷，回想起她们四朵金花吃毕业散伙饭那天，偷带酒被他举报，又回想起面试那天自己在电梯间做扩胸运动时的傻样被他撞见，她现在只想抱头逃走。
到最后她只能安慰自己，许时遇说不定根本就不记得她了，人家刚才走过去的时候，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自己呢。
蒋邂到底是个心大的主儿，在搬出了孔子那套“既来之，则安之”的理论后，她决定自我稀释掉一切黑色记忆，从此专心致志做一个打工族。
简要的岗前培训结束后，黎漫带着她来到喜宝面前，喜宝全名叫张喜宝，是公司的一名策划编辑，是许时遇当年亲自带出来的人，如今也算是编辑圈内的一名佼佼者。蒋邂一直是知道她的。
接下来，她主要是跟着喜宝学习做书。
蒋邂在看到喜宝的那一刻，心很安。喜宝身材略肥硕，长相亲切，一团和气，让人莫名生出几分平易之感。
黎漫简明扼要地向她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对方。
蒋邂朝喜宝的方向略略上前一步，微笑颔首：“您好。”
喜宝未语先笑，露出八颗明晃晃的大白牙，笑完才开口：“说什么‘您’啊？”翻了个白眼，“我看起来很老吗？”
蒋邂也是个嘴甜的：“您看起来不老，但您资质不是在那儿摆着嘛。”
喜宝听得咯咯笑。
毕竟是入职第一天，两人彼此还不熟，没有过多寒暄，喜宝先是加了她的QQ和微信，然后分别把她拉入了公司的QQ群和微信群。
被拉进去的那一刻，蒋邂被群名给吓了一大跳。
——许老大天下第一帅。
蒋邂左边坐着内敛的李舒，对面坐着和气的喜宝，她左瞧瞧，前瞧瞧，想要确定这个看起来特别不正经的名字真是“十年九遇”货真价实的内部交流群吗？
喜宝见她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明白过来，用口型说了句：“暴君赐名，违者——”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约等于：杀无赦。
蒋邂怀疑地看了一眼一旁安静做事的李舒，李舒努努嘴，耸耸肩，以作回应。
蒋邂又通过群成员，暗戳戳地点开许时遇的头像，看到许时遇的微信名后，轰隆轰隆，三观巨塌。
——一枚每天都担心被劫色的帅哥。
蒋邂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么自恋啊……”
喜宝耳尖：“可不是。”
“我可以加他吗？”蒋邂鬼使神差脱口而出。
喜宝、李舒皆是一愣。
蒋邂亡羊补牢道：“许时遇一直是我偶像来着，加偶像的私人账号，不都是小粉丝们特别乐衷的事吗？”说完还“嘿嘿”地干笑了两声。
喜宝说：“等过了三个月试用期，你再加老大吧。”
“哦，好。”原本她问出那句话就未经大脑，出了口，才发现太不妥了。
喜宝继续道：“要是你试用期都没过，现在就算加了，到时候也会被他无情拉黑的。与其到时候被拉黑，还不如一开始就没得到过……”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喜宝把话补充完整：“他的账号。”
貌似还是有些怪？
喜宝似乎也觉出了不对劲儿：“哎呀，呸呸呸，我不是说你不会通过试用期啦，就是论证说明一下而已……”
蒋邂：“……”
见越描越黑，喜宝索性换了种解释：“前一个妹子，入职第一天，就加了老大，对于来公司入职的小伙伴，老大一般都来者不拒的。结果你猜这么着，这妹子，试用期半个月都没过，就被老大给开了。”
“为什么？”
“那个妹子做编辑的天赋是有的，不然也过不了‘十年九遇’的笔试、面试。但是她心思不正，打暴君的主意，你说她不是找死吗？明明是我带她，可私下里，她每天都要找各种理由私聊老大，后来老大烦了，小窗口找我，你知道老板说了什么吗？”
蒋邂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说了什么？”
喜宝答：“暴君那话真是酷毙了，他说，在工作里随便挑根刺儿，让她滚。”
蒋邂：“……”
“前车之鉴太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哈。”
蒋邂狂点头：“受教了，受教了。”
上班第一天，聊太多工作以外的事，对新员工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整得自己不像是来上班的，而是来深掘八卦的一样。
视线回归电脑屏幕，蒋邂看见黎漫老早在群里艾特了自己，广而告之了编辑部新员工入职的消息。紧随其后的，全是清一色的撒花消息：
运营办黎漫：今日新入职员工，编辑部文字编辑@中二少女欢乐多。
发行部窦小洋：欢迎。
设计师毛恋恋：啊，欢迎你呀！
财务罗梦：你好哇，欢迎欢迎。
文编张喜宝：小邂，把你的群名片改一下吧。
……
蒋邂迅速地改了自己的群名片，然后在群里和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新来的文字编辑蒋邂，今后请多多关照。”后头跟着三个可爱的表情。
因小萌新的到来，群里的消息还在不断激增。
文编李舒：“欢迎。”
设计师毛恋恋：“你看起来很可爱哦！”
文编蒋邂：“么么哒。”
财务罗梦：“您好您好，看到我了吗？”
文编蒋邂：“看到你了！”
……
中途插进来一个新的ID。
插画师傅九昕：“你好，蒋邂，欢迎你啊。”
她侧头问李舒：“傅九昕是？”
李舒直言不讳：“老板的女朋友。”
蒋邂：“哦。”
那天在片片鱼自助火锅店里，和许时遇一起吃饭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吧。
回想一下女人的面容，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气质很好来着。
这么说来，傅九昕是他们的老板娘没错了。蒋邂立马回复：“谢谢。”
插画师傅九昕：“不客气。”
谈话框里又是一阵刷屏，就在蒋邂一点一点沉溺进大家营造的欢脱气氛中时，一条大煞风景的消息从天而降。
沃维什莫·拿莫帅：“各位，嫌手头上事情不够多是吧？”
群里刹那间陷入寂静。
蒋邂：“……”将目光投向喜宝。
对面喜宝的脸色呈现出被压迫式的扭曲，蒋邂顿时明白过来，这位“沃维什莫·拿莫帅”大概就是许时遇了，她在心里掂量了下，敲字发送：“许总好。”
群里安静如鸡。
好一阵儿后。
沃维什莫·拿莫帅回：“九点半，周一例会。”
蒋邂：“……”
紧接着，群里一溜消息都是——
“老大威武。”
“遵命。”
“臣遵旨。”
“收到了，老大最帅。”
“OK，已收到。”
……
蒋邂紧跟队列：“好的，许总。”
谈话框里再也没出现沃维什莫·拿莫帅的消息。
蒋邂问一旁的李舒：“这个ID的意思是？”
李舒一脸无波无澜地答：“我为什么那么帅。”
蒋邂：“……”
距离开会还有十分钟，蒋邂绕过办公桌，踱着小碎步到喜宝跟前，问喜宝自己是否需要准备些什么。
“嗨！今天是你入职第一天，没那么严苛，你旁听着就行，会后我再给你说工作。”
“好的。”
见喜宝还在回复紧急的消息，蒋邂没在她旁边干杵着，回到自己的工位拿了本笔记本和一支黑色水笔就往会议室走。
她去会议室的途中必然要经过总裁办公室，大概是许时遇就是卫衣男的这件事对她冲击太大，以至于她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
就这么几秒钟的工夫，就让她遭了“报复”。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那股高级香水的味道跟着门开门合的动作，钻进了她的鼻尖。
什么香水能保持极淡不刺激的香气，辐射范围还挺大呢？
蒋邂的思维发散了一秒后瞬间收回，后知后觉地吓了一大跳。
许时遇大概也没想到门外会立着这么一个人，跟尊雕塑似的，他冷冷淡淡地问：“有事儿？”
蒋邂猛地摇头：“正好路过。”
许时遇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拎着自己的MacBook不带搭理地往前走了。
蒋邂再一次后知后觉，亡羊补牢般地在他身后喊了一句：“许总好。”
前面的人信步依旧，恍若未闻。
“十年九遇”的例会定在每周一，与会人员主要是公司各部门高层和一些核心员工，编辑部作为图书公司的骨干部门之一，是个例外，全员都要参与。
公司开会的时候，不讲究什么职位高低、依序而坐，除了许时遇坐在掌舵者的一号位置外，其余人要么先来后到，要么见缝插针，随性得很。
此刻，一张椭圆状的樱桃木会议桌周边坐了一圈人，三三两两脑袋凑脑袋交头接耳，说说笑笑。
许时遇用笔头敲了下会议桌：“开会。”
走神的回过神来了，聊天的安静下来了。
蒋邂翻开会议记录本，又掰下水笔笔筒，罩在笔尾当笔帽，低头写上今天的日期，然后看向许时遇，她目光懵懂，对会议特别期待。
这是职场新人的普遍形态。
目光撞上，是许时遇扫了她一眼。
他语气平平地开口：“公司今天来了一位新人，先做个自我介绍，大家伙认一下脸。”
蒋邂心脏一抽，不知道还有这一茬。虽在半个小时前，她在群里已经问候过“十年九遇”的小伙伴了，氛围也相当和谐。但她从小就有发言恐惧症，一旦成为多人视线焦点的核心，她的语言系统很容易死机。
坐她旁边的毛恋恋见她不语，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老大让你做自我介绍呢。”
蒋邂回神，尽量克制自己的紧张，扫了在场的人一圈，说：“大家好，我姓蒋，单名一个邂，邂逅的邂。J大商学院财务管理专业，今年的应届毕业生。”
有人忽然笑了。
蒋邂没反应过来自己哪里出错了，继续说：“很高兴能被‘十年九遇’录用，你们都是我很羡慕、很崇拜的人，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说完，蒋邂停下扫了大家一眼，大家都没什么反应。
许时遇抬眼：“完了？”
蒋邂讷讷点头。
大家这才开始拍手鼓掌，脸上带着笑，齐齐看向她，热情仿佛是一瞬间喷涌而出。
黎漫：“欢迎你，蒋邂。”
窦小洋：“你好可爱。”
罗梦：“以后就是同事了，不用这么紧张的。”
毛恋恋：“是啊，做个自我介绍都紧张成这样，连话都快说不清了，你这胆子可不行哦。”
坐蒋邂对面的喜宝摇头：“自我介绍太传统了，这样不行，做咱们这行的，从脚趾头到头发根，都要散发着忠于创新的品质。”她隔空拍了拍蒋邂的肩，“小邂啊，未来任重而道远。”
许时遇又用笔敲了下桌子，眼峰唰唰唰掠过众人：“互相问候完了吗？”
众人：“完了完了完了……”
许时遇：“可以正式开会了？”
众人：“可以可以可以……”
许时遇用笔一指，言简意赅进入正题：“好，从喜宝开始。”
会议这才拉开帷幕。
会议先是每个人汇报一下上周的工作，对上周的工作做一个简明扼要的总结，接着规划出这周的工作计划，最后，反映工作所遇的困难。
蒋邂初来乍到，又是职场新人，懂得不多，只能竖着耳朵听。
不论是黎漫、李舒、罗梦、窦小洋，还是喜宝和毛恋恋，谈及自己的工作时都是满面自信，和先前侃大山时随意的画风完全不同，每个人都话语严谨，把自己的工作以一、二、三……的顺序一条一条罗列汇报，拆解分析，再合并总结。
会议氛围渐渐严肃。
当喜宝说到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时，许时遇和她的项目安排出现了分歧。喜宝目前有一部叫《星流之役》的科幻小说在走流程，这部小说有六十余万字，共分三册出版，各册篇幅已定好，原本该进入校对流程了，现在却卡在出版形式上。许时遇认为以丛书的形式成套出版，三册共享一个书号更好，喜宝提出异议，坚持要一本一本来。
现场分歧比较大，两党人数各占一半，一时之间，竟没有讨论出个结果。
如今专制的领导一抓一大把，蒋邂还真拿不准“十年九遇”是不是也搞“一人独大”那一套。
最终，许时遇并没有非坚持自己的不可，他让喜宝两天内出一版方案给他，到时候再做定夺。
蒋邂心想，她既然是跟着喜宝做事，那她这几天的工作应该是看《星流之役》吧。
她正有些期待地想着，听到许时遇喊到她的名字：“蒋邂？”
蒋邂猛然回过神，不自觉地弹了下身子：“是。”
许时遇头也不抬地看着面前的MacBook：“到你了。”
“啊？”蒋邂指了指自己，有点蒙，“我吗？”
“嗯。”依旧没抬头。
蒋邂破罐子破摔，正准备说话。
喜宝抢先一步：“老大，她今天刚入职，手上还没工作安排呢。”
蒋邂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在心里感叹喜宝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许时遇终于抬起他那金贵的头：“合着开会前半小时，你们光搁那儿问好呢？”
蒋邂的脸瞬间就发烫了，看向自己的救世主，没想到救世主她老人家却是老虎脸上捋虎须：“这不是带着新同事参观了一圈嘛。”
“屁大点地儿，当这儿是旅游胜地呢？”
看来老大今天脾气不是太好。
大家噤若寒蝉。
喜宝不是一般的胆大包天，居然还能接着说：“许总您说的是，我记着了，下不为例。以后要是再有新同事来报到，一定免了问候和参观环节，让新同事感受到咱‘十年九遇’工作至上的文化氛围，报到第一天第一秒，马不停蹄地投入战斗中。”
众人：“……”
蒋邂：“……”
眼见着许时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不错，公民言论自由的权利你倒是用得很好。”转而看向罗梦，“骡子，这个月的账可要好好算了。”
罗梦是公司的财务经理。
蒋邂有点蒙，看见罗梦朝喜宝摇头摊手。紧接着，喜宝做了几下切腹的动作后，又把手里那把虚无的切腹刀冲向许时遇。
许时遇微微偏头：“罗梦……”
“别别别！”喜宝的脸霎时垮了下来，赶忙认错，“宇宙超级无敌第一帅的老大，您大人有大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你别再扣我奖金了，真没得扣了……”
许时遇：“所以？”
喜宝求生欲爆发：“所以该有的环节要有，在把控范围内的效率必须提高。”
许时遇的头又往罗梦的方向偏了过去。
喜宝都快哭了：“所以不能酸领导，不能对领导做无礼的动作。”
许时遇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气儿，这才收回视线。
喜宝往后一瘫，靠在了椅背上，仿佛浑身被掏空。
蒋邂低头，笔尖抵着桌上的会议记录本，下意识写下两个词：自恋、唯我独尊。
继而回想起在片片鱼自助火锅店里的那件事，蒋邂心中生出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