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政府准备了这么久的淞沪会战,抽调的参战部队都是国民政府的精锐,十一师作为土木系的支柱,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军官毕业于军校是必须的,就连士兵也都是老兵,这些老兵在国内的战场上得到了千锤百炼,没有命令,他们是不会乱开枪的。
“冯锷,你不用等待命令,有把握可以直接开火!”林元对着冯锷的方向呼喊道。
这就是神枪手的待遇,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开火时间。
其实62团的神枪手更多,不像敢死连就只有冯锷这么一个人存在,但是在国内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神枪手,他们根本没有接受过狙击手的专业训练,拿的也是不带瞄准镜的普通步枪,他们的射击距离能超过300米就非常不错了!
而普通的老兵就更差了,他们能在200米距离上命中冲锋的敌人就很不错了,而这已经是国军精锐老兵的表现。
而这些国军的对手,日本鬼子,他们却又不一样了,八成以上的士兵,在300米的距离上可以准确命中躲在战壕中的士兵,虽说不是百发百中,但是他们的精准度却比200米上的国军老兵精准多了,这就导致敢在300米距离上开火的神枪手很难存活下来。
“六百米!”
眼睛死死的盯着瞄准镜,冯锷计算着鬼子的距离,这个时候他的食指已经搭在了步枪的扳机上,准备随时击发!
战场上的血腥味冲击着冯锷的感官,鬼子这个时候的行进速度很慢,弯着腰走着曲线,步兵的后面鬼子的重机枪和迫击炮正在设立阵地……
枪口慢慢移动,冯锷想对着鬼子步兵身后的重机枪阵地开火,可惜,鬼子步兵摇晃的身躯阻挡了冯锷的开火路线。
“五百五十米!”
冯锷很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开火,经历了罗店攻防战的冯锷知道,自己一旦开枪,可能就要面对鬼子的报复,迫击炮、重机枪、掷弹筒等等所有的火力都会呼啸而至,鬼子就是欺负国军重装备不行。
“老李,离我远点,我要开火了!”冯锷眼睛盯着瞄准镜,头都不抬的说道。
“这么远?为什么要离你远点?”李成林不解的问道,
“如果你不想被鬼子的炮火炸成碎肉的话,就别靠近我,跟我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冯锷慢慢的说着,食指却已经开始慢慢的用力,他已经扣动了扳机!
“砰!”
“咔嚓!”
冯锷击发的同时,根本没去看子弹是否击中,拿起步枪蹲回战壕,顺势推弹上趟!
“你在这呆着吧!”冯锷看旁边的李成林没有移动的迹象,嘴里吼了一句,然后弯着腰在战壕里面横向猛跑。
“砰!”
周围一米没有人,冯锷顺势爬在战壕上,又一发子弹击发!
“咔嚓!”
这次冯锷没有再跑,推弹上趟,重新瞄准!
“砰!”
“他吗的,好样的,这么远都能打中,谁干的,劳资要奖赏他!”
余子温举着望远镜,在望远镜里面,随着毛瑟步枪的枪响,对面弯腰移动的鬼子倒下了三个,不是爆头,但是这种距离上,7.92mm的子弹带给鬼子的创伤是巨大的,这三个鬼子不死也的重伤,至少他们几个月之内是别想踏上战场了!
“团长,是敢死连那边的枪声。”警卫员在旁边提醒着,
对于敢死连的这帮人,十一师的弟兄都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说好听点是戴罪立功,说难听点,就是让他们来送死的,一场血战下来,就伤亡了八成,恐怕这一战之后,敢死连就该从十一师的队伍中消失了。
“可惜了!”
余子温摇摇头,叹息着。
“如果那个人活下来了,给他弄点好吃的;算老子的奖励!”余子温顿了一下说道,
“砰、砰、砰……”
毛瑟步枪的射击声一直在持续,鬼子终于受不了伤亡了,步兵在400米的距离上停了下来,趴在地上寻找着国军阵地上的神枪手。
“那边!”
举着曹长镜的鬼子用手为掷弹筒手指示着方向。
“咚咚咚……”
“哒哒哒……”
鬼子的轻重机枪终于开始咆哮,对着开火的战壕一顿猛扫……
“噗噗噗……”
“咔嚓、咔嚓……”
蹲在战壕里往枪膛里面压子弹的冯锷耳边全是子弹钻进战壕前沿泥土的声音。
“轰、轰……”
掷弹筒发射的榴弹也不停落下,看来鬼子是被冯锷给激怒了!
“扑簌簌……”
榴弹爆炸卷起的沙土浇了冯锷一头都是,看来鬼子还是没找到确切位置,鬼子的榴弹并没有直接命中他所在的战壕。
“来吧!小鬼子!”
冯锷给自己打着气,然后探声,步枪的枪口指向直腰操作掷弹筒的鬼子。
“砰!”
迅速的开枪,然后冯锷收起枪就开始在战壕里面猛跑……
“噗嗤!”
出膛的子弹击中了鬼子的掷弹筒手,刚刚放进榴弹的鬼子眼看着自己准备拉动击发杆的鬼子被子弹的动能带的向后倒下。
“咚!”
在掷弹筒中的榴弹顺势直直的奔上天空,然后在垂直落下……
“八嘎!”
趴在地上的鬼子亡魂大冒,惊恐的看着掉下的榴弹!
“轰!”
落地的榴弹炸飞了周围的几个鬼子,不过冯锷的好运到此为止了,趴在地上的鬼子军曹不少,终于找到了冯锷的确切位置。
“咚咚咚……”
“哒哒哒……”
“轰、轰、轰……”
轻重机枪的子弹不停的击中冯锷刚刚开枪的战壕,不断落下的榴弹,在战壕的周围爆炸。
“轰!”
终于有榴弹掉进了战壕,在战壕里面爆炸。
“操你吗的,吓死人了!”
“咕噜噜!”
冯锷狼狈的翻身躲进了战壕背后的弹坑,背后不断爆炸的榴弹吓的他亡魂大冒!
“支那人的神枪手完蛋了,杀死给给!”
鬼子军官大声的呼喊着,趴在地上的鬼子开始重新前进,端着步枪,哈着腰,头上的钢盔闪烁着早晨的阳光!
躲进弹坑的冯锷没有立即开始射击,他在等待62团的神枪手开枪,至少让他们为自己分担一点压力,这样自己才有更大的可能活下去。
“团长,鬼子上来了,三百米了!”
警卫员提醒着余子温,
“知道了,命令神枪手开火,其余人准备,轻重机枪,鬼子进入两百米立即开火。”
余子温呆呆的看着敢死连的阵地,他还在为刚刚的神枪手叹息,他并没有看到冯锷离开,在这种炮火和机枪火力的扫射中,活下来的机会太少了!
激烈交火的战场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阵亡而停止,哪怕这个人是最高长官,这个时候的国军,阵地上军衔最高的人都会顺势接过指挥权,让弟兄们继续战斗,中日大战刚刚开打,国军老兵的精气神还在,还不会产生大规模的溃败!
和敢死连一同在新镇北边防守的是一营,漫长的战线上只有两个连,还有一个连和营部人员是最后的预备队,他们要防守四个方向,另外两个营的压力更大,师部就在新镇,余子温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砰、砰、砰……”
两个连,里面的神枪手不会很多,杂乱的枪声在漫长的战线上响起。
“砰、砰、砰……”
弯腰朝前进攻不是善茬,他们在奔跑着寻找掩体,然后蹲下来迅速的朝着开枪的弟兄们射击!
“哒哒哒……”
“咚咚咚……”
“轰、轰、轰……”
鬼子的轻重机枪、掷弹筒一直在等待,国军一展开反击,铺天盖地的子弹和榴弹奔着一营的战壕而来……
“噗、噗……”
“啊!”
……
不停的有弟兄被榴弹炸飞,更多的弟兄被鬼子的机枪子弹击中,惨叫声不停的从战壕里面传来,他们有的人甚至还没来的及开枪。
“痴线啊!(傻子)不知道在战壕里面躲着?”冯锷在弹坑里面咒骂着,然后又重新探起身来,继续开枪。
“砰!”
开完一枪,冯锷马上缩回来,他实在是被鬼子的炮火和机枪子弹打怕了。
“营长,弟兄们伤亡很大,挡不住,鬼子冲上来了!”
一个弟兄指着前面越来越近的鬼子,愤怒的叫着,一营本来就很稀少的神枪手在这一轮对射中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如果再不全线开火,恐怕就只有等着跟鬼子拼刺刀了。
“让弟兄开火,轻重机枪不要节省子弹,不要跟鬼子的机枪对射,给我朝鬼子冲锋的步兵突突!”
一营长看着二百五十米外不停超前进攻的鬼子,痛苦的下了决定。
进攻新镇北面防线的鬼子只有一个中队,两百多人,可是他们后面有步兵炮中队、迫击炮小队和重机枪小队的火力支援,这战斗力就不能简单的用人数来形容了。
“给劳资打!”
敢死连连长林元大声的呼喊着,命令所有人开火。
“哒哒哒……”
“咚咚咚……”
“砰、砰、砰……”
新镇北面的防线,终于全线开火,阵地上的捷克式轻机枪和民二四式重机枪从不同的方向组成了一道死亡的弹雨朝着小鬼子泼去,战斗骤然打响。
冲锋在前的十多个鬼子瞬间被弹雨打成了马蜂窝,身体颤抖着倒在新镇的土地上,小鬼子不愧是精锐,其余的小鬼子条件反射一样立即就地趴下或者半蹲开始反击,空气之中子弹乱飞,沙袋被打得噗噗响,蓬起一团团的泥雾。
鬼子的机枪继续在哒哒哒的咆哮起来,宛如蝗虫的子弹迎着一营和敢死连的阵地招呼而来,鲜血在喷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轰!”
躲在鬼子步兵中间的掷弹筒也开始了轰鸣,阵地上的沙袋掩体不断被炸飞,到处都是爆炸声,到处都是子弹的呼啸声。
“小鬼子!去死吧!”
冯锷趴在了弹坑的边沿,怒吼着给自己打气,避免自己被杂乱的弹雨吓回弹坑。
“砰、砰……”
冯锷不停的怒吼着射击,通过子弹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恐惧和愤怒。
鬼子一边这几,一边嗷嗷叫的朝着国军的阵地猛扑,不时爆炸的榴弹完全是鬼子掷弹筒手和迫击炮的表演,整个阵地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
到现在为止,62团的迫击炮仍然没有开火,至于新镇里面的山炮连,现在完全就是不敢开火,那是他们最后的靠山。
“噗咚!”
正在拉动枪栓的冯锷感觉一个重物砸在了自己弹坑的旁边,探起头来看去,一个弟兄的尸体就横在他的前面,痛苦的嘴唇不停的朝外涌动献血,他的腹部以下已经不见了,这应该是鬼子步兵炮的恶行。
“兄弟,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冯锷惊慌的问着,盯着这个弟兄痛苦的脸庞。
“咕、咕咕、咕……”
这个弟兄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从嘴唇涌动而出的全是血沫,几下过后,这个弟兄就没有了反应。
“怎么办?怎么办?”
冯锷不敢看这个弟兄的脸,整个人一滑躲在了弹坑的底部,头上是呼啸的子弹,可是他的整个身体已经开始颤抖。
“我没办法把自己当成死人,怎么办?”冯锷嘀咕着,步枪被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已经丢失的干干净净。
“对,李成林告诉我这个有用,试试!”
冯锷用颤抖的双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他那包没拆封的劣质香烟,摸出一根放在嘴上,可是这个时候冯锷才发现,自己没洋火!
“火、火、火……”
冯锷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想点燃口中的香烟,抬起头,朝外看去。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不缺火,到处都是炮弹引燃的火,有的引燃了阵地上的木头,有的引燃了阵地上阵亡弟兄的衣服,这个时候,跳动的火光就是冯锷的希望。
“轰!”
一发榴弹在弹坑的旁边爆炸,冯锷仿佛没有反应,口中仍然在嘀咕着火、火、火。
“扑簌簌……”
散落而下的泥沙浇了冯锷满头满脸。
“那里!”
冯锷的眼中,离他五十米的地方,就有一根燃烧的木头;冯锷抱着步枪,吊着烟,翻滚出了弹坑,在战壕里面疯跑。
“扑簌簌……”
战壕里面,不停的有泥沙落下,冯锷执着的朝着眼中的那根燃烧的木头奔去。
“噗咚!”
冯锷终于摔倒了,他是被一个弟兄的遗体绊倒的,这个弟兄刚刚还在战壕上朝着鬼子射击,一晃就摔倒在了冯锷的面前,冯锷来不及躲,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啊!”
冯锷从地上抬起头来,发现倒在自己脚边的弟兄被鬼子击中了脑袋,红白之物顺着钢盔朝地上流淌,脑袋已经无力的垂落在泥土里。
冯锷尖叫着,他口中的香烟已经掉在了地上,被鲜血染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