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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江南船坞，三人来到黄浦江边，雨晴跑到一段防波堤上，在江岸边展开双臂，一步一步走在狭窄的防波堤狭窄的石墙上，适应了石墙的凹凸后，雨晴小跑了起来，轻快的像小鹿一样跳跃着忽上忽下的前进，野坂连忙追了上去，在凌洲的目光里，野坂陪着妹妹，嬉笑着跑出老远。
跑了一会，雨晴累了，停下脚步，蹲在岸边，野坂也跟着一起蹲在那里，两人在高处，眼前是黄浦江码头和船坞的繁忙的景象，上海是江海通津，东南都会之地，各国各地，南来北往的船舶都在这里汇聚，只不过在雨晴的眼睛里，外国来的，尽是些挂着万国旗的大轮船，而属于中国的，尽是些方头方尾的木头沙船，在江水中泡着，显得破败不堪。不过雨晴看到，在江南船坞里，除了萨叔和他的飞鹰，也有几艘小火轮正在建造，一部破旧的绞车吊来一些钢板材料，脚手架上工人小心的卸下材料，装配到船上，拿着铁锤敲敲打打。雨晴想起了萨叔的豪言壮语，又或是疯人疯语，以后这里真的会下水上万吨，甚至，更加巨大的，让外夷们心惊胆寒的大炮巨舰么？
雨晴的思绪被远处的一声惊呼打断，那船坞里，绞车的吊篮中的材料，忽然松脱，晃晃悠悠的砸中了一个工人，那人踉跄了一下，没有稳住身体，从脚手架上掉了下去，而本来身上保护安全的绳索，似乎是腐朽不堪，立刻就被下坠的力量扯断，那人被下面的脚手架撞得翻转了几次，掉在了下面的黄浦江中。雨晴和野坂都着急的从岸上探出头去，只是两人离得太远，只能着急却帮不上忙。落水的不远处，几个码头工人扔下手里的货物，跳下水中，游了过去，翻滚了几次，从水里拽着失足的人慢慢游到岸边，雨晴和野坂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许这个世界需要更大的火轮，但这个世界也需要工人，他们不应该只是某种意义上的消耗品。”野坂看着这些说道，语气看起来像是老成的大人，不似他平日的闲散的样子，让雨晴闻言一惊，看向野坂，野坂仰着头没有看她，在上海没有海军学校里那般严格，他扬起的头发有点纷乱的滑向脑后，露出额头搭配挺括的鼻梁在阳光下勾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雨晴忽然又有了些，之前异样的情感。野坂像是在回忆一些久远且重要的事情，停顿了一会，接着用小到好似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道：“我听说有一种主义，号召全世界的受压迫的工人们应该联合．”野坂正要继续说下去，凌洲没有语气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刚才机关那边送信来，野坂君。”凌洲扬了扬手里的纸条：“新情报，南槌鲸快到和田町了，财部先生让我们马上回去。”
闻言，野坂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摸着脑袋跑过来，恋恋不舍的和凌洲坐黄包车赶去了鹤机关。野坂本想带上雨晴顺路送她回去，但雨晴却说想自己出去转转，凌洲想都没想便依了她。凌洲知道，自己的妹妹并非乡下那些裹着三寸金莲的小脚姑娘，妹妹不光有她们没有的好脚力，可以去她想去的地方，也有她们没有的自由之意志，明白自己该去哪里找寻方向，而野坂这个本来就有很多奇怪想法的家伙，大概亦是被这种无羁的灵魂所吸引了吧，凌洲不禁又白了一眼坐在旁边正回头大力挥手告别的人。
而雨晴，她倒是很想听野坂把话说完，虽然野坂的声音很小，但她确定哥哥应该是故意打断了野坂的话，不过，正如凌洲所想，她确实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待野坂和凌洲的黄包车离远，她搓了搓手，拿出怀里揣着的一本《女子世界》第一期，这是之前在武汉，伊藤玉子姐姐偷偷塞给她的：“晴酱，到日本看一看，那里不光有清国没有的医术，也有追求进步的清国人，甚至是女子．”她翻看着《女子世界》上的《女学生入学歌》：欲新中国，必新女子；欲强中国，必强女子；欲文明中国，必先文明我女子；欲普救中国，必先普救我女子，无可疑也，她读了好些变才合上书，眼里似乎有了某种光，大国的龙旗崩坏之时，小民们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但首先，是要成为有独立思想的那个“人”。雨晴挥手叫了辆黄包车，去北四川路，在去日本前，她要去见伊藤姐姐口中那位敢于只身赴日留学的，敢于说“革命自家庭始，所谓男女平权是也”，甚至敢于横刀向其他男子同学的奇女子，她的偶像“潇湘女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