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对药物进行了系统的举例分析。药物对情绪是有效的,可以大大抑制躁狂,适度缓解沮丧,治疗焦虑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精神疾病患者的妄想症也可以用药物来控制。
但凡事都有两面。为什么药物会有作用?你脑海中可能浮现出一个药物杀死外来入侵病菌的画面。我对药物的作用机制有不同的见解,这可能会帮助我们理解药物的阴暗面。在我的脑海中,药物是外来入侵者,就像疾病一样。你的身体把药物当成毒物,你的免疫系统会动员起来抵抗它。这样行动的副作用之一就是这些活跃的防御体系正好把疾病消除了。药的真正副作用是控制疾病,而药的真正作用是制造出另一个比较轻微的疾病,只是我们误把这个真正作用当成了副作用。
麻痹性痴呆症就是第一个用此策略控制住的疾病。1917年,奥地利精神科医生尤利乌斯·尧雷格(Julius Wagner von Jauregg)故意让麻痹性痴呆症患者得疟疾。他推测疟疾会引起高烧,也许能够扼制麻痹症。结果确实如此,尧雷格在1927年得到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成为唯一得过诺贝尔奖的精神科医生。在我看来,尧雷格的策略在医学界并不稀奇。药物通常都是用一种较轻的疾病来治疗较重的疾病。
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药物似乎对60%的患者都有效。虽然精神分裂症患者变得更听话、更安静、不那么怪异、较温顺了,但他们仍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对医护人员来说,管理方便了很多,患者也容易被误认为是痊愈了。
莱斯特仍觉得自己有奇怪的想法,但不像以前那样逼自己去做某些事了。虽然他也常觉得自己是一条虫,但现在他学会了不告诉别人这种想法。
可惜的是,从1952年后,因为幻觉再次出现,莱斯特又进了六次医院。
“蛇穴”曾因药物而空荡荡,但这些患者就像旋转门一样,时不时又会回来。精神病院放他们出去,他们的情况又不时变坏。他们要么忘记吃药,要么就是药对他们已经失效了。不久,警察又把他们送回了医院。
精神分裂症患者不是因为神志不清或健忘才不吃药,而是故意这样做的。我曾经假扮成患者,被关进宾夕法尼亚州立精神病院。我发现医护人员发完药后,很多患者就会立刻去上厕所。我发现他们排了很长的队伍,等着把藏在舌头下的药吐出来,冲掉。
这些抗精神病的药会产生一些副作用,最明显的就是心律不齐、血压低、不能抑制的烦躁、好动、焦虑、面无表情、肌肉僵硬,他们不能笑,全身颤抖,步履蹒跚。还有少数人甚至因为这些副作用而丧命。当药物摧毁大脑中控制运动的东西时,就会出现一个毁灭性的、骇人听闻的副作用——迟发性运动障碍(tardive dyskinesia)。
莱斯特的家人假装没注意到他的那些异常行为,但莱斯特常看起来像青蛙在捉苍蝇。
大约有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的患者在服药后会出现这种畸形状态。药吃得越久,越有可能患上迟发性运动障碍。一旦开始发作,就完全不能逆转了。
抗抑郁药大概有65%是有效的,但它就像抗精神病的药一样,治标不治本,一旦停药,就会复发。药物并不能改变深层的悲观看法和抑郁症的无助本质。服药后抑郁症有所缓解时,你会认为是给你开药的医生的功劳,而与你无关,因此你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应对生活中的不如意,没有学会渡过难关的方法,也不知道对事对人可以有怎样不同的看法。
抗抑郁药也有许多副作用。单胺氧化酶曾经是很常用的药,现在看来可能是致命的。三环剂药性较温和,但会引起心脏病、躁狂症状,患者会丧失记忆并极度疲倦。最新的百忧解一般不会让人昏昏欲睡、口干舌燥、汗流浃背,但它会让你呕吐、紧张和失眠。
抗焦虑药可以减轻焦虑,能明显让你放松,为你带来生命的春天,但它与抗精神病药和抗抑郁药一样,也是只能治标。一旦停药,就会复发。更糟糕的是,如果这种焦虑源自一个实际的问题,你会发现在服药期间你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来解决问题。从某一方面来讲,焦虑是提醒你对生活做些调整的信息,而抗焦虑症的药却阻断了你获得信息的通路。此外,这些药都被滥用了。
抗焦虑药不像抗抑郁药或抗精神病药一样,它不会有副作用,但长期服用,药效就会降低,还可能让人上瘾。
碳酸锂对躁狂症是很有效的。但这种药的主要问题是患者不肯服用,因为他们喜欢保持躁狂的状态。在过去的几百年里,碳酸锂都被当作一种药来使用,但它会引发心脏病。澳大利亚的研究员凯德发现了碳酸锂的抗躁狂性,从而让它再次流行。但医生从一开始就被警告说,要小心监控服用碳酸锂的患者的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