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心理学与生物精神病学之间明争暗斗的擂台。所以需要先让你们了解一下我的背景以及我对这两个学术领域的看法。
本书是关于心理的兽性的,如沮丧、焦虑、愚蠢、卑鄙、创伤后的压力、酗酒、肥胖、性异常。我开始研究学习理论时,就想去研究这些兽性。那时我没有意识到要了解这些兽性,就必须先去了解另一种动物——人类。
我所获得的知识告诉我人类所有的兽性都是由环境引发的。愚蠢源于无知,倘若你提供给他足够的书本和教育,他就不再愚蠢了;沮丧和焦虑源于创伤性事件,特别是童年的消极经验,倘若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这些消极经验,让孩子没灾没难地长大,自然就不会有沮丧和焦虑;偏见源于不熟悉,倘若让人们相互认识、熟悉彼此,偏见就会自然而然地消失;性异常源于性压抑和禁欲,倘若把它完全宣泄出来,每个人都会成为“性”致勃勃的异性恋者。
我认为,虽然上述说法并非全错,但至少是不完整的。人类漫长的进化史也与我们的愚蠢、恐惧、犯罪、欲望等息息相关。要了解并解除这么有害的效应,我们必须直面人类这种动物。
写作本书就是在走钢丝。钢丝的一头是种族主义者所坚信的智力、女性化和犯罪都与基因有关,另一头是20世纪60年代的自由主义者。虽然这些自由主义者现在已经老了,但是校园中还有他们的追随者。他们强烈抨击那些谴责受害者的人,声称失败源于贫穷、种族歧视、不当的教养、恶毒的社会制度等一切除个人以外的因素。
我并不偏向于这两者中的任何一边,也没有耐心去了解他们的圣言,我只一心一意地去寻找有条不紊的论据、经久不衰的观点和滴水不漏的证据。我意识到我在本书中将要谈到的很多东西都可以成为他们刺向对方的利剑。我相信关注人类的兽性需要面对一些公开的、不受欢迎的争论。当有证据支持基因决定论时,我会支持基因决定论。当有证据表明不良的环境和不好的父母是失败和犯罪的根源时,我会表示赞同。当有证据指向不可变论时,我会接受。同样,当有证据指向变化的有效途径时,我也会信服。
假如你怀孕了,但此时科学家预测风疹开始流行。你知道风疹会引起胎儿的先天缺陷。现在市面上有两种疫苗,一种叫米萨克思(Measex),另一种叫波纽普洛克思(Pneuplox)。一位好莱坞电影明星在电视广告上声称她服了米萨克思,所以她没有感染风疹。另一位奥林匹克短跑选手也跟着附和,你的好朋友也听说了米萨克思的好处。波纽普洛克思没有做广告,但是它做过结果检验。研究人员为500名被试注射了波纽普洛克思疫苗,只有一个人感染了风疹。另外500人接受了假的注射,结果这一组有28人感染了风疹。现在假设米萨克思是没有经过这种检验的,你会选择哪一种疫苗?当然是那个通过了检验的波纽普洛克思。
但是,决定你和家人上不上自我成长的课程,去不去看心理治疗师,吃什么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因为涉足这些行业的企业多如牛毛,而且利润丰厚。他们的推销方法非常有说服力:口号、病例、口碑、名人的支持,这些全是广告的惯用伎俩。就像你不知道该如何选疫苗或该用化疗还是用放射治疗来对付癌症一样,你也不知道是否要尝试某种特殊的节食方法,不知道是否该送父亲去某家戒酒中心,不知道是该吃抗抑郁药还是该接受心理治疗。不过现在已经有了比较多的证据——结果检验。
在自我提升与生物精神学的冲突中,双方直到最近才引用不同的证据为自己辩护。生物精神病学的研究人员从病例开始,然后进行结果检验——比较实验组(给被试吃糖片来作为安慰剂)与控制组。但是,自我提升和心理治疗大多数时候还是坚持使用单一的病例以及当事人的证明来作为证据:某些肥胖人士减肥前后的照片;关于匿名戒酒会中一个职业足球员的轰动新闻;一个患有严重抑郁症的人对母亲大发脾气后,抑郁症消失了。这些病例是富有吸引力的小说题材,但是在临床上的价值很低,它们通常只被看作自说自话的证据。售货员只会告诉你那些可以证明其产品有效的病例,而根本不会告诉你有多少失败的病例。
如今,评估这些改变的方法进步了很多。当杰拉尔德·克勒曼(Gerald Klerman)在卡特总统任职期间担任美国联邦政府酒精、药物滥用和心理卫生部主任时,他坚持应该用联邦政府药物管理局评估药物时所采用的严格手段去评价心理治疗。他拨出经费资助药物和心理治疗的效果的比较研究。许多现在已知的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的知识就是来自这些设计精密、开销巨大的研究。但是这些研究结果几乎没有流传到社会中,部分原因是那些药品和心理治疗行业协会力量强大。对于许多问题,我们现在可以自信满满地宣称有些心理治疗是有效的,有些是无效的。但这些治疗技术在自我提升行业几乎是无迹可寻的。当我说有效时,我会用结果检验来证明。我也常常用病例来证明我的观点,但是我只采用有实质性证据的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