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徒对于战争的态度

曹新铭

编者按

曹新铭，1949年前曾担任珠海斗门浸信会福音堂牧师，在张亦镜去世后，接任《真光杂志》主编，著有《勤劳的人生》《天国主义》《我为什么跟从耶稣》等著作。本文乍一开篇，便亮明态度：从耶稣和使徒的教训看，基督徒应该反对战争，建设天国；不动刀，也不怕刀；要用智能以保护善良，制裁凶恶。之后文章对这一立场进行了详细解释：基督徒反对人杀人的战争，然而在这一魔鬼横行的世界却不能避免战争，所以只能想办法应付，在此过程中，基督徒最好不参与杀人的战争，而做救人的工作。但如若良心无碍，也可参与战争，理由主要有：作为一个国家的国民，是有义务上战场操戈杀敌的，战场上的牺牲与金钱的牺牲、时间的牺牲、性命的牺牲具有同等意义，只要目的是施行仁爱，维持道义，拯救人类。何况爱仇敌是有条件的，当爱仇敌与爱亲友和良善不能兼得时，只能抵抗仇敌。基督徒主张和平并不代表纵容罪恶与暴行。只有制裁暴行，才有可能换来基督徒所期许的和平。最后，从天国建设计，世间的天国当然是善人日益增多而恶人日益减少，相反人间变为地狱，何谈天国建设。

在这恶势猖獗，战祸连结的当中，我们基督徒对于战争，应抱何种态度，这是许多人的疑问。因为在这个时候，任人鱼肉，既不甘心，赞助战争，又似乎与良心违背；所以对于战争的态度，就难于抉择。但是我们若查考《新约》教训，和耶稣与使徒的精神，就可以断定基督徒对于战争的态度，——也可以说是基督徒对于应付战争的精神是：反对战争，建设天国。不动刀也不怕刀。当运用智能以保护善良，制裁凶恶。

基督徒对于战争的态度，为什么也可以说是应付战争的精神呢？因为世界就是一个大战场，人生是逃不掉战争的；也可说，人生就是为着应付战争而来的。因为人自有生以来，就须要与大自然的天灾战争，与禽兽蛇虫战争，与软弱疾病战争，与愚昧无知战争，与贫穷困苦战争，与一切罪恶战争，无论是在属肉方面，或属灵方面，都无时不在战争之中。因此，基督徒对于战争，既不能逃避，而必须应付，所以“对于战争的态度”，也可说是“对于应付战争的精神”了。

基督徒既然逃不掉战争，而须应付战争，为什么又要反对战争呢？这所要反对的战争，乃是指人杀人的战争。因为人都是上帝的儿女，人和人应当联合起来，相爱相助，共同除掉天然的祸害，共同发展物质的效用，共同谋求人生的幸福，共同享受世界的安乐，换一句话说，就是为建设天国起见，就不能不坚决的反对这种人杀人的战争。

耶稣之所以不受群众拥戴为王，组织政府，与罗马对抗，耶稣之所以叫彼得收刀入鞘，并告诫他“动刀的必死在刀下”；和耶稣之所以不求天父差遣十二营天使来保护他，这都是他反对人杀人的战争的精神。耶稣传道的时候，也曾屡次声明：他来不是要杀人的性命，乃是要救人的性命，他来不是要审判世界，乃是要拯救世界，所以基督徒本着耶稣的精神，是反对人杀人的战争的。

但是，基督徒虽然反对人杀人的战争，而在这个魔鬼操权的世代，却不能避免这种人杀人的战争；所以基督徒，也就不能不起来应付这种战争了。基督徒应付这种战争的精神就是“不动刀，也不怕刀”。换一句话说，就是我们虽然反对战争，但是我们并不惧怕战争；我们虽然不动刀杀人，但是我们并不怕为人所杀。我们看耶稣和使徒们，当时的精神就是这样的。虽然有威吓、贫穷、流难、患难、虐刑、死亡、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却能从容奔赴，甘之如饴。所以基督徒本着先圣先贤这种精神，在这魔鬼操权的世代，虽不动刀，也是不怕刀的。

基督徒虽然不动刀杀人，但却不能不运用他的“智”“能”来保护善良，制裁凶恶。因为基督徒，既蒙上帝分别赐给各人的智能，就不能不善加应用，基督徒既负有救人救世的职责，就不能不尽本分。我们看，耶稣的医病赶鬼，耶稣的斥恶励善，耶稣的宽恕淫妇，耶稣的清洁圣殿，都是这种精神的表现。所以基督徒虽然不动刀杀人，但不能不运用他的智慧能力，来保护善良制裁凶恶。

照这样看起来，基督徒能不参加杀人的战争，而做救人的工作，那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在某种特殊情形之下，为运用智能以保护善良，制裁凶恶起见，又为自己的良心所许可，那是可以持戈杀敌，效命疆场的。因为自己倘若本来有能力，可以持戈疆场，捍卫善良，制裁凶恶，而自己并不出此一任凶恶摧残善良，这种行为，是不能算为合理的，所以在这种特殊情形之下，基督徒也是可以动刀的。其中理由试举如下：

1.国民的义务 基督徒因为上帝的子女，但也是国家的人民，照《圣经》的教训，人民在不背信仰上帝的原则上，应服从掌权的人，应尽国民的义务；因为一切权柄，均为上帝所赐与，而自己的国籍，也是上帝所命定。人民对于国家，有当兵的义务，所以自己的良心若觉得无疑，是可以操戈杀敌，效命疆场的。

2.牺牲的教训 圣经里面常教训信徒要有牺牲的精神；这就是要信徒为福音牺牲，以施行仁爱，维持道义，拯救人类的意思。虽然这牺牲二字，是泛指一般的牺牲，如牺牲金钱，牺牲时间，牺牲性命等；但是信徒上战场的宗旨，若纯粹是为着施行仁爱，维持道义，拯救人类；那么战场上的牺牲，也是包括在内的；因为这种的牺牲救人，与其他的牺牲救人，是具有同样的价值的。

3.爱敌的意义 《圣经》里面也诚然叫信徒爱仇敌，但敌人诚能受爱的感化，则有价值，若敌人不能感化，则反有纵敌行凶、犯罪之嫌。而且《圣经》并没有叫信徒爱仇敌就不须爱亲友、爱良善的人；若仇敌且须爱，则亲友良善的人更须爱。所以若凶恶的仇敌要杀害信徒的亲友和良善的人的时候，在爱仇敌与爱亲友良善不能兼得的情势之下，是应当保护亲友和良善，而抵抗仇敌的。

4.和平的主张 基督教是极端主张和平的，这是稍懂基督教义的人，都能承认；但是基督教的主张和平，并不纵容罪恶与暴行，而且还要裁判罪恶与暴行。因为若不维持公义，与推行人道，就根本没有和平之可言；但是维持公义与推行人道，是必须制裁罪恶暴行的。所以基督徒要完成他世界和平的使命，是当在他智能所及的范围内，起来制止罪恶与暴行的。

5.处变的办法 基督徒在世，固有救人灵魂的本分，但也有救人肉身痛苦和死亡的职责。因为建设天国的工夫，是必须如此进行的。在世界上若要天国实现，必须善人日渐增多，恶人日渐减少。倘若一任恶人疯狂地杀人杀害善人，则恶人日渐增多，善人日渐减少，这样下去，不但天国不能实现于人间，而地狱反管辖了世界。所以基督徒为建设天国计，有时是可采取不得已的权变的办法，就是用武力来制裁恶势力，以维护善良的办法。

若不用武力，而可以达到福音救世的理想，固然是最好的，但在这罪恶纵横的世代，是不许我们完全不恃武力的。当托尔斯泰的小说流行，托尔斯泰理想传布的时候，曾有一班崇拜托氏理想的人，组织了一个“托尔斯泰”村，以实行大家劳动，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无政府，无警察的生活。这种理想生活，起初似还可以勉强过去，但是后来歹人的偷窃、抢夺、骚扰一天一天的多，叫那村庄的人不能安居，甚至不能生活下去，所以不久那理想的村庄就解散了。可见为维护善良，制裁凶恶，在这个世代，是不能完全不需武力的。试想我们现处的每个城市或村庄，可以一日没有武力来维持治安么？其实，一点钟 没有武力维持治安，也不可能。所以理想是理想，事实是事实，无论理想怎样高妙，事实是不能不管的。基督徒要实行救世的主张，应付一切的困难，不可不善于运用其智能，也是为此。

（原载《真光杂志》，1938年7月，第37卷第7号） gUTGC0yHsdzQuvIKVqMK9muTX1dKQcqy8AbL3TgUt3KtNETwKJG/yPGDKyGakOS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