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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历史现场,寻找大地上的三国

一部《三国演义》让古往今来多少人心驰神往、痴迷沉醉。我喜爱三国故事,大概从四五岁起,那时只是听书;到后来,由读《三国演义》到读《三国志》,由研究三国历史到研究三国遗迹——于我而言,这是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听着,读着,想着,我就产生了到三国历史事件发生的现场走一走,到三国文化留下的遗迹看一看的念头——看看书中那些熟悉的地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十余年来,我时常凭着一人、一车去寻访散落在大地上的三国历史文化遗存——包括关隘要塞、营垒战场、城池宫殿、古道运河、墓葬庙宇等,累计超过六百处。同时我还采访了两千余名生活在遗存周边的知情人,从他们的口中获取有价值的线索和鲜活的资料。

太多的“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冲击着我,刷新着我的认知;在它们的激励下,我提起笔,以历史事件为经,以文化遗存为纬——用历史事件串联编织文化遗存——撰写了这部《三国遗迹寻踪》。希望此书能呈现一个在历史的天空中永远激荡回响的三国、一个在广阔的大地上鲜活生长的三国、一个历经一千八百年都没有从国人心中消失的三国。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羊公碑字在,读罢泪沾襟。”这是孟浩然与诸师友登岘山时留下的名篇。登临岘山,向东望去,孙坚殒命的凤林关就在脚下;目光越过滔滔汉江,司马徽隐居的鹿门山遥遥在望;向西望去,卧龙构筑茅庐的古隆中,隐现在峰峦之中;向北望去,号称天下第一城池的襄阳可尽收眼底,王粲楼高傲地矗立在城垣一角;再向远望,汉江对岸便是樊城,依稀可见水淹七军的古战场。

一座岘山,刘表来过,王粲来过,孙坚来过,刘备来过,司马徽来过,诸葛亮来过,曹操来过,关羽来过,羊祜来过,陆抗来过,杜预来过……今日我辈复登临。当年百姓为羊祜所立的堕泪碑早已不复存在,然而望着江山胜迹,汉之广矣,我仍同孟夫子一样,泪沾衣襟。

不只岘山,还有三义宫里的桃花、富春江上的烟渚、袁家 前的烈酒、铜雀台边的瓦砾、洛阳宫城的废墟、灞陵桥旁的细雨、赤壁崖下的惊涛、葭萌关头的旌旗、落凤坡中的乌雀、五丈原上的秋风、姜维墓前的秦腔、西塞山下的芦荻……它们都曾模糊了我的双眼。

十万里征途,让人心潮澎湃的,除了一次次的“遥想公瑾当年”,还有一个个不期而遇的温暖的人——有的人放下农活主动带我去荒岭中寻找遗迹;有的人拿出珍藏几十年的资料与我分享;有的人恨不得挨家挨户把全村人都叫来同我座谈,让他们将祖辈留下的传说讲给我听。

当然,旅途中也有许多景象令人心生寒意——最触目惊心的莫过于近百年来生态环境与文物古迹遭到的破坏。许多山体因开矿采石而被毁,很多河流受到污染甚至已经干涸;有太多的古城被铲除、古墓被平毁、古庙被拆解、古碑被砸碎……以至于很多老人仅能凭记忆描述他们儿时古迹的模样。

抛开沉重的话题,说几句轻松的题外话。读三国,如果能在头脑中形成对三国历史的时间感和空间感,那一定是十分有趣的。形成空间感的最佳途径自然是到历史发生的现场去考察、体验,当然,如果时间不允许,我相信大家看了这本《三国遗迹寻踪》也会有所收获。

对于时间感的形成,这里介绍一种有趣的方法:2020年是三国鼎立一千八百周年。在一千八百年前的220年,关羽殉节,曹操病逝,曹丕称帝,中国历史正式进入三国时代。如将当时的年代加上一千八百年,汉末三国就来到了当下。这样就可将自己置身于历史的时间轴中,切身感受一个事件同另一个事件的时间距离。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一曲《临江仙》出自明代才子杨慎的《廿一史弹词》。虽然杨慎的这篇弹词本非寓指三国,但自清初被毛宗岗父子放在《三国演义》卷首,便广为流传。时至今日,那慷慨悲凉又恬淡超脱的词句已经融入《三国演义》的血脉,难解难分了。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正说与笑谈永远是阐释历史的两只手,一只手在庙堂,一只手在江湖;一只手牵着英雄,一只手挽着渔樵;一只手书写文治武功,一只手抚摸秋月春风;一只手执掌江山万里,一只手斟满浊酒一壶。既然如此,那就让它们拍在一起,赞美江山,赞美春秋,赞美英雄,赞美渔樵!

谨以此书纪念三国鼎立一千八百周年。

谨以此书献给英雄,献给渔樵,献给秋月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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