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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折戏 上瘾

沈望垂着头看她,艰难地咽了咽,什么也没说。怔忡迷茫的样子,有种脆弱的性感。领口的扣子也被扯脱了几颗,浓墨似的眼瞳,隐忍了此起彼伏不肯歇的细浪惊涛,像要把人吞没。

“闹够了没?”欢喜竭力稳住凌乱的呼吸,退开一点,又依依不舍地在他鼻尖啄一下,“好啦,现在……”

两人总是聚少离多,她其实没有很适应这件事,刚开始痛得脚趾蜷缩。眼前阵阵晕眩,觉得快被劈开撞碎了。依旧听话地盘上他的腰,唇瓣微启,是无声的邀约。

已经失去全部力气,快要站不住。只能依附紧圈住她的手臂,深深地抽气,包容他的凌厉。耳边萦绕浅促的轻喘,让心跳脱序。模糊的星光照着重叠的身影,完全分不清方向。有时候并非为了情欲本身,她把这当成接近的仪式,喜欢看他沉溺的样子。慢慢听见自己不可遏制的低吟,嗓音如银珠弹跳。

午夜的大床无边无际,承托着最后的狂欢。

这一夜长得过不完似的,没有明天也无所谓。他缓过来,捧起她的脸,似乎在为方才的急切和莽撞表示歉意……

她昏沉沉拥被睡去,安息香早燃尽了,空气里还留有暧昧的体温和气息。

沈望有点累,用手指捏捏太阳穴,背上全汗湿了。欢愉如潮水消退,火辣辣的疼痛重又变得清晰。他恢复冷静,起身到客房清理自己。

溃破处被冷水一激更疼。他背对着镜子扭头去看,狰狞鞭痕赫然浮在眼前,肿起一指来宽。伤口凌乱纵横,在光致的裸背上蜿蜒,是屈辱的烙印。

下手重且狠辣,对不共戴天的仇家也不过如此了。他甩甩头发上的水珠,试图把那女人的脸从脑海中赶出去。

吴丝桐的出现从来不会是巧合,尤其在欢喜回国的头一天。他知道这关没那么容易过去,可早晚也得过,还是随她回了房间。

订婚已九个多月,一年之期越来越近。互相制衡的局面下,彼此展开了漫长艰难的角力。他不接受,也不明确拒绝,吴丝桐显然对这种态度日益不满。

利益盘根错节的地方,会衍生出种种派系,这是所有人事格局里都难以避免的。上上下下各有嘴脸,站队自己需要的人,谁也不会对前途无动于衷。大家都看得出来,吴氏苏绣的强势加入,肩上担着厚望,已将大方向彻底改变。

尤其是吴丝桐跟沈望的私人关系,尽管明面上未曾宣扬,仍是做决策时不得不考虑的重要因素。

“缂绣一体”技术进展顺利,已有了初步研发成果,是深入拓展市场的重中之重,大船即将再度启航。

吴丝桐进门便踢掉高跟鞋,不紧不慢倒了两杯加冰马天尼。沈望接过来随手放在一旁,不愿多废话,“样品在哪儿?”

她懒洋洋回身,嘴角始终挂一抹玩味的弧度,“穿在我身上,想看就自己来拿。”

隔了一会儿,他刷地拉合窗帘,又眯眼调亮了地灯。脸上没什么表情,虚虚实实什么想法也看不真。做完这些,才走到她身前站定。

半步之遥,她笑得妩媚如花,染了宫墙色蔻丹的手指细白,从他面庞上滑下。一寸一寸游移,直到喉结处,在那如玉雕成的颈项间徘徊。突然勾住了衬衣最顶端的扣子,再要往下,被他抬手压住。

她轻嗤一声,也不以为然,“啊差点忘了,你喜欢自己来。”

于是他果真自己动手,扶着她的肩把人调转过去,干脆利落地扯下长拉链。熨烫垂顺的连身裙哗啦落地,里面还穿了件吊带里衬。色调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柔和,图案是浅褐色的簪花仕女图,缀了部分苏绣和宋缂的拼接做点睛,有立体浮雕效果。整件衬裙剪裁尤为合体,像第二层肌肤贴在柔弱无骨的曲线上。那么薄透的料子,连一丝褶皱都不见。

沈望毫不犹豫,照旧三两下剥掉,像脱除实木模特人台上的样衣,余光不曾在美妙的胴体上停留一秒。将裙衫拿在灯前细看,又用指头搓了搓,原来并非纯真丝。

这就是吴丝桐打价格战的核心,从原料上降低成本。这块料子的独特之处,并非绣与缂,而是以经线的中心为聚酯,其余用人造丝覆盖交织。留下柔软手感的同时,可以最大程度地减轻褶皱,加上立体斜裁,使成衣更加垂坠飘逸。

他勾一勾唇,语调平淡:“跟我上次看到的版本不一样。经费不够么?拿这种东西去竞标,还不够惹人笑话。”

“不是经费的问题。”她仰头喝一口烈酒,几滴琥珀色液体晃到地上,“性价比再高的面料,也有高低分档。真丝换掉人造丝不就行了,又不是只能拿来裁衣裳。我们现在的技术,已经能做到批量生产。要效率,工艺必然有所降级,品质上的优势就没那么突出。所以——”

沈望没等她把话说完,漫不经心地把衬裙扔回地上,径直去了浴室。门大敞着,他拧眉将手放在龙头下使劲搓,净手液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皮肤搓得发红。用毛巾擦过,静下心来才重新问:“所以怎么?”

吴丝桐对他的嫌恶视若不见,凑到耳边吐气如兰地低语几句。

沈望扯了下嘴角,像听见世上最荒诞的笑话,“管好你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都是你的选择,少打她主意。沈家的东西,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这叫‘利益共同体’。”她纠正道:“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项目,难道她连你也不肯帮?”

他无动于衷的看过去,“你先把衣服穿上。要不要她帮我,怎么帮,是我跟她之间的问题,用不着外人操心。”

沈望在“外人”两个字上加重了音,提醒她有名无实的身份。

“沈欢喜天真就罢了,你也掂不明白轻重。”

爱和不爱的区别,就是这么明显。吴丝桐并不爱他,只是出于女人天性里的好胜,以及对失去掌控的焦灼。沈望软硬不吃,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她把杯中残酒饮尽,突然作色,反手将玻璃杯摔在墙上,碎渣子裂成无数片,一直飞溅到大门前。

“你就是想把她捧到天上去,我也管不着。可你总得清楚,光靠那些天花乱坠的镀金,没资格在这艘船上站稳。要服众,总得拿出点真本事和诚意吧?一份锦上添花的助力,不过是投名状。否则我为什么要容忍她的存在?费心费力把台子全搭好了,只等她来唱主角?别把我当傻瓜愚弄!”

吴丝桐不管不顾地发泄怨愤,沈望静静听她说完才接口:“投名状?公司又不是是土匪窝。你只需要做好你那边的事,她该做什么我自有安排。别忘了,你我有约在先——”

“可你看起来并不愿意遵守诺言。”她打断他,索性无赖到底,“我是女人,本来就不爱讲道理。像你说的,婚约只是场交易,又不是签字盖章写进合同里的生意,当然随时可以反悔。说不定哪天就在她面前说漏了嘴……她今天这么嚣张,让我心情很不好,不过是仗着你在旁边撑腰。你打算怎么补偿?”

他长吁口气,面容有了细微变化。沉默良久,只问她,要怎样才肯相安无事。

终于扳回一城,赌的就是他的舍不得,到底赢了。谎言的亲手缔造者,想要让这虚幻的美梦尽可能迟一点破灭,必须付出更多代价。

原本担心沈欢喜做完手术,就再也没有能牵制沈望的筹码。甚至有一段时间,连沈望也这么认为。昂山廷却说,一时有一时的顾忌,只要他不愿放手,就是最好攻破的薄弱。

吴丝桐听完,难得没有哈哈大笑。垂首思索片刻,还是觉得无稽,自问从无机会懂得这种羁绊。

为另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把一身骄傲连血带肉剥去,理智和尊严统统踩进泥巴里,随时随地置身险境,是什么样的心情?难以想象。只按住心口默默念,爱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世道这样险恶,护好自己一身安危,已是天大责任,实在拿不出余力顾及更多。

她掀灭烟头,拧亮房间里所有的灯。就在他面前,一件一件慢条斯理穿好衣裙,才含着讥笑道:“你不是很爱看人跪下来捡起想要的东西吗?”

说罢随手拉开抽屉,“不如,陪我试一试新买的玩意儿顺不顺手咯。”

沈望头皮一凛,不是不吃惊的。

留给他考虑的时间不会太多,说不定这女人又会玩出什么别出心裁的花招。她想要出气,等这一刻想必等了很久。他作茧自缚到如今,已经别无选择。即使只是暂时拖延,起码在风浪再度席卷之前,能换取片刻平静。

权力会让人上瘾,暴力也是。

她交叠食指,在胸前比出一个数字。

“如你所愿。”他徐徐抬头,眼神又静又暗,是风暴过后漆黑的海底渊,又像一个袒露的巨大伤口。

沈望拿起刚才的酒喝掉,冰块全化了,胃里好似落入一大块烧红的炭火。在屋子中央站了站,然后背过身去,像平常那样脱下外套,银夹Y型背带,最后是衬衫。养尊处优的环境里作养出的皮肤十分白皙,在灯下泛出健康的光泽,背部线条流畅完美,矫健如年轻的猎豹。

他的动作很慢,一旦做了决定,就毫无迟疑。吴丝桐也不催促,重新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歪着脑袋打量。

见惯他在人前呼风唤雨,出入动辄前呼后拥,唯独今日不同。声势很多时候是人抬人捧出来的,去掉锦衣华服,顿时沦为血肉之躯的凡人。是凡人就不会坚不可摧,那致命软肋的正握在她手中。

想让一个人服从,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先摧毁他的自尊。在这处不为人知的角落,他曾加诸于她的屈辱,到了该连本带利讨还的时候。报复的感觉令她兴奋,每个毛孔都充满扭曲的快感。

犀牛角手柄的马术鞭,皮质上乘,做工考究。握在掌心很趁手,一点儿也不沉。结结实实地划过半空,再凶狠抽落。

沈望双手搭在沙发背上,关节用力到泛白,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来分散注意力。他知道有不少人迷恋这种发泄压力的游戏,规矩禁忌繁多,大都建立在自愿或安全交易的基础上,不涉及实质性行为。他虽不感兴趣,也素有耳闻,只没想到吴丝桐是其中之一。

在此之前,吴丝桐也不知道自己有折腾人的天分跟癖好。看不见沈望的脸,也听不见他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心头涌起无名的愤怒,越是愤怒,下手就越重。一种痛永不会理解另一种痛。人会把自己曾受过的折磨施加在另一个人身上,完成某种补偿。

她间或停下来休息,十鞭子不会一鼓作气抽完,才有从容不迫的乐趣。

风势咻咻凌厉,挟仇带恨,他甚至幻觉听到呼啸声。零星血迹如桃花坠堕,溅入厚实的织锦地毯里。剧烈痛楚令肌肉抽搐收紧,这样的裸呈相对,是比肉体厮磨更羞耻不洁。滋味究竟有多难熬,只有真正尝试过的人才会知道。

无论她如何暴虐,他都一声不吭,咬得牙根酸疼。

对面的纯黑漆雕立柜光滑如镜,映出承受鞭笞的轮廓,坚忍不动,化成荒烟蔓草里的冰冷石像。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前后左右,里里外外,被一层越缠越紧的罗网包裹着。稍一挣扎,带刺的秘密便咬进皮肉。他渐渐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漫长刑罚终于结束。

时间仿佛凝固不动,其实也不过二十多分钟分钟左右。沈望缓缓转过来,面容仍平寂,如一捧烧过的冷白灰烬。笔直立在地心,是壁立千仞的道成肉身。

吴丝桐望着他的脸,居高临下还带着几分怜悯的眼神,怎么可以出现在刚被不留余地折辱过的脸上。

他低头一颗一颗系好衣扣,白净的手指在灯影下近乎透明。从头到脚打理齐整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令她怀疑方才的一切是自己做了个诡异怪诞的梦。

最荒唐的,反而都是真实的。

将近十二点,沈望才踏出酒店,还是干净利落的样子。刺目的水晶灯光芒如钻,从头顶照下。

司机枯着脸迎上去,觑见他神色阴郁,一时未敢吱声。大马路把人在眼皮底下跟丢,着实不好交待。

沈望在后座坐了将近半小时,也没说去哪儿。司机等得愈发忐忑,鼓起勇气咽一下嗓子,“沈小姐遇到朋友,非不让跟着。那男的个子老高,头发半短不长,长得么像个小白脸……哦对了,他还回来一趟取车来着,是台Aprilia RSV4重机,车牌我也记下了……”

术业有专攻,司机对各种车辆的型号倒很了解。沈望听到这里便抬手止住:“我知道是谁。”

他划开手机想拨欢喜的电话,顿了顿又放下,依旧沉默。

司机抹一把额上的汗,揣摩后视镜里毫无波澜的脸,“……那现在去哪儿?”

夜已深沉,沈望按下车窗,看见街对面有个黑色身影站在那里朝他招手。

商店玻璃橱窗外的女郎,身形娇小曼妙,姿态却孤峭如同鹤立。穿得很严实,手上裹一双醒目黑蕾丝手套,宽檐帽压得很低,垂落的网纱遮去大半张脸,不知是想引人注意还是夸张的低调。

红绿灯转换,女郎便如魅影飘荡而来,指间挟一点星火明明灭灭。

“谢桥?”沈望认出她是谁,多少有点诧异。

女郎伏在车窗边沿,把帽檐上黑网撩起来一点,漂亮的眼睛上妆容颇浓,桃花瓣般薄薄的眼皮却有点浮肿,“沈持盈死了,我想还是要来同你说一声。” WrYkx2U/Y0S4BS/o7aYJJw/LZLAQNE7MM5QdwlwHXbe5mgdO96qWStslO1MAK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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