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远洋第一程：嘉定与刘家港

从今天的上海市地图来看，嘉定区既不滨海也不临江，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内陆郊区，人们似乎很难把它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郑和下西洋”这一远洋航海伟业联系在一起。但事实上，明代郑和起碇远航的第一程，确实就是从当时的嘉定县开始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要说清楚这件事，必须从嘉定县的水文条件、县域变迁，以及它同刘家港的历史渊源等方面讲起。

郑和七下西洋路线

历史上的嘉定县辖域面积远迈今天的嘉定区行政范围，曾经是一个东北抵邻长江出海口、拥有多条长江支流河道出海口的沿海望县。不过，如今的嘉定区江海区位优势早已不再，这主要是由于历史上两次规模较大的析置事件。

太仓郑和纪念馆的郑和雕像

第一次事件发生在明孝宗弘治十年（1497），朝廷决定析昆山县、常熟县之部分乡，以及嘉定县之循义、乐智、服礼三乡部分土地，置太仓州。其中，循义、乐智两乡东部均系滨江地带，这次析置使得嘉定县东北境江岸线北端有所南移。

第二次事件则发生在清世宗雍正二年（1724），朝廷决定析嘉定县东境之守信、依仁、循义三乡部分土地，置宝山县。这一次析置使嘉定县域面积几乎缩小一半，同时也造成嘉定县彻底失去了东部沿海区位以及县内所有河流的出海口，从而成了一个东与宝山县、西与昆山县、北与太仓县、南与青浦县为界的内陆县城。

郑和下西洋是明代永乐至宣德年间的远洋航海活动，首次航行始于明成祖永乐三年（1405），末次航行结束于明宣宗宣德八年（1433），共计有七次。从时间线上看，郑和远洋之时，嘉定县上述两次析置事件尚未发生，所以它具备作为远洋航行始发地的必要区位条件。在七次航行中，郑和均是率领船队从南京出发，在刘家港集结，而后至福建福州长乐太平港驻泊并伺风开洋。当时的刘家港，就是现今江苏省苏州太仓市的浏河镇，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人们一提郑和七次下西洋，便会第一反应想到江苏太仓。然而，问题接踵而来——刘家港在当时是否隶属于太仓呢？

太仓郑和纪念馆前的“锚泊瀛涯”主题雕塑

这里，首先要明确一个前提，即郑和下西洋之时，并不存在所谓太仓县或太仓州这样一个行政建置。作为一级行政机构的太仓州，明孝宗弘治十年（1497）才建立起来的，建州后隶属南直隶苏州府管辖。在此之前，明洪武年间（1368—1398）只在当地设过一个军事卫所——太仓卫，但其治地及辖区并不包括刘家港（主要管辖今太仓市城厢区至浏河一带）。也就是说，郑和远洋期间（1405—1433），从行政归属上看，刘家港并未隶属太仓，而是隶属于嘉定县乐智乡。

当然，刘家港的繁荣并非由明代才开始，实际上，刘家港起于南宋，兴于元代。为实现南粮北运的经济需要，元朝政府重修大运河，新辟海运，不断扩大海外贸易，逐渐使刘家港成了当时江南漕运和海运的集结地。至明代，明成祖朱棣利用刘家港优越的港口条件和雄厚的物资实力，最终选择将其作为郑和下西洋的起碇港和收泊港。

刘家港距离嘉定县治所在仅15公里，作为江南出海通途要津之一，刘家港的繁荣活跃也直接带动了元明时期嘉定地区的海外贸易发展。此外，嘉定一地的海上运输业和与之相关的造船业也得到长足发展，甚至还涌现出了一大批杰出的海运人才，比如张瑄、沈雷奋、沈文辉、沈珪、瞿名三等嘉定籍海运家，都曾担任过元朝海道运粮千户。其中，“海盗”出身的张瑄更是首创了海运漕粮事业，为整个元代漕粮海运体系的建立做出了巨大贡献。在这些南粮北运航线中，刘家港也当仁不让地成了最主要起点。

历史上，嘉定人曾引领过中国外海航运之先，同时，身属江南水乡，嘉定人也素得内河舟楫之利。在今嘉定区南北两端，各流经一条重要河流，在北乃浏河，在南即吴淞江也。

浏河古称刘河，与娄江渊源甚深。从古至今有过两条娄江，古娄江频繁出现于唐代以前的历史典籍中，作为吴地“古三江”（即娄江、松江、东江）之一，它是太湖的重要泄洪道之一，但古娄江在中唐以后已经湮废。今娄江原名昆山塘，北宋至和二年（1055）疏浚后，改名至和塘，明弘治年间（1488—1505）改称娄江。今娄江也源出太湖，但其河道走势与古娄江不同，清代《太湖备考》记载：“太湖水从鲇鱼口入齾（yà）塘（今苏州市吴中区西塘河）……于五龙桥外折而东，至澹台湖，出宝带桥入运河，复折而北至葑（fèng）门，与盘门之水合流，至娄门东北，由至和塘至太仓之刘河入海。”

由此可见，浏（刘）河就是今娄江的尾部入海段。历史上曾经多次对娄江进行疏浚，其中自然也包括对浏河的疏通治理。因浏河近海，两岸农田常受海潮咸水倒流之苦，清道光三年（1823），时任江苏按察使的林则徐就组织民工在浏河口整修水闸、筑坝御潮，同时又疏浚河道、排水救灾。清同治五年（1866），时任两江总督的李鸿章也曾疏浚浏河，全段“长七千余丈，面宽十二丈，底宽半之，深一丈”。由于刘家港位于浏河出海口附近，因而亦称“浏河港”。

太仓郑和纪念馆内仿明代郑和宝船

“扬帆起航走向世界”雕塑成为太仓浏河镇的标志

吴淞江古名“松江”，其水来自太湖，乃“古三江”之一。自先秦至唐宋时期，吴淞江水量浩瀚，江面宽阔，一直是太湖水泄入东海的主要通道。不过，从宋末元初起，由于战乱失管、泥沙淤积、水利废弛、围垦无序，吴淞江江面日益缩小。元明以来，虽几经疏浚，未见根本扭转，最终确定了“黄浦夺（吴）淞入海”的当今格局。吴淞江总长125公里，上海市境内河段长53.1公里，流经今青浦、嘉定、闵行、普陀、长宁、静安、虹口、黄浦诸区。其中，吴淞江流经嘉定区内约16公里，而安亭镇内约有12公里，目前嘉定区政府已启动吴淞江生态廊道建设工程，以期全力改善嘉定段河道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