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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奥托大帝的内外政策

一、平定内乱

海因里希一世借助于五大公国联合起来的军事实力,在928年与929年之交的冬日抵挡住易北河上游斯拉夫人的进攻,占领勃兰登堡。933年,海因里希一世率领军队在里亚德战役(Schlacht bei Riade)中大胜不可一世的匈牙利人,最终消除了外族入侵的威胁。军事上取得的重大胜利,巩固了海因里希一世的王位,为了保证王位掌握在萨克森公爵家族的手中,同时也为了德意志的王位不再被分割,他毅然改变长久以来法兰克人由诸子继承王位的政治习俗,于929年明确指定他的次子奥托(Otto der Groe,912—973,962—973年在位)为其王位的继承人,但同时依然强调要经由诸公爵选举后才能合法继承。936年8月7日,在其父去世数周后,奥托几乎毫无争议地登上王位。根据维杜金德的记载,德意志的诸贵族首先在亚亨的“加洛林大教堂”的前厅举行了隆重的“普世选举”(electio universalis),高坐在王位上的奥托接受贵族们对他宣誓行效忠礼(Lehnseid),此后,在美因茨大主教希尔德贝特(Hildebert,?—937)的引领下身着法兰克式服饰的奥托国王进入教堂,宣布他是“由上帝选定的、君主海因里希指定的、由贵族共同推举的”国王,并接受民众的欢呼。大主教在大教堂的圣坛前为其施涂油膏礼,加冕为德意志的国王,紧接着奥托登上这座大教堂里专门为查理大帝安置的大理石的宝座,参加了弥撒的全过程。

奥托一世早年就参与其父王的政事,加冕执政后继续其父的执政政策。为改善东法兰克王国时期诸王与各公爵之间在政治上已经造成的紧张敌对关系,海因里希一世通过分别委任各大公爵参与管理王室领地经济的要职与之修好,与他们建立起友好的关系。奥托一世在亚亨加冕时确认各公爵在宫廷中的最高要职:洛林的吉泽贝尔特公爵任司库大臣(Kämmerer),法兰克埃伯哈特公爵为膳务大臣(Truchse),施瓦本的赫尔曼公爵任掌酒大臣(Mundschenk),巴伐利亚的阿努尔夫公爵任御马监(Marschall)。另一方面,奥托还延续了法兰克时期的政治传统,依然把教会看作是世俗君王倚重的政治力量。早在海因里希一世执政时期就在极力地拉拢各公爵领地内的大主教、主教和修道院的院长,920年他首度造访富尔达修道院,重申路德维希和康拉德先后给予修道院的特许权,以此强调该修道院作为王室私有修道院的地位。922年,奥托任命美因茨的大主教黑里格(Heriger,?—927)为德意志宫廷的大主教,希冀通过他把主教们紧密地围拢在王室的周围,进而掌握对全王国教会的控制权。新国王在登基仪式时强调的宗教性,也说明基督教教会对德意志新王权的重要性。

新国王在亚亨举行的盛典中登基,释放出奥托想要效仿查理大帝建立强势王权的野心,但他所面临的却是一波又一波的动乱和危机。在奥托登基的同一年,德意志东部边界的斯拉夫人力图借德意志王位更替之际摆脱与其采邑关系而起兵叛乱。奥托率军在平定斯拉夫人的叛乱战役中重用萨克森的贵族赫尔曼·比隆(Hermann Billung,900或912—973),任命他为军事首领(princeps militiae)。此后奥托又在易北河下游和波罗的海之间的区域额内设立边疆马尔克伯爵领地,比隆作为国王的封臣为该领地的伯爵,巩固了在这个地区的政治势力。在萨勒河与易北河中游的区域内,奥托同样也在反击斯拉夫人的斗争中培植自己的亲信,在那里设立东部马尔克伯爵领地,提升萨克森的贵族格罗(Gero,900—965)为军事领袖。自939年以后的20余年的时间里,格罗多次镇压一再叛乱的斯拉夫人,不断扩大东部马尔克伯爵领地的范围,因此又被称之为格罗马尔克(Geromark)。

德意志东部地区一直是奥托异母同父的兄长唐克马(Thankmar,900或906—938)的垂涎之地,奥托在东部边界设立马尔克伯爵领地提升新贵族,激起唐克马极大的不满。937年,法兰克公爵埃伯哈特围攻黑尔莫城堡,因为城堡的领主拒绝与埃伯哈特建立采邑关系。黑尔莫城堡地处佩克尔斯海姆附近,与萨克森公爵领地比邻。为此,奥托要求埃伯哈特以及被围攻的城堡领主前往马格德堡接受王室法庭的审判,埃伯哈特被处以缴纳等价为100匹马的罚金,他的追随者也受到很重的处罚,心怀不满的埃伯哈特愤然与唐克马结成反奥托同盟。同一年的7月,巴伐利亚公爵阿努尔夫在临终前指定其长子巴伐利亚的埃伯哈特(Eberhard von Bayern,912—940)为继承者,然而继任者却拒绝向奥托国王宣誓效忠。938年初,奥托率军征伐巴伐利亚,但出师不利,唐克马趁机与法兰克的埃伯哈特联合公开举兵反叛。但唐克马的反叛没有在贵族间获得相应的支持,当奥托亲率大军兵临城下时,城堡里的贵族以及他们的军队不战而降,唐克马避难于彼得教堂之内,被国王的士兵刺死在教堂的祭坛旁。巴伐利亚的埃伯哈特欲放下武器与国王议和,但并没能达成一致。938年的秋季,奥托率军进驻巴伐利亚,放逐巴伐利亚的埃伯哈特,任命忠实于国王的巴伐利亚的埃伯哈特的叔父贝特霍尔德(Berthold,900—947)为巴伐利亚的公爵,巴伐利亚公爵领地与王室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与此同时,奥托还在巴伐利亚设立行宫,委任行宫伯爵为国王的全权代理,处理王室在该地区的赋税和法律事务。

奥托的弟弟海因利希(HeinrichⅠ. von Bayern,919或922—955)曾在唐克马的叛乱中被俘,被迫逃亡法国,希冀在路德维希四世(LudwigⅣ.,920或921—954,936—954在位)国王那里寻求庇护。海因里希一直觊觎德意志的王权,不满其父将王位仅传给他的兄长,与法兰克的公爵埃伯哈特和洛林公爵吉泽贝尔特联合谋划反叛,势图借此机会收回洛林的法国国王路德维希四世也参与其中。939年10月,奥托一方面借助西法兰克王国内部的反王权势力,消除了来自西法兰克王国的威胁;另一方面与施瓦本公爵赫尔曼的军队联合,在安德纳赫战败法兰克和洛林的联军,埃伯哈特阵亡,吉泽贝尔特逃亡,海因里希被迫投降,但他获得其兄长的宽恕,被授予管辖洛林欧诺公爵领地的采邑权,但之后很快又被剥夺。941年复活节之际,海因里希再次密谋,甚至企图刺杀奥托夺取王位。东窗事发后,海因里希在奥托的行宫伏地忏悔,又一次获得其兄长的宽恕,化解了两兄弟之间的恩怨。海因里希于948年获得巴伐利亚公爵领地作为其从国王那里受封的采邑。

安德纳赫战役以及王位争夺之后,奥托在德意志王国内更站稳了脚,他通过联姻、培植亲信等方式调整与各大世族贵族之间的关系,并由此扩大德意志王室的领地范围。法兰克公爵领地是多次发生反叛的策源地,埃伯哈特公爵在安德纳赫战役中阵亡之后,奥托再没有另立公爵,而是亲自兼领法兰克公爵领地。他原本就已经亲领萨克森公爵领地,如此一来,萨克森公爵领地和法兰克公爵领地与德意志的王室领地连在一起,极大地扩大了王室势力能够直接干预的政治范围。早在983年海因里希就迎娶巴伐利亚公爵阿努尔夫的长女尤迪特(Judith,925—985)为妻,与德意志王室建立姻亲关系。948年,与奥托修好的海因里希因与尤迪特的婚姻成为巴伐利亚的公爵。施瓦本公爵赫尔曼的女儿伊达(Ida,?—986),因为没有兄弟而自然成为公爵领地的继承人,与其结亲的奥托的儿子利乌多尔夫(Liudolf,931—957)于949年顺理成章地成为施瓦本的公爵。洛林公爵领地一直处于东西法兰克王国的争夺之中,公爵的权力也因此受到很大的制约。940年,海因里希曾一度领有洛林公爵领地,因再次反叛而被剥夺其享有的采邑权,此后洛林公爵领地一再易主。944年,奥托培植的亲信、萨利尔家族的红头发康拉德(Konradder Rote,922—955)伯爵被提升为洛林的公爵,三年之后奥托的女儿下嫁公爵,康拉德与王室有了姻亲关系。10世纪50年代末期,在联合而成为德意志王国的五大世族公国中,有两个直接掌握在奥托国王的手中,其他三个则与其有着极为密切的血缘关系或者姻亲关系,这就形成了一个与王室有着各种密切血缘或姻亲关系的贵族统治集团,成为德意志王权倚重的重要政治基础。

二、外结联盟

在对外关系上,奥托也沿用在其国内实施的政治手段。尽管法国国王路德维希四世曾经加入过德意志反奥托的联盟,但奥托依然通过其胞姐格贝尔加(Gerberga,913—969)的婚姻与法国国王路德维希四世修好,后者于942年放弃对洛林公爵领地的要求。奥托的妹妹哈德维希(Hadwig,914或920—950)嫁给在法国具有非常重要政治影响的法兰茨恩(Franzien)的公爵胡戈(Hugo der Groe,895—956)为妻。胡戈曾经为路德维希四世赢得王位助过一臂之力,法国国王称他为“我最亲爱的胡戈、法兰克的公爵、全王国在我之后的第二人”,他在法国持有多个伯爵领地和法兰克王室最原始的王室领地。胡戈公爵的强势无疑会对路德维希四世国王的王权造成不可避免的危机,10世纪40年代初,路德维希四世国王力图摆脱胡戈公爵在政治上的控制,与之产生激烈的矛盾冲突,胡戈率军占领兰斯,驱赶忠于国王的兰斯大主教阿托德(Artoldvon Reims,?—962)。奥托的姐妹与法国这两大强势政治人物的婚姻为其介入其中提供了合理的借口,他于946年亲率大军进入法国支持路德维希四世国王,帮助国王的军队夺回兰斯,重新安插阿托德为兰斯的大主教。不甘心失败的胡戈公爵请求罗马教皇阿加皮二世(AgapitusⅡ.,?—955,946—955在位)出面解决在兰斯大主教任命上的纠纷,然而事与愿违。948年,教皇特使在英格尔海姆主持召开的宗教会议上作出决议,对胡戈公爵处以开除教籍的绝罚(Bann)。此后,奥托授命红头发康拉德出兵协助法国国王,迫使胡戈不得不于950年臣服路德维希四世国王。

干预法国内政的结果使奥托想要效仿查理大帝建立霸权的野心进一步膨胀,意大利是其不会忽略的一个重要地区。937年勃艮第的公爵鲁道夫二世(RudolfⅡ.,880或905—937)去世时,奥托就把公爵的儿子康拉德三世(KonradⅢ.,?—993)置于德意志王权的保护之下。然而,普罗旺斯的雨果(HugoⅠ.,?—947)因觊觎意大利的王位而将其触角伸向勃艮第,他不仅娶鲁道夫二世的遗孀贝尔塔(Berta von Alamannien,907—966)为妻,而且还让他的儿子洛塔尔(LotharⅡ.,928—950)迎娶贝尔塔的女儿阿德尔海德(Adelheid von Burgund,931或932—999)。俩父子与俩母女间的两个婚姻极为明显地表现出雨果的政治目的,他企图把勃艮第与普罗旺斯连在一起,更何况从946年起洛塔尔二世还继任了意大利的王位。雨果的政治野心阻碍了奥托实现效仿查理大帝的政治目的,为此他要求勃艮第的新公爵康拉德三世对其宣誓效忠,以其封君的身份介入到意大利的权势斗争中。

10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之交,普罗旺斯的雨果和意大利国王洛塔尔先后去世,他们的反对者贝伦加尔(BerengarⅡ.,900—966,950—161年在位)在奥托的支持下攫取意大利的王位,并把洛塔尔的遗孀阿德尔海德囚禁于加尔达宫殿的塔楼上,前王后的支持者们求助于奥托,这就为他提供了夺取意大利王位的一个良好契机。951年夏末,奥托率领浩浩荡荡的大军穿过阿尔卑斯山的隘口进入意大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直达帕维亚。意大利的贵族们纷纷倒戈,在众贵族的支持下奥托与被其解救的阿德尔海德结婚,并因此理所当然地成为意大利的国王。奥托效仿查理大帝被尊称为“法兰克人和伦巴底人的国王”。

德意志后院起火阻挡了奥托继续向罗马的进军,952年春他班师回朝,授命他的女婿、红头发康拉德监管意大利。但让他所料不及的是,康拉德很快就与贝伦加尔达成协议,意大利作为采邑交由贝伦加尔领有。恼怒的奥托虽然接受了贝伦加尔的宣誓效忠,认同这一协议,却附加一项苛刻的要求,必须把维罗纳和阿奎莱亚从意大利分割出去并入巴伐利亚公爵领地,置于奥托异母弟弟海因里希的管辖之下。这一附加要求不仅让忠心耿耿的康拉德心怀不满,而且也使奥托之子利乌多尔夫极为不安。利乌多尔夫始终不满其父的意大利政策和新的婚姻,常在王国事务中与叔父海因里希针锋相对,尤其新王后于952年年末产下一子后,利乌多尔夫更加深刻地感到自己继承王位的地位受到威胁。利乌多尔夫与康拉德惺惺相惜,联合起来密谋反叛,在美因茨大主教弗里德里希(Friedrich,937—954)的帮助下,于953年复活节之际挟持奥托签订协约,要求他保证把德意志的王位传给利乌多尔夫。

三、奥托的教会政策

953年的反叛瓦解了奥托在王国内建立起来的以家族成员为核心的贵族统治集团,也让他深刻地认识到,家族的联合并不一定能保证王权的集权统治,必须培植能够抑制地方封建势力的新的政治势力,科隆的大主教布鲁诺(Bruno,925—965)为其提供了一种新的政治模式。布鲁诺是奥托最小的弟弟,从小被送到乌得勒支的大教堂学校(Domschule)接受神学教育,939年回到奥托的宫廷继续接受神学教育。940年,奥托在宫廷内设立掌玺官(Reichskanzler),任命布鲁诺担任这一要职,同时还掌管宫廷教堂(Hofkapelle)。953年,布鲁诺由奥托授职为科隆的大主教,给予他国王的特许权,其中包括允许其在科隆市设防、开办市场、开办铸币所、征收关税等等,科隆成为王国中最重要的一座城市。不仅如此,还因为布鲁诺在平定利乌多尔夫的反叛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奥托把洛林公爵领地交与其掌管,以其取代红头发康拉德。布鲁诺在洛林充分施展他的政治才能,有效地均衡了教会和世俗之间的势力,稳定洛林的局势。奥托一世在布鲁诺治理的洛林看到一种新的统治模式,他把主教区作为各公爵领地内行使王权的一个据点。为此,奥托一方面通过任命主教控制主教区,另一方面在各地建立修道院。奥托给予主教和修道院院长众多权利,他们不仅主持教区和修道院内的宗教事务,还获得国王封赐的土地,授予特许权,被委以执行世俗行政管理权和司法审判权。主教对教区的管辖权等同于世俗伯爵的统治权,由此建立王国教会制度(Reichskirchensystem),培植教会的政治势力。

954年,匈牙利人再次入侵德意志地区,共同抗击外敌的需要给予奥托重新获得王国内大多数封建主支持的大好时机,意欲反叛国王的公爵们力图借助匈牙利人的支持推翻奥托,反而激起王国内公众强烈的反对。同年6月,王国内的贵族们聚集在朗根岑召开王国会议(Reichstag),美因茨的大主教弗里德里希借此机会与奥托和解,红头发康拉德也再次向奥托宣誓效忠臣服于国王。眼看大势所趋的利乌多尔夫也不得不在4个月之后前往图林根请求其父的宽恕。同年12月,奥托在阿恩施塔特召开王国会议,重新调整贵族统治集团的结构。他提拔在平定叛乱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布尔夏德为施瓦本公爵,罢免美因茨的大主教,取而代之的是奥托的非婚生子威廉(Wilhelm,929—968)。奥托的兄弟、科隆的大主教布鲁诺兼领洛林公爵领地。

洛林一直是法国国王与德意志国王争夺的焦点之地,公爵领地内部的反对派与法国国王结盟增强其政治实力,身兼教会和世俗双重职务的布鲁诺有着同时调动教会和世俗政治力量的能力和权限。他在任职期间培养了一批能够胜任地方行政管理的教士,任命他们担任洛林各主教区的主教,同时又行使着地方管理的职责,这些主教有效地遏制了地方反对派实力的扩张。布鲁诺为奥托提供了一种可以借鉴的统治模式,奥托在其王室宫廷的教堂里培养大批教士,并且掌握对王国内各大主教区和主教区的授职权,给予大主教和主教执行世俗行政管理权、司法审判权以及设防、开办市场、开办铸币所、征收关税等各种特许权,把教会完全置于王权的控制之下,推行王国教会制度。奥托把这种王国教会政策与世族贵族的家族政策结合起来,给予教会与世族家族相同的政治、经济、司法以及军事的特许权,以便使教会和世族家族这两大政治势力能够相互制衡,巩固奥托的王权。

955年初,匈牙利人又一次进攻德意志王国,劫掠巴伐利亚公爵领地,威胁着施瓦本地区。同年8月,消除了王国内动乱隐患的奥托从各大公爵领地集结一支强大的军队,在莱希费尔德平原上与匈牙利人的军队展开激烈的战斗。德意志国王的军队在莱希费尔德战役(Schlacht aufdem Lechfeld)中取得巨大的胜利,遭受极大损失的匈牙利人最终停止了进入德意志向西欧迈进的脚步,奥托在王国内以及整个西欧的声望都有显著的提升。对外御敌的节节胜利再次激起奥托恢复查理大帝国的野心。同年,新上任罗马教皇约翰内斯十二世(JohannesⅫ.,937或939—964,955—963年在位)深陷罗马城内元老院贵族的斗争中不能自拔。959年,与其为敌的贝伦加尔率军从斯波勒托出发进攻罗马城,面对兵临城下威胁的约翰内斯十二世不得不派出使团向奥托求助。王国内的教会政策、意大利得天独厚的经济地位以及效仿查理大帝建立一个大帝国的野心,无疑都是促使奥托应允教皇求助的重要原因。961年5月,奥托在沃尔姆斯召开王国会议,敦促与会的贵族推举其年仅6岁的儿子奥托二世(OttoⅡ.,955—983,973—983年在位)为德意志的国王,随后在亚亨的大教堂为他举行了加冕礼。接着,奥托委托其叔父、科隆的大主教布鲁诺和其兄长、美因茨的大主教威廉辅佐这位新加冕的年幼的国王,以保证德意志王国内的安定。同年8月盛夏,奥托第二次率军长驱直入意大利,次年1月31日抵达罗马城下。962年2月2日,罗马教皇、罗马城内的教士和市民出城迎接,奥托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进入这座具有悠久传统的帝国首都,约翰内斯十二世教皇依据罗马帝国的传统在圣彼得大教堂为他及其妻子阿德尔海德施涂油礼,加冕其为皇帝和皇后。自此,他被称之为奥托大帝(Otto der Groe)。

为了提醒奥托一世应该是罗马教皇的保护者,约翰内斯十二世命人精制了一个“君士坦丁赠礼”的复制品作为礼物赠送给新加冕的皇帝。但在奥托看来,德意志的国王是西欧最强大的君王,只有他能继承查理大帝的衣钵。在其加冕11天后的2月13日,奥托以皇帝的身份给予罗马教皇特许权,即“奥托特恩权”(Ottonianum),再次确认皮平和他的继任者先后给予罗马教皇的领地,并要求教皇以及罗马城的贵族们向奥托大帝宣誓效忠。奥托的要求违背了教皇的初衷,尽管约翰内斯十二世违心地宣了誓,但在新皇帝离开罗马城后,转而与他的宿敌、罗马城内的元老院贵族以及拜占庭的皇帝结成联盟,策划驱逐奥托在罗马任命的行政官。为此,奥托于963年秋季率军三进意大利,约翰内斯十二世闻风而逃,进驻罗马城的奥托于12月4日召开宗教会议,废黜教皇约翰内斯十二世,指定他的世俗封臣为教皇,称利奥八世(LeoⅧ.,?—965,963—965年在位)。不仅如此,奥托在重申“奥托特恩权”的同时还增添了新的内容:选举教皇时须经皇帝允许,新当选的教皇要向皇帝的特使宣誓,履行对皇帝的义务。

逃亡的约翰内斯十二世并不甘心被放逐,奥托大帝离开罗马城后他立刻与城内的反对派贵族联合起来,赶走了利奥八世,重新登上教皇的宗座。964年5月,约翰内斯十二世去世,罗马贵族们无视“奥托特恩权”中的规定,自行推举罗马贵族之子为教皇,即本尼狄克五世(BenediktⅤ.,?—965或966,964—966年在位)。964年6月,奥托进军意大利,围困罗马城数周之后重又掌控罗马城,废黜本尼狄克五世,将其放逐到北海岸边的汉堡市,恢复利奥八世教皇的职权。至此,奥托大帝实现了在西欧重塑一个大帝国的梦想,德意志的国王戴上皇帝的皇冠,德意志成为中世纪西欧历史上的一个大帝国直至20世纪初。

四、意大利的重要地位

东部边界一直是德意志国王关注和垂涎的地区。海因里希一世在建立萨克森王朝之初就继承了加洛林王朝的东进政策,不断进军多瑙河、易比河以北地区,把王国的边界延伸到斯拉夫人居住的易比河流域地区。奥托即位后继续实施其父的东进政策,为了加强对斯拉夫人的统治,一方面扩大了在东部边界马尔克伯爵领地的建制,在易比河下游、中游和萨勒河之间设立两个东部马尔克伯爵领地,以此为据点步步东移,德意志的贵族和农民也源源不断地殖民到东部马尔克伯爵领地。另一方面,奥托大帝为在这个新征服的地区施行政教二元的执政措施,加强在斯拉夫人中推行基督教化,在这两个伯爵领地内设立若干个主教区,其中最为重要的是马格德堡大主教区。967年4月,奥托大帝在拉文纳宗教会议上获得教皇约翰内斯十三世(Johannes.,?—972,965—972年在位)的首肯,把原有的马格德堡主教区提升为大主教区,作为在易北河东岸地区斯拉夫人中间传教的大本营,以此为核心在易比河中游设立勃兰登堡、哈弗尔贝格,荷尔斯泰因的奥尔登堡、梅泽堡等诸多主教区。此后,这些新设立的主教区先后都被置于美因茨大主教的管辖范围内。同时,奥托大帝还在德意志的北部设立了石勒苏益格、里佩、奥胡斯等主教区,将其划归汉堡不莱梅大主教区的辖区内,即扩大这两个大主教区的辖区范围,同时也加强对新教区的控制和管理。不仅如此,奥托大帝还于937年在马格德堡建立圣毛里蒂乌斯修道院(St.-Mauritius -Kloster),赐予其大量的地产、享有在易北河东岸斯拉夫人地区众多的城堡以及在这个地区的各种用益权。

奥托大帝不仅通过传教和设立主教区、建立修道院等宗教政策施加对东部边疆地区的政治影响,而且还在这个东部边界地内设立一种新的建制,即以城堡为行政管理单位建制的城堡辖区(Burgwarde)。城堡辖区这种建制最先建于马格德堡,其行政职能是统治被占领的斯拉夫人地区,保护所在居民的安全,这种具有行政管理职能和军事防御功能的行政建制与大主教区和修道院进行传教的宗教政治作用相互结合。基督教化和军事防御稳定了东部边界的政治局势,大主教、主教和修道院院长成为奥托大帝倚重的一股政治力量,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德意志政治制度建构的走向。

奥托大帝的教会政策得以顺利实施的一个先决条件是保持与罗马教皇之间和睦的关系,并给予教皇有力的保护。965年末,罗马城内的贵族再次为争夺教皇的职位发生暴乱,奥托大帝于966年8月第五次率军进军意大利。在这次对意大利的远征中,奥托大帝把德意志的势力范围从意大利北部扩大至南部,967年在卡普阿接受贝内文托公爵潘德尔夫(PandulfⅠ.,?—?)的效忠宣誓。对奥托大帝来说,意大利的经济地位与罗马教会的宗教地位一样重要。10世纪意大利的商业和手工业活动都远比欧洲其他地区活跃,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使之成为东西方贸易的天然中转站,伦巴底肥沃的冲击平原,保留了罗马帝国时期工业技术的遗产和传统的米兰、热那亚、都灵等城市,这些都为意大利活跃的手工业提供了丰富的资源,正如意大利著名的历史学家奇波拉在其主编的《欧洲经济史》中所阐述的:“特别在经济领域中,意大利比欧洲其他地方都远为先进。这个支配地位部分地源于她能坚守罗马与拜占庭古典传统的技术和优良的组织形式……”意大利从古代起就与东方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是地中海地区进行贸易往来的巨大分发站,奥托大帝多次进军意大利加强了其与德意志的密切联系,美国学者汤普逊认为:“意大利是德意志黄金供应的一个来源,越来越多的与东方的贸易,使黄金源源不绝地向阿尔卑斯山外流出。”在奥托多次进军意大利之后,德意志的君主基本控制了阿尔卑斯山通向中欧的各个隘口,从中获取丰厚的经济利益。

意大利在宗教和经济上的重要地位,致使奥托一世执政时期经常滞留在意大利,疏忽了对德意志本土的统治,这就为德意志境内的地方贵族增强自身的政治和经济实力提供了大好的机遇。973年5月7日奥托大帝去世之后,德意志南部的教俗贵族为争夺主教管辖区相互发生争斗,洛林、巴伐利亚等地区也多次发生动乱。奥托二世十八岁即位,此后他用了整整7年的时间平定帝国内各地此起彼伏的叛乱。他先发制人地治服了施瓦本公爵与波希米亚和波兰公爵企图推翻皇帝的密谋,用外交手段平息了有法国国王参与的洛林贵族的反叛,以及在巴伐利亚、帝国北部、西部发生的骚乱。尽管如此,奥托二世依然没有放弃实践其父重建“罗马帝国”的宏愿。980年10月,奥托二世率军远征意大利,扶持被罗马贵族赶下台的本尼狄克七世(BenediktⅦ.,?—983,974—983年在位)教皇,驱赶在意大利南部的阿拉伯人,重新把这一地区置于德意志皇帝的统治之下。然而,一场重病击倒了风华正茂的皇帝,983年12月7日,年仅28岁的奥托二世客死罗马。三周之后,3岁的奥托三世(OttoⅢ.,980—1002,996—1002年在位)在亚亨被推选为德意志的国王,由美因茨的大主教维利希斯(Willigs,940—1011)和拉文纳的大主教约翰内斯(JohannesⅩ.,?—998)在亚亨大教堂为其主持加冕礼。

新国王年幼登基,摄政权成为篡位者们争夺的对象。此时被奥托二世囚于亚亨、人称“争端者”的施瓦本公爵海因里希二世,(HeinrichⅡ. der Znker,951—995)在乌得勒支主教福克马(Folkmar,?—990)的帮助下获得自由,他以奥托三世叔父的身份向科隆的大主教瓦林(Warin,?—985)索要摄政权,此后又于983年复活节之际策动其亲信在奎德林堡选他为王。为了获得支持,“争端者”海因里希不惜与波兰、波希米亚以及法国的国王结成联盟,因此遭到以美因茨大主教维利希斯和萨克森公爵贝尔哈德(BedrnhardⅠ.,950—1011)为首的德意志诸侯的强烈反对。他们极力维护奥托三世的王位,拥立皇后塞奥法诺(Theophanu,955或980—991)为摄政王(Regent)。为了保住奥托三世的皇位,皇后塞奥法诺充分施展其卓越的政治才能。985年6月,她以封赐巴伐利亚公爵领地为条件与“争端者”海因里希相互妥协,原有的巴伐利亚公爵海因里希二世(HeinrichⅡ.,973或978—1004)改封为克恩滕的公爵;乌尔姆斯的奥托(Otto von Worms,948—1004)虽然失去了克恩滕公爵领地,但获得莱茵河上游以西的大片地区。皇后塞奥法诺对封地进行的调整既满足了反对派对领土的要求,也维护了忠诚者的利益。986年复活节之际,皇后塞奥法诺在奎德林堡召开王国会议,授命再次为奥托三世施国王加冕礼,效仿奥托大帝任命施瓦本公爵为司库大臣,巴伐利亚公爵为膳务大臣,克恩滕公爵为掌酒大臣,萨克森公爵为御马监。

994年9月,奥托三世成年亲政。幼年登基后就深陷王国内争夺摄政权漩涡之中,无疑给年仅15岁的少年打下了深刻烙印;另一方面,从小受到的古典和基督教的教育也为其储备了丰富的知识,他在亲政之后立刻显示出卓越的统治才能。毋庸置疑,戴上皇冠是奥托三世必须实现的政治目的,在稳定德意志境内的局势、消除斯拉夫人对易北河边界地区的威胁之后,奥托三世于996年3月出兵意大利。行进至帕维亚时获悉教皇约翰内斯十五世去世(Johannes,ⅩⅤ?—996,985—996年在位),奥托三世立刻任命德意志的宫廷教士(Kaplan)、乌尔姆斯的奥托的儿子布鲁诺为教皇,称格雷戈尔五世(GregorⅤ.,972—999,996—999年在位),他是中世纪历史上第一位德意志籍的教皇。新教皇上任后完成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于同年的5月21日加冕奥托三世为皇帝。新皇帝自称为“罗马皇帝奥古斯都”(Romanorum imperator augustus),他梦想再建一个罗马帝国的野心昭然若揭。为此,奥托三世启用精通罗马法的意大利韦尔切利的罗马法学家利奥为宫廷法庭(Hofgericht)的陪审法官(Beisitzer),协助年轻的皇帝发布敕令,起草法律文书。此外,他还招募了一批精通罗马古典文化的主教和大主教,他们对奥托三世的决策和帝国思想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与此同时,奥托三世积极寻求与拜占庭皇帝的友好关系,在宫廷内施行古罗马的礼仪,明确地提出“复兴罗马帝国”(Renovatio Imperi Romanorum)的政治目标,甚至将这一政治口号印在皇室铸的钱币上。

奥托三世的政治目的决定了其掌控罗马的必然性,997年、1001年,奥托三世先后两次进军罗马,并且企图把德意志帝国的势力范围伸向波兰和匈牙利地区,然而突如其来的高烧击倒了怀有重建罗马帝国梦想的皇帝,1002年1月24日奥托三世在离罗马不远的潘泰诺城堡与世长辞。奥托三世的突然去世不仅让“复兴罗马帝国”计划付诸东流,波兰和匈牙利借机又摆脱了德意志皇帝的控制,而且还改换德意志帝国的王朝。年仅22岁的皇帝无子嗣,德意志的王位两易其主后,最终1027年由洛林公爵康拉德二世(Konrad II.,990—1039,1027—1039年在位)即位,开始了萨利尔王朝的统治。 Mpv4Rh42xapljuyVQYfjQa+EbCLY8RSRE+cxJS6jFy93SiyhMXSN0HmU3XX5EIN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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