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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学与留学经历

你是1947年出生的吧?简述一下学习经历?

* * *

对,1947年1月,我在福州出生,从小就在福州读书。

1965年我考入北京大学。我是提前一年上大学的,因为自学能力强和参加竞赛获奖等原因,当时学校推荐我去考,考完就被北大要走了。当时北大数学力学系设在十三陵附近,所以我们上课都在昌平那边。我分在数学专业,这个系还有力学专业和计算数学专业,现在北大这几个专业分开了。

后来我在北大待了近5年,是1970年年初离开的。当时北大、清华的一批人,一起被送到湖南西湖部队农场锻炼了两年。那两年大家在一起吃住、艰苦劳动,虽然是新加入的集体,但大家都同命运,所以感情非常好。

那时候我们北大、清华的学生被要求在部队“天天练”,练什么呢?我们就把那些保存的“业务书”都拿出来看,我还跟清华的学生借书看,跟北大外语系学生借小说看。北大数学专业侧重理论数学,但是我读了清华工科的书,就重视动手去解决实际问题,另外还偷偷读了好几本外国名著,觉得这些结合起来非常好。

在部队农场,我们吃自己种的菜、养的猪、养的鸡,因此伙食是有保证的,这比其他地方的“知青”要强多了,而且我们还有一点工资。但是很多人经不起农场的艰苦磨炼,身体都搞坏了。

那你是怎么到的湖南计算所呢?

* * *

为什么有个湖南计算所?当时有三台国产计算机(X2机),分别放在北京、上海和武汉,后来武汉这台调到湖南长沙去了。因为需要计算机人才,我们学数学和无线电的人就被分配过去了。

因为那台计算机,湖南计算技术研究所(简称湖南计算所,编者注)才建起来了。那台机器有一间教室这么大,但是它的功能还不如一台486 的计算机。这台机器在当时可是宝贝,我们在上面计算了大坝设计的力学问题(有限元),气象预报的数值计算(流体方程和统计学),等等。

到湖南计算所以后,开始是让我们为各种计算任务编写程序。我们上机都要预约排队,并带着穿孔纸进去。程序怎么编呢?那时候就是一批由原始数字组成的指令,代表加、减、乘、除及逻辑运算,后面跟上内存地址。这个今天称为“机器指令”的编程,是非常基础的,至今这种程序代码还存在于每一台计算机中,但是一般用户不用关注它,我在研究黑客程序的时候才用上。

我们通过掌握手编的机器码语言,跟计算机打交道,可以通晓计算机底层的原理。 当时读的那个纸带都是穿孔的(用纸带上穿孔的位置组合表示操作码、操作数及存储地址——编者注),我们用八进制、十六进制进行解读,别人可能看不懂,而我们看就像读正常的文章一样,就这么熟练!

后来我到高能所做研究生的时候,研究室遇到一个难题怎么也解决不了,就叫我去看看。什么问题呢?就是从国外带回来的磁带装到中国的计算机上转不动,因为国外用的是IBM公司的机器,国内只有其他型号的计算机,后来虽然把它给转起来了,但是读出来都是乱码。

到底这个乱码怎么破解呢?现在我们讲很简单,互联网的FTP 就能解决。但当时从国外把磁带带回来后,耽误了半年都没弄好,研究室就把这个棘手问题交给我试试。我猜想IBM的32位跟我们国内这台机器的32位的定义不一样,于是我就用八进制格式把它打印出来,进行破译。然后我再编一个很短的小程序,相当于现在的FTP 软件,把位数调整过来,就轻松解决问题了。

我在湖南计算所差不多待了5年时间,最后一年还去了干校,在干校的时候我就准备考研究生了。那时候在单位里参加干校的人都是被抽调去的。很多人强调自己年龄大,有家有口的不能去。我当时也成家了,但是领导说:“你去吧。”就把我给派去了。

干校里面的任务也是种菜和一些其他的体力劳动。我当程序员那几年日夜工作,睡得很少,所以经过那一年的劳动,我觉得身体调整过来了。体力劳动不用看穿孔纸带,不用研究磁带,腰椎也放松了。不然,像那个样子日夜干,肯定会把身体搞坏。此外,我正好利用在干校这一年准备考试,考上了中科院计算中心,然后被商调到高能所计算中心做研究生。

生活轨迹基本就是这样的,比较简单,对我来讲还是比较幸运的,起码身体很好。

你是哪一年考取高能所的研究生的?

* * *

我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研究生,应该是1978年考取的。我原来在北大是学数学的,有功底,工作以后,我在湖南的计算所做了几年软件,攻读硕士研究生时准备到中科院计算中心学习计算机模拟,那时候是比较时髦的东西,很少有人关注。

高能所有大量的计算机模拟需要做,他们就到中科院计算中心要了几个研究生,其中一个是我,还有孙玉芳 ,他也是我的大学同学,计算数学专业的。

我们去了高能所以后,我跟导师探讨怎么做计算机模拟,他说:“我们也没做过,但是可以跟你讲讲要做什么模拟,然后你自己去原子能所 学,原子能所有一批人一直在做核物理试验的模拟计算。”于是,有一天我辗转到了房山区的原子能所,在门口传达室接待我的老师说:“我可以教你,但是你要留在这里。”当时,我真没有留在房山的思想准备。

后来高能所计算中心的导师周锡林教授要出国访问一年,他就让我们各自找导师。孙玉芳说他要回计算所跟着仲萃豪 老师做UNIX 操作系统研究,后来他成为中国最早做UNIX 的人之一。我留下来继续学高能物理,跟随刚从德国丁肇中教授那里访问回来的唐孝威 老师学习高能物理实验的模型,自学Monte Carlo计算机模拟技术。唐老师(院士)善于用清晰通俗的语言给我描述粒子反应的物理过程,很快把我引入门。我的计算机与数学功力再次让我顺利完成论文,硕士毕业后唐老师就把我推荐到国外去继续深造读博士。

因为当时在国内学习高能物理实验、计算机的条件确实还很不够,所以,到先进发达的国家研读是理所当然的。我在1982年3月飞到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以下简称“加州”)的旧金山机场,下了飞机就到斯坦福大学附近的直线加速器中心(SLAC )去了。我正式注册是在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UCSC),而高能物理的实验则是到斯坦福大学的SLAC去做的。

我们刚到美国的时候还是用计算机终端连着主机,那时终端只有字符,还没有图像。当时一个美国研究生同学在研究混沌现象 (Chaos),需要屏幕图形,学校就专门给他配了一个能显示图形的终端。这个终端有点儿像示波器 ,就是能看到绿色的荧光曲线,我常在上面编个变幻的曲线。后来有一个美国大学生带我到旧金山看计算机年度大展,展会上第一次出现彩色屏幕的个人计算机,就是早期的苹果机。我后来买了一台有多媒体功能的个人计算机,1988年回国的时候还带了回来,它现在放在展览厅,已成古董了。

进入20世纪80年代不久,美国就开始有了电子邮件,有人教我怎么发送电子邮件,还交代不要在信中谈个人的事。我还记得我的第一个邮箱地址是XU@BITNET ,那是在IBM机器上专门的邮箱,BIT起于“Because It's Time”。当时我很想跟在美国各地的同学们通电子邮件、聊聊天,但私人的事不在办公室谈、不占用电话和网络是他们的习惯。

在美国,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除了学习高能物理,还学习计算机和网络。网络这个东西挺吸引人的,那时候我每天都要跑到机房里去上机,后来有几个美国同学搞来一台个人计算机和一个“猫” 。这种“猫”的传输速率才3kbps,有的甚至连1kbps都不到,而且它们看起来很土很大。这几个美国同学在宿舍将个人计算机连上电话线,听着“嘟……嘟……嘟……嘟……嘀”的拨号、连接的声音,个人计算机就与实验室的大型计算机连起来了。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宿舍查阅主机上的任务做得怎么样,并根据结果继续再送下批任务作业,就不用跑到很远的实验室去操作了,所以都兴奋得不得了。

我当时还把他们用过的老“猫”借回宿舍,自己在那儿琢磨,拨号到对方的“猫”以后,“嘀”的一声,远程两台计算机就连接上了,很神奇。

20世纪80年代,许榕生在美国连网。

(供图:许榕生) o2Pj1jX0oX2ZOm6zgzoz6D9CTfenGwEKXHtipvGS8qwQPP1bvmfViQWcNZ9tT6b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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