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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母亲

我父母的故乡是咸镜南道兴南,我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那里。村里很多人都是亲戚,几乎可以说就是“文家村”。“文家村”是一个被松树林环绕的村庄,因此也被称为“松林村”,据说,只要一提“松林村”,周围的人都知道。父母和远近亲戚本来和和美美地生活在“文家村”,但幸福的生活因战争而终止了。

1950年12月,父母在离开了家乡,背着当时还在吃奶的姐姐南下。

很多家庭都是留下老人,让年轻人远走他乡。我家也是,祖父母留了下来。我父亲至死都没有收到祖父母的音讯。后来我们听说了祖父母去世的消息,但没人知道确切的时间。

人们是坐着美军的LST舰艇南下的,大家也根本不知道美军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在船底舱度过了三天两夜,中间趁美军管理不那么严的时候,才能顺着梯子,爬到甲板上看看。当时,人们感觉离陆地的灯火很近,听说是个叫浦项的地方,人们猜测可能是要带到南海岸地区。

人们在船上过了圣诞节,每人还分得了几粒糖果。美军把人们一直带到在庆南巨济岛临时搭建的收容所。母亲说离开兴南的时候,兴南还是银装素裹,到了巨济则是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感觉太神奇了。四季常青的树林,绿油油的大麦地,跟故乡的风景大不一样。母亲看到巨济后,发出感叹:“这里真是温暖的南国啊!”

即使在冬天巨济的气温也不知比家乡高多少倍,温暖的不仅是南方的天气,还有人心——巨济人热情地招待了这些毫无准备、被迫离家的人们。他们把锅碗等做饭工具,以及吃的东西分给兴南人,帮助他们克服抵达初期的各种困难。后来,这些兴南人辗转各地,再聚到一起的时候,总会聊起当年的往事,说得最多的就是对当年热情的巨济人的感谢,他们总是说:“反过来,如果是南面的人到了兴南,咱们能对人家那么好吗?”当年来到巨济的兴南人始终忘不了这份恩情,还组织了“报恩”运动,兴南市民会以及一些事业成功的人去出钱在巨济地区的学校设立了奖学金。

当时,按照父亲和母亲的预想,也就是两三周后就能回到故乡,所以完全是“赤手空拳”,什么都没有。他们压根没做长久生活的准备,但不得已也只能在一个人也不认识的陌生地方开始了新生活——毫无根基、孤孤单单的生活。

父亲家里还有些亲戚一起南下了,母亲这边一个亲戚都没有,在南面是孤身一人。当时的生活太苦太累了,很多时候她都想跑回去,后来她也总是开玩笑似的说:“想想天地之大,竟无容身之处,逃也没处可逃了。”

我就是在巨济时出生的。当时我们在乡下租了一间小屋,可偏偏房东大婶也怀孕了。妈妈说生我的时候只能临时去别人家生,因为当时人们都说同一家不能有两个孕妇在生孩子。我大伯家没有儿子,所以我是大伯家和我家两家迎来的第一个儿子,所有人都很高兴,纷纷前来祝贺。

后来母亲过花甲时,我还带她去我出生的地方和当年我们生活的地方转了一圈。30多年过去了,母亲对曾经生活过的村子、房子,都记得很清楚。那天遇到的跟母亲年龄相仿,或者更大一些的人还能认出她来,兴高采烈地用我姐的名字喊她“在月妈”。

父亲当时干体力活,母亲做小买卖,在巨济低价买入鸡蛋,背着我走路到釜山去卖。靠着这些家里有了积蓄,稍微攒了点钱,父母就在我上学之前把家搬到了釜山影岛。他们本来就想要搬家,正好赶上我上小学,就借机把家搬了。

我记得搬家时,从一艘大船上下来后,路过一片黄黄的谷地,沉甸甸的谷子熟透了,低着头垂着,过去之后就到了新家。那时候影岛虽然在行政区上属于釜山市,其实就是个到处种着庄稼的农村。

巨济虽然是我的出生地,但是因为离开的时候年龄太小,我对那里基本上没什么记忆。当年一起的很多人家也几乎是同一时期离开了巨济,所以在那里也没什么人认识,那里毕竟是我出生的故乡,又是父母逃难生活开始的地方,我对那里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我在青瓦台工作的时候,总说自己是巨济出身,对巨济地区需要帮助的事情也总是格外留心。 QslVA3Bspmr1P6A9UkQ1WAEiQlU6spWy2FtXNUlmKl8EqHkTFYm8gg5esZQx4z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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