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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1

在树林里逃奔时,贾里德想起了刚进校田径队时的经历。那时德里福特教练说他“很有希望成功”。

“诺克罗斯,我为你制订了许多计划,这些计划可以赢得一大堆金光灿灿的奖牌。”德里福特教练说。在赛季末的地区性八千米比赛中,贾里德在同组的十五个人中排第十位——对一个新人来说已经很突出了——但紧接着,他却退出田径队,在学校的年鉴委员会找了一份工作,把德里福特教练的计划全毁了。

贾里德曾经很喜欢那些跑步时光,跑步时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迈着平稳的步伐,能够感受到一种狂喜,他喜欢这种力量感。离开田径队是因为玛丽在年鉴委员会。玛丽被选为委员会的销售总监,负责二年级的销售工作,她需要一个副手。贾里德抛弃了投身田径的志向,让我当副总监吧,他告诉玛丽。

“可以,但必须注意两点,”玛丽说,“第一,如果我死了,我有可能会死,因为今天我在咖啡馆里吃了种奇怪的夹肉馅饼,那你就要继承我的总监职务,履行我的工作,并确保在高三的学校年鉴上有一整页回忆我的文章。另外,你还要确保年鉴上的照片不是我妈妈挑的那种傻里傻气的照片。”

“我明白。”说话的时候贾里德心想,我是多么地爱你啊。他知道自己太年轻,玛丽也太年轻了,但他怎么可能不爱玛丽呢?玛丽那么漂亮,那么有能力,却表现得如此自然,毫无压力感。“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她用双手抓住贾里德的头,上下左右用力地摇晃着,“——你一直要记住,我才是老大。”

对贾里德来说,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他的运动鞋踩在一块高处松动的岩石上,这时他碰到了一个大问题,一个相当大的问题,他的右脚站立不稳,右膝感到一阵剧痛。贾里德倒抽了一口冷气,开始用左脚带着右脚跑。他像在田径队里学到的那样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用力挥舞着双臂。

埃里克在他身后大喊:“我们只是想跟你谈谈。”

“别耍娘娘腔了。”贾里德听到柯特在叫。

贾里德掉进一条地沟。他感觉膝盖已经错位了,并在脉搏的跳动和脚踩干树叶的碎裂声中隐约听到砰砰的细微声响。学校后面的马洛伊街就在前面,一辆黄色的汽车从两棵树之间的缝隙中一闪而过。他的右腿被地沟底部的什么东西绊住了,腿内侧如同放在烧得火红的煤炉上,前所未有地疼。他抓住一根带刺的大树枝,摇摇晃晃地翻上地沟的另一侧。

贾里德觉得身后的空气动荡起来,像有只手从他头皮上扫过一般。他听见埃里克在咒骂着什么,追赶者们在他后面滑下地沟时似乎非常愤怒。马路就在二十英尺的前方,贾里德可以清晰地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噗噗声。他马上就能摆脱埃里克三人组的追赶了!

贾里德踉踉跄跄地朝前跑,离马洛伊街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又感觉到了从前跑步时的愉悦感,肺里的空气突然像托着他奔跑一样,把他推向前方,错位的膝盖也没先前那么疼了。

快到路边时,一只手搭上了贾里德的肩膀,让他差点失去平衡。贾里德抱住一棵桦树,让自己不致跌倒。

“诺克罗斯,把手机给我。”肯特的脸在阳光下显得又红又亮,前额上的痤疮呈现出粉红色。他的眼睛湿湿的。“我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才不是呢。”贾里德说。他甚至不记得捡没捡起手机了,但现在手机就在他手上。他觉得膝盖更疼了。

“就只是个玩笑,”肯特说,“把手机给我。”这时埃里克和柯特离他们只有几英尺远了。

“你们想往一个老太太的耳朵里撒尿!”贾里德大声声讨。

“不是我干的,”肯特眨眼挤掉突然流出来的眼泪,“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是我,我一点都不想撒尿!”

但你没想去阻止他们,贾里德也许该这样说,但他却弯起手臂,抬起拳头朝肯特带酒窝的下巴上打了过去,肯特的牙齿撞击在一起发出令人解气的咔嗒声。

肯特跌到草丛中,贾里德把手机塞进口袋,继续向前逃奔。他忍着痛跳了三下,站在路中间的黄线上,挥手叫停一辆挂着弗吉尼亚牌照、全速驶来的小型车。贾里德没有注意到小型车的司机已经转身向后——贾里德自然也看不到车后座发生的情况,在小型车的后座上,一个脸上挂着破碎蛛网状物质的老妇人正用刮冰器往丈夫的前胸和喉咙上猛凿,她丈夫方才不听女儿的劝告,执意要把妻子脸上的那层膜给刮掉——贾里德很快注意到小型车反常的行进方式,它正忽左忽右向前猛冲,几乎完全失去了控制。

贾里德一边慌忙朝旁边躲避,一边祈祷着自己能变得小一点。他刚要暗自庆幸成功躲开时,小型车撞上了他,他飞了起来。

2

“嘿,快把你的双手从岗亭上拿开!”雷违犯条令,敲着岗亭的前窗,吸引了兰普利警官的注意力。“雷,你想干什么?”

“警官,我要见监狱长,”雷用嘴型比画出“监狱长”这三个字,这完全没有必要,瓦妮莎·兰普利已经通过防弹玻璃下的通气孔听见她在说什么了,“我要见监狱长,向她报告一件不对劲的事情。这件事只有找她才能解决。警官,很抱歉,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我只能找她了。”

通过努力的工作,瓦妮莎·兰普利赢得了严厉和公正的名声。在杜林县女子监狱巡监的十七年里,她被捅伤过一次,被掌掴过好几次,被踢被掐的次数就更多了。犯人们用弄湿的脏东西扔她,还想出不少法子,找到很多种物体,逼她往自己的下身捅,其中有许多是大得离谱、或又尖又危险的东西。在掰手腕比赛的时候,她是否想到了以前这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呢。尽管想到的次数不多,但瓦妮莎的确在比赛的重要场次回想过那些经历(比如参加俄亥俄山谷监狱联赛女子A组比赛的时候)。其实,一个犯了毒瘾的精神病从监狱B区第二层朝她头上砸了块砖头(造成头骨挫伤和脑震荡)使她在两项锦标的争冠战中取得了压倒性胜利。如果正确引导的话,愤怒是人类奋进的最佳助推剂。

尽管有着种种令人沮丧的经历,但她时刻记着伴随狱警权威的那份责任。她知道没人想待在监狱,但有些人就是得被关进监狱。不论对犯人还是对她,这个事实都不怎么令人愉快。如果犯人违反监狱规定的话,那就更让人不快了,对犯人对她都是如此。

尽管雷的操守一直很好——额头上一块很大的伤疤说明她过得并不如意——但提出不理智的请求就有点失礼了。监狱长不可能随叫随到,单独和犯人见面,在目前发生传染病的紧急事态下就更不可能了。

上次休息时在网上看到的奥罗拉流感的新闻,以及上面让所有人连班的命令让瓦妮莎深感忧虑。监视屏上,被隔离在A区的麦克戴维像困在石棺里一样看着监视镜头,一点都没有被关在牢房里的感觉。在家被瓦妮莎唤作托米的丈夫让她需要上多久班就上多久,说他一个人在家没事的。但瓦妮莎一点都不信,她知道,臀部有残疾的托米连个烤奶酪三明治都做不好。在她回家之前,托米只能吃罐子里的咸菜了。如果瓦妮莎不能在奥罗拉流感和连班的命令前失去理智,那雷·登普斯特和监狱里的其他犯人也同样不可以。

“雷,你不能见监狱长,你应该降低点要求。你要么对我说,要么就别说。如果事情真的很重要,我会替你向监狱长反映的。另外,你为什么要碰我的岗亭。你应该知道,这是禁止的,我应该因此把你列在‘操守不良’名单上。”

“警官……”窗户的另一边,雷双手合十做祈求状,“请帮帮我,我没有撒谎。监狱里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不能把这种事放过去算了。你是个女人,因此希望你能理解。”雷拧着合十的双手,又强调了一遍,“你是个女人,不是吗?”

瓦妮莎·兰普利打量着站在岗亭前水泥护台上的雷。雷态度恳切,好像她们除了双X染色体还有别的共同点似的。“雷,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要越界了。”

“我不是为了要什么好处而撒谎!请相信我。是皮特斯的事,这事很严重,必须让监狱长知道。”

又是皮特斯。

瓦妮莎揉了揉右胳膊上的大块二头肌,思考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揉二头肌。她的二头肌上文了一块墓碑,墓碑上写着“你的骄傲”四个大字,字的下面是条弯曲的胳膊。这是在向所有对手表示:我已经把手臂放在桌子上了,赶快来应战吧。许多男人都不肯与她掰手腕,他们怕输了丢脸。他们总是以肌腱发炎或手肘受伤等借口避免和她对战。“撒谎有奖”是个有趣的说辞,而且似乎还有些道理。唐·皮特斯就是那种会为了得奖而撒谎的人。

“如果高中投球时没把手臂弄伤,我可以很快把你的手腕掰倒。兰普利,这点希望你明白。”他们几个同事在车轮酒吧喝啤酒时,皮特斯那个小矮子向她炫耀说。

“唐尼[72],这个我一点都不怀疑。”瓦妮莎回答说。

雷也许在说瞎话。可……和唐·皮特斯有关就是另一回事了。针对皮特斯的投诉已经有很多,你必须是个女人才能理解这些投诉。

瓦妮莎拿起一杯已经忘记许久的咖啡。咖啡冷了。好吧,她可以带雷·登普斯特去见监狱长。这不是因为瓦妮莎·兰普利的态度软下来了,而是因为她想喝一杯热咖啡。毕竟,她的值班时间是可以自由调整的。

“好吧,但只有这一次。这么做也许错了,但我可以带你去见监狱长。我只希望你已经彻底把这件事想清楚了。”

“警官,我已经想清楚了,想得非常清楚。我已经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

兰普利用对讲机叫蒂格·墨菲过来轮班,她说她需要休息十分钟。

3

皮特斯靠在禁闭牢房外面的墙上,滑动着手机屏幕。他的嘴角皱起,露出困惑的神情。

“唐,我不想打扰你,只是——”克林特朝牢房门伸了伸下巴,“——只是我想和里面的人谈一谈。”

“哦,医生,这不算打扰。”皮特斯关上手机,露出在梅洛克双周跳蚤市场上出售的蒂芙尼灯具时会有的笑容,两人都知道这是个敷衍的虚假笑容。

他们对其他一些事情也认识得很清楚:1.在工作日值勤的时候玩手机是违反规定的;2.几个月来,克林特一直在促成将皮特斯调到另一家监狱或直接开除。四个不同的犯人就皮特斯的性骚扰向克林特投诉,但她们都是诊疗时在医生办公室投诉的,都不愿把投诉记录在案,医生必须履行保护投诉人隐私的义务。她们都怕被报复,这些女人都被人报复过,有的在大墙之内,有的在大墙外面。

“麦克戴维也染上了新闻里的这东西是吗?为何我要担心?我看到的所有报道都说这只和女人有关。你是医生,不是该了解得更清楚吗?”

正如他对科茨监狱长预测的那样,打给疾病控制中心的五六次电话都没有打通——电话那头一直是忙音。“唐,我知道的细节并不比你多,但就我所知,迄今为止的确没有哪个男人染上这种病菌——不管它是什么东西。现在我要和里面的犯人谈一谈。”

“好的,好的。”皮特斯说。

狱警打开牢房的上下两道锁,然后打开对讲机。“皮特斯警官,让医生进A区十号牢房,结束通话。”说完他敞开了牢房的门。

给克林特让开道路前,皮特斯指着坐在墙边的海绵橡胶床上的犯人。“我会一直在这儿,因此不要试图对医生做任何不明智的事,好吗?我的话你都明白吧?我不想对你动武,但迫不得已时我会诉诸武力的。明白了吗?”

埃薇没有看他,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自己的头发上。她的手指缓慢地从发丝间穿过,把缠绕在一起的头发分开。“听明白了,谢谢你如此绅士。皮特斯警官,你妈妈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皮特斯站在门口徘徊不定,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被鄙视了。可他母亲的确为他感到骄傲,毕竟,她儿子可是活跃在打击犯罪的第一线啊!

克林特拍了拍皮特斯的肩膀,皮特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唐,谢谢你,现在开始我来接手。”

4

“叫你布莱克夫人,还是埃薇?我是诺克罗斯医生,是这个监狱的精神科医生。你感觉你能平静地进行一次对话吗?要进行一次对话,我就必须知道你在想什么,感觉如何,是否知道现在在干什么,你有没有什么顾虑或是问题。这对我很重要。”

“好啊,那我们聊聊吧。我们就随便聊聊吧。”

“你感觉怎样?”

“我感觉非常好。但我不喜欢这里的味道。这里有一种化学物品的气味。我喜欢新鲜空气。你可以把我看成一个喜欢大自然的女孩。我喜欢微风。我喜欢太阳。我喜欢脚下的泥土。如果再插入一段声调高昂的小提琴曲那就更好了。”

“我明白,监狱会让人感觉非常封闭。你明白你在监狱,是吗?这里是杜林县女子监狱。你没有被控告任何罪名,更没有被判定有罪,来这儿只是要确保你的安全。这些你都明白吗?”

“我明白。”她把下巴抵在胸前,压低声音说,“但那家伙,我是说皮特斯警官。你很了解他,是吗?”

“你是指哪方面?”

“他会拿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拿过些什么东西?”

“我只是在跟你闲聊。诺克罗斯医生,你不是想和我聊天吗?嘿,我不想指点你该怎么工作,但你不是应该坐在我后面,坐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的吗?”

“不,那是精神分析时采用的疗法。我们回到……”

“尽管我已经对女人的灵魂探索了三十年,却还是不能回答这个从来没有固定答案的问题:‘女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没错,是弗洛伊德说的,他是精神分析学的先驱。你读过他的书吗?”

“如果你问大多数女人,如果她们可以诚实回答你的问题,我想她们都会说她们想小睡一会儿。又或许她们会说想要一副能搭配任何服装的耳环,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医生,无论如何,今天都算得上是一场大甩卖了。事实上,我知道有一辆拖车,拖车稍稍有点损坏了——拖车的一面墙上有个洞,必须把洞补好——但我确定你可以无偿使用那个地方。就这样说定了,好吗?”

“埃薇,你出现幻听了吗?”

“没有,对我来说更像是——更像是一种信号。”

“信号声听起来像什么?”

“像是低声吟唱的声音。”

“像一首曲子吗?”

“更像是蛾子在飞的时候发出的嗡嗡声。需要一双特殊的耳朵才能听见。”

“我的耳朵并不特殊,听不见蛾子飞行时发出的声音。”

“没错,我想你听不见。”

“你记得在警车里弄伤自己的事情吗?你把脸往安全护栏上撞。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是的,我记得。这么做是因为我想坐牢。进这个监狱。”

“为什么想坐牢?说来听听。”

“为了来见你。”

“你这是在奉承我。”

“这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我是说奉承。”

“警长说你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你被逮捕过吗?试着回想一下。因为这有助于我们了解一些你的背景。如果能查到你的被捕记录,我们也许能从被捕记录出发找到你的哪位亲戚或朋友。另外,你还能请上位律师。埃薇,你不想找律师吗?”

“警长是你老婆。”

“你怎么知道的?”

“你和她吻别了吗?”

“你说什么?”

自称埃薇·布莱克的女人凑过身子,热切地看着他。“亲吻:这种亲密的动作——也许你很难相信——需要用到人体一百四十七块不同的肌肉。再见:一句简单的道别话语。是否还需要更多的说明?”

克林特非常吃惊。她的话一会儿连贯,一会儿混乱,她的脑子好像从眼科椅上通过一系列摇动的透镜看到的世界一样无序和庞杂。“不需要更多的说明。如果我回答你的问题,你能多告诉我一些事吗?”

“可以。”

“是的,我和她吻别了。”

“啊,你们可真是甜蜜。你知道,你已经老了,没那么有阳刚之气了,你的这种心情我非常明白。也许你时不时会有这样的疑惑:‘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吗?我还是原来那个彪壮的汉子吗?’可你并没失去对你妻子的欲望。很不错。还有那些药片。‘问问你的医生,你能不能吃这种药。’我很同情,真的。我可以感受到!如果你觉得变老对男人来说很残忍,那我告诉你,老去对女人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一旦乳房下垂,百分之五十的人会对你视而不见。”

“该我提问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妻子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这两个问题都不该问。但我会回答该问的问题。‘莉拉昨晚在哪儿?’

这才是该问的问题。答案是:她不在休闲道路上,也不在杜林。克林特,她发现你的秘密了。唉,现在她都快睡着了。”

“发现什么秘密?我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想你的确这么觉得,这说明你隐藏得很好。去问莉拉吧。”

克林特站起身。牢房里很热,他身上都是黏糊糊的汗水。这次交流跟他从业以来每次同新犯人做的相互介绍都不一样。她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肯定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一些精神分裂症患者都非常善于捕捉细节——但和以往克林特遇到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不同,这次的对手出人意料地敏锐。

她怎么会知道山上休闲步道的事?

“埃薇,昨晚你不会碰巧就在山上的休闲道路吧?”

“也许吧。”她对他眨了眨眼,“也许吧。”

“埃薇,谢谢你。我相信我们会再谈的。”

“这是自然,我很期待我们的再次相会。”两人谈话时,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克林特身上,片刻都没有转移——这是她和其他未经治疗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另一个区别——可现在她却随意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她边扯着,边对着散了的发结——发结散开时能听到明显的撕扯声——咕哝道:“哦,诺克罗斯医生……”

“怎么了?”

“你儿子受伤了。我感到很遗憾。” wOb3dTVu99ns3GQhQ0BwQ5qxwk1MRcvIDv4S6o+FY1CiTblfNtx5nA+HN7+zVi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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