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青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看到了天花板。
天花板是墨绿色的,好像是玻璃,隐隐约约看得到自己的样子,正躺在一张白净的床上,穿着一身白净的衣服。
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周围的墙壁也是相同的墨绿色玻璃。玻璃的颜色很深,灯光很暗淡,不知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吕青没有动,思索着发生了什么。虽然心脏在怦怦乱跳,但她知道,自己首先应该保持镇静。
刚刚还在火星奥林帕斯火山口的上空,自己坐在飞行器上,发现了地面上一个瘦小的人类身影,似乎在盘腿坐着。自己马上意识到,那一定是女儿。
但飞行器没有办法降落在那个身影附近,因为那里是一大片“到此一游棒”的海洋,找一片平坦而又没有插满“到此一游棒”的空地并不容易。飞行器已经尽量降落在了最近的地方,却还是有些距离,自己不得不尽量快地跑过去。
那一定是女儿,虽然宇航服使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像,但自己有强烈的直觉,那就是女儿。女儿盘腿坐在那里,看起来很安静,应该是没什么事吧?
可是,自己的预感却相当不好。
“到此一游棒”太密集了。火星引力小,自己又没有携带任何物品,本来可以连蹦带跳,前进速度能够很快,可是,为了躲避这些“到此一游棒”,速度却又慢了很多。
女儿一动不动,距离越来越近,透过面罩,自己仿佛看到,女儿的眼睛正在闭上,还没有冲到女儿面前的时候,女儿原本坐着的身体,已经缓缓地倒了下去。
自己的心脏完全被揪了起来。
应该马上把女儿抱回飞行器,那里有抢救装置。
不,女儿应该是没氧气了,她的补给雪橇就在不远处,一眼就能看出,装备太少了,而且损坏得相当严重,她一定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问题,没有补给了。
对,氧气,一定是氧气。
自己一边跑着,一边已经把宇航服上的急救氧气管拔了出来,必须第一时间插到女儿宇航服的氧气急救孔中。
自己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尽量跑得快一点,可那些“到此一游棒”太讨厌了,严重影响了速度。自己很想把这些棒子踢开。但自己知道,这些棒子很结实,插在地上也很牢固,踢是踢不动的。
终于跑到女儿身前的时候,隔着面罩,已经能够清楚看到女儿的脸。显然,女儿已经失去了意识。自己的手在抖,全身都在抖。自己努力镇静,迅速找到了女儿宇航服肋部的氧气急救孔,把手中的急救氧气管插了进去。
但是,自己面罩上的显示表明,没有氧气输送过去。
要么是女儿的宇航服坏了,要么是——宇航服的智能系统认为,已经没有必要这么做了,如果需要救助的人已经死亡,再去输氧无疑就是毫无意义地浪费救助人的氧气了。
吕青腾地坐了起来,难道女儿真的已经死了吗?
氧气没有输送到女儿的宇航服中,那就是自己最后的记忆。看来,在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自己也紧跟着失去了意识。
她向周围看了一眼,这是一间不太大的玻璃屋子,地板也是玻璃的,和自己家中的卧室差不多大。除了自己躺着的床,没有发现第二张床,更加没有第二个人——事实上,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了。
女儿呢?吕青的心中,一阵阵剧痛不断地涌了上来。
一定是有人救了自己。但是,女儿呢?难道没有救女儿吗?
她从床上下来,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不适。光着的脚踩在玻璃地板上,一点也不感到凉,地板的温度恰到好处。
这是哪里?
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空气却相当清新。
吕青转了一圈身子,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没有什么结果,没有发现任何出风口,也没有发现任何光源,空气和光线就那样静静地存在着,温和而安静地存在着。
吕青走到一面墙边,慢慢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墙,和地板一样,墙很温润,但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看起来,这很像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棺材。
不,不可能。
吕青想了想,手放在墙上,慢慢地走着,她相信,当她走到某处,也许会出现什么。
可惜,这面墙上没有出现任何东西。于是,吕青转过拐角,手放在另一面墙上,继续检查。
果然,当她快要接近又一个拐角时,忽然之间,墙上出现了一个门把手。
一个球形的玻璃把手,颜色和墙完全一样,形状和家里房间门的球形把手并没有什么区别。它仿佛原来融入在墙中,而当吕青靠近时,它就被呼唤了出来。
吕青伸出手握住了把手。
如果这是一个门,却无法看到门四周的缝隙,不像是能够拉开的样子。那么,如果拉一下,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吕青就这样握着把手,想了几秒钟,终于还是轻轻地拉了一下。
缝隙就像是从虚无中涌现出来的一样,忽然出现在墙壁上。
这只是一扇很普通的门,连门的大小都和家中的门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百分之百的玻璃材质让它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当然,门的出现以及门和墙壁的接合方式都相当的诡秘。没有人过来的时候,这个把手不会出现,而没有人拉动这个把手的时候,墙壁上居然一丝缝隙都看不出来,更没有合页之类的东西。
吕青在想,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种技术?或者,自己在哪里听说过这种技术?
想不出来,她也不愿意再想,她要去找女儿,她要去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
轻轻使力之下,门被打开了。
吕青来到了走廊上。和房间的颜色一样,这是一条墨绿色的长长的走廊。从走廊一眼望过去,两边都是墨绿色的玻璃墙,以及墨绿色的天花板和地面。无论前后,两边的走廊都相当长,尽头处隐隐约约似乎有拐角拐向了不同的方向。
吕青松开了还扶着门的手,门慢慢地合上了,没有一点声音,静悄悄地和墙壁融为了一体。从外面看过去,就像刚才在里面一样,一丝缝隙都看不到。
吕青伸出手放在墙壁上。果然,如她所料,一个球形把手出现了,就在刚才里面那个把手相同的位置,隔着门对应的位置。
她的手抬离墙壁,把手不见了,她的手放上去,把手又出现了。
女儿在哪里?吕青对门把手没兴趣。
该喊一嗓子吗?
吕青没有喊。
走廊并不太宽,她尽量伸开双手,却不足以同时触碰到两边的墙壁。她犹豫了一下,选了右侧,把手放在墙壁上,摸着墙壁,慢慢地向前走。她期望着,墙壁上会涌现出更多的门把手。也许,在某个门把手所属于的那扇门之后,就是一个有女儿的房间。
但是没有,一直都没有出现新的门把手。
吕青就快要走到走廊尽头了。现在看得很清楚,这边的走廊尽头是个丁字形路口。
吕青理解,门把手没有出现,一定是因为自己没有访问权限。玻璃墙壁背后,应该是一个又一个的房间,但是,自己却只拥有刚才那个自己所在房间的访问权限。
应该惊慌吗?应该难过吗?应该为女儿担心吗?
不,吕青没有惊慌,没有难过,甚至不再那么担心。
女儿一定就在某一个房间里,她一定被救出来了,吕青想,心中越来越感到安心。
吕青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的头脑很清楚。
事实上,在火星上,发现自己宇航服的氧气并没有流向女儿宇航服的时候,吕青明白,宇航服的智能系统认为女儿已经死了。这个判断应该是靠得住的,不应该毫无缘由地怀疑宇航服的智能系统。
但是,吕青不认为当时的自己有任何身体方面的问题。换句话说,自己不应该失去意识,可是,自己的确晕过去了,还来到了这里。
毫无疑问,有人在插手。
自己的飞行器在奥林帕斯火山口上空徘徊的时候,没有发现附近有任何人类,即使远方有什么人,也不可能瞬间移动到自己和女儿所在的位置。那么,插手的人显然拥有很高的科技能力——这里的房间和走廊也说明了这一点。
如果真是这样,仅仅发生在自己晕过去几分钟之前的女儿的死亡,这些神秘的插手者没有道理袖手旁观。
如果是帮自己,没有道理不帮自己的女儿;如果是要伤害自己或者有求于自己,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的女儿作为筹码呢?毫无疑问,那是最好的筹码。
吕青从不相信会有真正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事情的背后一定有合理的逻辑。
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方来,无论是因为做好事还是因为有什么目的,无论是要帮助自己还是要利用自己,却对自己女儿的死亡袖手旁观,这从逻辑上都很难讲得通。
除非是一群糊涂虫,但是,糊涂虫会有这样的科技吗?
不过,尽管对过去也许可以合理地放下一些担忧,却不意味着对未来可以大意,不意味着未来没有风险。
吕青知道,自己应该小心行事。
吕青一边思考着,一边已经走到了尽头的丁字路口。左手,仍然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而右手的走廊却不太长,不远处就有一个楼梯。既有上楼的楼梯,也有下楼的楼梯。
到处都是不知哪里散发出来的暗淡柔和的光亮,而空气也都清新怡人,却不知来自何处。
吕青思索了一下,走向了楼梯的方向。
她想,如果这是一个居住区域或者医疗区域,那么另外一层更有可能是办公区域。她需要找到人,真正的人,不想仅仅看到负责照顾起居的机器人。
吕青已经走了很久,上了一层楼又一层楼,但是,到处都是走廊,除了走廊还是走廊,而她的手,再也没有呼唤出任何一个新的门把手,或者什么类似的东西。
唯一不同的是走廊墙壁的颜色,不都是墨绿色,有湖绿色,有海蓝色,有天青色,有粉红色,有淡紫色,有亮黄色,有土褐色,也有白色,甚至还有两层根本就是五颜六色的,各种颜色以各种形状拼接在一起,三角形、正方形、五边形、六边形、八边形、圆形,以及各种不规则的形状,充满了整个走廊,墙壁、天花板和地板,像一个万花筒,像一个幼稚园。
但是,她没有见过任何人或者任何机器人。
现在,她又饿又渴,同时还想上厕所,却不知道怎么解决。
吕青在想,也许这一切是徒劳的,她应该做的,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地等待,那些人既然插手了这件事情,自然会来处理,难道会让自己在房间里饿死吗?
她决定,再爬一层楼,如果还是该死的走廊,她就要回去了。她记得回去的路,她一路上都很小心地仔细记着。
她相信,在自己醒来的那个房间中,就算没有吃喝,至少一定会有卫生间。她要做的,只是找到唤醒卫生间门把手的方法——多半只需要找到那个能够唤醒卫生间门把手的位置。
但是,新的一层楼却让吕青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走廊是大红色的,有点刺眼,远处还摇曳着明灭不定的光芒,在走廊里形成了变幻的图像,图像并没有什么内容,却似乎传递了无限的活力和希望。
不过,仍旧没有声音,没有人,也没有机器人。
吕青向那闪烁的光芒走了过去。她发现,前方似乎有一个大厅,一个开阔的空间。
果然有个大厅。大厅在右手,而闪烁的光芒从左手照射进来。
越走越近,那光芒几乎无法直视。这可能和之前环境中过于暗淡的光线有关,但也可能仅仅因为那光芒实在太过盛大了。
吕青眯着眼睛,慢慢地适应着,走了过去。
她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左侧那面墙。
她顾不上抬头或转头,她已经完全被那面墙上的光芒所吸引了。她的心中充满了震撼,心脏跳动得很快,呼吸变得急促,整个身体似乎都在抖动。
墙壁是透明的,却又不是完全透明。吕青确定这一点,因为不可能完全透明,否则,就真的令人无法直视了。
墙壁外面,是一个充满了整个视野的火的世界。
不知是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或明或暗的红色中夹杂着一些黑色的斑点或条纹。
不时有一些类似火舌的东西蹿出,在空中升腾出奇妙而狂野的形状。有些火舌似乎直冲墙壁而来,一瞬间让人觉得地狱般的毁灭就在眼前,但是,绝大多数火舌在中途就消逝了,像是未能挣脱地狱的恶鬼,被生生的拉了回去,只是偶尔有一两个极其倔强的火舌,不屈不挠地挣脱了拉住它们的力量,冲了过来,堪堪舔到了透明的墙壁上,不过,也就在墙壁上消失不见了。
大厅的空间挑空很高,至少有几十层楼高,从上到下的墙壁都是透明的。即使如此,也远远看不到火的边缘。那火似乎已经完全占据了墙壁外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墙壁内的世界,不过是这个大熔炉中行将消失的最后一点空间。
吕青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这个火的世界。
她无法想象,她所站立的地方,是如何在这样一个位置成为一个这样一个存在的。
那火,一定能够在瞬间毁灭世界,吕青好不容易让自己的身体停止抖动,但后背却开始一阵阵发凉。
透明墙壁的隔热能力不可思议地好,墙壁内温度相当适宜。显然,吕青背后发凉并非因为环境,而是因为内心。
站在这样一面墙之下,面对这样的火,没有人能够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存在。
慢慢地,吕青还是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她能感觉到,尽管看不见火的边缘,但火离这里其实还是有相当距离的。只不过火的范围实在太大了,这样的距离和这样的视野,不足以让它露出边缘。
就这样看着火的世界,吕青站了很久。
“妈!”吕青忽然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是女儿,没错,是女儿。
吕青迅速转过身,看到女儿就站在身后不远处,穿着和自己一样白净的衣服。
她冲了过去。女儿也跑了过来,她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一瞬间,吕青的脸上就流满了泪水。
过了好久,吕青松开了女儿,看了看女儿的脸,又上上下下看了看女儿的整个身体,看起来一切都很好,女儿似乎很健康。
“我一直在找你。”吕青说。
“我也在找您。”任明明说。
“你——”吕青迟疑了一下,“你在火星看到我了?”
“我认为我看到了。”任明明说,低下了头,眼泪也流了下来,“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吕青擦了一把眼泪,“是真的,是真的,妈妈来找你了。”
“对不起。”任明明说。
“不,不。”吕青说,“不怪你,这个世界太混乱了。”
任明明笑了笑,“他们克隆了我的身体。”她说。
“我知道,我知道。”吕青说,“我也被克隆了。”
“您也有哪里感觉不对吗?”任明明问。
“你哪里感觉不对?”吕青没有回答任明明。
“我在火星受了伤,在沙尘暴中受了伤。”任明明说,“可是,我现在这具身体,没有任何最近的新伤。”
“他们获取你的身体数据,总有一个时间周期的。”吕青说,“不会有实时数据,没有必要,所以新伤就不会有了。”
吕青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到处拍了拍任明明的身体,确认女儿的确没有什么伤。
“没有伤。”任明明说。
“我倒没有感觉到我的身体有哪里不对,”吕青说,“但我知道我的身体肯定是被克隆了,你的身体也是一样。不然,我们又怎么能够来这里呢?”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如果在更严格的意义上,与其说是我们的身体被克隆了,还不如说是我们的身体被生产出来了——终于被生产出来了。”
任明明看着妈妈,“我猜到了,”她说,“所以,我猜的是对的。”她的眼睛里都是疑虑,似乎不希望自己猜的是对的。
“你猜的是对的。”吕青看着她,“但用不着沮丧,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什么形式都好。”
任明明没说话,似乎真的有点沮丧。
吕青伸出双臂,又抱住了任明明,抱得很紧,双眼紧闭,似乎在享受和许久未见的女儿的拥抱,又似乎想要通过有力的拥抱,给予女儿更多的力量。
过了一会儿,任明明似乎感觉好一点了。她轻轻地想要挣脱妈妈的怀抱。吕青感觉到了,松开了手,但双手还扶着女儿的双臂,眼睛盯着女儿的脸,带着满足的微笑。
“这个地方叫戴森世界。”任明明说。
她转过身,伸手指向自己的右后侧,“那边有个铭牌,上面写着‘戴森世界观光大厅’。”
吕青的眼睛从任明明脸上移开来,抬起眼望了过去。
刚到这里的时候,吕青第一时间被墙外那无边的火焰所吸引,没有向其他方向看过一眼。而当女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转过身来,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女儿。直到现在,她抬起眼来,才看到了女儿的背后,和火焰相对的方向。
那里和墙外截然不同,那里是深不可测的空间。
大厅的后面,是一条通道,和刚刚经过的走廊不同,那是一个巨大的正方形通道,很高很宽,尽管不像大厅那么高、那么宽,但也可以通过一架飞机了,吕青想。
同时,通道也很长,似乎根本望不到尽头,像是一根没有尽头的管子,直直地通向远方,而那远方,似乎比最远的远还要远。
通道周围的墙壁上,有一圈圈的五颜六色的光带,这是吕青一路上走过来,第一次在墙壁上看到有明确的发光的东西。
但是,离这里最近的第一条光带,似乎也有一两公里远,而那条光带后面,还有无数条光带,就这样向远处延伸着。逐渐地,一圈一圈的光带重重叠叠,融合到一起,成了一团积聚的亮光。
吕青知道,积聚的亮光只是光带在视觉上的重合,而非像这里一样的火焰。按理说,通道的尽头应该是黑暗才对。对,一定是黑暗,通道的尽头一定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死寂,也许点缀了星星点点的微光,却绝没有看得到的火焰。
任明明和吕青走的完全是两条路。任明明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更靠近通道的方向,从某一个走廊出来。也许那条走廊边上的某个位置,有任明明所说的铭牌。
如果是这样,任明明走的才是正路,是游客们会走的路,才会有用来指示游客的铭牌。不过,这会儿并没有游客。
任明明指着的位置,其实离这里相当远,铭牌什么的,或者其他任何东西,从这里是根本看不清楚的。
吕青一直眺望着,没有说话。
任明明也转过头在看,过了一会儿,她问:“一直往前走,会通向哪里?”
“太远了,走不过去。”吕青说。
“是太远了。”任明明说,“我想知道,那边的尽头,是无边的黑暗吗?”
“对,是无边的黑暗。”吕青回答。
“我明白了。”任明明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尽头是无边的火焰,那个尽头是无边的黑暗,只有一种地方是这样的景色。”
“那个铭牌上,没有写戴森世界第几号吗?”吕青问,“应该会有个编号吧!”
“六号。”任明明说。
“六号——”吕青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这个戴森世界的建造,对这些人来说,是容易还是难呢?”
“我爸呢?”任明明忽然问,“我爸怎么办?”
“我想,”吕青稍微迟疑了一下,“他们会处理好的,他们一定会处理好的。”
不知道吕青是否真的有十足的信心,但语气听起来是斩钉截铁的,也许是为了给女儿信心。
“他们这么做,把你救到这里来,还把我也弄来了,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是吗?”她说。
“什么原因呢?”任明明问,“我想不通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我也想不通。”吕青回答,“但相信我,肯定有合理的原因。所以你放心,爸爸也会很安全。”
“也许,爸爸也在这里?”任明明问。
“嗯——”吕青在想。
“这倒不一定,”她说,“我想,他们也许会欺骗爸爸一段时间,这取决于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任明明沉默不语。
吕青笑了笑,“明明,妈妈想要去卫生间了,我们回去吧。”
“卫生间?”任明明愣了一下,“我知道哪里有卫生间,我带您去吧。”
“好,那走吧!”吕青说。
“哦——”她又长长地出了口气。
“您怎么了?”任明明问。
“不怎么。”吕青说,莫名地笑了笑,“挺好的,我再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医疗保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