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风还是找到了蔡萌萌,不,应该是蔡萌萌找到了他。
那天,张晓风找她找了好一会儿都找不到,一度以为她是被范小雅的魂魄给抓走了,后来公司有事就回去上班了,加班回来很累,倒头就睡了。后来都忙着,也没时间去关注这事了。就在睡意蒙眬中,听到有人在敲门,一下,两下,三下。他爬起来,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五分。这个时间,谁会来找我?
他按了下手机,手机睡前被他关掉了,可能人家打不通电话,只好上门了。那么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边这么想着边打开门,却见蔡萌萌就站在他的门口。
关于蔡萌萌,他想没有七八年,也有十来年没见了。小学与初中时的同学,高中不在一起念的,同学聚会时偶尔会碰到,有时偶尔会在公交车上碰到。印象中的蔡萌萌向来是大大咧咧,一头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经常是鞋子不提好直接踩着鞋后帮走路。那时候,张晓风会想,这样走路脚丫不痛么。由于碰见的机会比较少,而且又不是深交,所以,一般情况下,就见着了也顶多打个招呼而已。而想不到,蔡萌萌除了看起来成熟多了,其他基本没什么改变,喜怒哀乐俱形于色。
“萌萌,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那天去哪里了,我怎么就找不到你了?”
蔡萌萌的神情看上去非常紧张,“别问这么多了,进去再说。我发现了范小雅以前的工作单位,就在安居路旧城区那边,那里一片废墟,曾被火烧过,而范小雅是当时唯一幸存的人。我以前问过范小雅,而她一直掩饰自己在那个单位工作过,或者干脆不谈,可能是为了掩饰什么。”
张晓风对安居路旧城区那次的火灾是略有所知的。当时是在本地的论坛上看到的,据说是二楼起的火,当时,里面五个上班人员全被烧死了,其中还有一个是怀孕近八个月的孕妇,一个职员因为去银行办理事务,而逃过了一劫。难道,那个幸免于难的职员就是范小雅?但是,奇怪的是,媒体都不报道这事件,而网上却越传越玄乎,甚至有人说,那幢楼是凶宅,曾经死过好些人,住在这里的人无一善终。
“你知道吗,更奇怪的是,范小雅的父母都不知道她换了单位,还一直以为跟我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可能是静安公司的名头不大好听,毕竟是殡仪公司,跟死人打交道的。我还了解到,那个单位烧掉了后,应该说,不存在后,她没有再去找工作,而是一直呆在宿舍里,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张晓风打开电脑,想搜索详细点儿的新闻,然而,只有一家小报社报道了这一事件。
“2008年8月27日,A城安居旧城区的一所楼房发生火灾,起火的楼层是静安殡仪馆,里面所有的在场工作人员都遭不幸,其中有一个女职员有着八个月的身孕。起火原因是煤气管爆裂所致,是不是人为还在调查中,除了一个外出办事的女职员,静安公司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这场火灾中丧生。”
很短的一则新闻,再也没有后继了,谁都不知道后来是不是真的调查过,原因又是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这么风平浪静了?张晓风很想不通,五条人命啊,外加未出世的孩子。
明天去这家报社找一下写这篇报道的记者,他应该会了解多一点。张晓风用笔记下了记者的名字,然后抬头对蔡萌萌说,“对了,你是怎么调查到她的事的?这几天又去了哪里,还有刚从哪里回来?”
蔡萌萌没有马上回答他,双眼凝视着他,那眼神里似乎藏着无穷无尽的东西,那一刻令张晓风感觉到很陌生。是的,蔡萌萌从来是那么简单的女孩,眼神透亮,动作利落,嗓门有点儿响,语气干脆。但是,现在她的心里却像是埋着很深很多的东西,是个宝藏还是被封闭的潘多拉魔盒?或者她原本有着很沉的心思,只是善于伪装而已,再或者,那个从前的小龅牙,现在已经成熟了?但是,这眼神张晓风越看越熟悉,他突然想起范小雅的遗像,遗像上的范小雅,有着与此时的蔡萌萌同样的眼神。那一刻,他心里有了一丝寒意。
多么相似的眼神啊!
蔡萌萌终于说话了,“是范小雅告诉我的。”
张晓风呆呆地看着她,一时间,讲不出话来。蔡萌萌避开了他的眼神,咽了一下口水,仿佛很难把这件事准确表达出来,好像她对发生的一切也同样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受,“那天,就在葬礼上,她一直跟着我,我害怕,我发疯般地想摆脱她,但是,没成功,这是我之所以失踪的原因。”
张晓风张了张嘴巴,想问,那么现在呢,她在哪里?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仿佛看到空气中一缕烟雾状的东西在飘浮着。
就在,他与蔡萌萌之间。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是怎么了,他这么问自己,他也想问那个范小雅的“魂魄”为什么会跟着她,她们又去了哪里?而此时蔡萌萌却突然拉过他的手,“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回头扫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一点五十分。一点五十分,他心里动了一下,但是,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被蔡萌萌拉出去了。
可能,他们都疯了,午夜两点,他们在寂静幽黑的见不到一个人影的街道上奔跑,为了去一个地方,张晓风他知道都不知道的地方。而整条路上看不到一辆出租车,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车子,司机那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扫了了他们一眼,在他心里,估计把他们当作了要做什么勾当的男女。而当张晓风说要去安居路旧城区静安殡仪公司时,他又扫了他们一眼,这次,眼神里有着飘浮不定的惊恐感,仿佛他们是鬼,而且不是人。
是的,一对男女大半夜地去那个地方,而且那殡仪公司以前被火烧过,现在那楼是废楼一幢,没人重建,也没人敢住。
司机自言自语般地嘟囔了一句,“真奇怪,今天去那个鬼地方的人还真多。”
张晓风与蔡萌萌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同时说,“还有谁去过?什么时间去的?”
“半个小时前吧,一个30多岁的男人吧。”
“长什么样的?”
“没啥特别的,就那人样呗。”司机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张晓风与蔡萌萌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去过那里,比他们刚好早了一步,而且为什么也半夜去这个地方?张晓风看了一眼蔡萌萌,但是,她双唇紧闭,没有说话。
到了安居旧楼区,张晓风看到那幢在黑夜更显缄默阴暗的楼,看上去比最深的黑夜还要黑,仿佛从来没见过天日。它更像是一节巨大的朽腐的残肢,被烟熏火烤之后,默默地承受着虫蚁一类有生命的小东西对它的觊觎与时间的摧残,这是一种最无声最死灰的沉寂,是一个结着痂却永不凋零的伤口。
蔡萌萌轻轻地推开了大门,或者说是推开了一扇阻碍物,因为,那门根本已不再是门,残缺乌黑松散,稍稍一用力,它就会四零八落地散掉。
墙壁是乌黑乌黑的,烟灰的黑,稍动一下,墙皮就会剥落。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些粘在一起的炭灰残骸,地上还有条条框框的木碳,可能是殡仪公司用来出售的棺木;顶上的挂壁式空调,露着爆裂的乌黑电线,像一个被军力刺过很多次的战俘,肚肠俱裸。
“你带我看什么呢?”张晓风再也忍不住地问。
而蔡萌萌却像是全神贯注地听着什么东西,手指放在唇边,做着请安静的动作,张晓风便跟着侧耳倾听。
隐隐约约,张晓风听到了嘤嘤的声音,他非常惊诧,“好像是婴儿的声音?”
蔡萌萌的脸色在电筒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异常苍白,“你记不记得被烧死的人当中,其中一个是孕妇?”
张晓风浑身一震,“难道真有这么玄?”
这时婴儿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嘤嘤的哭声,响彻着整幢乌黑破碎并异常寂静的楼房。午夜的风穿过破裂的窗口,不急不徐地吹着,阴冷阴冷的,带着仿佛不属于人间的寒意。而且风里有一种陈腐与焦涩的味道,就如死尸口腔里散发的臭味,吹得张晓风与蔡萌萌一阵哆嗦再加一阵恶心。
鬼宅,他们真的进了传说中的鬼宅?
可怕的寂静中,蔡萌萌抓住了张晓风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沁着微微的汗。
蔡萌萌的声音明显有点颤抖,“我上次来的时候,也听到婴儿的哭声,我想,可能,孕妇死了,但那婴儿没死。”
张晓风摇了摇头,“别傻了,胎儿虽然八个月也算成形了,但是,报道不是说了,都烧死在里面了,孕妇的尸体都找到了,怎么能活下来呢。”
他继续认真听,想追溯这哭声的来源,天花板,另外两个房间,窗外……但是,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头顶之上。此时婴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张晓风看着蔡萌萌说,“我们去楼上看看吧。”
自从二楼起火后,整幢楼便都空了出来,三楼比二楼要好点,至少没二楼这么惨烈,那个被烟熏黑的牌子还能认出几个字:摩洛哥,后面的字就认不出来了。
“摩洛哥?这是国家名么,这是什么单位?怎么取这么怪的名字?”
蔡萌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三楼我没来过,就上次去过下面,一听到婴儿的声音,我就吓得逃走了。”
当他们推开其中一扇门,却被里面的大幅墙壁画像给惊呆了。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唯有色彩异常浓烈的壁画夺人眼目,虽然当时光线比较昏暗,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光线仿佛都影响不了它们那热烈奔放的色调。只见所有的画面无一例外全是近乎扭曲而疯狂地跳着舞的男人与女人,背景分别是落日下火焰般燃烧的向日葵地,阴潮的蝙蝠出没的古怪洞穴,吃人树的原始森林,与城市纸醉金迷的酒吧,所有的躯体都以一种最沉醉最狂乱的姿势在跳着舞,而那奇装异服分别是不同的民族,或不同国度的人,脸上画着各种族明显的脸谱,在黑色火焰般同样扭曲的背景里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范小雅,范小雅就是跳着这样的舞蹈死去的。”张晓风喃喃地说,“萌萌,范小雅的死,还有静安公司的火灾决不是巧合,我觉得,跟这个什么摩洛哥公司也有着非常大的关系。”
蔡萌萌点了点头,“对前两者我也一直有着这样的感觉,这是我暗地追究这件事的缘由。”
然后,她的眼睛又在四处的墙壁上转着,最后停留在原始森林那张,“我在想,这四幅画是什么意思,又代表着什么,跟范小雅的死或静安公司的火灾会不会有关系?还有她脸上的字符跟这些东西又有没某些联系,还有这个‘摩洛哥’跟静安公司又是什么关系,摩洛哥的人又去了哪里,这些画又是谁画的?我想,他们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很有可能,静安公司的职员之死,就是‘摩洛哥’的某个人,应该说是某个重要的人,所设的一个局或下一步棋而已。”
说到这里,她又有点儿兴奋起来,“当然喽,这种推测早了点,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终究是找到头绪了,而不是一团麻不知从何着手。如果能搞清这些问题,真相至少会知道了一半了。你看,这上面的舞蹈是原始宗教的一种祭祀仪式,最古老的舞蹈形式之一,其实也是折磨肉体的一种方式,一些原始民族或部落的巫师与萨满们都借助这种狂舞的方式,进入一种神魂颠倒的迷醉状态,他们认为借此可以与神灵进行交流。在那些民族里,狂舞是人与神交流的方式,一种重要的手段。”
“萨满?”这是张晓风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汇。
蔡萌萌点了点头,“萨满源自通古斯语Jdamman,是指兴奋的、激动的或壮烈的人,是萨满教巫师也就是跳神人的专称,可以理解为这些氏族中萨满之神的代理人和化身。简单点说吧,称为神与人之间的中介者。他可以将人的祈求、愿望转达给神,也可以将神的意志传达给人。他们以各种精神方式掌握超级生命形态的秘密和能力,而获取这些秘密和神灵力量是萨满的一种生命实践内容。北方的萨满,也相当于中原的巫,必须具备许多常识或知识,能够观察事物的发展,预测未来,敢预言吉凶。”
“那么说,也就是巫师了,只是地域不同叫法也不同。你知道的东西不少嘛。”
蔡萌萌的眼神有点暗淡下来,“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历史,喜欢人类学,很想知道原初的世界事实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史前有着跟现在的人类一样的文明。那时候还对恐龙产生了狂热的好奇心,所以一直想报考古专业的,但是,我父母都觉得那是个不赚钱又没什么前途的学业,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财会专业。现在整天都跟数字打交道,把我给闷得……不说这些了……我们去别的房间看看。”
他们便去空房间的隔壁,走道里,放着一些废画板,这些对张晓风来说,最熟悉不过,搞不好,这画家还跟他同一所美院毕业的!他拿起一个稍稍不那么碎裂不堪的画板,画的是一个青铜器的静物画,画很潦草,被打了个粗浓的红叉。他注意到落款署名,不是名字,而是一只很简单的鸟的图形。
鸟?作者的代名词?还是画本身里的物件,但这样的静物画不应该有鸟这样的动物出现呀!
“怎么了?”
张晓风回过了神来,“噢,没什么,我们去那房间看看。”
一推开门,却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朝他们没头没脑地扑来。蔡萌萌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以为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来袭击。两人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捂着脸条件反射性地用手在空中乱抓一通。等这些东西没了后,才发现,原来不过是些碎纸片,门一开,空气发生对流,就哗哗地吹了过来。张晓风捡起地上的那些纸张,却都是空白的纸张,看不出任何端倪。
只见这个房间摆着两张办公桌,几张坐椅,还有文件柜,看上去,倒像是很正规的办公室,而正中,还有张躺椅,牙科?按摩?催眠用?除此之外,忽略那些纸张,里面都很干净,没什么东西了。显然,在火灾发生时,这里的人就搬出去了,空掉了。而他们找遍了整层楼,也找不到有什么婴儿。
他们越想越蹊跷,彼此都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张晓风开始说话了,“我觉得我们报案吧,跟警察好好沟通一下,这事很可疑。他们调查起来应该方便点,而且这起火灾案,他们也不应该如此草草了结。”
“得了,专家的结论是,二楼的煤气皮管老化而引起泄漏,当时停电,有人无意中用打火机照亮而引发了火灾。”
“如果是这样,范小雅的死怎么解释,婴儿的哭声怎么解释,难道是我们同时产生了幻听?还有这层空楼,这个什么摩洛哥公司墙壁上的图案,我发誓,上面的舞蹈跟那天范小雅跳的一模一样,而范小雅原来是不会怎么跳舞的,难道她真的是撞邪了?我想他们就根本没有仔细调查过。”
张晓风越说越激动,但是他的激动持续不了几秒钟,因为他注意到蔡萌萌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后面,眼睛里装着深深的恐惧,接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制止不了颤抖的双唇,致使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漏了气的轮胎。
“萨满。”
是的,张晓风的背后,也就是门边,确实站着一个萨满。
上身是白色的满族对襟衫,下身是天蓝色的裙,上面还涂着海水云朵的图案,裙摆上还画着绣边,脸上涂着划划杠杠的东西,神色诡异而威严,直直地盯着他们。他也吓了一大跳,双手护着蔡萌萌后退着。
但是,那个萨满却一动不动,似乎在跟他们对峙。当他们发现这个“萨满”只是个纸人的时候,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稍稍松了下来。
这个纸人裁剪与涂色看上去都非常的细致与逼真,乍一看,像个真人似的。一阵大风穿过破裂的窗口,它哗哗地响,全身像是长出了乱蓬蓬的羽毛,张扬而愤怒。可是明明,刚才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么大个纸人,不可能看不见。
“这地方一定有鬼!”蔡萌萌再也忍不住,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就冲了出去。张晓风紧随其后,叫着蔡萌萌的名字。慌乱中,他差点被一块烧烂了的木板给绊倒,打了个趔趄。他想继续追上蔡萌萌,但是,却意识到那块板下面有什么东西。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身上有着大片大片的黑白斑的怪物,从木板下面探出头来。它的眼睛幽黑晶亮,朝他眨巴了一下,然后从他的身边蹿了过去了,像一只猴子一样地蹿了过去。一时间张晓风惊呆在那里,愕然地看着它消失,当他意识到这个怪物,身上的黑白斑应该是烧伤斑时,他突然毛骨悚然地感觉到,这个怪物,可能是个婴儿。
他忙地追了过去,但是跑到楼下的时候,只看到下面的绿化带似乎有着晃过的余动,但瞬间一切归于平静。这里很久没有管理,以至于杂草丛生,草坪上都是乱草,延伸到大路。张晓风跑到大路边上,左盼右顾后,决定放弃,他已经被那个孩子甩掉了。
在他还没有确定那是个什么怪物之前,他把它当成了孩子。他觉得,这是一种尊重,因为看起来真的像人。
这时,他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在无声无息地走近。猛地回头,却见蔡萌萌就站在他的身后,脸色在黑暗中看起来像是罩着一层灰色的面纱,“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张晓风抬起了右手,想指着刚才那个孩子逃走的方向,但是,还是放下了手。他想,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最好还是先别告诉蔡萌萌吧,免得她害怕。
“我一直在找你呀,以为你跑远了,吓死我了。”张晓风很关切地看着她,语气有点像是恋人之间的说话。蔡萌萌脸颊有点发红,还好在黑暗中,看不到,但她的神情很明显地缓和下来,“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我怕。”
张晓风这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还没有对我说,那个所谓范小雅的魂魄对你讲了什么?”
蔡萌萌缓缓地说,“她是警告我,她说,好奇害死猫,叫我别抱好奇心,别插手这事件,否则,调查下去对我没好处。”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他们离开了安居区。而此时,已经凌晨三点,两个人已经困得不行,眼皮都快耷拉了下来。
但是,张晓风的脑子里始终跳跃着那个黑乎乎的、身上有着新生白肌肤的孩子,他真的是那个烧死的孕妇生下来的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