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最伟大的百科全书式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Aristotle,384—322B.C.)说过:“由于惊异,人们才开始哲学思考(‘惊异’又译作‘好奇心’)。” 惊异是从无知到知的“中间状态” [1] 。完全无知,不会起惊异之感,完全知道了,明白了,也无惊异之可言,只有在从无知到知的那一过渡状态中,才产生了惊异。
哲学究竟源于一种什么样的惊异呢?对芝麻大的一点小事、小问题容易惊异、好奇的人,比起对任何事、任何问题都麻木不仁的人来,显然更具哲学头脑,更有哲学的起点,但哲学之为哲学,或者说严格意义下的哲学,乃是源于对世界整体性把握这样一种最大最高的普遍性问题的惊异。或者倒过来说也一样,有了对这种普遍性问题的惊异、好奇,就意味着哲学问题的提出和哲学的产生。
我们平常说,哲学源于实践。我以为这个观点当然是正确的,但它并不是与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哲学源于惊异的观点互相对立、互相矛盾的。人只有在现实生活中,在实践中(我理解的实践,不只是指生产斗争、阶级斗争的实践,我把它更广泛地理解为人生的一切活动,既包括生产,也包括日常生活),才有可能产生惊异,但仅有现实生活和实践并不一定产生惊异,有的人尽管生活着、实践着,却麻木不仁,很少有惊异之心,这种人就缺乏哲学头脑。说人天生有好奇心,这是就广义而言。人的好奇心有强有弱,好奇心非常弱的人是难以步入哲学之堂奥的,他们的现实生活也是很贫乏的。只有在现实生活中、在实践中对事物易起好奇心的人,才可能成为有哲学头脑的人。把哲学起源于实践同哲学起源于惊异对立起来,用前者反对后者,这种观点未必妥当。
[1] 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A2,982 b;并参见《黑格尔著作》( G.W.F.Hegel Werke in Zwanzig Bnden,Suhrkamp Verlag ,以下简称Hegel·Werke)第13卷,410页,1970。并参见朱光潜译黑格尔《美学》第2卷,24~25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