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没有人比我更不适宜谈记忆力的了。因为我脑海里几乎留不下印迹，我不认为世界上还有其他人的记性如此奇差。
……
有人说，自觉记性不好的人，别公然撒谎，这话说得有道理。我知道，文法学者把“说假”和“撒谎”作了区分。他们指出，“说假”是讲一段假话，人家竟信以为真；而拉丁语“撒谎”一词的定义（法语即起源于拉丁语），则包含“违背良心”的意思；因此，这仅仅涉及那些言与心违的人。我现在谈的正是这种人。
他们这些人，要么就彻头彻尾凭空捏造，要么就掩饰或歪曲主要真相。他们进行掩饰或窜改时，倘若常常要他们复述，他们就难保不露出马脚；因为，真实的情况最先进入记忆之中，通过认知的途径打下了印记，于是它就很容易呈现在我们的脑海里，挤掉那种没有基础或根基不稳的虚构；而原先了解到的情形，也会时常潜进脑子里，不难把那些添枝加叶、胡编乱造的东西从记忆中消除。
至于他们整个捏造的东西，由于没有任何相反的印象去动摇他们的虚假，似乎他们不大担心露馅儿。然而，就是这种无中生有的东西，由于是子虚乌有之物，无根无据，如果并非确有把握，也很容易记不起来。在这方面，我常常有所体会；有趣的是，那些说话只看是否对自己所处理的事情有利，是否讨大人物喜欢的人倒并不得益。因为，他们要把自己的信义和良知加以屈就的那些情况也发生种种变化，他们的措辞就得随之而变；于是，同一事物，他们一会儿说灰，一会儿说黄，对这个人这么说，对另一个人又那样说。如果他们偶尔把那些习得的彼此矛盾的话合在一起来说说，这种巧妙的伎俩又成了什么东西！且不说，稍一不慎，就常常露出破绽；因为，他们要记住为同一事情所编造出来的如此多种形式的谎话，该有多好的记性才行！我见到现时有好几个人正追求这种漂亮技巧的声誉，他们却不了解，名声可求，而效果却不可得。
事实上，撒谎是可恶的陋习。我们是人，全靠语言来维持彼此间的关系。如果我们了解撒谎的丑恶和严重危害，我们就会像对待其他罪过那样，对此更为严加追究。我发现，人们常常为孩子们的无知小过而极不恰当地大费功夫去惩罚他们，为他们的一些不留痕迹、不致造成后果的轻率举动而对其大加折磨。在我看来，唯有撒谎和稍次的固执己见，才是我们亟待防止其萌生和滋长的陋习。这种陋习随孩子们的成长而发展。令人吃惊的是，一旦说出了谎言，要收回去就不可能了。于是，我们看到一些在其他方面可说是诚实的人，却陷于这种陋习之中而无法自拔。我有一名很不错的裁缝伙计，我就从未听他说过一句真话，即便说真话对他有利的时候也是如此。
假如谎言和真话一样，只有一副面孔，那我们的情况会好得多，因为我们对撒谎者的话反其意去理解就行了。可谎言却呈现千百种面貌，其范围无边无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