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玩得兴起的人瞥见江尧眼下的泪,只觉得这漂亮玩意儿为这场游戏添了不少情趣。
门被一脚踢开,江舜红着眼睛,一点情面都没给两个朋友留。
一顿打砸后,重重的巴掌落在江尧脸上。
江尧睁开了眼睛,眼尾微挑,其中满是鄙夷,不屑,憎恶。
甚至还有些得意。
无人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或许江尧早就疯了。
江舜虽然这么想,拳脚却没停下。
“贱货!”
“呵呵呵……”江尧嘴角被打出血,他露出一个冷笑,一改先前的卑微体贴。他笑得越来越尖利刺耳,抓起边上的瓶瓶罐罐往江舜身上砸。
“你他妈的疯了吗?”江舜气得直喘粗气。
“你打疼我了。”江尧神色陡然一变,可怜兮兮。
“主人错了,主人不该打你。”江舜也察觉出江尧心理出了问题,到了崩溃的边缘,温柔下来,去抱江尧,却被江尧重重打了一巴掌。
“主人,你是什么狗屁。”江尧哈哈大笑,猖狂无比。他看着江舜,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像在看一坨狗屎。
气急败坏的江舜当夜暴打江尧,见了血,那两个室友被吓到了,使劲劝着,才把江舜劝住。
江尧停了好几个星期的课,养好伤后,他又是那个听话的江尧。
张口主人,闭口主人。
在静谧的图书馆里,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耳朵里是mp3里下载的那些歌,反复循环播放。
都是那两年火爆的歌曲,什么风格都有,整一个大杂烩。
一会儿是“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一会儿是“客官不可以”,一会儿是“我们背对背拥抱”,一会儿“等下一个天亮”……
他偶尔在心中哼两句,偶尔在纸上写写画画,脸上不自觉扬起温柔的笑意。
昔韩信能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司马迁受宫刑……
要好好活下去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可惜,太迟了。
江尧伺候江舜洗澡,却看见江舜在摆弄他藏得很好的黑色mp3。
“这是什么垃圾,也亏你宝贝的和什么似的,藏藏掖掖的怕谁不知道呢。”
“真是没见过世面,我给你买个更好的。”
“主人您真好,但我身份低微,不配……”
不等江尧说完,江舜唇边扬起一个讽刺的笑,轻轻松松扬手,mp3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正好掉进了下水道口。
江尧当即趴下来,把手伸到下水道口去抠。
江舜悠然摁动冲水按钮。
轰——
“你怎么不去死?”江尧从地上爬起来,漠然看着江舜。
“我以为我训练的很成功,没想到哥哥还是一条毒蛇啊……”江舜摇了摇头,似乎很惋惜。
“用个垃圾就试出来了。”
“真令人难过。”江舜笑起来,一点都不在意江尧的反抗。
驯养驯养,驯在前面,不听话啊,就得驯。
要一点一点磨尽他的傲骨,削掉他的尊严,让他跪在地上,舔吻脚背。
江舜一直很是期待。
“你去死吧。”江尧抓住江舜的头发,使劲往墙上砸。
江舜即使身强体壮,也一时没躲过江尧竭斯底里的攻击。
他的额头被江尧撞破了,鲜血淅淅沥沥往下流。
江舜不仅不气,反而笑了。
两人撕打起来,浴室里砸得砰砰响。
江尧很快就没了力气,被江舜捆了起来。
“叫一声主人,说卑贱的仆人错了,我今天就放过你。”
江舜光着脚,踩上江尧的脸。
江尧闭上眼睛,充耳不闻。
鞭子一下又一下打在身上,江尧始终一声不吭。
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好蠢。
似乎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希望,看不到一点光。
佛说众生皆苦,可实在是太苦了。
死了就死了吧。
一苇难渡江河,恶涛恶浪遇尽,存世十数年,不过须臾而已。
江舜打累了,唤来两个室友,让他们一起打。
“打死了算我的。”
“今天非要他低头不可。”
屋子里血腥气渐渐浓郁起来,江尧低声笑个不停,阴鸷怨毒,令人背后生寒。
“我不会放过你的,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弄死你。”江尧盯着江舜,笑得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江舜爱极了江尧的笑。
却总觉得欠缺了很多东西。
江尧如果肯彻底屈服,全心全意侍奉他,何至于如此?
“你怕是不知道,我弄了点特别的血,静脉注射……江舜,你仔细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发热、腹泻,主人,你瘦了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江尧咳出一大口血,笑得越发开心。
“我以为你能发现的,没想到mp3都被你找到了,这个大惊喜你却没找到。”
“可爱的弟弟……你可真令我失望。”江尧唇角微扬,勾起一个得意的讽笑。
江舜最讨厌江尧喊他弟弟。
此时他脸色惨变,却顾不得这件小事,急冲冲出门去了医院。另外两个室友也顾不上教训被吊起的江尧,跟在江舜后面,夺门而出。
是啊,当初为什么江尧从公交上回来就开始发烧了?
因为他病发了。
在遇到她之前,就已经恨透了江舜,恨透了这条烂命。
在遇到她之前,就已经把带有病毒的血液注射进了血管。
图书馆里翻来覆去循环的音乐,都是偷来的快乐。
琐碎而密集的痛苦从心脏处萌发,经久不息。
平静的生活过于短暂,更使人贪恋。
若江舜只是病死,那如何对得起这么多年所受的苦难?
还有江夫人,江父。
怎么能让他们轻轻松松过好日子?
江尧独自留在房间里,动弹不得,听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这就是生命流逝的感觉,可惜声音杂乱无章,没有乐感。
嗬嗬嗬……
阴冷的笑声中夹杂着莫名的愉悦,回荡在宿舍里。窗外明月高悬,不知道是谁在楼下弹吉他告白,吵吵闹闹,哄笑声不断。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