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爆炸理论似乎有了铁证,但基督徒依然冷笑:按照你们物理学的说法,宇宙是由物质和能量组成的,物质与能量之间可以相互转换,但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无不能生有,请问这开天辟地的一炸是从哪儿来的?
按照目前的研究,大爆炸产生了宇宙,而“时间”本身也是在大爆炸中产生的,所以并不存在“大爆炸之前的时刻”,意即大爆炸之前不存在其他物质和能量来给你“炸”,是真真切切的“创世之初”(即使平行宇宙理论、循环爆炸理论成立,基督徒仍可质疑最初这一切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这就是为什么牛顿想了一辈子也想不明白,最后一气之下整出个“第一推动力”来。
佛曰:不可说。
佛教里的“不可说”是一个极大的数量单位,大到难以表示,无法理解。
人类很难接受无法理解和描述的事物,不把一切都定义到一个理论框架中就会莫名恐惧。
想想看也是,从刀耕火种、茹毛饮血一路走来,波澜壮阔的历史、精彩纷呈的艺术、深邃无比的哲思、举世惊叹的技术,上天入地,泱泱大观,只要我们穷尽思索,还有什么不懂的?
如果有,也许是宇宙的维度。
当你行走在狭长的隧道里,你能走出隧道的方向只有两个——前与后;当你身处空旷的田野里,你就会得到四个方向——前、后、左、右;而当宇航员表演太空漫步时,他的方向将有六个——前、后、左、右、上、下。以上分别对应的是一维宇宙、二维宇宙和三维宇宙。
然而,还有第四维,第五维……超出人类的想象。
只有站在更高的维度,才能看清低维度发生的事,它们是同时存在的事实,就像盲人感觉不到光,聋人感觉不到声音,但并不表示光和声音不存在。
另外,人择原理认为,宇宙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感觉到它如此。换句话说,我们之所以活在一个看似调控得如此准确以至能孕育出生命的宇宙之中,是因为如果宇宙不是调控得如此准确,人类便不会存在,遑论观察宇宙。如果任何一个基本物理常数跟现有的存在足够的差异,那么我们所知的生命便不会存在,更不会有智慧生物去思考宇宙。
如果这个世界曾经出现过无数次可能,那么,只有这一次,产生了你和我。
因此,是我们选择了“能量守恒”,而非“能量守恒”选择了我们,或许它在另一个维度,根本就是谬论。
既然能量守恒都不能做到普适,那程朱理学又如何?
王阳明在回答青年问题的同时,内心已经完成了推翻和重建。
于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有传闻说刘瑾余怒未消,准备派人到龙场加害王阳明,阳明听说后不置可否。
一天傍晚,雁背斜阳,仆人们屋前屋后都找不到阳明,正无可奈何,却听见噼里啪啦的捶打声。
众人循声走去,但见阳明抡着一个大锤,正在打造一具石棺,眼看就要成形。
一个胆大的上前询问,阳明泰然自若道:“我已经超脱了得失荣辱,可还是无法超脱生死。”
历览前贤,超脱生死的代表当数提出“齐生死”的庄子。
庄子认为万事万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既如此,为什么要有统一的标准?顺其自然之性,则不治天下而天下自治。正所谓“物之不齐,宜听其不齐,所谓以不齐齐之也”。在庄子眼中,万物平等,无分贵贱,无分有无,物之所存,道之所存,存在即合理,是谓“齐万物”。
推而言之,一切存在形式,没有好的,也没有不好的,所谓的“死”,不过是人从一种存在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存在形式而已。
于是大伙不高兴了:庄子庄子,果然喜欢装。说得轻巧,你死一个我看看!
的确,哪怕你说得天花乱坠,贪生怕死终归是人之本性。
话说庄子的妻子死的时候,庄子鼓盆而歌,那个平日喜欢跟他斗嘴的倔老头惠施看见了,就这个问题再次跟他争吵起来。
庄子急了,说:“天地之间本来没有我,后来纷扰杂乱之中产生了气,气变有形,形变有生,最后又变而之死,这是和春夏秋冬四时的交替变化一样的自然规律。”
嗯,看上去自洽,但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会“贪生怕死”。
后来荷兰哲学家斯宾诺莎研究《庄子》,提出情感为“人之束缚”,补充了庄子的理论。
真正有知识的人,通晓了宇宙的真相,明白了事物之发生为必然,则遇事不动情感,不为所缚。正如飘风坠瓦,击一小儿与一成人之头,小儿必愤怒而恨此瓦,成人则不动情感,因此所受之痛苦亦轻。
庄子认为,死是生的天然结果,对此有悲痛愁苦,是“遁天倍情”。“遁天”者必受刑,即其悲哀时所受之痛苦。若知“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则“哀乐不能入”,由“忘天下”进而“忘所用之物”,最终“并己之生而忘之”。忘生则得不死,是谓“齐生死”。
王阳明静静地躺在石棺里,脑中萦绕着的是一直以来困扰他的三组关系:人生和宇宙,人性和天理,格物和致知。归纳起来就是,“吾心”与“物理”,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无数的画面在他脑中闪回,一个问题蹦了出来:论心还是论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