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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何时娶我？”顾妄扬起头颅，笑意盈盈地问他。
“顾妄……孤不会骗你……”“此生只会娶秦桑……”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可字字薄凉又寒心。
此时的顾妄像是一腔热情被一泼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干净，忽得觉得刚刚问出那话的自己，像极了一个傻子。
有些发怔地她未回过神来，只是喃喃细语：“那我呢……我算什么……”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明明说喜欢的……”
你要娶秦桑，那放弃顾家嫡女的身份，放弃顾将军身份的我，又算什么呢……
“你待在我身边，我娶秦桑后迎你入宫……”
嘴角扯了一抹牵强的笑，顾妄自嘲想道，迎她入宫？
照祖制，新后入宫三月内不可迎新人，这倒还算是殊荣了？！
她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活该啊活该，今日领略到了什么叫作自取其辱……呵……
其实，阿渊早便告诫过她，九殿下不是什么好人，他日登基，他是帝王，三宫六院，粉黛三千。这些她虽未曾考虑过，却都会发生！
只是，为何不能娶她？她有何不堪？还比不过一个秦桑？“殿下为何一定要娶秦桑……”
“钦天监算得秦桑凤命……”
凤命秦桑？呵――就为钦天监那群算命的所说凤命二字？凤九幽，你虽然不信这些，可娶了她才是万无一失。
说到底，还是你还不是为了九州的锦绣江山……
天下山河就有这般好？好到身边人无论是谁？好到枕边人是陌生人？所爱之人得不到？
他要的，她给不了，所以他要娶秦桑……
“顾妄，孤允你一生欢喜，家族繁奢……”
不过后位罢了，秦桑既是凤命，娶她亦可。至于顾妄，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日后也是他母妃般地存在。独宠，独子，天下女人皆羡慕的存在……
“殿下可曾听过十里红妆花嫁娶，娶为聘，奔为妾……”顾妄微微叹息了一声后，接着说道，“皇城这般大，我是顾家嫡女，想嫁哪个候门世家不是主母娇妻，我不想做妾……”
她要的婚姻，非后宫宅院里的争宠暗斗，便是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总会相敬如宾过普通夫妻的日子。他要娶秦桑，所有日后便是再得宠也不过是妾……所以她不要……
“殿下，你从未学会真心去待一个人……既娶了她，便要好好待她……”
顾妄意将他扣于自己手腕上的手拉下，却被他扣得更紧。“顾妄，这不是孤能放过你的理由……”
“可这也不是我能迎合你的理由，便是你视她若无物，可她是皇后，是你唯一的正妻，生前与你携手，死后记入史册的正妻。你看前朝熹贵妃受尽先帝宠爱，却也在生下孩子不久后撒手人寰。你在前朝她掌六宫，若她稍有些手段，我又能在宫活多久？即便生下孩子之后又如何？她是皇后，她的皇子是嫡子是太子是正统……既然看地清这么无望的后半辈子，那为何还要去受这般的苦呢？殿下，您说呢……”
“孤迎你入宫便是真心喜欢，你身上所负牵制，孤会尽数帮你除去，日后的道路，孤会为你铺平，便是孤撒手，也会护你一世无忧……你到底在怕什么……”凤九幽紧紧攥着顾妄的手腕，说得真切又急迫，好像是怕稍稍一点差错就他的世界再无她了……
“我可以相信您么……”顾妄眼神迷离，急切地望着他，像极了他就是汪洋大海上唯一的救命浮木。
“除了孤，谁能护你？”凤九幽，他的眼眸很好看，狭长迷人，温柔中的点点光芒璨若星河，还能看到她，仿若他的眼中只有她……
其实凤九幽给出的允诺已经很好了，可能是他的真心真意这辈子以来最卑微的时刻了吧，
“殿下……承欢是真的喜欢你……”
“孤允……”他笑意冉冉，嘴角微扬，邪气凛然。
“可是，有秦桑的你身边我不去了……”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三个人太拥挤了……
他若问，顾妄你为何如此在意秦桑？
她还可以回答说是因为喜欢啊，喜欢才想做你的妻，喜欢才不愿被分享，喜欢所以才这般在意秦桑的身份……会嫉妒啊……
可他只是望着她，眼眸深沉地望不见底，也猜不出他此刻到底是在想什么……
“瑾瑜……你想要的江山，它如此重要么……”她伸手，轻触他的脸庞，问道。
他不言，旋即她笑了，“你会后悔么……”
后悔？天下长安，万世升平会后悔吗？
当他不说话，顾妄便心中有数了“今日的一切，我会当一场梦，明日醒来就都会忘了……”只会记得他曾说，此生只会娶秦桑……
他不喜欢，真是厌恶极了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他清楚顾妄的软肋，于是威胁道：“顾妄，顾氏手握重兵经历了三代帝王更迭，父皇忌惮，授意孤日后定要削权……若你一心一意爱孤，孤护你与你的家族至百年，可若任此放任下去，你觉得区区顾氏能撑多久？到底是一朝重臣还是冠宠后宫，孰轻孰重？孤想你该是分得清的，是吧……”
只要你听话，本殿什么都给你，包括顾氏的容华……只要你听话……
可凤九幽忘了，她可以做他的菟丝草，也可以做六月雪……选择在她……
“顾妄！有些后果并不若看上去这般简单，不要以为这是最坏的局面了……其实，真正绝境，孤还舍不得将你推进去……”
他……这是……要送绝她的后路？
凤九幽的手段，她早便领教过了，几月前，在西境她亦是差点死在他手中，他心狠起来，谁都不会留……
“顾妄说得应该很明白了，承欢想要的喜欢殿下不愿给，殿下想给的殊荣顾妄要不起……”
承欢喜欢殿下所以想要独宠，可他不爱所以不给，那她只能做回顾妄，为家族另寻他路！
她作为一个女子，喜欢他，想他娶她。既然他说得明白，此生只会娶秦桑，他要娶别人，那她还是顾将军，是顾妄，不再是想做菟丝草依附他，余生一心一意爱他的顾承欢……
顾妄背向他，急匆匆从清华池中起身，随手扯过一件外衫胡乱套上作势便要离开。
他不死心，又煨了一剂狠药。
“顾妄，边境的凶险你是知道，你父亲北境守了这么多年，年纪大了，也不是没有战死沙场的可能……”
顾妄扣衣衫的手微微一顿，转过蹲下身来，也顾不得泛上来的层层水漾，将足边长衫浸湿，凑到他耳边浅浅说道，“你大可试试……”
旋即，转身离开，不见丝毫拖泥带水，将顾氏的骄傲，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承认，也曾一刻动心过。但，家人是她底线，谁也不能破……
顾妄走地潇洒，凤九幽心中泛起说不出地滋味儿，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其实他心中清楚，但凡扯上家族皇权，他们之间再不如那般纯粹了……
仿若过了今夜，只要他留不住她，她会离他越来越远……
这是她，第一次威胁他……
凤九幽愈想愈觉得烦躁，就连温热的池水都觉得烦人地很，他大力推开身前的水，那水却软绵绵地被推开又回到他身边……
他低下头，那双沾染了情欲未消，烦躁不已还带着些不解的凤眸，盯着烟雾缭绕的池面沉思良久，狭长的睫毛上因雾气沾了水珠，缓缓滑落，滴于池面上，漾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水汽缭绕的清华池安静地可怕，良久，凤九幽方抬起眼眸，看似邪肆掺杂着风情的眼眸中，又是一片清明……
罢了，不过北凰殿的一颗棋……
顾妄走后，殿内静如深渊，轻行便知顾二又不知道与殿下闹了什么脾气。
只等里头传出轻微的动静来才进了清华池，轻声问道，“殿下……陛下早有打压三朝顾氏，重掌北境兵权的想法。不久前已经向北境官员施了重压，顾殊在北境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是个卸甲归田的地步。此番肃王宫变，如此绝佳的借刀杀人的机会，怎未曾……”
宫变一事，可大可小，肃王是皇亲，最后虽只落得个囚禁终身的地步，可牵连之人并不少，王家林家之流个个诛满门。
顾殊手下的铺子交易、田契归属、书信往来，但凡与肃王扯上一点关系，谋逆这罪名，都足以卸他镇北大将军称号，夺取兵权。这般好的契机，竟然会放过？
“忘了……”
如此大好的谋算，他要是任人牵扯，以顾妄亲爹的性子，这条命就又该记在他头上了吧……
顾妄本就认定他是个凶残之人，届时，帝瑾再耍些手段，顾妄怕是就离他越来越远，再也不会亲近他了吧……
他还是怕她就此远了他……
顾妄走后，她问他是否会后悔这话，他在脑海里头反复斟酌，他竟真有些后悔了……
今夜还未过呢……
她走出九幽偏殿那一刻，他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