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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陶谟

《尚书》

【题解】

《尚书》就是“上古的书”,记载了自尧舜至东周的历史,基本内容是古代帝王的文告和君臣谈话记录。全书按朝代编排,分为《虞书》、《夏书》、《商书》和《周书》四部分。春秋战国时期称《书》,汉代改称为《尚书》,“以为上古帝王之书”(王充《论衡·正说篇》)。儒家尊其为经典,故又称《书经》。《尚书》相传经孔子搜求、编订,用以教授门徒。先秦儒家所传《尚书》原有百馀篇,秦焚书后多失传,后世出现今文、古文两种传本。秦博士伏生传授的二十八篇(不含《泰誓》篇),因为用汉隶写成,被称为《今文尚书》;经孔子后人孔安国整理的“孔壁古文本”,较《今文尚书》多十六篇,由先秦古文字写成,被称为《古文尚书》。东晋元帝时,豫章内史梅赜献上伪托为汉代孔安国作传的《孔传古文尚书》,共五十八篇,其内容实际是今、古文的合编本。这部《尚书》由于汇聚了前人的解说,注释详明,加上王朝的提倡,很快便成为法定标准文本并流传后世。但到宋代,吴棫、朱熹等学者怀疑其为伪书,清人阎若璩的《尚书古文疏证》进一步考订辨伪,力证其伪,故后人又称之为伪《孔传》,其书中各篇的真伪需要分别具体论定。现今通行的《十三经注疏》本《尚书》,是唐代孔颖达据伪《孔传》所编订的《五经正义》本。

本篇节选自《尚书·虞书》。皋陶(gāoyáo 高摇),也写作“咎繇”。“谟”是谋划的意思。“皋陶谟”是指皋陶为帝舜谋划政事。

曰若稽古 [1] ,皋陶曰:“允迪厥德 [2] ,谟明弼谐 [3] 。”禹曰:“俞 [4] !如何?”皋陶曰:“都 [5] !慎厥身 [6] ,修思永。惇叙九族 [7] ,庶明励翼 [8] ,迩可远在兹 [9] 。”禹拜昌言曰 [10] :“俞!”

皋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时 [11] ,惟帝其难之 [12] 。知人则哲 [13] ,能官人 [14] 。安民则惠 [15] ,黎民怀之。能哲而惠,何忧乎驩兜 [16] ,何迁乎有苗 [17] ,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 [18] ?”

皋陶曰:“都!亦行有九德 [19] ,亦言其人有德,乃言曰载采采 [20] 。”禹曰:“何?”皋陶曰:“宽而栗 [21] ,柔而立 [22] ,愿而恭 [23] ,乱而敬 [24] ,扰而毅 [25] ,直而温 [26] ,简而廉 [27] ,刚而塞 [28] ,强而义 [29] ,彰厥有常,吉哉 [30]

“日宣三德 [31] ,夙夜浚明有家 [32] 。日严祗敬六德 [33] ,亮采有邦 [34] 。翕受敷施 [35] ,九德咸事 [36] ,俊乂在官 [37] ,百僚师师 [38] ,百工惟时 [39] ,抚于五辰 [40] ,庶绩其凝 [41] 。无教逸欲有邦 [42] ,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 [43] 。无旷庶官 [44] ,天工 [45] ,人其代之。天叙有典 [46] ,敕我五典五惇哉 [47] !天秩有礼 [48] ,自我五礼有庸哉 [49] !同寅协恭和衷哉 [50] !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 [51] !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 [52] !政事懋哉 [53] !懋哉!天聪明 [54] ,自我民聪明。天明畏 [55] ,自我民明威 [56] 。达于上下 [57] ,敬哉有土 [58] 。”

皋陶曰:“朕言惠 [59] ,可厎行。”禹曰:“俞!乃言厎可绩。”皋陶曰:“予未有知,思曰赞赞襄哉 [60] !”

《尚书注疏》卷四

【注释】

[1]曰若稽古:考察古时立治之道。曰若,发语词,无义。稽,稽考,考察。  [2]允迪厥德:真诚地遵行古代贤王(这里特指尧)的德行。允,诚实,真实。迪,遵行。厥,代词,指先贤。  [3]谟明弼(bì 币)谐:治国方略得以实现,群臣同心协力。谟,谋,指治国方略。弼,辅助,这里指大臣。  [4]俞:叹词,表肯定、应允。  [5]都:叹词,表感叹。  [6]“慎厥身”二句:慎修其身,思为长久之道。  [7]惇(dūn 蹲)叙九族:以宽厚的态度对待同族的人。惇,敦厚。叙,同“序”,次第。  [8]庶明励翼:众人皆明其教,各自勉励辅佐治国。庶,众多。翼,辅助,言如鸟之羽翼而奉戴之。  [9]迩可远在兹:由近及远,先从自身做起。迩,近。兹,这里。  [10]昌言:美言。  [11]咸若时:大家都这样。时,通“是”,这样。  [12]惟帝其难之:尧也知道知人安民为难。惟,即使。  [13]哲:明智。  [14]官人:指用人得当。官,任用。  [15]惠:仁爱。  [16]驩(huān 欢)兜:尧时大臣,因与共工一同为非作恶,被舜流放到崇山。  [17]迁:流放。有苗:即“三苗”,古代部族名。因作乱,被舜流放到三危。  [18]巧言令色:《论语·学而》:“巧言令色,鲜矣仁!”令色,伪善的面貌。孔:很。壬:奸佞。  [19]九德:即下文所说“宽而栗”等九种品德。  [20]乃言曰载采采:说某人有好的德行,必须以许多事实作为依据。载,施行。采采,许多事。  [21]宽而栗:宽宏豁达而恭敬谨慎,不随意。栗,威严。  [22]柔而立:性情温和,而又有自己的主见。  [23]愿而恭:谨慎谦逊而严肃认真,不怕事。愿,小心谨慎,含有怕事之意。  [24]乱而敬:有治国才能,且办事认真,不恃才放旷。乱,治,这里指治理才能。  [25]扰而毅:善于听取意见,且行事果断,不为纷杂意见所迷惑。扰,柔顺,这里指能听取他人意见。毅,刚毅,果断。  [26]直而温:行为正直而态度温和,不生硬。  [27]简而廉:从大处着眼,而从小处着手。简,弘大。廉,廉约。  [28]刚而塞:性情刚正,但又思虑周全,不鲁莽。刚,刚正。塞,充实。  [29]强而义:坚强勇敢且不违道义。义,合宜。  [30]吉:善。  [31]三德:九德之中有其三。  [32]浚(jùn 俊)明有家:恭敬努力可以做卿大夫。  [33]祗(zhī 支):恭敬。  [34]亮采有邦:可以辅佐天子处理政事而为诸侯。亮,辅佐。采,事务。  [35]翕(xī 吸)受敷施:合三德与六德而并用之,并布施政教,普遍推行。翕,合聚。敷,普遍。  [36]九德咸事:行为合于九德的人,都让他担任一定的事务。事,任职。  [37]俊乂(yì 义)在官:才德超群的人,都获得官位。俊,才德超过千人者。乂,才德超过百人者。  [38]百僚师师:指众大夫互相学习效法。  [39]百工惟时:各方面事务的负责人都把自己的职责事务做好。百工,百官。时,善。  [40]抚于五辰:顺应天象变化来处理政务。抚,顺从。五辰,指金木水火土五星,这里泛指天象。  [41]绩:功绩。凝:成就。  [42]无教逸欲有邦:治国者不要贪图安逸和私欲。  [43]一日二日万几: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很多。一日二日,指每天。万几,万端,指事务纷繁。  [44]无旷庶官:不要让官位空缺。这里指不要任用不称职的人,不称其职无异于官位空缺。旷,空缺。  [45]“天工”二句:指官职是天命所设,人代天行治国之事。意思是不称其职的人是不能代替上天的。  [46]天叙有典:上天规定了人伦次序的常法。叙,次序。典,常法。  [47]敕(chì 斥):告诫,命令。五典:指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五者之间的伦常秩序。五惇:使上述五种关系深厚。  [48]天秩有礼:上天规定了人的尊卑等级,以及相应的不同礼节。秩,次序。礼,礼节,这里指五礼。  [49]自我五礼有庸:指天子、诸侯、大夫、士、庶五种人应遵从五礼。庸,用,这里指推行五礼。  [50]同寅(yín 银)协恭和衷哉:君臣之间互相尊重,恭敬和善,同心同德。寅,恭,恭敬。衷,和善。  [51]五服五章:五服指天子、诸侯、大夫、士、庶人五等礼服。章,文采。五服文采各异,表示等级不同。  [52]五刑:指墨、劓(yì 义)、剕(fèi 废)、宫、大辟五种刑罚。五用:用来惩罚五种罪人。  [53]懋(mào 冒):勤勉。  [54]聪明:指听取意见和观察问题。  [55]天明畏:上天明察(扬善惩恶)可畏。  [56]自我民明威:上天的可畏是由下民扬善惩恶的行为决定的。  [57]达于上下:上天与下民相通,意指天意与民意相通。  [58]有土:指拥有国土者。  [59]“朕言惠”二句:我所说的都合乎事理,可以付诸实践。惠,顺,合乎事理。厎(zhǐ 纸),致,使达到。  [60]思曰赞赞襄哉:不过是想赞助治国之道罢了。赞,辅佐。襄,完成,这里指治国这件事。

【解析】

本篇记录了帝舜与大臣谋议政事的过程,其中中心发言人是大臣皋陶。皋陶发言,中心内容就是希望帝舜继承帝尧的治国传统,使国家得到进一步发展。他提出修身、知人、安民三条具体建议,并以“九德”作为修身、知人的详细标准,强调君王应以身作则,言传身教。接着,皋陶列出上天所规定的五典、五礼、五服及五刑,建议君主据此整顿社会伦常与等级秩序,用礼仪制度规范人们的社会行为,用刑罚来惩治犯罪的人。最后,他指出天意与民意相通,上天考察政治得失,是以庶民的意见为标准。

皋陶的发言充分体现了古代为政的德政思想和民本思想。他从修身、用人的标准提出九德,目的就是为了安民。尧帝时发生的四大恶人事件正是关于用人的典型事例:用人不当,就会给庶民造成灾难。因此,他强调在礼制的规范下,帝王能够“慎厥身,修思永”,以身作则,自上而下以宽厚仁慈的道德规范人们的社会行为,最终达到全民整体素质的提高。这种以德为政的治国方针,突显了庶民百姓的重要性,也体现出我国较早的民本思想。

文中提出的“九德”准则与修己立人等意见,是对领导者的全面素质的要求,直至今日也仍具借鉴意义。 /JJ2T9bbqFjwJ5NT2ZU8Jz9W8W9xYzigyGkWdmA5VeZqke39kfrZMRK0582067H2



洪范

《尚书》

【题解】

《洪范》篇在《今文尚书》和《古文尚书》中都有。汉人《书序》说:“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又据《史记·宋世家》、《尚书大传》等文献记载,此篇为文王建国十三年,武王伐纣胜利后箕子所作。随着出土文献的不断发现,近代以来的研究认为,此篇的成书时间当在商末,但自西周至战国,曾经过后人附益加工。(刘起釪《〈洪范〉成书时代考》)“洪”的意思是大,“范”的意思是法。“洪范”是说“大法”,即治国之道。

惟十有三祀 [1] ,王访于箕子 [2] 。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 [3] ,相协厥居 [4] ,我不知其彝伦攸叙 [5] 。”

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陻洪水 [6] ,汩陈其五行 [7] 。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 [8] ,彝伦攸斁 [9] 。鲧则殛死 [10] ,禹乃嗣兴 [11] ,天乃锡禹洪范九畴 [12] ,彝伦攸叙。

“初一曰五行 [13] ,次二曰敬用五事 [14] ,次三曰农用八政 [15] ,次四曰协用五纪 [16] ,次五曰建用皇极 [17] ,次六曰乂用三德 [18] ,次七曰明用稽疑 [19] ,次八曰念用庶征 [20] ,次九曰向用五福 [21] ,威用六极 [22]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 [23] ,火曰炎上 [24] ,木曰曲直 [25] ,金曰从革 [26] ,土爰稼穑 [27] 。润下作咸 [28] ,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恭 [29] ,言曰从 [30] ,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 [31] 。恭作肃,从作乂 [32] ,明作晢 [33] ,聪作谋 [34] ,睿作圣 [35]

“三、八政:一曰食 [36] ,二曰货 [37] ,三曰祀,四曰司空 [38] ,五曰司徒 [39] ,六曰司寇 [40] ,七曰宾 [41] ,八曰师 [42]

“四、五纪: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 [43]

“五、皇极:皇建其有极 [44] 。敛时五福 [45] ,用敷锡厥庶民 [46] 。惟时厥庶民于汝极 [47] ,锡汝保极。凡厥庶民,无有淫朋 [48] ,人无有比德 [49] ,惟皇作极 [50] 。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 [51] ,汝则念之。不协于极 [52] ,不罹于咎,皇则受之 [53] 。而康而色 [54] ,曰:‘予攸好德 [55] 。’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 [56] 。无虐茕独而畏高明 [57] 。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 [58] ,而邦其昌 [59] 。凡厥正人 [60] ,既富方穀 [61] ,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 [62] ,时人斯其辜 [63] 。于其无好德 [64] ,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 [65] 。无偏无陂 [66] ,遵王之义;无有作好 [67] ,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68] ;无党无偏,王道平平 [69] ;无反无侧 [70] ,王道正直。会其有极 [71] ,归其有极。曰皇极之敷言 [72] ,是彝是训,于帝其训,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 [73] ,以近天子之光 [74] 。曰天子作民父母 [75] ,以为天下王。

“六、三德:一曰正直 [76] ,二曰刚克 [77] ,三曰柔克 [78] 。平康正直 [79] ,强弗友刚克 [80] ,燮友柔克 [81] ,沉潜刚克 [82] ,高明柔克。惟辟作福 [83] ,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 [84] ,民用僭忒 [85]

“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 [86] ,乃命卜筮,曰雨 [87] ,曰霁,曰蒙,曰驿,曰克,曰贞 [88] ,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 [89] 。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 [90] ,则从二人之言。汝则有大疑 [91] ,谋及乃心 [92] ,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汝则从 [93] 、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 [94] 。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 [95] ,作外凶。龟、筮共违于人,用静吉 [96] ,用作凶。

“八、庶征:曰雨,曰旸 [97] ,曰燠 [98] ,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 [99] ,各以其叙,庶草蕃庑 [100] 。一极备 [101] ,凶;一极无,凶。曰休征 [102] :曰肃 [103] ,时雨若;曰乂,时旸若;曰晢,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征 [104] :曰狂 [105] ,恒雨若;曰僭 [106] ,恒旸若;曰豫 [107] ,恒燠若;曰急 [108] ,恒寒若;曰蒙 [109] ,恒风若。曰王省惟岁 [110] ,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岁、月、日时无易 [111] ,百谷用成 [112] ,乂用明,俊民用章 [113] ,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谷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 [114] ,家用不宁。庶民惟星。星有好风 [115] ,星有好雨。日月之行 [116] ,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 [117] ,则以风雨。

“九、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 [118] 。六极:一曰凶短折 [119] ,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

《尚书注疏》卷一二

【注释】

[1]惟:句首发语词。下文同。十有三祀:即十三年,指文王受命建周的第十三年,武王继位的第四年。有,通“又”。祀,年。  [2]王访于箕(jī 机)子:周武王询问箕子。箕子,殷纣王的叔父和大臣。  [3]阴骘(zhì 至):庇护。骘,定。  [4]相协厥居:使下民和谐地安住。相,帮助。一说相为使的意思。厥,指下民。  [5]彝(yí 仪)伦:常理。攸叙:所序,引申为制定,规定。  [6]鲧(gǔn 滚):相传为禹的父亲。陻(yīn 音):堵塞。  [7]汩(gǔ 古)陈其五行:扰乱了天帝所创造的五行规律。汩,乱。陈,列。其,指下文的天帝。五行,金、木、水、火、土。详见下文。  [8]畀(bì 币):给予。九畴:九类。  [9]斁(dù 杜):败坏。  [10]殛(jí 及):诛杀。  [11]嗣兴:指大禹接替父亲治理洪水。  [12]锡:通“赐”,赐予。下文同。  [13]初一:第一。  [14]敬用五事:敬慎地做五件事。五事,指貌、言、视、听、思。详见下文。  [15]农用八政:勤勉地做好食、货、祀等八种政务。详见下文。  [16]协用五纪:使五种计时方法与天时相合。协,合。五纪,岁、月、日、星辰、历数五种计时方式。详见下文。  [17]皇极:君王所建立的法则。皇,大。极,居中,引申为中道,此处指法则。一说为至高无上的原则。  [18]乂(yì 义)用三德:要用正直、刚克、柔克三种德行治民。详见下文。  [19]明用稽疑:要明确是非,用卜问的方式解决疑难问题。稽,卜问。  [20]念用庶征:用心考察各种征兆。  [21]向用五福:用五福来引导人们行善。向,通“飨(xiǎng 享)”,劝勉。五福,指寿、富、康宁、好德、终命这五种福。详见下文。  [22]威用六极:用六种惩罚使人畏惧。威,通“畏”,畏惧。六极,指凶短折、疾、忧、贫、恶、弱六种惩罚。详见下文。  [23]水曰润下:水向下润泽。以下几句是在描绘五种物质的自然属性。  [24]炎上:向上燃烧。  [25]曲直:指木材用来作器物时可以弯曲,也可以伸直。  [26]从革:可以变化形状,指金属类的东西可以根据人的需求变成不同形状。革,变化。  [27]爰:通“曰”。稼穑:泛指农业活动。  [28]润下作咸:水的味道是咸的。以下几句是在讲这五种物质所对应的味道。  [29]貌曰恭:容貌要恭敬。以下几句在讲对五事的要求。  [30]从:顺从,指说话要合乎情理。  [31]睿(ruì 瑞):通达,思虑广远。  [32]从作乂:说话合乎情理,则天下可治。以下几句在讲不同的态度行为会有不同的结果。  [33]晢(zhé 哲):明智。  [34]聪作谋:指如果听取意见广泛就能善谋。  [35]睿作圣:如果考虑问题通达,就可以成为圣人。  [36]食:代指农业。  [37]货:代指工商业。  [38]司空:掌管建筑工程等的官职。  [39]司徒:掌管教育的官职。  [40]司寇:掌管司法的官职。  [41]宾:宾客,指外交事务。  [42]师:军队,指军事管理。  [43]历数:即历法。  [44]皇建其有极:君王建立他的统治法则。其,代词,代指君王。  [45]时:通“是”,代词,这。  [46]敷:遍布,普遍。  [47]“惟时厥庶民于汝极”二句:这样百姓面对你的统治法则,就会帮助你保卫、守护它们。意指百姓拥护君王的统治。  [48]无有淫朋:不要结党营私。淫,邪恶。朋,朋党。  [49]人:指臣子,与上文的“庶民”相对。比德:勾结做奸邪之事。  [50]惟皇作极:只遵守君王建立的准则。  [51]“有猷(yóu 尤)有为有守”二句:(百姓中)有谋略、有作为、有操守的,你就要记住并任用他们。猷,谋划。念,时常想到。  [52]“不协于极”二句:(行为)不合法则,但还没有犯罪的(人)。罹(lí 离),遭受。  [53]受:接受,容纳,引申为宽容。  [54]而康而色:假如他态度谦恭。第一个“而”为连词,假如;第二个“而”为代词,你。康,和悦。色,脸色。  [55]予攸好(hào 浩)德:我喜欢(您建立的)道德准则。  [56]时人:这些人。斯:乃。  [57]无虐茕(qióng 穷)独而畏高明:不要欺侮孤独无依的人而畏惧高贵显赫的人。茕独,泛指鳏寡孤独、无依无靠的人。高明,指高贵显赫的贵族。下同。  [58]使羞其行:使他的才华德行能够施展。羞,进献。  [59]而邦其昌:这样国家就会昌盛。其,乃,就。  [60]正人:指做官的人。  [61]既富方穀:既要给他们爵禄使之富贵,同时又要让他们行善政。方,并。穀,善。一说指禄位。  [62]而家:国家。而,你。  [63]时人斯其辜:这些人就将会犯罪。辜,罪过。  [64]于其无好德:对于那些不赞成你所建立的道德准则的人。  [65]其作汝用咎:他们为你做事用的就是罪恶的行为。意指他们会给你带来危害。  [66]无:通“勿”。陂(pō 坡):颇,偏颇,歪斜。  [67]无有作好:不要作私好。意指不要徇私枉法。  [68]荡荡:宽广。  [69]平平(piánpián 骈骈):形容治理有序。  [70]反、侧:指违犯法度。  [71]“会其有极”二句:会集那些遵守准则的人,使他们归向君王的法则。  [72]“曰皇极之敷言”三句:君王所建立的是要遵守的法令,既是君王的训导,也是天帝的意志。  [73]是训是行:按照这个法则行事。  [74]以近天子之光:用来接近天子的光辉。意指依附天子。  [75]“曰天子作民父母”二句:天子应当像臣民的父母一般,做天下臣民的君王。  [76]正直:端正人的曲直。  [77]刚克:以刚强取胜。克,胜。  [78]柔克:以柔顺取胜。  [79]平康正直:对待平和康宁的人,要以正直的方式。以下几句都在讲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  [80]强弗友:强硬且不亲善(的人)。友,亲近。  [81]燮(xiè 泄)友:态度和顺可亲(的人)。  [82]沉潜:都表示低下意,用以指代庶民。与下文的“高明”相对。  [83]辟:指君王。  [84]人用侧颇僻:指臣子背离准则。  [85]民用僭(jiàn 见)忒(tè 特):臣民因此犯上作乱。忒,作恶。  [86]卜筮:以龟甲、蓍草占卦。  [87]雨、霁、蒙、驿、克:是龟甲卜卦的五种兆象。霁,兆形像雨止而云气在上。蒙,兆形像雾气蒙蒙。驿,兆形像不连贯的云气。克,兆形交错。  [88]贞、悔:蓍草占筮的两种卦象。贞,内卦。悔,外卦。  [89]衍忒:指推演卜筮所得卦象的变化(以判断吉凶)。衍,通“演”,推演。忒,变更。  [90]“三人占”二句:如果三人占卜,听从两个人的判断。  [91]则:假若。  [92]谋及乃心:你自己要先考虑。乃,你,你的。  [93]从:占卜术语,指占卜结果与占卜者意愿相符合。与下文“逆”相对。  [94]逢:大,盛。  [95]“作内吉”二句:对内吉利,对外就不吉利。  [96]“用静吉”二句:不做事就吉利,做事就凶险。  [97]旸(yáng 羊):日出,放晴。  [98]燠(yù 玉):暖,热。  [99]时五者来备:这五种现象都能按照一定的规律发生。备,齐备。  [100]蕃庑(wǔ 五):(草木)生长旺盛。  [101]一极备:(上述五种现象中的)一种现象过多。与下文的“一极无”对应。  [102]休征:各种好的征兆。休,美好。  [103]“曰肃”二句:(君王治理政务)如果态度恭肃,雨就会按时而来。雨,原作“寒”,今据顾颉刚、刘起釪《尚书校释译论》改。这几句对应上文“五事”,并用不同的征兆说明不同的治理态度。  [104]咎征:各种不吉的征兆。  [105]“曰狂”二句:君王行为狂妄,大雨就会下个不停。恒,长久,持续。  [106]僭(jiàn 见):过失,差错。  [107]豫:一本作“舒”,安逸。  [108]急:急躁,指行事不周全。  [109]蒙:昏昧,指办事糊涂。  [110]“王省(xǐng 醒)惟岁”三句:大意是说王、卿士、师尹三者职责不同,观察他们的角度时段也应不同。君王之所视察,就像一年包括四时;卿士就像月,统属于岁;师尹就像日,统属于月。省,视察。师尹,众官之长,指大夫官。  [111]岁、月、日时无易:大意是年月日四时皆正常,则政治清明。易,变化。  [112]用:因此。下同。成:丰收。  [113]俊民用章:贤能的人因此能够得到任用。章,显明,这里指提拔。  [114]微:不明,昏暗,这里指不被提拔。  [115]“星有好风”二句:有的星喜欢带来风,有的星喜欢带来雨。古代天文学认为月亮经过某些星宿会带来特定的气象变化。此处比喻庶民的喜好变化无常。好,爱好,喜欢。  [116]“日月之行”二句:日月运行有常,就会有冬夏这样的四季变化。比喻庶民应像众星为日月所统率一样,臣服于统治,这样国家才会安定。  [117]“月之从星”二句:如果月亮偏离太阳而顺从于星星,就会带来风或是雨。比喻君臣顺纵庶民的欲望,就会带来灾祸。  [118]考终命:高寿善终。考,老。  [119]凶短折:早死。凶,未成人而死。短,年未二十而死。折,未婚而死。

【解析】

《洪范》篇记载了箕子对武王关于治理天下问题的回答,内容深刻丰富,是研究上古政治、哲学思想的重要文献。文章一开始就通过武王与箕子的对话,交代了本篇的缘起与主题,即如何治理好国家。然后简单地阐述了“洪范九畴”即九条治理大法的内容,作为全篇的纲目。自此以下逐条讲解五行、五事、八政、五纪、皇极、三德、稽疑、庶征、五福、六极这些具体内容。

全篇系统阐发了治理国家的原则和方法,提出了“皇极”这一重要概念,强调君王要树立统治原则最高标准。所谓皇极,即“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这一段话的核心就是“王道正直,公正不偏”,是国君为维护社会秩序、处理社会事务、统一臣民思想而采取的中道原则。《左传》襄公三年在赞扬晋国祁奚荐贤的事迹时说:“《商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其祁奚之谓矣。”为什么说祁奚符合王道的原则?是因为他“称其仇,不为谄;立其子,不为比;举其偏,不为党”。这正是《洪范》宣扬的公平正直之道。如何达到这一目标,《洪范》提出了治理国家的三种手段—— “三德”,即正直、刚克、柔克。“刚克”和“柔克”是“正直”的两翼和补充,不仅仅针对“沉潜”(庶民)和“高明”(贵族)两类不同身份的人,而且用来区别对待持不同政治态度的人。以“刚克”镇压“强弗友”的反抗者,以“柔克”软化“燮友”的驯服者。这种刚柔相济的施政手段,正是历代帝王交替运用德与法、刑与礼、怀柔与高压的统治方式。

此外《洪范》提出为政要处理好八方面的政事,即“农用八政”。八政中,最有意义的是以食、货居首,即强调农业和工商业,其后才是祭祀、军事等其他活动。殷商时期,纣王笃信天命,把“祀”与“戎”放在首位,而箕子所提出的这一治国之道是以衣食为本,说明了对经济的重视。后来史书的《食货志》之名即源于此,唐代杜佑《通典》将“食货”居于《通典》各门之首,《管子》经济思想“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都是《洪范》八政以食货为先的延伸与发展。

文中还提出为政要敬用五事,五事指貌、言、视、听、思,讲的是对行为和思想的五种要求,强调当政者要明察、善断。殷代统治的特点是“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礼记·表记》)。在这样的神权背景下,箕子所提出的《洪范》五事,已不再用神的意志来概括一切,而是注意将视听所得的经验和理性思考结合起来,这就超出了人的感性认识阶段,对理性思考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同时,上古思想中许多重要的哲学命题在本篇中也有重要的论述,例如对“五行”的论述、对卜筮与天象吉凶关系的讨论等,这对研究上古历史与哲学思想都有极为重要的参考价值。尽管《洪范》篇体现出的上古哲学与政治思想,不可避免地带有天人感应思想、神化君权的色彩,但其哲学思想的体系性与完整性,政治理论的方法性与实践性,都体现出中华上古文明的高度成熟,对后世影响深远。 /JJ2T9bbqFjwJ5NT2ZU8Jz9W8W9xYzigyGkWdmA5VeZqke39kfrZMRK0582067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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