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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抄本

传抄本,即根据稿本或印本转抄、传录而成的版本形态,简称抄本。其中书法工整、文字审慎的,称为精抄本。抄本通常冠以抄写时代,如清代抄本、民国抄本,不能断定确切抄写年代、但肯定时代较早的,则笼统称为旧抄本。抄本是最容易与誊清稿本相混淆的版本形式。一般来说,一部手写本,如果不能被确认为稿本,便只能被定为传抄本了。

抄本的价值通常低于稿本,而较印本为难得。但有的抄本据未刊稿本传录,而原稿已佚失,此抄本也就成为孤本。最显著的例子,是《红楼梦》的早期传抄本无不为世人所重,连影印本都价格不菲。另一个极端是当今书市上常常可以看到的近现代抄本,所抄内容或为八股范文,或为通用尺牍,甚至就是四书五经,若非书法家所抄,就一无可取。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人民政府为给失业的老文化人挣一碗饭吃的机会,也曾组织他们抄书,交古旧书店销售。笔者曾于扬州古旧书店购得《淮海新声》(图1),就是当时泰州所出。这一措施好像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此类抄本,只能作为时代的记忆了。

复印技术普及后,传抄又多了一种便捷的方法。如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五八年五月出版的《金瓶梅词话》,删节一万九千一百六十一字。即有某专家为友人辑出所删文字,遂被复印再复印,流布全国。这可算一种特别的传抄本。

图①《淮海新声》

图②《回文诗》

面对传抄本,首先可以看出的是其直观之美。笔者所得白云山房藏精抄《回文诗》(图2),全本行楷,一笔不苟,流丽清雅,工致可爱,即不知何人所抄,不详何时所抄、抄自何书,也足供把玩。按此本以棉连纸蓝印版框,高一百九十毫米,宽一百二十六毫米,半页十二行,版心单鱼尾,上端刻“万物囊”三字,下端刻“白云山房藏”五字。装订时内衬毛边纸,白绫包角,十分考究。此册卷首仅标“回文诗”三字,抄者没有留名,白云山房主人也无从查考,但看墨迹应在百年之上,所录清人诗作,著者姓名前均冠“国朝”二字,当属清代之遗无疑。顺便说一句,蓝格纸多见于明代,清代蓝格纸远不及绿格纸流行。全书三十七页,抄录回文诗二百五十首,大约源于两种底本。前本依作者时代排列,自唐徐夤《闺情》起,至“国朝”名媛余尊玉止。后本依体裁,先录五言,首为贺道庆《春游》,比近年新出回文诗集所收贺氏四言古体《寄情》成熟得多。继以七绝、七律,最后是石庞的《雪赋》,长达五百余字。回文诗历来被视作“玩物丧志”的小道,故而散佚零落,作者多难以查考。而此本所录各诗,居然能一一标明作者,也是一奇。

有的抄本虽据印本抄成,但印本流传不广,也有相当的文献价值。歙县程树勋,号爱函居士,嘉庆间人,编著六壬之书多种,生前都未能出版,直到同治、光绪年间,才由其侄孙程夔陆续印出几种。程夔在光绪七年刊印《壬学琐记·跋》中写道,他曾刊程爱函《大六壬一字诀玉连环》,“复刊《毕法集览》《壬学琐记》”。另见记载《毕法集览》系“嘉庆辛末稿,同治壬申刊本”,两说很可能是同一事。而今《毕法集览》印本已难得一见。笔者得此书抄本(图3),序言、目录用素纸,正文二十页均系“仪董学堂”专用稿纸,红印版框界行,高一百九十五毫米,宽一百四十二毫米,半页十四行。红格纸在清朝末年最为盛行。查仪董学堂即今扬州中学前身,一九〇二年创立,不久即易名两淮中学堂,故可断定此本抄成于二十世纪初,抄者或系仪董学堂教员,其蝇头小楷亦颇可观。

图③《毕法集览》

又如《张啬庵先生嘉言录》三卷,上卷《论德性》,中卷《论事理》,下卷《论学问》,系包谦六从张謇著作中辑出,每条嘉言后注明出处,亦包谦六恭楷精抄,写在三十二开活页纸上,以棉线就活页孔穿订为一册,正文六十七页,前另有费师洪《张啬庵先生嘉言录序》一页,顾公毅《张先生传》六页,皆包谦六转抄(图4)。封二粘贴“金兆梓题耑”的《啬庵先生嘉言录》一纸。此本内夹有包谦六寄张謇之孙张绪武信,时在一九八二年三月二十一日,想抄写当在此前不久。按费师洪《序》作于民国二十八年(一九三九)三月,序中简述张謇生平功业,“先生经营之程序,与奋斗之艰困,自少至老,乾惕不息,则足为今日服务社会者之良规,一言一动,多具独立之精神,表里如一,至诚无隐,试展遗集,风范犹存”。并述及此稿之辑成:“谦六寝馈其中,钩元撷要,以数十年之轮廓,纳于一册,俾人不费时,而能于前言之中,略窥往行,以蓄其德。”并介绍包谦六“雅才朴学,尤擅书法,盖得先生之传。兹集载阅寒暑,增补者数四”。据此,此书其时或已印成,但我一直未查到出版信息。而此稿之中,有改误,有删节,有增补,很可能是从稿本抄出而增订者。

图④《张啬庵先生嘉言录》

明、清两朝藏书家喜好抄书,出现了许多名抄本,遗风延至二十世纪中叶。苏州藏书家潘宗一补抄《彻悟禅师语录》(图5),是为一例。此本封面墨书,中题书名,上书“壬辰佛欢喜日”,下署“三归弟子吴中潘宗一沐手补录”。书尾署“壬辰重阳日三归弟子吴中潘宗一补录”,钤“潘圣一钞校”朱文长方印(图6)。则“宗一”“圣一”,当为一人。

图⑤《彻悟禅师语录》

潘圣一先生名利达,早年入沪江大学攻文科,后习图书馆学,精于版本鉴别,曾应张元济先生聘,任东方图书馆外文部主任,一九五二年郑振铎先生邀其赴京工作,因病未能成行,后为苏州文物管理会会员。他嗜藏书,喜抄书,尤有志于乡邦文献,著有《书林轶话》《苏州名胜诗辑》《狮子林志》《支硎山志》等,王謇《续补藏书纪事诗》有传。

图⑥ 潘圣一钞校印

图⑦ 高振霄题孝经封面

《彻悟禅师语录》二卷,始印于嘉庆年间,光绪十六年(一八九〇)夏初扬州藏经禅院重刻。一九二九年春,“谛闲法师于姑苏灵鹫寺讲演此书,特为印送”,但“因下卷都系伽陀偈颂,文义显豁,无须演释,故祗排印上卷”。潘氏得此上卷,惜其不完,遂于一九五二年依扬州刻本重录,前补诚安《彻悟禅师语录序》一页半,心雨《念佛伽陀序》半页,后抄《彻悟禅师语录卷下》三十一页,刻资账目一页,复据同治七年(一八六八)杭州昭庆慧空经房刊本抄录《彻悟禅师遗稿》十六页,钱伊庵《重刻彻悟大师遗稿序》二页,与上卷合装为一册。其书法端庄洒脱,颇见功力。所用为毛边纸,高二百五十三毫米,宽一百五十五毫米。

《陈孝廉子深课儿手写孝经遗迹》,可谓以书法取胜者。此册以牛皮纸作面,丝线装订,高二百八十五毫米,宽一百八十七毫米,书衣粘贴洒金笺篆书书名签条,署“甲午二月姻愚侄高廷肃题”,钤“高廷肃”白文篆印。书名页的隶书书名,系“癸巳冬至前三日高振霄谨署”,钤“振霄”篆书白文印,“光宣侍从”篆书朱文印(图7)。陈子深手写《孝经》十一页,作金镶玉装。册尾又有“岁在甲午正月下浣不孝男祖釐恭跋”一页,述此册系“先府君手写以课仲兄君诒者也,时当光绪戊子、己丑之间,仲兄方七岁”。陈子深课子甚严,为了防止孩子“于覆讲时藉注疏为敷衍”,特重抄经文,“删其注疏”,供孩子做课本。

陈子深,名康鼎,号澹泉,浙江鄞县人,光绪十一年(一八八五)举人。其长子震福,字艮初,光绪二十八年(一九〇二)举人,仲子颐寿,字君诒,宣统元年(一九〇九)拔贡,可见确实课子有方。陈祖釐先生是其三子,后改名献夏,字式圭,号叔言,毕业于上海光华大学文科,受业于钱基博、吕思勉诸名师,先后任教于光华附中、辅仁中学等校,小楷尤佳妙,由此册跋语可见一斑(图8)。其家富藏书,继承自叔祖雨钞堂,四部皆备,且多精本,斋名后雨钞堂。据说他曾著《离骚释义》一书,多番努力未能出版,一九六七年临终时愤而投诸火。高振霄是陈叔言的岳父,光绪三十年(一九〇四)进士,官至编修,所以会有一方“光宣侍从”的印章,清亡后以遗老自居,寓沪上鬻书为生,亦善画梅。癸巳当一九五三年,他七十八岁,还以“光宣侍从”自居,虽在至亲之间,亦可见其心志不改。其次子高廷肃,字式熊,善书法,精篆刻,一九八三年任西泠印社理事会副秘书长,后任名誉副社长。汇此四人墨迹于一册,诚可谓机缘难得。

图⑧ 陈祖釐题孝经跋 cxKwxSCvkHmj2M5G3aHpH4/wf+jtADr43+LPvV5AMHy2gfqQtQR98UwhQT+jwvIs



影抄本

影抄是传抄中的特殊形式,抄者以薄纸蒙在底本上,按照原样描摹影写,倘得佳手,可以逼真。影抄本的价值,也就在于能最接近地反映原本的面貌。明、清两代酷爱宋本、元本的人,多有影抄的兴致,或自抄,或雇人抄,其中且不乏名家。据说明末毛晋的“影宋抄”,竟达到“与刊本无异”的境界。近现代以来,虽然影印技术广为应用,但清朝末年的不少藏书家,仍然热衷于影抄、影刻宋、元善本。此外,影刻须以影抄本作为稿本上版付刻,有些上版稿本完成后,因种种原因并未付刻,便会流传于世。影抄因此成为一种特殊的技艺,而职业抄手平时也会影抄珍本、善本以求售。只因近百年来战祸劫难频仍,流传至今的影宋、元本以至影明抄本,数量都已微乎其微,所以近年拍卖会上偶有此种影抄本露面,都为藏家所争逐。

影抄并不神秘,小学生初学写毛笔字时的描红,就类乎影抄。对于掌握了用笔技巧、有一定书法功底的人,影抄考验的主要是意志与毅力。影抄求形似虽不难,但成千上万的文字,要能抄得神似,也决非易事。在明清以降的传抄本中,如发现所用纸张较薄,版式、行款与宋、元刻本相同,字体多似欧、颜、柳、赵等体的,应考虑影抄本的可能。当然最后确定,仍须与相关底本对照验证。前文说过,影抄本与上版稿本在形式上完全相同,不过上版稿本存世极少,而且所用纸张应与刻本的时代相同,而影抄本则多产生于数百年后,所以纸墨成为鉴别的重要依据。

笔者无缘于影抄佳本,但所得几种影抄本,恰好可以说明影抄的两种基本方法。其一是影抄中村春堂书三体《千字文》(图1),线装一册,抄者依样画葫芦,居然写得有模有样,要细审才能看出其笔触的滞涩与结体的生硬。此本的版权页和所附的《千字文训点》,不用影抄法,就可以看出抄者的书法并不佳。其所用是浅黄色机制蜡光纸,薄而柔软,没有帘纹,透明度甚好,且多半纸张四周印上了黑色的粗线框,似乎是专门给人用来影抄的,页高一百四十六毫米,宽二百七十毫米。这种蜡光纸流行于清朝末年,此抄本也可断为民国时期之遗。

图① 影抄《千字文》

中村春堂是日本大正、昭和时期的书法名家,编著出版过多种书帖。此册以真、行、草三体书写《千字文》,半页六字,共八十四页,东京辰文馆大正五年二月初版,大正七年十二月已印到二十版,可见销售之畅。《千字文》似乎与历代书家有不解之缘,周兴嗣当初就是以王羲之所书单字编成,又由王羲之裔孙智永临写八百本赠送各寺而广为人知。中国的怀素、欧阳询、褚遂良、张旭、米芾、赵佶、文徵明,日本江户时期的卷菱湖、市河米庵,明治时期的日下部鸣鹤、小野鹅堂等书法名家,都写下过不同书体、不同风格的《千字文》。

另一种影抄本,所抄是《石鼓文》(图2)片段和邓石如篆书《嵩岳长寿宫记》《宋武帝与臧焘书》(图3)等,订为一册,高二百五十七毫米,宽一百八十七毫米。装订时折页内另衬白纸。其中《石鼓文》半页四字,计八页,《嵩岳长寿宫记》《宋武帝与臧焘书》亦半页四字,计二十一页。邓石如是书法史上集大成的人物,其篆书尤为世所重,后两种是其晚年所写,更为成熟。

图② 双勾《石鼓文》

图③ 双勾邓石如篆书

此本是用机制薄纸蒙在底本上,以双钩法勾勒出原字轮廓,而不失原作之神韵。这就比影摹的难度大得多了。看其运笔,有一笔画长达数百毫米,回环周折,流转自如。尤其是《石鼓文》,线条细如游丝,而不枯不颤,由墨色变化,可以清楚地看出每一笔的走向。抄者虽没有留下姓名,但书法水平绝非泛泛,从其以铅笔在篆字旁所写的释文,也可以看出他的字写得相当好。不过此本的时代较近,大约抄成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年代,出版匮乏使得佳帖难寻,有机会见到前代名帖,影抄一份是很自然的。 cxKwxSCvkHmj2M5G3aHpH4/wf+jtADr43+LPvV5AMHy2gfqQtQR98UwhQT+jwv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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