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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西方》小引

案头堆放着聘元君的大作《话说西方》,凡十四卷,三百余万字,皆出一人之手,令人钦羡,不胜惊叹。翻阅其作,一种别开生面的感觉扑面而来,它在叙事中闪现历史的灵动,在求实中藏着思想的火花,我既为作者的才华所折服,又为读书界而高兴,正如文怀沙先生所言:“受其嘉惠的读者群众当会更为高兴。”

这是一部什么书?一部历史书,一部专门讲述西方的历史书。昔日,曾以皇皇巨著《罗马帝国衰亡史》而闻名后世的英国近代史家爱德华·吉本尝言,他要使他的书成为人们最喜爱的读物,既要摆在学者们的书斋里,也要摆在仕女们的梳妆台上。在这里,个人期盼聘元的《话说西方》也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这是一部视域广阔且丰盈充实的历史书。就内容而言,《话说西方》贯通古今,连接五洲,纵观古希腊迄至当代西方文明的历史进程,告诉我们它的历史、文化与地理的故事,也就是作者所说的“西方文明的整体形态”和“西方文明的生活形态”。它向我们娓娓道来,且看:“光辉的希腊”,接踵而来的“伟大的罗马”,正是它们直接衍发出了后世的西方文明;在“黑暗与光明”的双重变奏中,孕育了近代文明的曙光;近世以降,意、法、英、德,群雄纷争,逐鹿天下;战火的洗礼,世局的剧变,导致俄苏沉浮,欧洲诸强重温旧梦,最终以美国的崛起与繁荣为“压轴”。西方文明终结了?当然没有。西方文明向何处去?这不是《话说西方》的任务,它只能随人类历史的发展而发展,“且听下回分解”吧。

在《话说西方》所揭示的这个历史长编中,事件与人物互动,文化与社会相连,历史与地理交叉。在那里,流动的历史,厚重而又鲜活;多彩的文化,灿烂而又辉煌;多姿的地理,百态而又迥异。尤其是历史人物,真是个个生动而又有个性,不是吗?盲诗人荷马带着他的诗篇,蹒跚地朝我们走来;继之者,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联袂而行;恺撒、奥古斯都、拿破仑、华盛顿,不断地向我们走来;继而他们的步伐距我们更近了,我们似乎可以看到罗斯福、斯大林和丘吉尔的背影,听到希特勒与墨索里尼歇斯底里的声音……在《话说西方》那里,历史人物栩栩如生,再也不是一个刻板的符号,一个固定的脸谱,而是有血有肉,充满内在的强力,也不乏丰盈的历史细节。我在读书中的许多章节时,常常拍案叫绝,真是欲罢不能。

这是一部深入浅出且又雅俗共赏的历史书。这是本书区别于“正宗”历史著作的显著特点。这里仅就述史方式而言,《话说西方》更具特色,它的叙述简明而又生动,畅达而又易懂,令读者耳目一新。中国新时期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域外各种风格的史著亦纷至沓来,从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到史景廷的《王氏之死》、《追寻现代中国》,从房龙的《宽容》、《人类的故事》到威尔·杜兰的《世界文明史》等等,这些“另类的”且耳目一新的历史著作,受到了我国广大读者的广泛欢迎,这让我们悟到,历史著作还可以这样写,还可以用讲故事的方式述史而引人入胜。这里就房龙、杜兰再说几句。房龙随他的系列通俗的历史作品,走红了现代中国,影响了几代中国人,受到了像郁达夫、曹聚仁等老一辈读者的青睐。房龙的风格是什么?简言之,即运用通俗流畅的文笔,透过一个又一个生动有趣的故事,叙述人类的历史。杜兰的11卷38册的《世界文明史》,曾耗去他毕生的心血,在畅达的历史叙述中,显示其体大思精与恢宏无垠的气派。如此对照起来,个人以为,说聘元以14卷大作《话说西方》,似房龙的“风格”、亦近杜兰的“气派”,庶几可矣。

房龙

有道是“史无定法”。然而,学界对那些用通俗的笔法、用讲故事的方式述史,易读有趣的作品抱有偏见,有的甚至不屑一顾,以为那不是“历史著作”,那不是“学问”。在这里,我想现代英国史家屈维廉的话,也许可以回应上述偏见,他这样说:“有一种说法,认为读起来有趣的历史一定是资质浅薄的作品,而晦涩的风格却标志着一个人的思想深刻或工作严谨。实际情况却与此相反。容易读的东西向来是难于写的……明白晓畅的风格一定是艰苦劳动的结果,而在安章宅句上的平易流畅,经常是用满头大汗换来的。”诚哉斯言。“容易读的东西向来是难于写的。”以个人近年来的写作体验,可为之佐证。由于日渐厌倦写“高头讲章”的“八股论文”,为要躲避“艰涩”,疏离“深奥”,我曾尝试用“明白晓畅的风格”去“煮字烹文”,常常是颇费心力,累得“满头大汗”。不信,你也来试试。好吗?

其实,在我个人看来,通俗性与学术性、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在它们之间并不是截然对立的,而是存在着某种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相互补充与相互转化的辩证关系。既然如此,龙虫并雕,大小由之,雅俗由之,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由之,并行不悖,相映成趣,何必要拘泥于一格呢。在历史的百花园中,放眼望去,倘若全是千尺长松,参天古柏,而没有小草碧毡,灌木花丛,那这园地也会显得很冷清与单调的。因此,在我看来,专业性的述史方式固然有其价值,但像《话说西方》这样的述史方式,也当占有一席之地,受到我们的重视。

这还是一部颇具现实意义与催人奋进的历史书。《话说西方》陈述了西方文明的历史轨迹:它的起源与繁衍,它的辐射与变异,它的曲折与坎坷,它的危机与前景,在漫长的人类文明史上,留下了色彩斑斓的历史篇章。我们知道,在人类文明史上,中华文明独具异彩与自身的特点,如果从比较史学的角度,只有西方文明可与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相媲美。换言之,将中西文明放在一起作比较,是学术研究的课题,更是对国人进行历史教育的题中应有之义。有比较才能有鉴别,只有把中华文明放在人类历史的坐标系上,与西方文明作比较,不管是历时性的,还是共时性的,才能促使我们以高屋建瓴之势洞察分析、以振聋发聩之情敏于思考:在当下,我们应当如何发扬中华文明的优良传统?近世以来,中华文明又如何与西方文明碰撞而落伍?在现代化进程中,我们如何振兴中华文明,又应当从西方文明的历史经验中汲取哪些有益的东西?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我想,历史研究或历史教育,在提高全民族国民素质方面,将会起到重大的推动作用,这正是我们历史研究工作者的光荣使命。如此说来,多卷本《话说西方》的面世,将不仅帮助广大读者了解与认识西方文明,而且还可以从比较的角度,进一步了解与认识中华文明,从而为提高全民族历史素养做出贡献。不知读者诸君以为如何?

本文原为文聘元的《话说西方》(14卷,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9)一书所写的序言,原题为《房龙的风格 杜兰的气派》。 KFwiBIaGNIwzOnvYn+rB3MP1PPrlB+wyCmT7iry9NCD2MRMfxZeqRs000vZ8B2h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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