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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初国情分析

探讨历史问题,一个基本的准则,便是要将这一问题置于它所由以产生的社会环境中去。对历史上的经济问题如此,政治问题如此,军事问题如此,学术文化问题亦复如此。而在历史上,不同时期的学术现象,不仅有其自身发展的内在逻辑,而且无不是受那一定时期的社会经济、政治等诸多因素的制约,并在宏观上规定了它所能达到的高度。因此,要考察清初学术史,总结出80年间学术发展的基本规律来,准确地把握当时历史环境的基本特征,就成为一项十分必要的工作。也就是说,弄清楚清初的国情,是研究顺治、康熙二朝学术史的出发点。

一、对17世纪中叶中国社会发展水平的基本估计

清初的历史,乃至全部清王朝的兴衰史,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基础之上展开的?这是需要我们首先去加以解决的问题。

清王朝建立的17世纪中叶,无论在世界历史上,还是在中国历史上,都是一个重要的发展时期。不过,这种重要性的内涵,世界史与中国史却不尽一致。就世界范围而言,在西欧的一些国家,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经过一个多世纪的酝酿,到此时已经日趋壮大而足以同腐朽的封建制度相抗衡,并最终取得冲决封建经济网罗的胜利。以公元1640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爆发为标志,开始了资本主义在西欧的胜利进军。这样的巨大历史变迁,无疑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它对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影响也是空前的。从此,揭开了世界近代历史的第一页。但是,这丝毫不意味着世界各国在同一时期都迈入了近代社会的门槛。同各个国家、各个民族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均衡相一致,它们各自的社会发展水平也不可能是同步的。当欧洲的历史翻开近代社会篇章的时候,古老的中国却依然被封建制度牢固地桎梏着,并没有提出迎接近代社会的历史课题。在当时西欧的历史舞台上,显示出扭转乾坤力量的,是新兴生产方式的代表者资产阶级。而在东方,左右当时中国历史命运的,仍旧是与封建宗法制扭结在一起的封建地主阶级及其国家机器。从17世纪20年代起,在中国历史舞台上叱咤风云的农民大众,虽然他们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摧毁了旧的封建王朝,但是他们却没有意识到,也不可能去否定这个王朝所据以建立的封建经济结构。恰恰相反,严酷的历史现实表明,作为推动历史车轮前进的阶级,17世纪的中国农民大众,在争得生存下去的一点可能之后,他们所付出的巨大代价,却被顽固的封建制度无情吞噬。其结果,便是他们沿着父祖生前的足迹,依旧回到以耕织相结合的生产方式中去,成为替新的封建王朝创造财富的基本力量。

在17世纪的中国社会成员构成中,同西欧迥然而异,这里不惟没有资产阶级的席位,而且也尚不具备产生资产阶级的历史条件。尔后的历史发展证明,直到之后两个世纪,中国资产阶级才出现在历史舞台上。近数十年来,我国历史学界和经济学界的研究成果显示,尽管自明代中叶以后,在我国少数地区的某些手工行业中,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但是由于作为国民经济主要构成部分的农业劳动生产率的低下,这就决定了手工行业中的这种萌芽是极其微弱的。退一步说,即使是如同某些同志所论证,在当时的农业生产中也出现了类似的萌芽。但是从总体上来看,较之以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相结合的封建经济,局部而微弱的资本主义萌芽,不过宛若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而已,步履艰危,随时存在倾覆的可能。在17世纪20年代到80年代的社会动荡所造成的经济凋敝中,资本主义萌芽被摧残殆尽,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

足见,同样作为重要的历史发展时期,西欧的17世纪是以资本主义的胜利进军来显示其历史特征的。而中国的17世纪不然,它所展示的则是一幅激剧动荡的历史画卷。封建商品经济的发展所孕育的微弱资本主义萌芽,土地兼并、赋役繁苛所造成的生产力大破坏,空前规模的农民大起义和随之而来的封建王朝更迭,旷日持久的国内战争,以及这一世纪最后20年间封建经济的复苏,所有这些都层次清晰地错落在画面上。这一幅历史画卷表明,在17世纪的中国,古老的封建社会虽然已经危机重重,但是它并没有走到尽头,它还具有使封建的自然经济恢复和发展的活力。因此,17世纪中叶的中国社会并没有翻开近代历史的篇章,它依旧处在封建社会阶段,只是业已步入其晚期而已。我们不能违背这样一个基本的历史实际,用世界历史的分期来规定中国历史的分期,人为地把17世纪中叶的中国社会纳入世界近代社会的范畴。否则,我们不仅对清初学术历史价值的估计要出现偏差,而且对整个清代学术的历史评价都可能出现偏差。

二、明清更迭是历史的前进

从广义上说,明清更迭并不仅仅是指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十九日朱明王朝统治的结束,以及同年五月清军的入据北京和四个月后清世祖颁诏天下,“定鼎燕京” 。它是一个历史过程。这一过程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其上限可以一直追溯到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清太祖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兴兵,其下限则迄于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清廷最终清除亡明残余,统一台湾。

中国封建社会发展到明代,随着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强化,其腐朽性亦越发显现出来。及至明神宗万历之时,朱明王朝已入末世。其间虽有过张居正十年(1573—1582年)的锐意革新,然而颓势已成,不可逆转。启祯两朝,更是江河日下,犹如痈疽积年,只待溃烂了。

土地兼并,这在漫长的中国封建社会,尤其是它的晚期,是一个无法解决的社会问题。明末,不惟地主豪绅巧取豪夺,“求田问舍而无所底止”,更有官庄的肆意侵吞。据《明史·食货志》载:“神宗赉予过侈,求无不获。潞王、寿阳公主恩最渥,而福王分封,括河南、山东、湖广田为王庄,至四万顷。群臣力争,乃减其半。……熹宗时,桂、惠、瑞三王及遂平、宁德二公主庄田,动以万计,而魏忠贤一门,横赐尤甚。盖中叶以后,庄田侵夺民业,与国相终云。” 仅以江苏吴江一地为例,“有田者什一,为人佃作者什九”,土地兼并已经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加之私租苛重,缙绅飞洒、诡寄,转嫁赋役,“佃人竭一岁之力,粪壅工作,一亩之费可一缗。而收成之日,所得不过数斗,至有今日完租而明日乞贷者”。

明末,在以农民为主体的广大劳动者身上,既有私租的榨取,复有官府繁苛赋役的重压,而辽、剿、练三饷的加派,则更属中国古史中所罕见的虐政。崇祯十二年(1639年),御史郝晋上疏,对加派的苛酷惊叹道:“万历末年,合九边饷止二百八十万。今加派辽饷至九百万,剿饷三百三十万,业已停罢,旋加练饷七百三十余万。自古有一年而括二千万以输京师,又括京师二千万以输边者乎?” 在重重压榨之下,人民生计荡然。崇祯末年,自江淮至京畿的数千里原野,已是“蓬蒿满路,鸡犬无声”

同经济的崩溃相终始,明末政治格外的腐败:阉寺弄权,士绅结党,贪风炽烈,政以贿成,一片亡国景象。明神宗在位40余年,蛰居深宫,侈靡无度。熹宗一朝,宦官魏忠贤一手障天,祸国殃民,“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遍置死党” 。魏氏党羽,推行恐怖政治,“广布侦卒,罗织平人,锻链严酷,入狱者率不得出” 。政治黑暗,无以复加。天启六年(1626年)八月,浙江巡抚潘汝祯请为魏忠贤建生祠。一人首倡,群丑效尤,竞相建祠于苏、杭、松江、河北、河南、山西、陕西、四川等地,“计祠所费,不下五万金” 。寡廉鲜耻,趋炎附势,已成一时风尚。而炽烈的贪风,公行的贿赂,在明季官场更有席卷之势。崇祯帝即位之初,户科给事中韩一良上疏言道:“然今之世,何处非用钱之地?何官非受钱之人?向以钱进,安得不以钱偿?……以官言之,则县官行贿之首,而给事为纳贿之魁……科道号为开市。臣两月来辞金五百,臣寡交犹然,余可推矣。” 崇祯当政17年,尽管孜孜图治,然而病入膏肓,积重难返,历史又岂是个人意志所能转移!因此,崇祯一朝“事事仰承独断”的结果,不惟于事无补,反倒使“谄谀之风日长” 。这样腐朽已极的封建专制政权,理所当然要遭到历史的淘汰。

正当朱明王朝积弱待毙之际,地处我国东北的建州女真崛起。自努尔哈赤于万历十一年(1583年)兴兵以来,短短半个世纪,雄踞辽沈,虎视关内。皇太极继起,挥师频频叩关,出没于山东、山西、河北,乃至京畿一带,成为终明之世不得摆脱的敌对力量。而置朱明王朝于死地的,则是无路可投的农民大众。天启七年(1627年),陕西白水县农民率先举起义旗。星星之火,倏尔燎原,于崇祯十七年(1644年)将腐朽的朱明王朝埋葬。但是李自成的大顺农民政权,由于其小生产者的局限,没有能够得以巩固,入据北京仅仅40余日便又匆匆西去。明末农民大起义的胜利成果,为拥兵西进的满洲贵族所攫夺。中国封建社会没有发生根本的变革,而只是凭借农民起义的力量,实现了改朝换代的政治变动。

清王朝作为一个全国性的封建政权,自顺治元年(1644年)建立,迄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统一台湾,经历了整整40年的动乱。

顺治元年满洲贵族的入关,改变了明末阶级力量的对比,使之出现了新的组合。在北方,曾经受到李自成农民军严重打击的地主阶级,以吴三桂降清为标志,很快与满洲贵族合流。而在张献忠农民军所扫荡的南方,地主阶级亦纠集反动武装,对农民军进行拼死反抗。未曾受到农民起义沉重打击的江南官绅,则于同年五月,在南京建立起弘光政权,试图与满洲贵族“合师进讨,问罪秦中” 。清廷作为满汉地主阶级利益的代表者,一方面于顺治元年颁发圈地令,下令将北京附近各州县的所谓“无主荒田”,“尽行分给东来诸王、勋臣、兵丁人等”,以确保满洲贵族对土地的大量占有,使“满汉分居,各理疆界”; 另一方面,则在不与圈地冲突的前提下,明文规定保护汉族地主阶级的利益,于顺治二年宣布,因战乱出逃的地主,返乡之后,“准给故业”,任何人不得“霸占”,否则将以“党寇”惩处。 就全国范围而言,顺治之初,基本上是一个满汉地主阶级联合镇压农民起义的局面。

然而,清政权对汉族地主阶级的联合和保护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必须无条件地服从新王朝的统治,承认满洲贵族在这一联合政权中特殊的核心地位。对此不得有丝毫的异议,更不能“拥号称尊”,否则“便是天有二日,俨为敌国”。 所以,当南明政权拒不接受这样的现实之后,这一格局便迅速发生了变化。顺治二年四月,明末农民大起义的主要领袖之一李自成牺牲于湖北通山县九宫山。翌年冬,另一主要领袖张献忠亦在四川西充县凤凰山捐躯,轰轰烈烈的明末农民大起义,至此就更向低潮跌落下去。在农民军蒙受重大挫折,局促西南一隅的同时,清军挥师南下,以武力强迫江南官绅接受历史的现实。顺治二年五月,弘光政权崩溃。六月,清廷再颁剃发令,将满人剃发习俗强制推行于江南。清廷重申:“自今布告之后,京城内外,直隶各省,限旬日尽行剃完。若规避惜发,巧词争辩,决不轻贷。”还严格规定:“已定地方,仍存明制,不遵本朝制度者,杀无赦!” 这样的民族高压政策,虽然使不少江南官绅低头就范,但是也有更多的不甘民族屈辱者,挺而抗争,投身到风起云涌的反剃发斗争中去。形势的急剧变化,打破了满汉地主阶级联合镇压农民起义的格局,民族矛盾一度上升为社会的主要矛盾。

民族矛盾的空前激化,为大顺、大西农民军余部同继弘光政权后相继建立的南明隆武、永历政权联合抗清,提供了客观的条件。于是在清初历史上,出现了以农民军为主体的抗清斗争高潮。但是,一则由于南明政权的极度腐败,不惟官僚倾轧,党争不已,而且极力排斥、打击农民军。再则无论是大顺军还是大西军,又都没有形成一个强有力的领导集团,两支力量始终未能有效地合作,甚至还发生火并。这样,经过10余年的角逐,到康熙三年(1664年),抗清斗争终于被镇压下去。至此,全国范围的反民族压迫斗争基本告一段落,民族矛盾趋向缓和。

自康熙三年起,曾经出现过一个近10年的相对平静局面。之所以说它是相对平静,其根据在于,康熙帝亲政前后,鳌拜辅政,屡兴大狱,擅杀无辜,弄得朝野不宁。六年,康熙帝亲政。八年,总算把鳌拜除去。但是,此时台湾郑氏犹拥兵自立,不奉正朔;西北准噶尔部封建王公正在积聚力量,以与清廷抗衡;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等藩王,则已是尾大不掉了。所以,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更大规模对抗和动乱前的酝酿。一方面是清廷强化其中央集权政治需要的日益迫切,另一方面是以吴三桂为代表的封建军阀割据称雄欲望的恶性膨胀,矛盾双方力量的消长,演成了自康熙十二年(1673年)起,长达8年之久、蔓延10余省的三藩之乱。康熙二十年(1681年),三藩乱平。嗣后,清廷才于康熙二十二年降伏郑氏势力,统一了台湾。

一如前述,明朝末年,社会经济已经是一个崩溃的烂摊子。清军入关之初,连年用兵,战火不熄,社会生产力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经济状况久久不能复苏。就连清世祖也不得不承认,顺治中叶的社会状况,依旧是“民不聊生,饥寒切身”,“吏治堕污,民生憔悴”。 三藩之乱平定后,康熙帝就曾及时指出:“今乱贼虽已削平,而疮痍尚未全复。”他深以“师旅疲于征调”、“闾阎敝于转运”为念,敦促内外官员“休养苍黎,培复元气”。 一时民生疾苦,当可想见。然而,毕竟经过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冲击,腐朽的封建秩序在一定的时间和地域被打乱了,农民大众争得了生存下去的可能。而且,反民族压迫斗争的长期进行,也促使清初统治者不得不对明末积弊及清初虐政作出适当调整。明末的“三饷”加派,早在顺治初即已明令废除。宦官干政,官绅结党,也为清廷三令五申严行禁止。康熙帝亲政以后,鉴于圈地所造成的恶劣后果,于康熙八年六月,特为颁诏,宣布:“自后圈占民间房地,永行停止。” 所有这些,都为清初经济的恢复提供了可能。即以垦田数字为例,中国封建社会素来以农为本,于此正可窥见一时经济的盛衰。明末,已是一片混乱,不足为据。明中叶的弘治年间,为4 228 058顷。张居正执政之时,“天下田亩通行丈量”,为7 013 976顷。 当然,前者有欺隐,后者有虚浮,不尽实录,但是作为一个大致的依据数还是可以的。清初,经过顺治帝亲政后的10年,尤其是康熙初政10余年的努力,顺治十八年(1661年),全国垦田已达5 493 000余顷。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更增至607万余顷。 康熙中叶的理学名臣陆陇其曾经说过:“康熙二十年以后,海内始有起色。” 这样的话应当是可信的。平心而论,清朝初期,尽管有40年的动乱,但是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在政治上,较之明末,都显然有调整,有进步。所以,以清代明,不是历史的倒退,而是历史的前进,只是这个蹒跚的前进过程,采取了曲折的动荡形式罢了。

三、由乱而治的清初社会

康熙二十年三藩之乱的平定,两年之后台湾郑氏势力的回归,使清王朝确立了对全国的有效统治。从此,清廷采取多种有力措施,使业已恢复的经济迅速发展,清初社会遂由乱而治。在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至六十一年(1722年)的近40年间,虽然由于旷日持久的储位之争,引起了政治上的许多麻烦,为维护国家的统一,清廷还曾两度在西北和西藏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而且局部的农民起义等也偶有发生。但是就全国范围而言,大体上可以说是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出现了一个由安定趋向繁荣的局面。

康熙帝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封建帝王。他在少年时代,从清世祖手上承继过来的是一个草创未就的基业。亲政之后,他顺乎人心,以“与民休息”为治国宗旨,指出:“从来与民休息,道在不扰,与其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朕观前代君臣,每多好大喜功,劳民伤财,紊乱旧章,虚耗元气。上下讧嚣,民生日蹙,深为可鉴。” 从面临的实际情况出发,他“以三藩及河务、漕运为三大事”,“书而悬之宫中柱上” ,朝思夕虑,念念不忘。八年的三藩之乱,是对年轻的康熙帝的一次严峻挑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锻炼和显示了他驾驭国务的卓越才干。三藩乱平,隐患根除,台湾回归,海内一统。此后,康熙帝励精图治,一如既往地兴修水利,奖励垦荒,集主要精力于河务和漕运的处理。他指出:“漕运关系重大” ,而河务又“关系漕运民生”,因此他说:“今四海太平,最重者治河一事。” 为此,他在1684年至1707年,六次南巡,调查黄淮的治理和漕运的整顿。在他的精心部署和督导之下,“淮黄故道,次第修复,而漕运大通”,出现了“漕 安流,商民利济” 的景况。这样,就为农业生产的迅速发展和南北经济的沟通,提供了可靠的保证。

随着生产的发展,国家日趋富足。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国库存银较之顺治末年成数百倍增长,达到4 000余万两。 由于国帑充裕,清廷一再蠲免地方赋税,一则旨在舒缓民力,再则亦可收藏富于民之效。康熙四十九年十月,清圣祖颁谕,普免天下钱粮,他宣布,全国各地应纳赋税,“自明年始,于三年以内,通免一周” 。五十一年二月,清廷更把作为封建国家重要财政来源的人口税冻结,明令:“将直隶各省见今征收钱粮册内,有名人丁,永为定数。嗣后所生人丁,免其加征钱粮。” 到康熙末、雍正初,全国耕地面积较之顺治末年成百万顷地增长,接近并逐渐超过明代万历年间的水平。与之相一致,此时的清王朝,国力强盛,威震四方。经过一连串的军事行动之后,清廷牢固地确立了对内外蒙古、新疆和西藏的统治,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疆域,至此大致奠定下来。

在我国封建社会晚期的历史上,由康熙中叶开始出现的安定和繁荣局面,是自明代永乐年间以后200余年来所未曾有过的。它为其后雍正、乾隆年间国力的鼎盛,奠定了雄厚的基础。旧史家曾于康熙一朝有过如下讴歌:“风移俗易,天下和乐,克致太平。其雍熙景象,使后世想望流连。” “想望流连”云云,既多余,复可悲,自不足取,但是,清除其间所包含的腐朽气息之后,这样的评价与历史实际也相去未远。 C3gM7+1GXX37ViQFLQ123KWgAieWGmGR/skB0jW6+044NOcccRcTfvZOdeLtt0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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