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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傳綱領

《大序》 按舊《關雎》之序,其間有統論詩之綱領者數條,乃《詩大序》,宜引以冠經首,使學者得以先焉。又曰:「《大序》好處多,然亦有不滿人意處。」又曰:「或者謂補湊而成,亦有此理。」 曰:「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

心之所之謂之志,而詩所以言志也。 孔氏曰:「詩,人志意之所之適。藴藏在心為志,發見於言為詩。」輔氏曰:「此一節言詩之自出。」

○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情者,性之感於物而動者也。喜、怒、憂、懼、愛、惡、欲,謂之七情。形,見 。永,長也。 黄實夫曰:「寂然不動者謂之性 ,感於物者謂之情。情之所動,則惡可已 ?惡可已,則不知手舞足蹈也。」李迂仲曰:「永歌未足盡其情,於是手舞之、足蹈之而有舞焉。歌詠其聲,舞蹈其容,聲容兩盡,然後喜怒哀樂之情,宣導於外,無所湮鬱,此所謂導和之至也 。」

○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 治,直吏反。樂,音洛。思,息吏反。

聲不止於言,凡嗟歎永歌皆是也。成文,謂其清濁高下、疾徐疏 平聲 之節,相應而和也。然情之所感不同,則音之所成亦異矣。 輔氏曰:「此一節又言嗟嘆永歌,既發於聲,因以其聲播於八音,諧以律呂,使之相應而和,故謂之音。而即其音 ,而復可得其所感之情有如是之不同也。」孔氏曰:「治世之政和順,民述其安樂之心作歌,故其音亦安樂 。『百室盈止,婦子寧止』,安之極也;『厭厭夜飲,不醉無歸』,樂之至也。亂世之政乖戾,民述其怨怒之心作歌,故其音亦怨怒。『民莫不穀,我獨何害』,怨之至也;『取彼譖人,投畀豺虎』,怒之甚也。國將亡,民遭困厄,哀傷思慕而作歌,故其音亦哀以思。『知我如此,不如無生』,哀之甚也;『睠言顧之 ,潸焉出涕』,思之篤也。」王介甫曰:「治亂言世言政而亡國不言者,世絶而無政也。」

○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

事有得失,詩因其實而諷詠之,使人有所創艾 興起。至其和平怨怒之極,又足以達於陰陽之氣,而致祥召災。蓋其出於自然而不假人力,是以入人深而見功速,非他教之所及也。 輔氏曰:「此一節又結上三節,而言詩之用廣大深切,非他教之所及也。」愚按:詠其事之得,則可起人善心;諷其事之失,則可創人逸志,得失於是乎正。其入人之深如此者,蓋以人心同一理也。詠其實而極其和平,則達於陰陽而或致祥;諷其實而極於怨怒,則達乎陰陽而或召災。其感動之速如此者,亦以天地神人同一氣也。詩雖出於人為,而理氣感通則不假人力也。「達」字貼「動」、「感」字,「陰陽」貼「天地」、「鬼神」字。

○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

先王,指文、武、周公、成王。 輔氏曰:「或疑指周公為先王。先生曰:『此無甚害,蓋周公行王事,制禮樂。若止言成王,則失其實矣。』」 是,指風、雅、頌之正經。 愚按:序者言先王以《詩》為教,正綱常而善風化,故知其所指先王與正經如此。 經,常也。女正乎内,男正乎外 ,夫婦之常也。孝者,子之所以事父。敬者,臣之所以事君。《詩》之始作,多發於男女之間,而達於父子君臣之際,故先王以《詩》為教,使人興於善而戒其失,所以道夫婦之常,而成父子君臣之道也。三綱既正,則人倫厚,教化美,而風俗移矣。 彭氏曰:「陳君舉云:『夫婦之經者,孝敬之成也。蓋天下之道,只從夫婦中出;而夫婦之道,又只從中正中來。以此氣象事親,則成孝;事君,則成敬。由是而人倫厚,風俗移,皆出於《詩》之功用也。』」輔氏曰:「此一節又言文、武、周公、成王,以風、雅、頌之正經為教,而後有此效驗。始於夫婦、父子、君臣之三綱,而後極於天下之風俗也 。」愚按:此一節專論正風、雅及周頌。

○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颂。 興,虚應反,後同。

此一條本出於《周禮》大師之官,蓋三百篇之綱領管轄也。 輔氏曰:「風、雅、頌者 ,三百篇之節奏實統於是而無所遺,故曰綱領。賦、比、興者 ,三百篇之體製實出於是而不能外,故曰管轄。」愚按:詩有六義,如網之有綱,如衣之有領,如車之有管有轄。管與錧、輨同,車轂端鐵也。轄與鎋、舝同,車軸頭鐵也。四者皆機要之所在也。然綱領之用在網與衣之上,則風、雅、頌之比也。管轄之用在車之中,則賦、比、興之譬也。 風、雅、頌者,聲樂部分去聲之名也。風,則十五《國風》;雅,則大小《雅》;頌,則三《頌》也。賦、比、興,則所以製作風雅頌之體也。 按《周禮》太師掌六詩以教國子,而《大序》謂之六義。蓋古今聲詩條理無出此者。風則閭巷風土、男女情思之詞,雅則朝會燕享、公卿大夫之作,頌則鬼神宗廟、祭祀歌舞之樂。其所以分,皆以其篇章節奏之異而别之也。賦、比、興所以分者,又以其屬詞命意之不同而别之也。彭氏曰:「李賢良云:『詩者,古之歌曲,其聲之曲折,氣之高下,作詩之始,或為風,為小雅,為大雅,為頌。風之聲不可以入雅,雅之聲不可以入頌,不待太師與孔子而后分也。風、雅、頌,乃其音與。賦、比、興,乃其體也。』」 賦者,直陳其事,如《葛覃》《卷耳》之類是也;比者,以彼狀此,如《螽斯》《綠衣》之類是也;興者,託物興詞,如《關雎》《兔罝》之類是也。 凡直指其名,直叙其事者,賦也。引物為況者,比也 。本要言其事,而虚用兩句釣起,因而接續者 ,興也。又曰:「比是以一物比一物,而所指之事常在言外。興是借彼一物以引起此事,而其事常在下句。」又曰:「説出那箇物事來是興,不説出那箇物事是比,如『南有喬木』,只是説『漢有游女』 ;『奕奕寢廟,君子作之』,只説箇『他人有心,予忖度之』,皆是興體。比體只是從頭比下來 ,不説破。興、比相近却不同。」又曰:「如『藁砧今何在』、『何日大刀頭』,此是比體。興之為言,起也,言興物而起意。後來古詩猶有此體 ,如『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又如『高山有厓,林木有枝。憂來無端,人莫之知』,皆是也。」又曰:「興體不一,或借眼前事説起 ,或别將一物説起,如唐詩尚有此體 ,如『青青河畔草』、『青青水中蒲』,皆是借彼興起其詞,非必有感有見於此物也。有將物之無,興起自家之所有;有將物之所有 ,興起自家之所無。前輩都理會這箇不分明,如何説得詩本指?」 蓋衆作雖多,而其聲音之節,製作之體,不外乎此。故大師之教國子,必使之以是六者三經而三緯之,則凡詩之節奏指歸,皆將不待講説而直可吟咏以得之矣。 三經是風、雅、頌,是做詩底骨子。賦、比、興却是裏面横串底,都有賦、比、興,故謂三緯。輔氏曰:「聲音之節,謂風、雅,頌;製作之體,謂賦、比、興。三經,謂風、雅、頌之體一定也;三緯,謂賦、比、興之用不一也。」孔氏曰:「風、雅、頌者,詩篇之異體;賦、比、興者,詩文之異詞。賦、比、興是詩之所用;風、雅、頌是詩之成形。用彼三事,成此三事也。」愚按:聲音之節,非風則雅,非雅則頌,其在當時,固可吟咏以得其節奏。製作之體,非賦則比,非比則興,其在今日,猶可吟咏以得其指歸。蓋古今之作者、教者、學者,皆不能外夫六義也。 六者之序,以其篇次。風固為先,而風則有賦、比、興矣,故三者次之,而雅、頌又次之,蓋亦以是三者為之也。 孔氏曰:「四始以風為先,風之所用,以賦、比、興為辭,故於風之下即次賦、比、興,然後次以雅、頌。既見賦、比、興於風之下,明雅、頌亦用賦、比、興也。言事之道,直陳為正,故賦在比興之先。比、興雖同是託物,比顯而興隱,當先顯而後隱,故比居興先也。」 然比、興之中,《螽斯》專於比,而《綠衣》兼於興,《兔罝》專於興,而《關雎》兼於比。此其例中又自有不同者,學者亦不可以不知也。 比、興之中各有兩例:興有取所興為義者,則以上句形容下句之情思,下句指言上句之事實;有全不取義者,則但取一二字相應而已。要之上句全虚,下句常實則同也。比,有繼所比而言其事者,有全不言其事者。學者隨文會意可也。輔氏曰:「此一節則言凡詩聲音之節,製作之體,有此六義,而教詩與學詩者,皆當先辨而識之也。綠衣雖以比妾,又因以興起其詞 ;雎鳩雖以起興,又以摰而有别比后妃之德也 。獨舉二者,以例其餘耳。」愚按:呂氏嘗謂得風之體多者為風,得雅之體多者為雅,得頌之體多者為頌。而朱子亦嘗疑以《七月》詩變其音節,或為風,或為雅,或為頌。則風、雅、頌之例中,亦恐有不同者,不特比、興之例為然也。

○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 風刺之風,福鳯反。

風者,民俗歌謡之詩,如物被風之有聲,又因其聲以動物也。上以風化下者,詩之美惡,其風皆出於上而被於下也;下以風刺上者,上之化有不善,則在下之人,又歌詠其風之所自以譏其上也。凡以風刺上者,皆不主於政事,而主於文詞,不以正諫,而託意以諫。若風之被物,彼此無心,而能有所動也。 王介甫曰:「主文譎諫,有巽之入道,故曰風。」輔氏曰:「此一節解風之一字有此二義也。上以風化為正風也,然變風亦間有如此者;下以風刺上,則止謂變風耳。風雖有此二義不同,然皆有取於彼此無心而能有所動 ,故皆曰風也。」

○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

先儒舊説:二《南》二十五篇為正風,《鹿鳴》至《菁莪》二十二篇為正《小雅》,《文王》至《卷阿》十八篇為正《大雅》,皆文、武、成王時詩,周公所定樂歌之詞。《邶》至《豳》十三國為變風,《六月》至《何草不黄》五十八篇為變小雅,《民勞》至《召旻》十三篇為變大雅,皆康、昭以後所作,故其為説如此。國異政,家殊俗者,天子不能統諸侯,故國國自為政;諸侯不能統大夫,故家家自為俗也。然正變之説,經無明文可考,今姑從之,其可疑者則具於本篇云。 輔氏曰:「此一節言風、雅之有變也。然正變之説,《詩經》無文可據,但其説有合乎理,故且從之。所謂可疑者,蓋指《楚茨》至《車舝》十篇之類而言也。」愚按:詩人各隨當時政教善惡、人事得失而美刺之,未嘗有意於為正為變。後人比而觀之,遂有正變之分,所以正風、雅為文、武、成王時詩,變風、雅為康、昭以後所作矣。《豳風》不可以為康、昭以後之詩也。大抵就各詩論之,以美為正,以刺為變,猶之可也。若拘其時世,分其篇帙,則其可疑者多矣。

○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 風,福鳯反。

詩之作,或出於公卿大夫,或出於匹夫匹婦,蓋非一人,而《序》以為專出於國史,則誤矣。説者欲蓋其失,乃云國史紬繹詩人之情性而歌詠之,以風其上,則不惟文理不通,而考之《周禮》,大史之屬掌書而不掌詩,其誦詩以諫,乃大師之屬,瞽矇之職也,故《春秋傳》曰:「史為書,瞽為詩。」説者之云,兩失之矣。 《周禮》史官,如大史、小史、内史、外史,其職不過掌書,無掌詩者,不知明得失之迹,干國史甚事?《周禮》《禮記》中,史並不掌詩,《左傳》説自分曉,以此見得《大序》亦未必是聖人做。愚按:此一節係「變風、變雅作矣」之下,冠「變風發乎情」之上,而謂國史傷人倫,哀刑政以作詩。則序者之意,以承上文,言變風、變雅為國史所作,非以三百篇為皆作於國史,然亦誤矣。

○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

情者,性之動;而禮義者,性之德也。動而不失其德,則以先王之澤入人者深,至是而猶有不忘者也。 黄實夫曰:「止乎禮義,喜、怒、哀、樂之中節者。」王介甫曰:「此獨言變風者,雅雖有變,天子猶有政焉。言變風,則通乎無雅之後也,而猶知止乎禮義,則變雅之時可知矣。」 然此言亦其大概如此者,其放逸而不止乎禮義者,固已多矣。 如《泉水》《載馳》等詩,固「止乎禮義」,如《桑中》有甚禮義?《大序》亦只是總說 ,亦未盡。輔氏曰:「此一節又言變風之亦有止乎禮義者,蓋由先王之澤入人之深且久故也。不及雅者,變風如此,則變雅從可知也。」

○是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

所謂上以風化下。 王介甫曰:「風之本,出於人君一人之躬行;而其末,見於一國之事。」輔氏曰:「此一小節再釋風之名義,然只及前説上截意。」

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

形者,體而象之之謂。 孔氏曰:「言天下之政事,體象四方之風俗,謂之雅也。」 小雅皆王政之小事,大雅則言王政之大體也。 輔氏曰:「此一小節釋雅之名義與大、小雅之别。言天下之事,以體象四方之風俗,而以見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正雅則可見王政之興,變雅則可見王政之廢。」孔氏曰:「小雅所陳飲食、賞勞、燕賜、征伐,皆小事也。大雅所陳受命作周,代殷繼伐,荷先王之福祿,尊祖考以配天,醉酒飽德,求賢用士 ,皆大事也。詩體既異,樂音亦殊。至於變雅,則由音體有小大,而不復由政事之大小矣。」○正小雅二十二篇,皆政之一事。正大雅十八篇,意不主於一事,大抵皆詠歌先王之功德,申固福祿之辭,而政之大本係焉,其音節亦不同矣。及其變也,則亦各以其聲而附之也歟?嚴氏曰:「以政之小大為二雅之别,驗之經而不合。竊謂雅之大小,特以其體之不同耳。蓋明白正大直言其事者 ,雅之體也。純乎雅之體者,為雅之大;雜乎風之體者,為雅之小。太史公稱『《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可謂兼之。』言《離騷》兼《國風》《小雅》,而不言兼《大雅》,見《小雅》與風、騷相類,而《大雅》不可與風、騷並言也。」

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 告,古毒反。

頌,皆天子所制,郊廟之樂歌。頌、容古字通,故其取義如此。 輔氏曰:「此一小節釋頌之名義。頌、容古字通,故頌為形容之義。」李迂仲曰:「頌字訓容。《漢書》曰:『徐生善容。』容字作此頌字。顔師古注云:『頌字與形容字,古人通用。』」彭氏曰:「盛德不可見也,故美其形容;成功不可忘也,故告于神明。」愚按:論頌詩之大體,固是天子郊廟樂歌,而所以美盛德、告成功者也,但驗之三《頌》諸篇,亦不能盡然也。

是謂『四始』,詩之至也。」

《史記》曰:「《關雎》之亂,以為風始, 《關雎》是樂之卒章,故曰《關雎》之亂。《楚辭》亦有「亂曰」是也。自「關關雎鳩」至「鍾鼓樂之」皆是亂。 《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所謂「四始」也。 王介甫曰:「風也,二雅也,頌也,雖相因而成,而其序不相襲也,故謂之『四始』。」彭氏曰:「呂博士云:自『一國之事』以下,備言風、雅、頌之所因而作,而卒之以『是謂四始』,詩之作各有攸始也。」 《詩》之所以為詩者 ,至是無餘藴矣。 李迂仲曰:「『四始』以下,皆詩之至也。」 後世雖有作者,其孰能加於此乎?邵子曰:「刪詩之後,世不復有詩矣。」蓋謂此也。 所謂無詩者,非謂詩不復作也,但謂夫子不取耳。故康節云:「自從刪後,更無詩。」蓋伯樂之所不顧,則謂之無馬可矣;夫子之所不取,則謂之無詩可矣。古人發出意思自好 ,看看三百篇詩 ,則後來之詩多不足觀矣 。輔氏曰:「此二句總結上三節,而贊其為詩之極至也。夫詩之作,其來遠矣。至夫子刪詩,則無復餘藴。後世作者連篇累牘,不為不多,然學之者,果可以興、觀、羣、怨乎?用之者果可以正得失,動天地,厚人倫,美教化乎?後人讀之者,又果可以達於政而專對乎?至於風雲之狀,月露之形,則固無益於事矣。若夫哀淫愁怨,導欲增悲,則又非徒無益也 。邵子之言警人深矣。」

《書·舜典》:「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温,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

夔,舜臣名。胄子,謂天子至卿大夫子弟。 愚按:即所謂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侯、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者也。 教之因其德性之美而防其過。 愚按:因其性之直而防其過,故欲其温;因其性之寬而防其過,故欲其栗;因其性之剛而防其過,故欲其無虐;因其性之簡而防其過,故欲其無傲。凡所以養其中和之德,救其氣質之偏者,蓋皆樂之功用也。

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

聲謂五聲:宫、商、角、徵、羽。宫最濁,而羽極清,所以協歌之上下。律謂十二律:黄鍾、大呂、大簇 、夾鍾、姑洗 、仲呂、蕤賓、林鍾、夷則、南呂、無射 、應鍾。黄最濁,而應極清,又所以旋相為宫而節其聲之上下。 人聲自有高下,聖人制五聲以括之。宫聲洪濁,其次為商,羽聲輕清,其次為徵,清濁洪纖之中為角,此五聲之制,以括人聲之高下。又制十二律以節五聲,又各有高下,毎聲又分十二等。謂如以黄鍾為宫,則是大簇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徵,南呂為羽。還至無射為宫,便是黄鍾為商,大簇為角,中呂為徵,林鍾為羽。然而無射之律,只長四寸八分有奇,而黄鍾長九寸,大簇長八寸,林鍾長六寸,則宫聲概下面商、羽、角三聲不過,故有所謂四清聲:夾鍾、大呂、黄鍾、大簇是也。蓋用其半數,謂如黄鍾九寸只用四寸半餘,三律亦然,如此,則宫聲可以概之,其聲和矣。看來十二律皆有清聲,只説四者,意其取數之甚多者言之耳。蔡九峯曰:「心之所之謂之志。心之所之 ,必形於言,故曰『詩言志』。既形於言,必有長短之節,故曰『歌永言』。既有長短,必有高下清濁之殊,故曰『聲依永』。大抵歌聲長而濁者為宫,以漸而清且短則為商、為角、為徵、為羽,所謂『聲依永』也 。既有長短清濁,則又必以十二律和之,乃能成文而不亂。假令黄鍾為宫,則大簇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徵,南呂為羽。蓋以三分損益,隔八相生而得之。餘律皆然,即《禮運》所謂『五聲六律十二管,還相為宫』者,所謂『律和聲』也。」愚按:黄鍾屬子,大呂丑,大簇寅,夾鍾卯,姑洗辰,仲呂巳,蕤賓午,林鍾未,夷則申,南呂酉,無射戌,應鍾亥。一律一呂,陰陽相間。黄鍾生林鍾,自子至未,凡八位。林鍾生大簇,自未至寅亦八位。餘律皆然,所謂隔八者也。黄鍾、林鍾、大簇、南呂、姑洗、應鍾、蕤賓相生,則三律下生三呂,皆三分損一;三呂上生三律,皆三分益一。蕤賓、大呂、夷則、夾鍾、無射、中呂、黄鍾相生,則三律下生三呂,反三分益一;三呂上生三律,反三分損一。通六下六上,而十二律旋相為宫焉。毎律備五聲,則成六十聲;毎律加變宫、變徵,則成八十四聲矣。

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

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也。 金,鍾鎛也;石,磬也;絲,琴瑟也;竹,管簫也;匏,笙也;土,塤也;革,鼗鼓也;木,柷敔也。蔡九峯曰:「人聲既和,乃以其聲被之八音而為樂,則無不諧叶而不相侵亂、失其倫次 ,可以奏之朝廷郊廟 ,而神人以和矣。」

《周禮·大師》:「教六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

説見《大序》。

以六德為之本。

中、和、祗、庸、孝、友。 愚按:此六者,《周禮·大司樂》謂之樂德。中者,無所偏倚;和者,無所乖戾;祗者,莊敬;庸者,有常;孝者,善事父母;友者,善于兄弟。

以六律為之音。」

六律,謂黄鍾至無射,六陽律也;大呂至應鍾為六陰律,與之相間 去聲 ,故曰六間,又曰六呂。 愚按:間者,言其陰陽相間。呂者,言其陰陽相侣,《周禮》又謂之六同。不言六陰律者,陽統陰也。 其為教之本末,猶舜之意也。 輔氏曰:「以六德為本者,無是六德,則雖強聒以六詩無益也。此即舜命夔以樂教胄子,必因其直、寬、剛、簡而使無過之意。以六律為之音,此即『律和聲』之意。本,謂德性;末,為聲音。」愚按:本六德而教六詩,而叶六律,即帝舜命夔自直温而詩歌,自詩歌而聲律之意。

《禮記·王制》:「天子五年一巡狩,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 鄭氏曰:「五年者,虞、夏、殷之制也,周則十二年一巡狩。陳詩者,采其詩而視之。」

《論語》:孔子曰:「吾自衞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前漢·禮樂志》云:「王官失業,《雅》《頌》相錯,孔子論而定之。」故其言如此。 魯哀公十一年冬,孔子自衛反魯,是時周禮在魯,然詩樂亦頗殘缺失次。孔子周流四方,參互考訂,以知其説。晚知道終不行,故歸而正之。洪興祖曰:「王迹熄而詩亡,其存者謬亂失次。孔子復得之他國以歸,定著為三百五篇,於是《雅》《頌》各得其所。」 《史記》云:「古者詩本三千餘篇,孔子去其重,取其可施於禮義者三百五篇。」孔穎達曰:「按書傳所引之詩,見在者多,亡逸者少,則孔子所錄,不容十分去九。馬遷之言,未可信也。」愚按:三百五篇,其間亦未必皆可施於禮義,但存其實,以為鑒戒耳。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雅,常也。《詩》以理情性,《書》以道政事,禮以謹節文,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禮獨言執者,以人所執守而言,非徒誦説而已也。

○嘗獨立,鯉趨而過庭。子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 鯉,孔子之子,伯魚也。事理通達,而心氣和平,故能言。輔氏曰:「詩本人情,該物理,故學之者事理通達。其為教温柔敦厚 ,使人不狡不訐,故學之者心氣和平。事理通達,則無昏塞之患;心氣和平,則無躁急之失,此所以能言也。」

○子曰:「興於詩。」

興,起也。詩本人情,其言易曉,而諷詠之間,優柔浸漬,又有以感人而入於其心,故誦而習焉,則其或邪或正,或勸或懲,皆有以使人志意油然興起於善而自不能已也。 程子曰:「古之學者,必先學詩,則誦讀其言。美惡是非勸戒,有以啓發,故曰興。」真氏曰:「三百篇詩雖難曉,今諸老先生發明其義,了然可知,如能反覆涵泳,直可以感發其性情,則所謂興於詩者,亦未嘗不存也。」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 感發志意。 可以觀, 考見得失。 可以羣, 和而不流。 可以怨。 怨而不怒。黄直卿曰:「興、羣、怨,皆指學《詩》者。而言觀,則指《詩》而言,謂考見其人之得失也。然以為觀己得失,亦通。」 邇之事父,遠之事君。 人倫之道,《詩》無不備,二者舉重而言。 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其緒餘又足以資多識。輔氏曰:「《論語》之論及《詩》者多矣,而惟此章為備,反覆周悉,無一或遺。學者苟於此而盡心焉,則有以感發其志意而為善不懈,有以考見其得失而於事無惑。和而不流,則得羣居之道;怨而不怒,則盡人情之微。以至事父事君,則於人倫之際,各盡其道。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則可以為博物洽聞之君子 。」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凡《詩》之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於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發,求其直指全體而言,則未有若「思無邪」之切者。故夫子言《詩》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盡蓋其義。 思無邪,只是要正人心。約而言之,三百篇只是一箇思無邪;析而言之,一篇之中自有一箇思無邪。黄直卿曰:「三百篇之詩亦多矣,而一言足以盡蓋其義,所以明『思無邪』一言之辭約而理盡。微婉者,若言人之善而託諸車服之盛、親族之貴之類是也。各因一事者,若刺奢刺貪之類是也。直指全體者,直指則非微婉矣,全體則非一事矣,就人心之思而言其無邪,故曰直指全體也。此其所以能蓋三百篇之義也歟!」

○南容三 去聲 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 去聲 之。

白圭,《大雅·抑》之五章也。 南容,孔子弟子,居南宫,字子容。《抑》篇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南容,一日三復此言,事見《家語》。蓋深有意於謹言也,故孔子以兄子妻之。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程子曰:「須是未讀《詩》者,授以政不達,使不能專對 ;既讀《詩》後,便達於政,便能專對,始是讀《詩》。」黄直卿曰:「《詩》三百,人未有不讀者也,而達於政事、能專對者,何其少邪?亦視其所以讀之者如何耳。為人邪,為己邪?誦説邪,踐行邪?鹵莽邪,精切邪?二者之不同,而能不能判矣。」胡伯量曰:「詩之作皆原於人情,及諷詠其所言,則事物之理莫不具載。故其情合於事理之正,則可以知風俗之盛,政治之得。其情背於事物之正 ,則可以知風俗之衰,政治之失,因是而通為政之方也。詩之言,温厚不至於薄,和平不至於訐,能諷詠,則人皆易曉,因是故能專對也。然讀《詩》者毎不能如此,豈非誦之而不能熟,熟之而不能思,思之而不能切歟?可不戒哉!」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樂,音洛。好,去聲。

子貢蓋自謂能無諂無驕者, 子貢,姓端木,名賜。諂,卑屈也。驕,矜肆也。常人溺於貧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無諂,無驕,則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貧富之外也。 故以二言質之夫子。夫子以為二者特隨處用力而免於顯過耳,故但以為可。蓋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也。又言必其理義渾然,全體貫徹,貧則心廣體胖而忘其貧,富則安處善樂循理而不自知其富,然後乃可為至爾。 無諂無驕,是就貧富裏用功,比他樂與好禮者,自争一等。蓋樂自不知有貧,好禮自不知有富。曾氏之説亦善。曾氏曰:「以貧故無諂,以富故無驕,處貧富之道耳。樂非以貧,好禮非以富,出於情性,而貧富不能解也。」輔氏曰:「心廣體胖者,指其樂之之象,安處善樂循理者,論其好禮之實。」愚按:隨貧富而用力自守,則不能全體貫徹也。無諂無驕,免於顯過,則不能理義渾然也。是蓋為貧富而自守 ,囿於貧富之中者也。彼樂與好禮者,則由禮義渾然根於其心,流行發見於日用之間。其貧也,但知自樂而不知今之為貧;其富也,但知好禮而不知今之為富。所謂全體貫徹也,是其自始至終,此心之理不為貧富而增損存亡,乃超乎貧富之外者也。

○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

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復 浮去聲 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治之之功不已,而益精也。子貢因夫子告以無諂無驕,不如樂與好禮,而知凡學之不可少得而自足,必當因其所至而益加勉焉,故引此詩以明之。 子貢舉《詩》之意,不是專以此為貧而樂、富而好禮底工夫,蓋見得一切事皆合如此,不可安於小成而不自勉也。

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往者,其所已言者。來者,其所未言者。 他説意思闊,非止説貧富,故云告往知來。告其所已言者,謂處貧富之道;而知其所未言者,謂學問之功也。黄直卿曰:「謂告以無諂不如樂,無驕不如好禮,此所已言也。知義理之無窮,學之不可以有得而遽足 ,此所未言也。夫子論貧富,而子貢悟為學,是告往而知來。須是見得切磋琢磨,在無諂無驕、樂與好禮之外,方曉得所已言、所未言。」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 倩,七練反。盼,普莧反。絢,呼縣反。

此逸詩也。倩,好口輔也。盼,目黑白分也。素,粉地,畫之質也。絢,采色,畫之飾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質,而又加以華采之飾,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子夏疑其反謂以素為飾,故問之。 饒氏曰:「讀書須是先理會訓詁,曉得訓詁,便須涵泳其意,不可只滯在訓詁上。然未有不曉訓詁而能通其意者,子夏是未曉得『素以為絢』一句訓詁,所以問。」

子曰:「繪事後素。」 繪,胡對反。

繪事,繪畫之事也。後素,後於素也。《考工記》曰「繪畫之事,後素功」是也。蓋先以粉地為質,而後可施以五采,猶人有美質,然後可加以文飾。

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禮必以忠信為質,猶繪事必以粉素為先。起,猶發也。起予,言能起發我之志意。 楊氏曰:「子曰『繪事後素』,而子夏曰『禮後乎』,可謂能繼其志矣,非得於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賜可與言《詩》者以此。若夫玩心於章句之末,則其為詩也固而已矣。所謂起予,則亦相長之義也。」輔氏曰:「子貢因論好禮與樂之學,而知切磋琢磨之詩為自治益精之意;子夏因論素以為絢之詩,而知人之學禮當以質為先,故皆可與言《詩》。楊氏之説最明切,讀書者不可泥於章句之下,而學《詩》者尤貴有得於言意之表,不然則局於章句訓詁,而《詩》之教益於人者鮮矣。」饒氏曰:「夫子稱商、賜可與言《詩》,皆是善其能觸類而長也。學者讀書於見在文意也,未能通解,況敢望其能觸類乎?」李迂仲曰:「觀《詩》者,必當得其外意。如『衣錦尚絅』,但言衣服之盛,而《中庸》曰『惡其文之著也』,推之以為慎獨之學。巧笑美目,但言顔色之好,而子曰『繪事後素』,子夏則推之,遂知其禮後之説也。」○陳君舉曰:「六經皆經聖人手,而於《詩》也致力蓋詳。《論語》一書,語《詩》多於他經,而二《南》則正色言之。《關雎》一篇,尤再惓惓,夫子之意深矣。」愚按:此引《論語》言詩,凡十章而皆不仍其先後之次,朱子於此得無意乎?切以淺見推之,「《雅》《頌》各得其所」一章,首明三百篇之定體也。詩體之音節既定,則可學矣,故次兩章記夫子常以《詩》為教也。既學則必有成效,如所謂「興觀羣怨」之類是也,故以此二章次之。然學貴乎知要,善讀《詩》而有得,雖思邪之一言、白圭之一章,用之有餘。不善讀者,雖三百其篇而無用也,故此二章又次之。若子貢、子夏之問答,又皆得詩人意外意者,故以此二章終焉。但未知朱子之意然否?

○咸丘蒙問曰:「《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孟子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説《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

程子曰:「舉一字是文,成句是辭。」愚謂:意,謂己意。志,謂詩人之志。逆,迎之也。其至否遲速,不敢自必,而聽於彼也。 普,徧也。率,循也。乃作詩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獨使我以賢才而勞苦乎?非謂天子可臣其父也。蓋説《詩》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義,不可以一句而害設辭之志,當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辭而已,則如《雲漢》所言,是周之民真無遺種矣。惟以意逆之,則知作詩者之志在於憂旱,而非真無遺民也。又曰:「逆是前去追迎之之意。蓋是將自家意思,去前面等候詩人之志來。」又曰:「譬如有一客來,自家去迎他,他來則接之。不來則已,若必去捉他來,則不可。」張子曰:「知《詩》莫如孟子。以意逆志 ,讀《詩》之法也。」

程子 顥,字伯淳。頤,字正叔 曰:「詩者,言之述也。言之不足而長言之,詠歌之所由興也。其發於誠感之深,至於不知手之舞、足之蹈,故其入於人也亦深。古之人,幼而聞歌誦之聲,長而識美刺之意,故人之學,由詩而興。後世老師宿儒,尚不知詩之義,後學豈能興起乎?」○又曰:「興於詩者,吟詠情性,涵暢道德之中而歆動之,有『吾與點也』之氣象。」 輔氏曰:「讀詩者,吟詠其情性,使人意沉浸 ,紓快於道德之中,有所慕樂而動蕩鼓舞之,直與曾點浴沂風雩之氣象一般,方能有益。」 ○又曰:「學者不可不看詩,看詩便使人長一格 。」 讀詩便長人一格。今人讀詩何緣會長一格?興處全不緊要,然是起人意處,正在於興。會得詩人之興 ,便有一格長。

張子 載,字子厚 曰:「置心平易,然後可以言詩。涵泳從容,則忽不自知而自解頤矣。若以文害辭,以辭害意,則幾何而不為高叟之固哉!」○又曰:「求詩者貴平易,不要崎嶇求合。蓋詩人之情性,温厚平易老成。今以崎嶇求之,其心先狹隘,無由可見。」 輔氏曰:「『溫厚平易老成』六字,説盡詩人情性。温厚,謂和而不流,怨而不怒;平易,謂所言皆眼前事;老成,謂憂深思遠,達於人情事物之變。此等意思,唯平心易氣以逆之,則可有得。」 ○又曰:「詩人之志至平易 ,故無艱險之言。大率所言皆目前事,而義理存乎其中。以平易求之,則思遠以廣;愈艱險,則愈淺近矣。」 輔氏曰:「艱險與平易正相反,蓋云目前事 ,若無義理在其間,是特鄙俚之言耳。唯所言皆目前事,而却有義理,此其所以為詩也。然人能言到此亦甚難,以平易求之,則無窒碍,故其意思廣遠。」横渠云「置心平易始知詩」,然解「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却不平易。黄實夫曰:「横渠數説此。知味之學,觀詩之法也。」

上蔡謝氏 名良佐,字顯道 曰:「學《詩》須先識得六義體面,而諷味以得之。

愚按:六義之説,見於《周禮》《大序》,其辨甚明,其用可識。而自鄭氏以來,諸儒相襲,不唯不能知其所用,反引異説而汩陳之。唯謝氏此説,為庶幾得其用耳。 上蔡甚曉得《詩》 ,觀此説,是他識得要領處。○程子曰:「學《詩》而不分六義,豈能知《詩》也 ?」○輔氏曰:「體面,蓋言體製、體段,言六義各有箇體面,學《詩》不可不先理會得。」

古詩即今之歌曲,往往能使人感動。至學《詩》,却無感動興起處,只為泥章句故也。明道先生善説《詩》,未嘗章解句釋,但優游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處 。如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遠,曷云能來』,思之切矣;『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歸於正也。」 輔氏曰:「思之切而不歸于正,便入哀傷淫佚去也。」 ○又曰:「明道先生談《詩》,並不曾下一字訓詁,只轉却一兩字,點掇地念過,便教人省悟。」 陳大猷曰:「《烝民》詩首四句,孔子只就中添四字。《滄浪之歌》,孔子只換兩『斯』字,曾不辭費,而意味無窮。明道説詩,正得此意。」

詩序畢 wmxg+G5dz3r33zlcS+BgbpuPUrZJHFRGYUyoyy0pSzK+oJXtAlSLGMZGC5G/hKi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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