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整理説明

《詩傳通釋》二十卷,元劉瑾撰。劉瑾,字公瑾,江西吉安安福人,大概活躍于元泰定到至正(1324—1370)年間,《元史》無傳。由於資料匱乏,其生平已難得其詳。明代李賢等撰《大明一統志》言其「隱居不仕」,用心於經史;又明人李時勉《跋周玨所藏先世手澤卷後》亦稱劉瑾「以其書存」得「列位先賢祠」,而其「後嗣寂然無聞」。據此可知,劉瑾一生專心著述,併因此而獲得名聲。本次整理的《詩傳通釋》一書,即為劉瑾現存的重要著作。關於此書,明《吉安府志》曰:「劉瑾,安福人,肆力治《詩》。其說宗朱子,而間出其所自得。又考正諸國世次、作詩時世,察其源流,辨其音韻,審詩樂之合,定刪定之由,為《詩傳通釋》一書,能闡發朱子之蘊。」除《詩傳通釋》外,劉瑾還有一部音律學著作《律呂成書》存世,收於《四庫全書》經部樂類。

《詩傳通釋》,顧名思義,旨在詮釋朱熹《詩集傳》。其卷首收錄朱熹《詩集傳序》《詩序朱子辨說》《詩傳綱領》並詳為疏解。次錄劉瑾自己編纂的《詩傳通釋外綱領》,有「引諸儒書」、「引用諸儒姓氏」、「諸國世次圖」、「作詩時世圖」、「詩源流」、「章句音韻」、「詩樂」、「刪次」,凡八部分內容。其中「諸侯世次圖」主要據《史記》整理而成。「作詩時世圖」則承鄭玄《詩譜》、歐陽修《時世論》之遺意,對詩三百篇進行編年,可以確切斷代的詩篇明言「某王世」,只能大概判斷時間的則言「某王後」,其餘則歸為「時世未詳」一類。每個時期內的詩篇,按照風、雅、頌分類歸納,而風、雅又分正變。虽然其編年大體依《毛序》之說,但以「作詩時世圖」形式對三百篇進行系統編年斷代,還是《詩經》學史上的一個創新。明代胡廣所編《詩經大全圖》中亦有「諸侯世次圖」及「作詩時世圖」,即襲用劉瑾此書成例。「詩源流」錄鄭玄、歐陽修、朱熹等人之說以明詩之起源與流變,而「章句音韻」、「詩樂」、「刪次」三部分均承襲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但排列順序不同,所錄內容亦有增刪,大體采錄與問題相關之經傳及諸家之說。

《詩傳通釋》主體部份,收錄了朱熹《詩集傳》及《詩序辨說》(劉瑾書將各篇小序分散列於每篇詩的末尾)加以疏解,引證材料十分豐丰富。其下己意處則多標「愚按」、「愚謂」字樣以示分别。據現存之《詩經》學著作情況看,這種纂集諸家以疏釋朱《傳》的體例,或始於元初胡一桂《詩集傳附錄纂疏》一書,而《詩傳通釋》也多循胡一桂書之成法,但在體例之完備上,劉瑾書後出轉精,勝過胡書許多。

具體而言,劉瑾對朱熹《詩集傳》的「通釋」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對朱熹《詩集傳》所涉及的字詞訓詁、名物制度、史實地名等詳加疏解,或以明朱《傳》之源委,或以補朱《傳》之簡略。如卷一引何休說及《通典》注以明《集傳》國風總論「采詩」說之源委,又如《周南·南有樛木》篇引孔疏及《本草注》對「藟」的注釋,以補《集傳》「藟,葛類」之略。於《集傳》所注之地名,往往以「愚按」說明與之相對應的元代地名。這些疏解多引述經史典籍及漢唐注疏,使《詩集傳》更為詳實易讀。第二,引成說或下己意以論證、補苴、發明朱熹《詩集傳》之說。所引之說,有不少是《朱子語類》中關於《詩經》的論說,如《詩傳綱領》部分,就多引《朱子語類》對相關問題的論說。而他說之能論證、補苴朱《傳》者,亦多加采錄。如於《邶風·靜女》篇引劉辰翁「只是男女相遺之詩」,以佐證朱熹的「淫奔期會之詩」的觀點。朱門弟子輔廣《詩童子問》一書,對《集傳》之意多有發明推演,故劉瑾亦多錄其說以發明《集傳》之說。此類內容甚多,不待例舉。劉瑾在按語中也常對朱熹之意加以發明,如《詩傳綱領》部分,劉瑾就朱熹所錄《論語》的編排順序推論了朱熹之意。第三,劉瑾雖嚴守朱說,但於朱說之未安者,亦或兼存他說。如《詩傳綱領》中,朱熹以政之小大為小雅、大雅之别,劉瑾雖引孔疏以申朱說,但又存嚴粲之說曰:「以政之小大為二雅之别,驗之經而不合。蓋明白正大直言其事者,雅之體也。純乎雅之體者,為雅之大;雜乎風之體者,為雅之小。」又如於《魯頌·泮水》亦存胡一桂疑朱《傳》之說,並按曰:「朱子以作泮宫、克淮夷之事他無所考,故不質其為僖公之詩,而且以克服淮夷為頌禱之辭。以愚考之,《春秋》不書常事,則夫作泮宮之事,十二公之經固宜皆無所見也。至於僖公克服淮夷,雖亦不見於《春秋》,而僖公十三年嘗從齊桓會於鹹,為淮夷之病杞;十六年嘗從齊桓會於淮,為淮夷之病鄫矣。但此詩所言,不無過其實者,要當為頌禱之溢辭也。」則以《春秋傳》所記僖公從齊桓公伐淮夷之事進一步證成胡一桂之說。此外,《詩傳通釋》還給《集傳》及引文中的部分難讀字和多音字注音,以便讀者學習。總之,劉瑾在《詩傳通釋》中或引成說,或下己意,充分發掘了朱《傳》之蘊,大大充實了朱熹《詩集傳》,使《詩集傳》更加豐富易讀。

以上略談了《詩傳通釋》對《詩集傳》的疏解。雖然《詩傳通釋》以羽翼朱《傳》為宗旨,但自身也形成了比較鮮明的特點

第一,劉瑾不僅注重「通釋」朱《傳》,也十分注重對具體詩篇章旨乃至字詞的「通釋」。首先,對於篇幅較長的詩篇,劉瑾特别重視點明章旨句意,使讀者能對詩篇意脈有貫通的了解。如於《大雅·棫樸》篇末按曰:「一章、二章則言左右近臣歸向文王;三章則言六軍之衆歸向文王也;四章言文王振作天下之人也;五章言文王綱紀天下之人也。然歸向之者,不離於前後左右,則其振作綱紀於人者,無不至也。振作綱紀之者,至於久遠,則其歸向之者,益以衆也。」這對讀者理解詩篇意脈無疑是有幫助的。其次,注重詩篇之間的會通比較。如其論《召南·殷其靁》曰:「此詩之念行役,猶《周南》之有《汝墳》也。然視《汝墳》,獨無尊君親上之意者,蓋彼詩作于既見君子之時,故得慰其勞而勉以正,此詩作于君子未歸之日,故但念其行役之勞。」又如論《魯頌·泮水》曰:「蓋落成泮宫之際,因獻頌禱之詞,亦若《斯干》之詩也。」都是會通比較的例子。再次,注重對《詩經》中多次出現的字詞加以歸納通論。例如《大雅·文王》篇釋「不顯」時按曰:「《雅》《頌》稱『不顯』凡十二。此詩三,《大明》及《崧高》《韓奕》《清廟》《維天之命》《執競》《烈文》各一,皆與此詩同義。《思齊》《抑》各一,則詞指有不同者。」即對《詩經》中的「不顯」一詞進行了歸納考察。

第二,劉瑾對詩篇創作時代的論斷,多能突破《集傳》乃至傳疏舊說的藩籬,頗有創見。如《衛風·旄丘》篇,《集傳》引陳氏說以為「穆公之詩」,劉瑾則以為:「上篇黎臣有勸歸之辭,則此時黎之宗社疑未滅也,豈其後黎侯復國,至衛穆公時方為赤狄所滅?故晉人數赤狄之罪,立黎侯而還。以此意之,《式微》《旄丘》二詩,雖未有以見其必作于衛宣之時,恐亦未必作于衛穆時也。」否定了衛穆公時之詩的說法。又如《小雅》中的《節南山》《正月》《雨無正》三篇,《序》皆以為幽王時之詩,而《集傳》雖以《序》說未可信,但也僅以「或曰」的形式疑其為東遷以後之詩。劉瑾則於《節南山》篇末按曰:「此詩刺尹氏為政不平,而曰『國既卒斬,何用不監』,曰『喪亂弘多』、『憯莫懲嗟』,曰『降此鞠訩』、『降此大戾』等語,皆似亂亡以後之詞。疑此或東遷後詩也。」又於《雨無正》篇末按曰:「詩文四章言『曾我暬御,慘慘日瘁』,固可見其作於暬御之臣矣。但二章首言『周宗既滅』,繼言『正大夫離居』,卒章又言『謂爾遷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似是東遷之際,羣臣懼禍者,因以離居不復隨王同遷於東都,故見於詩詞如此。而《文侯之命》亦曰:『即我御事,罔或耆夀俊在厥服』,則其驗也。參考《正月》所謂『赫赫宗周,褒姒烕之』,及《節南山》『國既卒斬,何用不監』等語,疑此三詩猶皆為東周之變雅,其後雅亡於上,而國風作於下,於是《春秋》託始於隱公,實為平王之四十九年也。」劉瑾以作品內容為證據推論詩篇作於東遷之後,其證可信,其說可從。故清惠周惕《詩說》亦認同劉瑾之說,曰:「瑾謂《節南山》《正月》《雨無正》皆東周之變雅,其後雅亡於上而國風作於下,於是《春秋》託始於隱公之元年,實平王之四十九年,其言甚偉!」這里還應該指出的是,早在清初朱鶴齡《愚菴小集》卷十三《讀〈周本紀〉》一文中,即以《史記·周本紀》與《竹書紀年》相參,論證上述《詩經·小雅》篇章為「幽平之間」詩。由此可知劉瑾之說確為孤明先發。

第三,在思想上,劉瑾解詩具有鮮明的理學色彩。朱熹是宋代理學的集大成者,《詩集傳》中多處透露出他的理學思想,劉瑾《詩傳通釋》既以羽翼朱《傳》為宗旨,也不可避免地帶有鮮明的理學色彩。例如注重揭示詩篇所隱含的理學修身之道,劉瑾於《大雅·抑》論曰:「『不遐有愆』者,是省察之功,所以遏人欲於將萌,即《中庸》之内省不疚而慎獨之事也。能慎獨,則意無不誠矣;『不愧屋漏』者,是存養之功,所以存天理之本然,即《中庸》之不睹不聞而戒懼之事也。能戒懼,則心無不正矣,所謂正心誠意之極功者也。蓋由武公本亦聖賢之徒,宜其所言合乎聖賢之道也。」劉瑾還十分注重發明《詩經》「溫柔敦厚」的詩教观,如於《衛風·簡兮》引張學龍曰:「此蓋伶官碩人之詞,其詞甚婉,而實諷衛國之無賢君也。然思盛世之聖明,而不責衰世之幽厲,此詩人之忠厚也。」甚至可以說,朱子《詩集傳》理學說詩的氣味,到劉瑾《通釋》这里變得愈發濃烈了。

《詩傳通釋》一書也有其不足。劉瑾嚴守朱說,《集傳》有誤或自相矛盾處,也曲為回護,即使有所修正,也不敢以為定論。如前所述,他對《節南山》《正月》《雨無正》三篇的創作時代提出了精彩的論斷,但卷首《作詩時世圖》在給詩篇編年時還是遵循《毛序》的舊說。又如劉瑾雖然吸收大量漢唐注疏以充實《詩集傳》,但其辨訂故實,也還多有疏略,陸心源《元槧詩傳通釋跋》曰:「考訂非宋人所長,瑾書雖名『通釋』,而于朱子所未詳者,如『居居』、『究究』、『鉤援』、『臨衝』之類,未能證佐一字。」可見,與清代漢學家相較,劉瑾《詩傳通釋》在名物、禮制、史實等考證上仍有局限,陳啟源《毛詩稽古編》對此多有駁詰,《四庫全書總目》亦有引證,譏其「徵實之學不足」。

然而,瑕不掩瑜,《詩傳通釋》以羽翼朱《傳》為宗旨,引述先秦、漢、唐、宋、元注家八十八家,著述五十五種,將前代特别是宋元以來的《詩經》學成果加以綜合疏通,頗有一種只此一編在手,即可盡棄他書的方便,實可謂元代《詩經》學著作中的集大成之作。所以,劉瑾《詩傳通釋》一書在後代也頗有影響,明代胡廣編著《詩傳大全》時,即以《詩傳通釋》為藍本而略作增刪;明人王逢、何英為朱公遷《詩經疏義》補作「輯錄」、「增釋」時,也對劉瑾之說也多有采錄;前引惠周惕之說,亦可見劉瑾在清代的影響。因此,深入研究《詩傳通釋》,對準確定位元代《詩經》學在整個《詩經》學發展史中的地位具有重要的意義。

最後,介紹下劉瑾《詩傳通釋》一書的版本情況。《詩傳通釋》現存五個版本:最早的是至正十二年(公元1352年)劉氏日新堂刻本(簡稱「元刻本」),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皆有藏,其卷首內容依次為《朱子詩序辨說》《詩集傳序》《詩傳綱領》《詩傳通釋外綱領》(引用諸儒書、引用諸儒姓氏、諸國世次圖、作詩時事圖、詩源流、章句音韻、詩樂、刪次)。又有元刻明修本(簡稱「明修本」),版式、字體、內容等與元刻本鮮有差别,實為同一版本系統,卷首內容亦同。第三個版本是四庫全書本(簡稱「四庫本」),四庫本據「內府藏本」所刻,不知底本為何,卷首《詩傳通釋序》,實即朱熹《詩集傳序》,《詩傳通釋外綱領》則僅有「詩源流」、「章句音韻」、「詩樂」、「刪次」四部分。《詩傳通釋》在日本有文政十三年(1830)官板松代文庫本(簡稱「文政本」),卷首無《詩集傳序》《詩序辨說》《詩傳綱領》《詩傳通釋外綱領》部分,直接從《通釋》正文起,前兩卷字多有漫漶之處。通過對勘發現,文政本比較接近元刻本,許多四庫本與元刻本用字不同的地方,文政本大多同元刻本,而文政本中出現的錯誤,則多為字形抄纂的錯誤。又有日本嘉永三年(1850)本(簡稱「嘉永本」),是文政本的重刻本,補全了文政本前兩卷的闕失,據其書眉朱批,當是據明胡廣《詩傳大全》補足。

此次整理,以元刻本為底本,以明修本、四庫本、文政本、嘉永本為參校本。遇有異文,擇善而從,並出校記。版式上,經文頂格,《集傳》與夾注皆低一格,雙行夾注改為單行,用楷體與《集傳》區分。在校點中,對朱熹《詩集傳》部分,我們校以宋本《詩集傳》 ,凡有異文,一般據宋本《詩集傳》改定並出校記說明,若確認宋本有誤,則參他本改正,亦出校記說明 。對《詩傳通釋》徵引之諸説,則儘可能查覈原書,凡字句小異、不影响文義者不出校;凡顯係錯引或大疏漏處,或於校記中寫出引書原文,或據引書適當刪改訂補正文,並出校記說明;對於書中之避諱字、異體字及常見刊刻錯訛字,如「已」「己」与「巳」、「穀」与「榖」等,則逕改不出校記。

本書初稿由劉鎂硒、李曌宇、馬千惠三位負責文档轉錄和版本对校,之後由李輝、馬天祥、熊瑞敏、吴嬌、邢毓南、徐逸超諸位進行引文核对,最後李山校讀全稿。囿於學力識見,點校中一定还有不少錯誤,敬請讀者方家批評指正。

劉鎂硒 李山
二〇一三年四月 +aDOoAm6UwDgOCEeXO8agZcdKZOKbTozphKa/IUsT5USyUIgFnBvIhudgohEyZj0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