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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南一之二

召,地名,召公奭之采 音菜 邑也。 《釋文》曰:「召康公也。」《燕世家》云:「與周同姓。」皇甫謐云:「文王庶子,按《左傳》富辰言,文之昭十六國,無燕也。」 舊説扶風雍縣南有召亭,即其地。今雍縣析為岐山、天興二縣,未知召亭的在何縣。 愚按:今陜西省鞏昌路鳳翔府有岐山縣,天興縣未詳。 餘已見《周南》篇

維鵲有巢,維鳩居 叶姬御反 之。之子于歸,百兩 如字,又音亮 五嫁反,叶魚據反 之。

興也。鵲、鳩,皆鳥名。鵲善為巢,其巢最為完固。 鄭氏曰:「冬至架之,春乃成。」 鳩性拙不能為巢,或有居鵲之成巢者。 歐陽子曰:「鳩,拙鳥也,不能作巢,多在屋瓦間,或于樹上架構樹枝,初不成巢便以生子,往往墜雛。鵲作巢甚堅,既生雛飛去,容有鳩來處彼空巢。」張子曰:「鵲巢鳩居,未必有此事,止取二物為喻。」 之子,指夫人也。兩,一車也,一車兩輪,故謂之兩。御,迎也。諸侯之子嫁于諸侯,送御皆百兩也。○南國諸侯被文王之化,能正心修身以齊其家,其女子亦被后妃之化,而有專靜純一之德。故嫁于諸侯,而其家人美之曰:維鵲有巢,則鳩來居之,是以之子于歸,而百兩迎之也。此詩之意,猶《周南》之有《關雎》也。 問:「《關雎》言『窈窕淑女』,則是明言后妃之德。《鵲巢》三章皆不言夫人之德,如何?」曰:「鳩之性靜專無比,可借以見夫人之德也。」楊氏曰:「《鵲巢》言夫人之德,猶《關雎》之言后妃也。蓋自天子至于諸侯、大夫,刑于家邦,無二道也。」張南軒曰:「惟其能專靜而端然享之,是乃夫人之德。有所作為,則非婦道矣。」輔氏曰:「專靜純一,婦人之庸德也。后妃惟有幽閒貞靜之德,故既得之也,則琴瑟鍾鼓以樂之;夫人唯有專静純一之德,故其來歸也,則百兩之車以迎之。此詩之意,如《周南》之有《關雎》者,説得最好。便見周公當時集此二《南》詩意,蓋欲人知夫治國平天下之道,自修身齊家始也。然楊氏亦嘗發此義曰:『《鵲巢》言夫人之德,猶《關雎》之言后妃也。蓋自天子至于諸侯大夫,刑于家邦,無二道也。』」

維鵲有巢,維鳩方之。之子于歸,百兩將之。

興也。方,有之也。將,送之也。

維鵲有巢,維鳩盈之。之子于歸,百兩成之。

興也。盈,滿也。謂衆媵 迭,又音秩 娣之多。 《釋文》曰:「國君夫人有左右媵。兄女曰姪。娣,女弟也。」《公羊傳》:「諸侯娶一國,則二國往媵之,以姪娣從。諸侯一聘九女。」 成,成其禮也。

《鵲巢》三章,章四句。 謝疊山曰:「一章曰居,鳩居鵲巢,夫人始歸其夫家也。二章曰方,方,正也,鳩能正鵲之成巢,夫人能正其家也。三章曰盈,鳩生子盈滿其巢,夫人子孫衆多而盈其室家也。一節深一節,自有次序。」

《序》:「夫人之德也。國君積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鳲鳩,乃可以配焉。」

文王之時,《關雎》之化行于閨門之内,而諸侯蒙化以成德者,其道亦始于家人,故其夫人之德如是,而詩人美之也。不言所美之人者,世遠而不可知也。後皆放此。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 叶上止反

賦也。于,於也。蘩,白蒿也。 《本草》曰:「蓬蒿也,似青蒿而葉粗,上有白毛。從初生至枯,白于衆蒿,頗似細艾,三月採。《爾雅》所謂皤蒿也,秋香美,可生食,又可蒸為葅。」 沼,池也。沚,渚也。 孔氏曰:「蒿非水菜,謂于沼沚之旁采之。」 事,祭事也。 劉執中曰:「尊祭祀,故直謂之事,《春秋》『有事于太廟』是也。」 ○南國被文王之化,諸侯夫人能盡誠敬以奉祭祀,而其家人敘其事而美之也。 問:「采蘋蘩,采枲耳,后妃夫人恐未必親為之。」曰:「詩人且是如此説。」 或曰:蘩所以生蠶,蓋古者后夫人有親蠶之禮。此詩亦猶《周南》之有《葛覃》也 問:「《采蘩》只作祭祀説,自是曉然,若作蠶事,雖與《葛覃》同類,而恐實非也。《葛覃》是女功,《采蘩》是婦職,以為同類,亦無不可,何必以為蠶事而後同耶?」曰:「此説亦姑存之而已。」

于以采蘩?于澗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

賦也。山夾水曰澗。宫,廟也。或曰:即《記》所謂「公桑蠶室」也。 《記·祭義》曰:「天子諸侯必有公桑蠶室,築宫仞有三尺,卜三宫夫人、世婦之吉者,使入蠶于蠶室,桑于公桑。」

皮寄反 之僮僮 音同 ,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還歸。 輔氏曰:「還,音旋,釋文見《泉水》。」

賦也。被,首飾也,編 偏上聲,又如字 髮為之。 孔氏曰:「《少牢》云『主婦被裼』,此《周禮》所謂次也。次第髮長短為之,所謂髲髢也。」又曰:「剔刑人、賤者髮,以被婦人之紒計為飾,因名髲鬄。被裼、髲髢、髲鬄,並音被弟。」嚴氏曰:「王后六服,褖衣為進朝于王之服,首則服次。諸侯夫人于其國,衣服與王后同,夫人祭祀不應服次。曹氏謂此在商時,與《周禮》異。」 僮僮,竦敬也。 劉執中曰:「步雖移而被不動之貌。」 夙,早也。公,公所也。 謂宗廟之中,非私室也。謝疊山曰:「齋廬之類。」 祁祁,舒遲貌,去事有儀也。《祭義》曰:「及祭之後,陶陶遥遂遂,如將復 入然。」 鄭氏曰:「祭畢,思念既深,如覩親將復入也。陶陶遂遂,相隨行之貌。」 不欲遽去,愛敬之無已也。或曰:公即所謂「公桑」也。 輔氏曰:「此章又極言以形容其誠敬之有終始也,熟玩之,如畫出箇賢婦人來,其意態精神皆可見。采蘩以供祭,是未齊以前事也;『被之僮僮,夙夜在公』,是正當祭時事也;『被之祁祁,薄言還歸』,是既祭畢時事也。夫鋭始而怠終者,常人之情也,事有始終,敬無間斷,此夫人之所以為賢也。」

《采蘩》三章,章四句。 陳君舉曰:「《采蘩》其《家人》之『六二』乎?『無攸遂,在中饋』,言婦人無遂事,惟飲食薦享而已。采蘩于沼澗,而用之于祭祀,其未事,則夙夜以寘吾力;其既事,則舒遲以言歸而已。」彭氏曰:「呂氏云:『一章、二章言其事也,三章言其容也。』」

《序》:「夫人不失職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則不失職矣。」

喓喓 於遙反 草蟲,趯趯 託歷反 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敕中反 。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 户江反,叶乎攻反

賦也。喓喓,聲也。草蟲,蝗屬,奇音,青色。趯趯,躍貌。阜螽,蠜 音樊 也。 孔氏曰:「《釋蟲》云:『草蟲,負蠜。』郭璞云:『常羊也。』陸璣云:『大小長短如蝗也。』」嚴氏曰:「阜螽也,蠜也,即螽斯也。」陸農師曰:「草蟲鳴,阜螽躍而從之,故負螽曰蠜,草蟲謂之負蠜。」 忡忡,猶衝衝也。 謝疊山曰:「心不寧也。」 止,語辭。覯,遇。降,下也。 謝疊山曰:「猶今人云放下心也。」 ○南國被文王之化,諸侯大夫行役在外,其妻獨居,感時物之變,而思其君子如此。 李迂仲曰:「《出車》亦是行役之詩,故五章述其妻憂思亦如此。」 亦若《周南》之《卷耳》也。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 張劣反 。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説 音悦

賦也。登山蓋託以望君子。蕨,鱉也,初生無葉時可食。 《釋文》曰:「周秦曰蕨,齊魯曰鱉,初生似鱉脚,故名。」 亦感時物之變也。 黄實夫曰:「隨其所感,動其所思,時物之變屢至 ,大夫之役未還,憂念之情其可已乎?」 惙,憂貌。 輔氏曰:「草蟲之鳴,阜螽之躍,蕨薇之生,皆時物之變也。南國諸侯大夫行役于外,而其妻在家感時物之變如此,而思念其君子,且曰:使我得見君子,則其心乃自降下矣。此可見其情性之正,是皆文王風化之所及也。」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

賦也。薇,似蕨而差。 汪氏曰:「初邁反,較也。」 大,有芒而味苦,山間人食之,謂之迷蕨。 輔氏曰:「蕨、薇,皆是山之所有。登山采薇,亦皆託言也。凡詩中所言采掇之事,多是託言。」 胡氏曰:「疑即《莊子》所謂『迷陽』者。」 胡明仲云:「荆楚之間,有草叢生修條,四時發穎,春夏之交,花亦繁麗,條之腴者,大如巨擘,剥而食之,甘美,野人呼為迷陽。疑《莊子》所謂『迷陽迷陽,無傷吾行』,即此蕨也。」陸璣曰:「薇亦山菜,莖葉皆似小豆,蔓生,其味亦似小豆。今官園種之,以供宗廟祭祀。」項氏曰:「薇,今之野豌豆,蜀人謂之巢菜。」豌,音剜。 夷,平也。

《草蟲》三章,章七句。 謝疊山曰:「惙惙,憂之深不止於忡忡矣。傷則惻然而痛,悲則無聲之哀,不止于惙惙矣。此未見之憂,一節緊一節也。降則心稍放下,悦則喜動于中,夷則心氣和平,此既見之喜,一節深一節也。此詩每有三節,蟲鳴、螽躍、采蕨、采薇之時,是一般意思;忡忡、惙惙之時,是一般意思;則降、則悦 、則夷之時,是一般意思。」

《序》:「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

此恐亦是夫人之詩,而未見以禮自防之意。

于以采蘋?南澗之濱。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音老

賦也。蘋,水上浮萍也。江東人謂之䕯。 嚴氏曰:「《本草》水萍有三種:大者曰蘋,葉圓,闊寸許,季春始生,可糝蒸為茹;中者曰荇菜;小者水上浮萍 。毛氏以蘋為大萍,是也。郭璞以蘋為水上浮萍 ,是以小萍為大萍,誤矣。蘋可茹,而薸不可茹 ,豈有不可茹之薸 ,而乃用以供祭祀乎?」 濱,厓也。藻,聚藻也,生水底,莖如釵股,葉如蓬蒿。 陸璣曰:「藻生水底,有二種:一葉似雞蘇,莖大如筯,長四五尺;一莖如釵股,葉似蓬蒿,謂之聚藻。二者皆可食,熟煮,挼去腥氣,米麵糝蒸為茹,佳美,飢荒可充食。」 行潦,流潦也。○南國被文王之化,大夫妻能奉祭祀,而其家人叙其事以美之也。 王介甫曰:「采蘋,必於南澗;采藻,必于行潦。言其所薦有常物,所采有常處也。」輔氏曰:「此詩與《采蘩》正相類,但《采蘩》是美諸侯夫人,此詩是美大夫妻,以言奠于宗室而知之也。」

于以盛 音成 之?維筐及筥 居呂反 。于以湘之?維錡 宜綺反 及釜 符甫反

賦也。方曰筐,圓曰筥。 曹氏曰:「皆竹器。」 湘,烹也。蓋粗熟而淹以為葅也。 輔氏曰:「知粗熟而淹以為葅者,祭祀之禮,主婦主薦豆,而實以葅醢故也。」 錡,釜屬。有足曰錡,無足曰釜。 《釋文》曰:「錡,三足釜也。」 ○此足以見其循序有常,嚴敬整飭之意。 王介甫曰:「所用有常器也。」劉執中曰:「誠敬之至,事事必躬也。」輔氏曰:「所用有常器,每事必躬親,先後有次序,皆嚴敬者之所為也。嚴敬,則自然整飭如此。」愚按:必采而后盛以筐、筥,必盛而后烹以錡、釜,則非循序有常者不能也。曰采、曰盛、曰湘、無一不親;曰筐、曰筥、曰錡、曰釜,無一不具,則非嚴敬整飭者不能也。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 叶後五反 。誰其尸之?有齊 側皆反 季女。

賦也。奠,置也。宗室,大宗之廟也。大夫、士祭于宗室。 愚按:諸侯之庶子為别子,别子之嫡子為大宗,即大夫之始祖也,故祭于其廟。 牖下,室西南隅,所謂奥也。 古人廟堂南向,室在其北,東户西牖,皆南向。室西南隅為奥,尊者居之,故神主在焉,所謂牖下者也。凡廟皆南向,而主皆東向。李寳之曰:「堂屋五架:中脊之架曰棟,次棟之架曰楣,後楣之下以南為堂,以北為室與房。大夫房東室西,相連為之,室又户東而牖西,户不當中而近東,則西南隅最為深隱,故謂之奥,而祭祀及尊者常處焉。牖,穿壁為交窗以取明也。」 尸,主也。齊,敬貌。季,少也。祭祀之禮,主婦主薦豆,實以葅醢。 《儀禮·少牢饋食》:「主婦薦韭葅醓醢,奠于筵前,葵葅蠃醢,陪設于東。」熊剛大曰:「菹,菜茹。醢,肉汁。《周禮》有七菹、七醢。」 少而能敬,尤見其質之美,而化之所從來者遠矣。 嚴氏曰:「自后妃及夫人及大夫妻,皆文王齊家之化也。」

《采蘋》三章,章四句。 呂東萊曰:「采之,盛之,湘之,奠之,所為者非一端,所歷者非一所矣。煩而不厭,久而不懈,循其序而有常,積其誠而益厚,然後祭事成焉。季女之少,若未足以勝此,而實尸此者,以其有齊敬之心也。」輔氏曰:「首章言未祭之前采蘋藻之事,次章言既得蘋藻而治以為菹之事,三章言祭時獻豆菹之事。東萊言『采之,盛之,湘之,奠之,所為者非一端,所歷者非一所,煩而不厭,久而不懈,循其序而有常,積其誠而益厚』者,亦説得好。但此詩意尤在『有齊季女』一句上,惟敬,故無間斷。少而能敬,非質之美而教之豫者不能。非文王之化所從來者遠,曷能如此哉?《采蘩》見其始終之敬,《采蘋》見其少而能敬。」《左傳》曰:「苟有明信,澗溪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汙行潦之水,可薦於鬼神,可羞於王公。《風》有《采蘩》《采蘋》,《雅》有《行葦》《泂酌》,昭忠信也。」

《序》:「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則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

王介甫曰:「自所薦之物,所采之處,所用之器,所奠之地,皆有常而不敢變,所謂能循法度。」

蔽芾 非貴反 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蒲曷反

賦也。蔽芾,盛貌。甘棠,杜梨也。白者為棠,赤者為杜。 陸璣曰:「棠,今棠梨也。」陸農師曰:「其子有赤白美惡,白色為甘棠,赤色澀而酢,俗語澀如杜是也。」 翦,翦其枝葉也。伐,伐其條幹也。伯,方伯也。 羅氏曰 :「伯,長也,為諸侯之長也。」茇,草舍也。止于其下以自蔽,猶草舍耳,非謂作舍也。 ○召伯循行南國以布文王之政,或舍甘棠之下。 長樂王氏曰:「召伯觀省風俗,或苃甘棠之下,以受民訟。」劉元城曰:「憩息甘棠之下耳,説者乃謂召公不重煩勞百姓,止舍棠下,是為墨子之道也。」 其後人思其德,故愛其樹而不忍傷也。 劉元城曰:「覩其物,思其人,思其人,則愛其樹,得人心之至也。」

蔽芾甘棠,勿翦勿敗 叶蒲寐反 ,召伯所憩 起例反

賦也。敗,折。憩,息也。勿敗,則非特勿伐而已,愛之愈久而愈深也 。下章放此。 輔氏曰:「始則不忍翦伐之,既則不忍敗折之,既則又不忍抑屈之,愛之愈久而愈深也。思其人而愛其樹,則其愛之之意廣矣;又至于愈久愈深,則其愛之之意遠矣。召公之德,其浹洽于人心者如此,而文王之化,從可知矣。」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 叶變制反 ,召伯所説 始鋭反

賦也。拜,屈。 董氏曰:「如人之拜,小低屈也。」 說,舍也。勿拜,則非特勿敗而已。

《甘棠》三章,章三句。 《史記·燕世家》曰:「召公甚得兆民和,巡行鄉邑,有棠樹,決政事其下 。人思召公 ,懷棠樹不敢伐,歌詠之。」《正義》云:「《括地志》云:『召伯廟,在洛州夀安縣西北。人懷其德,因立廟。』」李迂仲曰:「《樂記》論《武》樂曰:『五成而分 ,周公左,召公右。』則召公為伯,在武王時,而此詩稱伯者,亦後人追稱之耳。」《考索》某氏曰:「周南,天子所都,周公不得專有其美。召公專主諸侯,則南國之教,得以稱召伯也。在《易》『二』與『四』同功而異位,二多譽,遠也;四多慎 ,近也。周公近,召公遠,有詩無詩,此其異歟?」輔氏曰:「蘇氏之說曰 :『周公在内 ,近于文王,雖有德而不見,故其詩不作。召公在外,遠於文王,功業明著,則詩作于下。』此理之最明者,此其説似可采,而《詩傳》不取者,蓋二《南》皆周公所集,其實皆所以明文王之德化也。」

《序》「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于南國。」

王介甫曰:「愛之篤,思之至,以其教明也。」

於葉反 於及反 行露,豈不夙夜 叶羊茹反 ?謂行多露。

賦也。厭浥,濕意。行,道。夙,早也。○南國之人遵召伯之教,服文王之化,有以革其前日淫亂之俗,故女子有以禮自守,而不為强暴所汚者,自述己志,作此詩以絶其人。言道間之露方濕,我豈不欲早夜而行乎?畏多露之沾濡而不敢爾。蓋女子早夜獨行,或有强暴侵陵之患,故託以行多露而畏其沾濡也。

誰謂雀無角 叶盧谷反 ,何以穿我屋?誰謂女 音汝 無家 叶音谷 ,何以速我獄?雖速我獄,室家不足。

興也。家,謂以媒聘求為室家之禮也。速,召致也。○貞女之自守如此,然猶或見訟而召致於獄 。因自訴而言人皆謂雀有角,故能穿我屋,以興人皆謂汝于我嘗有求為室家之禮,故能致我于獄。然不知汝雖能致我於獄,而求為室家之禮初未嘗備,如雀雖能穿屋,而實未嘗有角也。 嚴氏曰:「男侵陵女,女不從,遂誣女以有室家之約,而召伯聽其訟,此詩述女子自訴之辭如此。蓋雀之穿屋,實以咮不以角也。男子之速我獄,乃是侵陵,實無室家之禮也。」咮音晝。

誰謂鼠無牙 叶五紅反 ,何以穿我墉?誰謂女無家 叶各空反 ,何以速我訟 叶祥容反 ?雖速我訟,亦不女從。

興也。牙,牡齒也。 楊氏曰:「鼠無牡齒。」陸農師曰:「鼠有齒而無牙。」 墉,墻也。言汝雖能致我於訟,然其求為室家之禮有所不足,則我亦終不汝從矣。 使貞女之志得以自伸者,召伯聽訟之明。輔氏曰:「前章室家不足,責之以禮也;此章亦不女從,斷之以義也。貞女之志,守禮執義如此,則被化而成德者深矣。牡齒,謂齒之大者。」

《行露》三章,一章三句,二章章六句。 召南非一國,其被化必有淺深,此詩之作,其被化之未純者歟?故未免有强暴侵陵之患,必待聽之明而後察。若《周南》則固無是詩,然《騶虞》純被之後,《召南》亦不宜有是詩矣。愚按:此詩貞女乃《訟》之「初六」,强暴之男則《訟》之「九四」也。「初六」陰深,不永于訟,而「九四」以剛不中,正應之貞女自守非所以召訟,而男子以强暴淩之。然曰「室家不足」,則「初六」之辨明矣;曰「亦不女從」,則「九四」不克訟矣。所以能然者,以有召伯為「九五」之大人也,然以此詩之貞女,猶《周南·漢廣》之貞女也,而彼之出遊人自不犯,此雖早夜自守,而猶有强暴之訟,是又被化有遠近,作詩有先後,未可遽分優劣也。

《序》:「召伯聽訟也。衰亂之俗微,貞信之教興,强暴之男不能侵陵貞女也。」

黄實夫曰:「周家貞信之教興,而商人衰亂之俗未殄,此如一陽來復之時,陽雖有當盛之勢,而五陰猶未却以遜陽,則草木之摧敗,猶有所不免,自二《南》極而王道成 ,則自《復》而《臨》,自《臨》而《泰》之時也。」

羔羊之皮 叶蒲何反 ,素絲五紽 徒何反 。退食自公,委 于危反 音移,叶唐何反 委蛇。

賦也。小曰羔,大曰羊。皮,所以為裘,大夫燕居之服。素,白也。紽,未詳,蓋以絲飾裘之名也。 錢氏曰:「兩皮之縫不易合,故織白絲為紃,施之縫中,連屬兩皮,因以為飾。」紃音馴。曹氏曰:「裘必合衆皮而成,故其縫殺不一。」 退食,退朝而食於家也。自公,從公門而出也。委蛇,自得之貌。○南國化文王之政,在位皆節儉正直,故詩人美其衣服有常,而從容自得如此也。 衣裳有常制,進止有常所,其節儉正直亦可見矣。輔氏曰:「羊裘素飾,可見其節儉;退公委蛇,可見其正直。」謝疊山曰:「召南大夫有潔白之操,稱潔白之服。中心無愧怍,故外貌有威儀。德行可法,故容止可觀,進退可度。委蛇委蛇,此泰然自得之貌也。使胸中微有愧怍,其步趨非躁則急,不遲則速,安能委委蛇蛇哉?」張南軒曰:「重言委蛇,舒泰而有餘裕也。獨賦其退食之際,蓋於此時而然,則其在公之正直可知矣。不然有愧于中,則其退也,亦且促迫怱遽之不暇,寧有委蛇氣象哉?」

羔羊之革 叶訖力反 ,素絲五緎 音域 。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賦也。革,猶皮也。 孔氏曰:「皮去毛曰革。對文則異,散文則通。」 緎,裘之縫界也。 胡庭芳曰:「紽,緎,縫,切意名義微異。縫之突兀謂之紽,有界限謂之緎,合二為一謂之總。」

羔羊之縫 符龍反 ,素絲五總 子公反 。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賦也。縫,縫皮合閤之以為裘也。總,亦未詳。

《羔羊》三章,章四句。 愚按:此詩之言賢才,猶《周南》之有《兔罝》也。蓋文王作人之效,如春風和氣,所在生輝。故人才之所成就,驗諸在野,則赳赳之武夫,公侯腹心;觀諸在朝,則委蛇之大夫,節儉正直,此文王之化不可以淺深遠近論者也。

《序》:「《鵲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國化文王之政,在位皆節儉正直,德如羔羊也。」

此《序》得之,但「德如羔羊」一句為衍説耳。

音隱 其靁,在南山之陽。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 音真 君子,歸哉歸哉!

興也。殷,靁聲也。山南曰陽。何斯斯,此人也。違斯斯,此所也。遑,暇也。振振,信厚也。○南國被文王之化,婦人以其君子從役在外而思念之,故作此詩。言殷殷然雷聲,則在南山之陽矣,何此君子獨去此,而不敢少暇乎? 張子曰:「如『鸛鳴』、『婦歎』之義,將風雨則思念行者。」彭氏曰:「某氏云:行者遇雨則思居者之安,居者遇雨則思行者之勞也。」 於是又美其德,且冀其早畢事而還歸也。 劉辰翁曰:「再言『歸哉』者,不敢必其即歸也。」輔氏曰:「此詩明白,只涵泳便自見。念其勞,美其德,冀其早畢事以還歸。無棘欲,無怨辭,可謂得其性情之正矣。婦人而能如此,文王之化深矣。」

殷其靁,在南山之側 叶莊力反 。何斯違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興也。 黄實夫曰:「南山之陽、之側、之下,但便韻叶聲耳,不必求異義也。」 息,止也。

殷其靁,在南山之下 叶後五反 。何斯違斯?莫或遑處 尺煮反 。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興也。 谢疊山曰:「始不敢暇,中不敢止,終不暇居處,一節緊一節,此詩人法度也。」

《殷其靁》三章,章六句。 問:「此詩比《君子于役》之類莫是寬緩和平,故入正風?」曰:「固然。但正變風亦是後人如此分别,當時亦只是大約取之。聖人之言,在《春秋》《易》《書》無一字虛,至于《詩》則发乎情不同。」愚按:此詩之念行役,猶《周南》之有《汝墳》也。然視《汝墳》,獨無尊君親上之意者,義彼詩作于既見君子之時,故得慰其勞而勉以正,此詩作于君子未歸之日,故但念其行役之勞。然而無怨咎之辭,則其婦人之賢,文王之化,亦皆可見矣。

《序》:「勸以義也。召南之大夫遠行從政,不遑寧處,其室家能閔其勤勞,勸以義也。」

按此詩無「勸以義」之意。

婢小反 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賦也。摽,落也。梅,木名,華白,實似杏而酢。庶,衆。迨,及也。吉,吉日也。○南國被文王之化,女子知以貞信自守,懼其嫁不及時,而有强暴之辱也。故言梅落而在樹者少,以見時過而太晚矣 愚按:《周禮》:「仲春令會男女。」梅落之時,則四月矣,故曰時過而大晚。 求我之衆士,其必有及此吉日而來者乎? 輔氏曰:「先生之説當矣,此乃女子自言其心事之實而已。無隱情,無慝志,非文王之化,其能臻此哉?東萊先生曰:『其辭汲汲如將失之,豈習亂而喜始治者邪?』或謂:『若以此詩為女子自作,恐不足以為風之正經。』先生曰:『以為女子自作,亦不害。蓋里巷之詩,但如此,已為不失正矣。』」

摽有梅,其實三 叶疏簪反 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賦也。梅在樹者三,則落者又多矣。今,今日也。蓋不待吉矣。 王介甫曰:「不暇吉日之擇,迨今可以成昏矣。」

摽有梅,頃 音傾 筐塈 許器反 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賦也。塈,取也。頃筐取之,則落之盡矣。謂之,則但相告語而約可定矣。 歐陽子曰:「謂,相語也,遣媒妁相語以求之也。」黄實夫曰:「迨其謂之,以為男女固欲及時 ,而亦必以正,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輔氏曰:「其辭雖若汲汲然,必待夫士之求也。懼時之過者,情也;待士之求者,禮也。发乎情,止乎禮義,蓋不獨變風為然矣。」

《摽有梅》三章,章四句。 呂東萊曰:「是詩也,其詞汲汲如將失之,豈習亂而喜始治者邪?」○問:「此詩何以入正風?」曰:「當文王與紂之世,方變惡入善,未可全責備。」問:「此詩固出於正,只是如此急迫,何耶?」曰:「此亦是人之情,嘗見晉宋間有怨父母之詩,讀《詩》者于此,亦欲達男女之情。」又曰:「向見東萊《麗澤詩》有唐人女言兄嫂不以嫁之詩,亦自鄙俚可惡。後來思之,亦自是人之情處,為父母者能於是而察之,則必使之及時矣。此所謂『《詩》可以觀』。」又曰:「女子之情,欲昏姻之及時,視《桃夭》則少貶矣,《行露》《死麕》於《漢廣》亦然。」愚按:此詩懼昏姻之過時,固不若《桃夭》之樂得及時矣,然《召南》之有此詩,則猶《周南》之有《桃夭》也。

《序》:「男女及時也。 陳君舉曰:「男女及時之説,聖人之慮天下也。血氣既壯,難盡自檢,情竇既開,奚顧禮義。故昏欲及時者,所以全節行于未破之日;學欲及時者,所以全智慮于未分之時。」 召南之國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時也。」

此《序》末句未安。

呼惠反 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

興也。嘒,微貌。三五,言其稀,蓋初昏或將旦時也。肅肅,齊 音咨,又音齋 音速 貌。 鄭氏曰:「齊,謙慤貌。遫,猶蹙蹙也。」 宵,夜。征,行也。寔,與實同。命,謂天所賦之分也。○南國夫人承后妃之化,能不妬忌以惠其下,故其衆妾美之如此。蓋衆妾進御于君,不敢當夕,見星而往,見星而還, 愚按:見星而往還者,或在昏時,或在旦時也。 故因所見以起興,其於義無所取,特取「在東」、「在公」兩字之相應耳。遂言其所以如此者,由其所賦之分不同於貴者,是以深以得御於君為夫人之惠,而不敢致怨於來往之勤也。

嘒彼小星,維參 所林反 與昴 叶力求反 。肃肅宵征,抱衾與裯 直留反 。寔命不猶。

興也。參、昴,西方二宿之名。 孔氏曰:「参,白虎宿。三星直。下有三星,鋭曰伐 。昴六星。」 衾,被也。裯,襌 音丹 被也。興亦取「與昴」、「與裯」二字相應。猶,亦同也。 程子曰:「賤妾得御於君,是其僭恣可行而分限得踰之時也,乃能謹於抱衾與裯,而知命之不猶,則教化至矣。」

《小星》二章,章五句。

呂氏曰:「夫人無妬忌之行,而賤妾安于其命,所謂上好仁而下必好義者也。」 愚按:此為衆妾美夫人之詩,則亦《周南·樛木》《螽斯》之類也。

《序》:「惠及下也。夫人無妬忌之行,惠及賤妾,進御於君,知其命有貴賤,能盡其心矣。」

江有汜 音祀,叶羊里反 ,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後也悔 叶虎洧反

興也。水決復音阜入為汜。 《爾雅疏》曰:「凡水之岐流復還本水者曰汜。」 今江陵、漢陽、安、復之間蓋多有之。 夏水,自江而别,以通于漢,漢復入江,冬竭夏流,故謂之夏。而其入江處,今名夏口,即所謂「江有汜」也。愚按:宋安州,即今德安府;宋復州,即今沔陽府,並隸河南省。 之子,媵妾指嫡妻而言也。婦人謂嫁曰歸。我,媵自我也。能左右 並去聲 之曰以,謂挾己而偕行也。○是時汜水之旁,媵有待年於國,而嫡不與之偕行者。 孔氏曰:「古者嫁女,娣姪從,謂之媵。」《公羊傳》注曰:「待年父母國也,婦人八歲備數,十五從嫡,二十承事君子。」 其後嫡被后妃夫人之化,乃能自悔而迎之。故媵見江水之有汜,而因以起興,言江猶有汜,而之子之歸,乃不我以,雖不我以,然其後也亦悔矣。

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後也處。

興也。渚,小洲也。水岐成渚。與,猶以也。處,安也,得其所安也。

江有沱 徒河反 ,之子歸,不我過 音戈 。不我過,其嘯也歌。

興也。沱,江之别者。 《爾雅》曰:「水自河出為灉,漢為潜,江為沱。」孔氏曰:「皆大水别為小水之名。《禹貢》荆揚皆有沱潜者,以水從江漢出者皆曰沱潜,故二州皆有也。」 過,謂過我而與俱也。嘯,蹙口出聲以舒憤懣之氣,言其悔時也。歌,則得其所處而樂矣。 此兼上兩節而言。

《江有汜》三章,章五句。 輔氏曰:「不我以,不我與,不我過者,欲也;其後也悔,其後也處,其嘯也歌者,理也。從欲者,躁急而褊狹;復禮者,安舒而和樂。從欲而悔,循理而樂,則得其性情之正矣。」

陳氏曰:「《小星》之夫人,惠及媵妾,而媵妾盡其心。江沱之嫡,惠不及媵妾,而媵妾不怨。蓋父雖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各盡其道而已矣。」 黄實夫曰:「居上者當如《小星》之夫人,居下者當如《江汜》之媵妾。凡為人子,為人弟,為人臣,皆當以此詩為法。」呂東萊曰:「以,如『不使大臣怨乎不以』之『以』。與,如『暴虎馮河,吾不與也』之『與』。過,如過從之過。不我過,言不我顧也。一章曰悔,二章曰處,三章曰歌。始則悔寤,中則相安,終則相歡,言之序也。」

《序》:「美媵也。勤而無怨,嫡能悔過也。文王之時,江、沱之間,有嫡不以其媵備數,媵遇勞而無怨,嫡亦自悔也。」

詩中未見勤而無怨之意。 只看詩中説不我以,不我過,不我與,便自見得不與同去之意,安得勤而無怨之意也?愚按:此詩媵妾所作,《序》之首句恐亦非是。

野有死麕 俱倫反,與春叶 ,白茅包 叶補苟反 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

興也。麕,獐也,鹿屬,無角。 《本草》注曰:「麞類甚多。麕,其總名也。」 懷春,當春而有懷也。 嚴氏曰:「春者,天地交感,萬物孳生之時,聖人順天地萬物之情,令媒氏以中春會男女,故女之懷昏姻者,謂之懷春。」 吉士,猶美士也。 劉辰翁曰:「稱其人曰吉士,厚也,又愧之也。」 ○南國被文王之化,女子有貞潔自守,不為强暴所汚者,故詩人因所見以興其事而美之。 嚴氏曰:「言野有死麕,人欲取其肉,猶以白茅包裹之。有女懷春,汝吉士何不以禮娶之,乃誘之乎?無禮者豈吉士?但美其稱以責之,言汝本善良,何乃如此?」 或曰:賦也。言美士以白茅包死麕,而誘懷春之女也。

林有樸 蒲木反 音速 ,野有死鹿。白茅純 徒尊反 束,有女如玉。

興也。樸樕,小木也。鹿,獸名,有角。純束,猶包之也。 嚴氏曰:「純,聚而包束之。」 如玉者,美其色也。上三句興下一句也。或曰:賦也。言以樸樕藉死鹿,束以白茅,而誘此如玉之女也。 輔氏曰:「以上三句興下一句,此在興體中又是一格,但言有女如玉,而不言所以求之者,蒙上章意也。」

舒而脱脱 勅外反 兮,無感我帨 始鋭反 兮,無使尨 美邦反 也吠 符廢反

賦也。舒,遲緩也。脱脱,舒緩貌。 胡庭芳曰:「舒,非但為遲緩,有舒闊之意。脱脱,不但為舒緩,有脱去之意,與『混夷駾矣』義同。彼從馬,此從肉,以身言也。」 感,動。帨,巾。 孔氏曰:「《内則》婦事舅姑,『左佩紛帨』。注云:『拭物之巾。』」 尨,犬也。○此章乃述女子拒之之辭,言姑徐徐而來,毋動我之帨,毋驚我之犬,以甚言其不能相及也。其凜不可犯之意,蓋可見矣。 胡庭芳曰:「使之舒闊脱脱然而去。莫留此以動我身之帨,拒之使遠其身也。莫留此以驚我家之犬,又拒之使遠其家也。此可見其凜然不可犯矣。」輔氏曰:「此詩之意都在此章,不必於前章死字、白字、懷春字、誘字上巧生意見,才如此便害了此詩本旨。」

《野有死麕》三章,二章章四句,一章三句。 呂東萊曰:「此詩言惡無禮而拒之,其詞初猶緩而後益切。曰『吉士誘之』,其詞猶巽也;曰『有女如玉』,則正言其貞潔不可犯也。至于其末,拒之益切矣。」愚按:《召南》有此詩,亦猶《周南》有《漢廣》,但《漢廣》則男女各得其正,而《行露》《死麕》二詩方作之時,則女已貞而男未正耳。

《序》:「惡無禮也。天下大亂,强暴相陵,遂成淫風。被文王之化,雖當亂世,猶惡無禮也。」

此《序》得之,但所謂「無禮」,言淫亂之非禮耳,不謂無聘幣之禮也。

何彼襛 奴容反,與雝叶矣 ?唐棣 徒帝反 之華 芳無、胡瓜二反 。曷不肅雝?王姬之車 斤于、尺奢二反

興也。襛,盛也,猶曰戎戎也。唐棣,栘 音移 也,似白楊。 《本草》曰:「扶栘 ,樹大十數圍,即唐棣也,亦名栘楊,團葉,弱蒂,微風大搖。」 肅,敬。雍,和也。周王之女姬姓,故曰王姬。○王姬下嫁於諸侯,車服之盛如此,而不敢挾貴以驕其夫家。故見其車者,知其能敬且和以執婦道,於是作詩以美之曰:何彼戎戎而盛乎?乃唐棣之華也。此何不肅肅而敬,雍雍而和乎?乃王姬之車也。 何彼、曷不,皆設問之詞也。 此乃武王以後之詩,不可的知其何王之世。然文王、大姒之教,久而不衰,亦可見矣。 輔氏曰:東萊曰:不言王姬而曰王姬之車者,不敢指切之也。二《南》多言后妃夫人、大夫妻之美,而此詩乃美王姬下嫁而作,故取而附之,或近或遠,皆所以見文王、大姒之教也。」「

何彼襛矣?華如桃李。平王之孫,齊侯之子 叶奬里反

興也。李,木名,華白,實可食。舊説:平,正也。武王女,文王孫,適齊侯之子。 孔氏曰:「文,謚之正名也,稱者則隨德不一,以德能平正天下,故稱平王,如《書》稱寧王也。」皇甫謐云:「武王五男二女,元女妻胡公。王姬宜為媵,今何得適齊侯之子,或以尊故,命同族為媵。」愚按:二《南》乃周公制作時所定,則有武王以後之詩,固無可疑。其稱文王為平王,猶《棫樸》之稱為辟王,《文王有聲》之稱為王后,《江漢》之稱為文人,初不拘於謚也。又如《商頌》稱湯為武王,稱契為玄王,《文王有聲》稱武王為皇王,《韓奕》稱厲王為汾王,詩人之詞類如此。 或曰:平王,即平王宜臼。齊侯,即襄公諸兒。事見《春秋》。 莊公十有一年冬,王姬歸于齊。《左氏傳》曰:「齊侯來逆共姬。」胡庭芳曰:「以為東遷之王、齊國之侯,與《春秋》甚協。然以東周之詩得入《召南》之風,而黄氏所謂周太師編,後經吾夫子手,不應若此其失倫者,誠為可疑。豈秦火之餘,漢儒修補,不免簡編之雜耶?然則此説只當如《集傳》作『或曰』以附之,俾讀者知其説可也。」《考索》林氏曰:「此乃平王以後事,大抵詩之所載,上起文王,下訖陳靈。則陳靈之世,詩之篇目皆未定也。二《南》雖為文王之風,而文王之後,以至陳靈,凡詩之主乎夫婦,而言乎人倫,則後世取而附之二《南》之末,亦勢之所不免也。」愚按:《集傳》疑齊侯為襄公,則所謂齊侯之子,蓋指桓公小白也 。莊公十一年,即莊王十四年以共姬妻桓公,莊王乃平王曾孫,未知共姬為何王之女。又按:齊襄公於莊王四年亦娶王姬,《春秋》于莊公元年書「王姬歸于齊者」是也。若以為此事,則襄公是僖公子,詩中所指齊侯又當為僖公矣。 未知孰是。 此詩義疑,故兩存之。 以桃李二物,興男女二人也。 鄭氏曰:「華如桃李,興王姬與齊侯之子顔色俱盛。」

其釣維何?維絲伊緡。齊侯之子,平王之孫 叶須倫反

興也。伊,亦維也。緡,綸也。絲之合而為綸,猶男女之合而為昏也。

《何彼襛矣》三章,章四句。 胡康侯曰:「王姬嫁于諸侯,車服不繫其夫,禮亦隆矣。夫陽唱而陰和,夫先而婦從,則雖以王姬之貴,當執婦道,與公侯大夫士庶人之女何以異哉?故舜為匹夫,妻帝二女,而曰『嬪于虞』;王姬嫁于諸侯,而亦成『肅雍』之德。自秦而後,列侯之尚公主,使男事女,夫屈于婦,人倫悖于上,風俗壞于下,又豈所以為治也哉?」陳少南曰:「吾於是詩得君子善善之意,不惟及其身,而又及其親矣。美王姬,則曰『平王之孫,齊侯之子』;美莊姜,則曰『齊侯之子,衛侯之妻』;美大任,則曰『文王之母,京室之婦』;美韓侯取妻,則曰『汾王之甥,蹶父之子』;美僖公,則曰『周公之孫,莊公之子』。蓋曰其子如此,以其父母如此也;其孫如此,以其祖父如此也;其妻如此,以其夫如此也;其甥如此,以其舅如此也。君子之善善也周矣。」

《序》:「美王姬也。雖則王姬,亦下嫁於諸侯,車服不繫其夫,下王后一等,猶執婦道以成肅雝之德也。」

此詩時世不可知,其説已見本篇,但《序》云「雖則王姬,亦下嫁于諸侯」,説者多笑其陋。然此但讀為兩句之失耳,若讀此十字合為一句,而對下文「車服不繫其夫,下王后一等」為義,則序者之意亦自明白。蓋曰王姬雖嫁于諸侯,然其車服制度與他國之夫人不同,所以甚言其貴盛之極,而猶不能挾貴以驕其夫家也。但立文不善,終費詞説耳。鄭氏曰:「下王后一等,謂車乘厭 音葉 音狄 ,勒面繢 音繪 總,服則褕 音遙 翟。」 孔氏曰:「王后五路,重翟為上,厭翟次之。六服,褘衣為上,褕翟次之。」褘音揮。鄭氏曰:「厭翟,次其羽使相迫也。勒面,謂以如玉龍勒之韋為當面飾也。繢,畫文也。總著馬勒,直兩耳與兩鑣。翟,雉名,江淮而南,青質五色皆備成章曰搖。褕翟,畫搖者。」 然則公侯夫人翟茀者,其翟車貝面組總有幄也歟? 鄭氏曰:「翟車不重不厭,以翟羽飾車之側耳。貝面,貝飾勒之當面。有幄,則無蓋矣。」

彼茁 側劣反 者葭 音加 ,壹發五豝 百加反 。于 音吁,下同 嗟乎騶虞 叶音牙

賦也。茁,生出莊盛之貌。葭,蘆也,亦名葦。 嚴氏曰:「葭,蘆,葦,又名華,一物四名。」 發,發矢。豝,牡豕也。 陳器之曰:「《毛傳》云:『豕牝曰豝。』恐牡字當作牝。」 一發五豝,猶言中必疊雙也。騶虞,獸名,白虎黑文,不食生物者也。 陸璣云:「騶虞,尾長于軀,不履生草。」 ○南國諸侯承文王之化,修身齊家以治其國,而其仁民之餘恩,又有以及於庶類。故其春田之際,草木之茂,禽獸之多,至於如此。而詩人述其事以美之,且歎之曰:此其仁心自然,不由勉强,是即真所謂騶虞矣。 於田獵之際,見動植之蕃庶,因以贊詠文王仁澤之所及,而非指田獵之事為仁也。《禮》曰:「無事而不田曰不敬。」故此詩「彼茁者葭」,仁也,仁在壹發之前;「壹發五豝」,義也。呂東萊曰:「『彼茁者葭』,記蒐田之時。蓋曹子桓所謂『勾芒司節,和風扇物,草淺獸肥』之時也。壹發五豝,獸之多也。反三隅而觀之,則天壤之間,和氣充塞,庶類繁殖 ,而恩足以及禽獸者,皆可見矣。化育之仁,其何以形容?曰『于嗟乎騶虞』,非騶虞自然不勉之仁,殆不足以形容之也。」

彼茁者蓬,壹發五豵 子公反 。于嗟乎騶虞 叶五紅反

賦也。蓬,草名。一歲曰豵,亦小豕也。

《騶虞》二章,章三句。

文王之化,始於《關雎》,而至於《麟趾》,則其化之入人者深矣;形於《鵲巢》而及於《騶虞》,則其澤之及物者廣矣。 愚按:《麟趾》言公族仁厚,故知其化之入人;《騶虞》言庶類蕃殖,故知其澤之及物。 蓋意誠心正之功,不息而久,則其熏烝透徹,融液周遍,自有不能已者,非智力之私所能及也。故《序》以《騶虞》為《鵲巢》之應,而見王道之成,其必有所傳矣。 輔氏曰:「《周南》見其化之入人者深,《召南》見其澤之及物者廣,則文王意誠心正之功,轉移動化,始於家邦,終於四海者,無以復加矣。此義至先生而始明。」張南軒曰:「《麟趾》言公子信厚,則在内者無不孚;《騶虞》言國君蒐田以時,則在外者無不孚也。未有邇之未孚,而可以及遠者也,《鵲巢》之化是亦《關雎》之所達也。然則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其本一而已。」愚按:此詩之應《鵲巢》,亦猶《麟趾》之終《周南》也。但作詩者非同一人,而皆以仁獸為喻,皆以于嗟為詞,皆以三章成章,皆詞簡而意深,豈有同被文王之化,而吟咏情性,亦有同然者歟?編詩者分置二《南》之末,得無意乎?《詩考》曰:「墨子云:『成王因先王之樂,命曰《騶虞》』。」

《序》:「《鵲巢》之應也。《鵲巢》之化行,人倫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純被文王之化,則庶類蕃殖,蒐田以時,仁如騶虞,則王道成也。」 陳少南曰:「始于《鵲巢》之夫婦,而人倫正;中于《羔羊》之君子,而朝廷治。人倫既正,朝廷既治,使天下皆被文王之化,而有《騶虞》之仁心,則王道成矣。」

此《序》得詩之大旨,然語意不分明。楊氏曰:「二《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蓋一體也。王者、諸侯之風,相須以為治,諸侯所以代其終也。故《召南》之終,至于仁如騶虞,然後王道成焉。夫王道成,非諸侯之事也。然非諸侯有騶虞之德,亦何以見王道之成哉?」 孔氏曰:「王道成者,以此篇處末,故總之,言天下純被文王之化,庶類又蒙其澤。仁心能如騶虞,則王化之道成矣。所謂《周南》《召南》王化之基也。」 歐陽公曰:「賈誼《新書》曰:『騶者,文王之囿名。虞者,囿之司獸也。』」 歐陽子曰:「漢世詩説四家,毛最後,當《毛詩》未出之前,説者不以騶虞為獸也。文帝時誼《新書》以騶為文王囿名,亦不經見。」 陳氏曰:「《禮記·射義》云:『天子以《騶虞》為節,樂官備也。』則其為虞官明矣。獵以虞為主,其實歎文王之仁而不斥言也。」 《詩考》曰:「騶虞,天子掌鳥獸官名。」歐陽子曰:「書言騶虞者多矣,如七騶、六騶,蓋馬御;澤虞、山虞,則山澤之官。《月令》:『季秋教田獵,命僕及七騶咸駕。』《周官》『山澤虞』,皆當田獵則致禽獸。《易》亦有『即鹿無虞』之説。而《射義》言『天子以《騶虞》為節,樂官備也』,則騶虞二官,田獵之時,乃其職事,當以多殺為心。今也五豕而一取,故詩曰『于嗟乎』,而能如是乎!」又曰:「詩首句言田獵之得時,次言君仁不盡殺,卒歎虞人之得禮。」 此與舊説不同,今存于此。

召南之國十四篇,四十章,百七十七句。

《鵲巢》至《采蘋》 ,言夫人、大夫妻,以見當時國君、大夫被文王之化,而能修身以正其家也。《甘棠》以下,又見由方伯能布文王之化,而國君能修之家以及其國也。 孔氏曰:「《鵲巢》《采蘩》,夫人身事;《草蟲》《采蘋》,朝臣之妻;《甘棠》《行露》,朝廷之臣 ,皆化之,自近及遠也。《羔羊》以下,江沱之間,是又化之差遠也。」 其詞雖無及於文王者,然文王明德新民之功,至是而其所施者溥矣。抑所謂「其民皞皞而不知為之者」與! 張南軒曰:「王者之化遠而大,涵養斯民,由於其道而莫知其所以然,故曰皞皞如也。」 唯《何彼襛矣》之詩為不可曉,當闕所疑耳。○《周南》《召南》二國,凡二十五篇,先儒以為「正風」,今姑從之。 《周南》言文王后妃閨門之化,《召南》言諸侯夫人、大夫妻被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德之事,蓋《詩》之正風也。《孔叢子》:「子曰:『吾于《周南》《召南》,見周道之所以盛也。』」嚴氏曰:「《詩》首二《南》,見夫婦之倫焉,見王道之端焉。二《南》繫周、召,見君臣之倫焉,見文王心德之微,盛德之至焉。」蘇氏曰:「二《南》皆出于文王,而有内外之異,内得之深,外得之淺,故《召南》之詩不及《周南》之深也。」鄭氏曰:「二《南》為正風則然矣,自後南國諸侯政衰,何以無變風?」曰:「陳諸侯之詩者,將以知其缺失,省方設教,為黜陟也。時徐及吳楚僭號,不承天子之風,故無其詩也。」 ○孔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 為,猶學也。《周南》《召南》所言,皆修身齊家之事。正牆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無所見,一步不可行。張南軒曰:「天下事未有不本於齊家,必如二《南》所述室家之事,而後為家齊。由此而達之,則無所不可行。若為之不從此始,則動有隔碍,雖尺寸不可推而行之,故曰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輔氏曰:「二《南》之詩於文王齊家之事,則見之矣;至于脩身之事,則未嘗及也。今乃謂所言皆修身齊家之事,何也?」曰:「身者家之本也。聖人之化,未有不本於身者。文王之化,自内及外,如此則其修身之事固在其中矣。」《考索》李氏曰:「告伯魚學《詩》,必自《周南》《召南》始,蓋《詩》之序,先之以風,而《周南》《召南》又為風之先焉,此皆文王正心誠意有在于此,故其肅肅雍雍在于閨門之内,而其化行于二南之國。」 ○《儀禮·鄉飲酒》《鄉射》《燕禮》,皆合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蘩》《采蘋》。 李寳之曰:「鄉飲酒禮,諸侯之鄉大夫三年大比,獻賢能於君,以禮賓之,與之飲酒之禮。鄉射禮,州長春秋以禮會民,而射于州序之禮也。合樂,謂堂上歌瑟、堂下鍾磬合奏此詩也。」《燕禮》:「遂歌鄉樂。」李寳之曰:「諸侯與羣臣燕飲酒之禮,歌者亦與衆音俱作而歌之。鄉飲酒、鄉射自歌其樂,故言合樂,不言鄉樂也。」 《燕禮》又有房中之樂。鄭氏注曰:「弦歌《周南》《召南》之詩,而不用鍾磬。云房中者,后夫人之所諷誦以事其君子。」 李寳之曰:「與四方賓燕,則有之。」 ○程子曰:「天下之治,正家為先。天下之家正,則天下治矣。二《南》,正家之道也。陳后妃、夫人、大夫妻之德,推之士庶人之家,一也。故使邦國至於鄉黨皆用之,自朝廷至於委巷,莫不謳吟諷誦,所以風化天下。」 黄實夫曰:「文王、后妃之德始于二《南》,而極於天下。《鵲巢》之夫人,《草蟲》之大夫妻,《江漢》之遊女,莫不被其風化。大用之則大 ,小用之則小,上自朝廷,下至閭巷,皆可得而用之。此如春風和氣,及物則生,不可以大小論也。」張南軒曰:「二《南》皆文王時詩,周公取以為萬世后妃、夫人、大夫士庶人之妻之法 。夫刑家之法,雖自於己,而於其配必謹所擇。是蓋禍福之基,所以重宗廟,重其身,正夫婦而為正家之本也。」輔氏曰:「正變之風,雖經無明文,然無害于義,故姑從之。孔子之誨伯魚,但使之學二《南》,而不言二《南》之義。今得先生説得二篇之義明白,猶覺孔子之言有意味可玩 。程子曰:『孔子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而今人讀了二《南》詩,果便不面牆而立,方是善讀《詩》。』故先生嘗訓一學者曰 :『公讀二《南》了,還能不正牆面而立否?意思都不曾相粘,濟得甚事。』此又讀《詩》者之所當知也。《儀禮》之説,見古人於二《南》,用之如此其廣且切,而程子之説則又所以述二《南》之用也。」

詩傳通釋卷一 boy0IuBJyPe697Pj4TZEN3RhlcL7cR29DYHgGYD+k6QOxlg1wN3rCvpVlPSFWUO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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