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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一之一

《召南》説附。

周,國名。南,南方諸侯之國也。周國本在《禹貢》雍 去聲 州境内岐山之陽。 趙氏曰:「岐山,蓋今箭括嶺。山南有周原,周舊國也。」 后稷十三世孫古公亶父始居其地, 棄為后稷,封於邰,其後公劉遷豳,至古公又遷于岐山之下。 傳子王季歷,至孫文王昌,辟闢國寖廣。于是徙都于豐,而分岐周故地以為周公旦、召公奭之采菜邑,且使周公為政於國中,而召公宣布于諸侯。 《史記索隱》曰:「周地本太王所居,以為公旦采邑,故曰周公。奭食邑于召,故曰召公。蓋文王取岐周故墟,分爵二公也。」孔氏曰:「文王若未居豐,則岐邦自為都邑,明知分賜二公,在作豐之後。且二《南》,文王之詩,而分繫二公,若文王不賜采邑,不使行化,安得以詩繫之,故知此時賜之也。」《公羊》周公陜東,召公陜西之説可疑。蓋陜東地廣,陜西只是關中、雍州之地耳,恐不應分得如此不均。周公在外,而其詩曰「王者之風」;召公在内,而其詩為「諸侯之風」,似皆有礙。陳少南以其有礙,遂創為岐東西之説,不惟穿鑿無據,而召公所分主之地,愈見狹促,蓋僅得今隴西天水數郡之地,恐亦無此理。 于是德化大成于内,而南方諸侯之國,江沱汝漢之間,莫不從化。蓋三分天下而有其二焉。 鄭氏曰:「雍、梁、荆、豫、徐、揚之人,咸被其德而從之。」孔氏曰:「其餘冀、青、兖屬紂,是為三分有其二也。」 至子武王發,又遷于鎬,遂克商而有天下。武王崩,子成王誦立。周公相之,制作禮樂,乃采文王之世風化所及民俗之詩,被之筦 管同 絃同 ,以為房中之樂,而又推之以及于鄉黨、邦國,所以著明先王風俗之盛,而使天下後世之脩身、齊家、治 平聲 國、平天下者,皆得以取法焉。蓋其得之國中者,雜以南國之詩,而謂之《周南》,言自天子之國而被于諸侯,不但國中而已也。其得之南國者,則直謂之《召南》,言自方伯之國被於南方,而不敢以繫于天子也。 《考索》陳氏曰:「二《南》,樂章之名也。文王化自北而南,及於江漢,故作樂者,采自北以南土風,而名之曰『南』,用為燕樂、鄉樂、射樂、房中樂,所以彰文王之化也。」愚按:其詩得于國中者,多為文王后妃而作,故雜以南國《漢廣》《汝墳》二詩,而謂之《周南》。所謂自天子之國被於諸侯者,不敢使周公食邑之號專主其風也,然周公之事,固統於其所尊矣。觀下文復取《小序》「繫之周公」之説,可互見也。若召公則宣化於諸侯,故以侯國之詩繫之,而謂之《召南》,正以其食邑之號專主之也。謂召公為方伯之國,謂豐邑為天子之國者,皆通乎追王之後、制作之時而言也。 岐周,在今鳳翔府岐山縣。 愚按:即今陜西省鳳翔府岐山縣。 豐,在今兆京府鄠 縣終南山北。 愚按:即今陜西省安西路鄠縣。 南方之國,即今興元府、京西、湖北等路諸州。 愚按:宋興元府諸州,即今陜西省、四川省所治興元、廣元等路,保寧府、蓬、巴、金、洋等州,及大安縣之地。宋京西路諸州,即今河南省所治襄陽路、安陸府及隨、均、房等州之地。宋湖北路諸州,即今湖廣省、河南省所治武昌、江陵、漢陽、常德等路,岳峽、澧、辰、沅、靖、荆門、信陽等州,德安、沔陽等府之地也。 鎬,在豐東二十五里。 愚按:鎬,亦在今鄠縣。先儒以為即鎬池之地。 《小序》曰:「《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斯言得之矣。 詩言文王之德者,繫之周公,以周公主内治故也。言諸侯之國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者,繫之召公,以召公長諸侯故也。文王治岐,其東有紂,其西昆夷,其北玁狁,故其化自北而南,先被于江漢之域也。

關關雎 七余反 鳩,在河之洲。窈 烏了反 徒了反 淑女,君子好逑 音求

興也。關關,雌雄相應之和聲也。雎鳩,水鳥,一名王雎,狀類鳬鷖 ,今江淮間有之,生有定偶而不相亂,偶常並遊而不相狎,故《毛傳》以為摯而有别,《列女傳》以為人未嘗見其乘 去聲 居而匹處者,蓋其性然也。 嘗見淮人説淮上有之,狀如鳩,差小而長,常是雌雄兩兩相隨不相失,然亦不曾相近,立處須隔丈來地,所謂「摯而有别」是也。此説却與《列女傳》合。乘居,是四箇同居。《列女傳》:「曲沃負曰:『妾聞男女之别,國之大節。』故以雎鳩起興 。夫雎鳩之鳥,人猶未嘗見乘居而匹處也 。」嚴氏曰:「《左傳》『郯子五鳩』,備見《詩經》。雎鳩氏司馬,此雎鳩是也;祝鳩氏司徒,鵓鳩是也,《四牡》《嘉魚》之鵻是也;鳴鳩氏司空,布穀也,《曹風》之鳴鳩是也;爽鳩氏司冦,《大明》之鷹是也;鶻鳩氏司事,鷽鳩也,即小班鳩,《小宛》之鳴鳩與《氓》食桑葚之鳩是也。《左傳》『睢』作『鴡』。杜預云:『摰而有别,故為司馬,主法則。』」鶻音骨,鷽音學。 河,北方流水之通名。洲,水中可居之地也。窈窕,幽閒之意。淑,善也。女者,未嫁之稱,蓋指文王之妃大姒為處子時而言也。君子,則指文王也。好,亦善也。逑,匹也。《毛傳》云 :「『摯』字與『至』通。」言其情意深至也。 情雖相與深至,而未嘗狎,便見樂而不淫之意。愚按:摯、至字古通用,如《商書·大命》「不摯」,《曲禮》「庶人之摯」,亦訓為「至」,故鄭氏云:「摯之言至也,謂鳥雌雄情意至然而有别也。」 ○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周之文王,生有聖德,又得聖女姒氏以為之配。宫中之人,於其始至,見其有幽閒貞靜之德,故作是詩。言彼關關然之雎鳩,則相與和鳴于河洲之上矣;此窈窕之淑女,則豈非君子之善匹乎?言其相與和樂而恭敬,亦若雎鳩之情摯而有别也。後凡言興者,其文意皆放 此云。 興,起也,引物以起吾意,如雎鳩是摯而有别之物,引此起興,猶不甚遠,其他亦有全不相類,只借物而起吾意者,雖皆是興,與此又畧不同也。問:「詩中説興處多近比?」曰:「然。如《關雎》《麟趾》相似,皆是興而兼比。然雖近比,其體却只是興,且如『關關雎鳩』本是興起,到得下面説『窈窕淑女』,此方是入題説那實事。蓋興是以一箇物事貼一箇物事説,上文興起,下文便接説實事。及比則不然,便入題了。」呂東萊曰:「首章以雎鳩發興,後章以荇菜發興。至于雎鳩之和靜,荇菜之柔順,則又取以為比也。興與比相近而難辨,興之兼比者,徒以為比,則失其意味矣;興之不兼比者,誤以為比,則失之穿鑿矣。」 漢匡衡曰 :「『窈窕淑女,君子好仇 』,言能致其貞淑,不貳其操。情欲之感,無介乎容儀;宴私之意,不形乎動靜。夫然後可以配至尊而為宗廟主,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可謂善説詩矣。 輔氏曰:「匡衡善説詩者,一是漢時去古未遠,猶有師承傳受;二是詁訓未備,讀詩者只玩味經文,故見得古人正意出;三是人心尚淳樸,未曾穿鑿得在。」毛氏曰:「君子后妃之德 ,無不和諧,慎固幽深,若雎鳩之有别焉,然後可以風化天下。夫婦有别,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君臣敬,則朝廷正;朝廷正,則王化成。」

初金反 初宜反 行猛反 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叶蒲北反 。悠哉悠哉,輾 哲善反 轉反側。

興也。參差,長短不齊之貌。荇,接余也,根生水底,莖如釵股,上青下白,葉紫赤,圓徑寸餘,浮在水面。 李迂仲曰:「荇菜是水有之黄花,葉似蓴,可為菹。」張南軒曰:「荇菜取其柔順芳潔可薦之意。」 或左或右,言無方也。 饒氏曰:「言或左或右,無一定之方也。」 流,順水之流而取之也。或寤或寐,言無時也。服,猶懷也。悠,長也。輾者,轉之半。轉者,輾之周。反者,輾之過。側者,轉之留。皆卧不安席之意。 輔氏曰:「四字之訓,極為精切,亦可見古人下字之不苟也。」 ○此章本其未得而言,彼參差之荇菜,則當左右無方以流之矣;此窈窕之淑女,則當寤寐不忘以求之矣。蓋此人此德,世不常有,求之不得,則無以配君子而成其内治之美,故其憂思之深不能自已,至于如此也。 此詩看來是妾媵做,所以形容得寤寐反側之事,外人做不到此。輔氏曰:「二章、三章以荇菜起興,亦以為比,但先儒皆取于荇菜之潔淨柔順,而《集傳》不言,只言其不可不求之意者,豈非所謂不可不求者,正以其潔淨與柔順之故乎?」

參差荇菜,左右采 叶此履反 。窈窕淑女,琴瑟友 叶羽已反 之。參差荇菜,左右芼 莫報反,叶音邈 之。窈窕淑女,鍾鼓樂 音洛 之。

興也。采,取而擇之也。芼,熟而薦之也。 董氏曰:「芼則以熟而薦也。」《傳》曰:「芼以薑桂。」蘇氏曰:「求得而采,采得而芼,先後之叙也。凡詩之叙類如此。」 琴,五弦或七弦。瑟,二十五弦,皆絲屬,樂之小者也。 《爾雅·釋樂》曰:「琴長三尺六寸六分五弦,後加文武二弦。雅瑟長八尺一寸,廣一尺八寸,二十三弦 ,其常用者十九弦。頌瑟長七尺二寸,廣一尺八寸,二十五弦盡用。」 友者,親愛之意也。 輔氏曰:「蓋以兄友弟之友言也。」 鍾,金屬。鼓,革屬,樂之大者也。樂,則和平之極也。○此章据今始得而言,彼參差之荇菜,既得之,則當采擇而亨芼之矣 。此窈窕之淑女,既得之,則當親愛而娛樂之矣。蓋此人此德,世不常有,幸而得之,則有以配君子而成内治,故其喜樂尊奉之意不能自已,又如此云。 呂東萊曰:「后妃之德,坤德也。唯天下之至靜,為能配天下之至健也。萬化之原,一本諸此。未得之也,如之何其勿憂?既得之也,如之何其勿樂?」

《關雎》三章,一章四句,二章章八句。 只取篇首二字以名篇,後皆放此。孔氏曰:「《關雎》者,詩篇之名。《金縢》云:『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然則篇名皆作者所自名。名篇之例,多不過五,少纔取一,或偏舉兩字,或全取一句,亦有捨其篇文,假外理以定稱。」

孔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愚謂此言為此詩者,得其性情之正,聲氣之和也。 有那情性,方有那辭氣聲音。輔氏曰:「哀樂,情之發也,心不宰焉,則流于傷與淫而不自知矣。《關雎》之詩感于性,發于情,而宰于心者也。其形于聲詩,播諸音樂,皆得其和且正焉。」 蓋德如雎鳩,摯而有别,則后妃性情之正,固可以見其一端矣。至於寤寐反側,琴瑟鍾鼓,極其哀樂而皆不過其則焉,則詩人性情之正,又可以見其全體也。獨其聲音之和,有不可得而聞者,雖若可恨,然學者姑即其詞而玩其理以養心焉,則亦可以得學詩之本矣。 輔氏曰:「『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論語集注》只説作詩者之性情,而此兼言后妃之性情者,蓋并首章言之也。聲氣之和,指其發于言以至播于八音,以成樂而言也。」胡伯量曰:「觀詩之法,原其情性,審其聲音而已。今聲音不傳,惟詞語可以玩味耳。《關雎》乃宫中人所作,欲得賢妃以配文王。方其未得也,寤寐反側,以致其憂思之深矣,然未至于悲怨,則不傷也。及其得之也,琴瑟鍾鼓以宣其和樂之至矣,然未至於沈湎,則不淫也。因其詞語,即可知其情性。至于播于長言,被之筦弦,則聲音亦可以畧見矣。」饒氏曰:「一章言文王有聖德,而后妃亦有聖德可為之配;二章推言未得大姒之時,求之如此其切;三章言始得后妃之時,喜之如此其至。自他詩觀之,言哀者易至于悲傷,言樂者易至于淫泆,惟此詩得情性之正,故玩其詞,可為養心之助也。」劉辰翁曰:「夫子自衛反魯,考禮正樂,其時師摯在魯,為夫子歌《周南》,故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又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嘗謂今世所存之詩,特詩之詞與義耳,詩之詞未嘗忘也,其聲亡也。」愚按:首章取興,見樂而不淫,是后妃性情之一端也。二章、三章所言,一哀一樂,皆不過,則是詩人性情之全體也。蓋由后妃與詩人性情之正如此,故發于詩歌,播之音樂,宜其聲氣之無不和矣。然樂者,所以節夫詩之聲而有音律以養人耳,歌詠以養人心,舞蹈以養血脈,此樂之全體也。古樂既亡,則此詩聲氣之和,所以樂不淫,哀不傷者,固不得聞。而其所以養心者,幸有詩詞之可玩,則亦尚存樂之一端,而可為學詩之本也。 ○匡衡曰:「妃 匹之際, 輔氏曰:「妃匹,猶言匹偶也。」 生民之始, 輔氏曰:「有夫婦而后有父子也。」 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以《關雎》為始,言大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乎天地,則無以奉神靈之統而理萬物之宜。自上世以來,三代興廢,未有不由此者也。」 《前漢·外戚傳》曰:「自古受命帝王,非獨德茂 ,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興也以塗山,而桀之放也用妹喜 ;殷之興也以有娀及有㜪 ,而紂之滅也嬖妲己;周之興也以姜嫄及大任、大姒 ,而幽王之禽也淫褒姒。故《易》基《乾》《坤》,《詩》首《關雎》,《書》美釐降 。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可不慎歟?」㜪音莘。○讀《關雎》詩,便使人有齊莊中正意思,所以冠乎三百篇,與《記》言『毋不敬』,《書》言『欽明文思』皆同。又曰:「當時人被文王、大姒德化之深,心膽肺腸一時換了,自然不覺形于歌詠如此,故當作樂之時,引為篇首 ,以見一時之盛,為萬世之法,尤是感人妙處。」又曰:「讀詩只是將意想像去看,不如他書,字字要捉縛教定。詩意只是疊疊推上去,因一事上有一事,一事上又有一事,如《關雎》形容后妃之德如此,又當知君子之德如此,又當知詩人形容得意味深長如此,又當知所以齊家,所以治國,所以平天下,人君則必當如文王,后妃則必當如大姒,其原如此。」

《序》:「后妃之德也。

后妃,文王之妃大姒也。天子之妃曰后。近世諸儒多辨文王未嘗稱王,則大姒亦未嘗稱后,序者蓋追稱之,亦未害也。 愚按:大姒之稱后,亦如《雅》《頌》稱文王之王,皆追稱之詞也。 但其詩雖若專美大姒,而實以深見文王之德。序者徒見其詞,而不察其意,遂壹以后妃為主,而不復知有文王,是固已失之矣。至于化行國中,三分天下,亦皆以為后妃之所致,則是禮樂征伐皆出于婦人之手,而文王者徒擁虛器以為寄生之君也,其失甚矣。惟南豐曾氏之言曰:「先王之政必自内始,故其閨門之治,所以施之家人者,必為之師傅、保姆之助,詩書圖史之戒,珩璜琚瑀之節,威儀動作之度,其教之者有此具。然古之君子未嘗不以身化也,故家人之義歸于反身,二《南》之業本于文王,豈自外至哉?世皆知文王之所以興,能得内助,而不知其所以然,蓋本于文王之躬化。故内則后妃有《關雎》之行,外則羣臣有二《南》之美,與之相成。其推而及遠,則商辛之昏俗,江漢之小國,《兔罝》之野人,莫不好善而不自知,此所謂身脩故國家天下治者也。」竊謂此説庶幾得之。

風之始也。

所謂「《關雎》之亂,以為風始」是也,蓋謂《國風》篇章之始,亦風化之所由始也。 孔氏曰:「言后妃之有美德,文王風化之始也。文王行化始于其妻,故用此為風教之始。」

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

説見二《南》總論。邦國,謂諸侯之國,明非獨天子用之也。 孔氏曰:「所以風化天下之民,使皆正夫婦焉。《鄉飲酒禮》云『乃合樂《周南·關雎》』,是用之鄉人。《燕禮》云『遂歌鄉樂《周南·關雎》』,是用之邦國也。」王介甫曰:「凡詩用于天子者,諸侯不得用;用于諸侯者,大夫不得用,若三家以《雍》徹,而孔子非之也。此《關雎》,鄉人、邦國皆得用者,以之正夫婦也。」李迂仲曰:「詩之《雅》《頌》,惟用于宗廟朝廷郊祀宴享,非其所用者,不得用也。至于正夫婦之道,自天子達於庶人,未嘗有二道也。」

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

承上文解風字之義。以象言,則曰風;以事言,則曰教。 王介甫曰:「風之于物,方其鼓舞搖蕩,所謂動之也,及其因形移易,使榮者枯,甲者坼 ,乃所謂化之也。《詩》之有風,亦若是也,始于風之而動,終于教之而化。」黄實夫曰:「自其本于一人言之,則謂之風。自其及于一國言之,則謂之教。聞二《南》之風者,感發其善心。被二《南》之化者,變易其氣質。動則變,變則化,天下之理也。」

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

説見二《南》卷首。《關雎》《麟趾》言「化」者,化之所自出也。《鵲巢》《騶虞》言「德」者,被化而成德也。以其被化而後成德,故又曰:「先王之所以教」。先王,即文王也。舊説以為大王、王季,誤矣。 李迂仲曰:「二《南》皆文王之風化。《周南》之詩多為文王而作,故言王者之風;《召南》之詩多為諸侯而作,故言諸侯之風。雖曰諸侯之風,其實文王教化之所及,故言先王之所以教。先王即文王也。」 程子曰:「《周南》《召南》如《乾》《坤》,《乾》統《坤》,《坤》承《乾》也。」 乾始萬物,非坤無以代其終;坤終萬物,非乾無以資其始。故乾元統天,萬物所從出而無不統,《周南》之化,實似之;坤元雖生萬物,而所以生者,乃順成天意,以化其終而已,《召南》之德,實似之。楊氏亦曰:「二《南》相須以為治,蓋一體也。」

《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王者之道,始于家,終于天下,而二《南》正家之事也。王者之化必至于法度彰,禮樂著,《雅》《頌》之聲作,然後可以言成。然無其始則亦何所因而立哉!基者,堂宇之所因而立者也。程子曰:「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其為是歟? 孔氏曰:「高以下為基,遠以近為始。文王正其家,而及其國,是正其始也。化南土以成王業,是王化之基也。季札見歌《周南》《召南》,曰:『始基之矣,猶未也。』亦謂二《南》為王化基始,《序》意出于彼文也。」輔氏曰:「先生發基宇之義 ,先儒皆所未及。程子説正是此意。」先生又嘗曰:「須是自閨門衽席之微,積纍到薰烝洋溢天下,無一民一物不被其化,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不然則為王莽矣。」

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雎》之義也。」

按《論語》孔子嘗言「《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蓋淫者,樂之過;傷者,哀之過。獨為是詩者,得其性情之正,是以哀樂中節,而不至于過耳。而序者乃析哀、樂、淫、傷各為一事而不相須,則已失其旨矣。至以傷為傷善之心,則又大失其旨,而全無文理也。或曰:先儒多以周道衰,詩人本諸祍席,而《關雎》作。故揚雄以周康之時《關雎》作,為傷始亂。杜欽亦曰:「佩玉晏鳴,《關雎》嘆之。」説者以為古者后夫人鷄鳴佩玉去君所,周康后不然,故詩人嘆而傷之。此《魯詩》説也,與毛異矣。 歐陽子曰:「齊、魯、韓三家皆以為康王政衰之詩。」《前漢·杜欽傳》曰:「佩玉晏鳴,《關雎》嘆之。」瓚曰:「此《魯詩》也。」後漢明帝詔曰:「昔應門失守,《關雎》刺世。」注:「薛君《韓詩章句》曰:『人君退朝,后妃御見有度,應門擊柝,鼓人上堂。今内傾于色,故詠《關雎》、説淑女以刺時。』」呂東萊曰:「魯、齊、韓、毛,師讀既異,義亦不同。《關雎》正風之首,三家者乃以為刺,餘可知矣。」 但以哀而不傷之意推之,恐其有此理也。曰:此不可知矣。但《儀禮》以《關雎》為鄉樂,又為房中之樂,則是周公制作之時,已有此詩矣。若如魯説,則《儀禮》不得為周公之書。 熊去非曰:「按《儀禮·鄉飲酒》《鄉射》篇有『乃合樂《周南·關雎》』之文。又《燕禮》有『遂歌鄉樂《周南·關雎》』之文。《儀禮》乃周公相成王,治定功成,經制大備之書。《小序》所謂用之鄉人者,鄉飲、射禮也;用之邦國者,燕禮也。今當據《儀禮》經文為定。」 《儀禮》不為周公之書,則周之盛時,乃無鄉射、燕飲、房中之樂,而必有待乎後世之刺詩也,其不然也明矣。且為人子孫,乃無故而播其先祖之失于天下,如此而尚可以為風化之首乎?

葛之覃兮,施 以豉反 于中谷,維葉萋萋。黄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 叶居奚反

賦也。葛,草名,蔓生,可為絺綌者。覃,延。施,移也。中谷,谷中也。 孔氏曰:「中谷倒言者 ,古人語皆然,詩文多類此。」 萋萋,盛貌。黄鳥,鸝也。 陸璣《疏》曰:「黄鳥,黄鸝留也,或謂黄栗留,幽州謂之黄鸎,一名倉庚。」 灌木,叢木也。喈喈,和聲之遠聞也。○賦者,敷陳其事而直言之者也。蓋后妃既成絺綌而賦其事,追敘初夏之時,葛葉方盛,而有黄鳥鳴於其上也。後凡言賦者放此。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 魚廢反 是濩 胡郭反 ,為絺 恥知反 為綌 去逆反,叶去畧反 ,服之無斁 音亦,叶弋灼反

賦也。莫莫,茂密貌。刈,斬。濩,煮也。精曰絺,粗曰綌。斁,厭也。○此言盛夏之時,葛既成矣,于是治以為布,而服之無厭。蓋親執其勞,而知其成之不易,所以心誠愛之 ,雖極垢弊而不忍厭棄也。 陳少南曰:「知稼穡之勤者,飲食則念農功;知絲麻之勤者,衣服則思女功。親執其勞,所以心誠愛而不忍棄也。」嚴氏曰:「婦人驕奢之情,何有紀極?苟萌一厭心,雖窮極靡麗,耳目日新,猶以為不足也。味『服之無斁』一語,可見后妃之德性。」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汚我私,薄澣 户管反 我衣。害 户葛反 澣害否 方九反 ?歸寧父母 莫後反

賦也。言,辭也。 愚按:如言采、言念、薄言、駕言之類,皆語辭也。 師,女師也。 毛氏曰:「古者女師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孔氏曰:「《昏禮》注云:『婦人五十無子,出而不復嫁,能以婦道教人者為姆。』」 薄,猶少也。汚,煩撋 軟平聲 之以去其汚,猶治亂而曰亂也。 《釋文》曰:「煩撋,猶捼莏也。捼莏,音那梭。」 澣,則濯之而已。私,燕服也。衣,禮服也。 愚按:《周禮》王后禮服有六,文王未嘗稱王,則大姒亦未必備此六服,但泛言禮服而已。 害,何也。寧,安也,謂問安也。○上章既成絺綌之服矣,此章遂告其師氏,使告于君子以將歸寧之意,且曰:盍治其私服之汚,而澣其禮服之衣乎?何者當澣,而何者可以未澣乎?我將服之以歸寧于父母矣。 輔氏曰:「薄汚薄澣者,不為甚飾之辭;害澣害否者,又見其不苟之意。于其薄汚薄澣者,畧施其功而不為過甚之飾;于其害澣害否者,各隨其宜而無雜施之苟,則尤見其勤儉之德也。」

《葛覃》三章,章六句。

此詩后妃所自作,故無贊美之詞。然于此可以見其已貴而能勤,已富而能儉,已長而敬不弛于師傅,已嫁而孝不衰于父母,是皆德之厚而人所難也。《小序》以為后妃之本,庶幾近之。 張南軒曰:「后妃之貴,亦必立師傅以訓之。法家拂士,非惟人主不可一日無,后妃亦然也。周自后稷,以農為務,歷世相傳,其君子則重稼穡之事,其室家則重織紝之勤,相與服習其艱難,咏歌其勞苦,此實王業之根本也。夫治常生于敬畏,而亂常起于驕肆,使為國者每念稼穡之勞,而其后妃又不忘織紝之事,則心之不存者寡矣。此心常存,則驕矜放恣,何自而生?故誦『服之無斁』之章,則知周公之所以興;誦『休其蠶織』之章,則知周之所以衰。」輔氏曰:「勤儉孝敬,固婦人之懿德,又能不以勢之貴富,時之久遠,而有所變遷焉,則尤見其德厚有常,而人所難及也。」愚按:后妃之富貴而勤儉者,二章可見也;長嫁而孝敬者,三章可見也。

《序》:「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于女功之事,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

此詩之《序》,首尾皆是,但其所謂「在父母家」者一句為未安。蓋若謂未嫁之時,即詩中不應遽以歸寧父母為言,況未嫁之時,自當服勤女功,不足稱述以為盛美。若謂歸寧之時,即詩中先言刈葛,而後言歸寧,亦不相合。且不常為之于平居之日,而暫為之於歸寧之時,亦豈所謂庸行之謹哉!《序》之淺拙,大率類此。

采采卷 上聲 耳,不盈頃 音傾 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 叶户郎反

賦也。采采,非一采也。卷耳,枲 音洗 耳,葉如鼠耳,叢生如盤。 孔氏曰:「亦云胡枲,或曰苓耳,江東呼常枲。葉青白色,似胡荽,白華,細莖,蔓生,可煮為茹。四月中生子,如婦人耳璫,或謂耳璫草 。」 頃,欹也。筐,竹器。懷,思也。人,蓋謂文王也。寘,舍 上聲 也。周行,大道也。 詩有三「周行」,此及《大東》者,皆道路之道,《鹿鳴》乃道義之道。 ○后妃以君子不在而思念之,故賦此詩,託言方采卷耳,未滿頃筐。 鄭氏曰:「器之易盈而不盈者,憂思深也。」 而心適念其君子,故不能復 扶又反 采,而寘之大道之旁也。 問:「《卷耳》《葛覃》同是賦體,又似畧不同。蓋《葛覃》直敘其所嘗經歷之事,《卷耳》則是託言也。」曰:「安知后妃之不自采卷耳?設使不自經歷,而自言我之所懷者如此,則亦是賦體也。」

陟彼崔 徂回反 五回反 ,我馬虺 呼回反 徒回反 。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 叶胡偎反

賦也。陟,升也。崔嵬,土山之戴石者。虺隤,馬罷 音皮 不能升高之病。姑,且也。罍,酒器,刻為雲雷之象,以黄金飾之。 孔氏曰:「名罍,取于雲雷故也。言刻畫,則用木矣。」 永,長也。○此又託言欲登此崔嵬之山,以望所懷之人而往從之,則馬罷病而不能進,于是且酌金罍之酒,而欲其不至于長以為念也。 輔氏曰:「姑,且也。維以,欲其也。曰『且』、曰『欲其』,亦可見其託言之意。」

陟彼高岡,我馬玄黄。我姑酌彼兕 徐履反 古横反,叶古黄反 ,維以不永傷。

賦也。山脊曰岡。玄黄,玄馬而黄,病極而變色也。兕,野牛,一角,青色,重千斤。觥,爵也,以兕角為爵也。

陟彼砠 七餘反 矣,我馬瘏 音塗 矣。我僕痡 音敷 矣,云何吁矣。

賦也。石山戴土曰砠。 愚按:《爾雅》:「石山戴土謂崔嵬,土山戴石謂砠。」今《集傳》從毛氏而不從《爾雅》者,豈以其書後出也歟? 瘏,馬病不能進也。痡,人病不能行也。吁,憂嘆也。《爾雅》注引此作「盱,張目遠望也」。詳見《何人斯》篇。 輔氏曰:「馬病不能進,猶可資于人也,僕病不能行,則斷不能往矣,此亦甚之之辭。至于『云何吁矣』,則憂之極,惟有愁歎而已,非酒可得而解也。」

《卷耳》四章,章四句。

此亦后妃所自作,可以見其貞靜專一之至矣,豈當文王朝會征伐之時,羑 音酉 里拘幽之日而作歟?然不可考矣。 輔氏曰:「先生又嘗曰:『此詩後三章只是承首章之意,欲登高望遠而往從之,則僕馬皆病而不得往,故欲酌酒以自解其憂傷耳,大意與《草蟲》詩相似。』又張平子《四愁詩》云『我所思兮在泰山,欲往從之兮梁父艱』,亦暗合此意耳。」愚按:后妃託言方采卷耳而適思君子,則遂不能復采;欲望君子而僕馬不前,則且飲酒解憂。可見其心之貞靜而不動于邪,情之專一而不失其常矣。至其自言不永懷傷者,又合所謂「哀而不傷」之意,乃其性情之正,發見于一端者。參之《關雎》首章「樂而不淫」,則又可備見其情性全體也。又按:羑里,先儒以其地在相州鄴都,因羑水得名。昔紂信崇侯虎之譖,囚文王于此,文王因作《拘幽操》。

《序》:「后妃之志也。又當輔佐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内有進賢之志,而無險詖私謁之心,朝夕思念,至於憂勤也。」

此詩之《序》,首句得之,餘皆傅會之鑿説。后妃雖知臣下之勤勞而憂之,然曰「嗟我懷人」,則其言親暱,非后妃之所得施于使臣者矣。且首章之「我」獨為后妃,而後章之「我」皆為使臣,首尾衡決不相承應,亦非文字之體也。

南有樛 居虯反 木,葛藟 力轨反 力追反 之。樂 音洛 之氏反 君子,福履綏之。

興也。南,南山也。木下曲曰樛。藟,葛類。 孔氏曰:「一名巨瓜,亦延蔓生。」《本草》注曰:「蔓延木上,葉如葡萄而小,五月開花,七月結實,青黑,微赤,即《詩》云『藟』也。此藤大者盤薄,又名千歲虆。」 纍,猶繫也。只,語助辭。君子,自衆妾而指后妃,猶言小君、内子也。 夫人稱小君,大夫妻稱内子,妾謂嫡曰女君,則后妃有君子之德,固可以君子目之。問:「君子作后妃,亦無害否?」曰:「以文義推之,不得不作后妃,若作文王,恐大隔越了。某注《詩傳》,蓋皆推尋其脈理,以平易求之,不敢用一毫私意,大抵古人道言語,自是不泥著。」 履,禄。綏,安也。○后妃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故衆妾樂其德而稱願之曰:南有樛木,則葛藟纍之矣;樂只君子,則福履綏之矣。 輔氏曰:「此詩雖是興體,然亦兼比意,與《關雎》同,故鄭氏以為木枝以下垂之故,葛藟得纍而蔓之 ,喻后妃能以惠下逮衆妾,故衆妾得上附而事之也。」呂東萊曰:「后妃如此,樂哉君子,可謂福履綏之矣。」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

興也。荒,奄 衣檢反 也。 呂東萊曰:「芘覆也。將,猶扶助也。」

南有樛木,葛藟縈 烏營反 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興也。縈,旋。成,就也。

《樛木》三章,章四句。 輔氏曰:「曰纍,曰荒,曰縈,曰綏,曰將,曰成,亦皆有淺深。纍,繫也。荒,則奄之也。縈、旋,則奄之周也。綏,安也。將,則扶助之也。成,則有終久之意。其美夫人也無夸辭,其禱夫人也無侈説,此又可見衆妾性情之正也。」呂東萊曰:「漢之二趙,隋之獨孤,唐之武后,禍至亡國。《樛木》后妃,詩人安得不深嘉而屢嘆之乎?」

《序》:「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焉。」

此《序》稍平,後不注者放此。

音終 斯羽,詵詵 所巾反 兮。宜爾子孫,振振 音真 兮。

比也。螽斯,蝗屬。 問:「螽即是《春秋》所書之螽,切疑『斯』字只是語辭。」曰:「詩中固有以『斯』為語辭者,如『鹿斯之奔』、『湛湛露斯』之類是也,然《七月》詩乃云『斯螽動股』,則恐螽斯是名也。」孔氏曰:「《七月》斯螽,文雖顛倒,其實一也。」《釋文》曰:「郭璞云:『江東呼為虴蜢 音窄猛 。』」 長而青,長角長股,能以股相切作聲,一生九十九子。 陳少南曰:「言羽者,螽斯,羽蟲也。《無羊》之詩,羊言角,牛言耳,狀物多如此。」 詵詵,和集貌。爾,指螽斯也。振振,盛貌。○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后妃不妬忌而子孫衆多,故衆妾以螽斯之羣處 上聲 和集而子孫衆多比之,言其有是德而宜有是福也。後凡言比者放此。 比便是説實事,如「螽斯羽」之句,便是説那人了,下便接「宜爾子孫」,依舊是就螽斯上説,更不用説實事,此所以謂之比。又曰:借螽斯以比后妃之子孫衆多,子孫振振却自是説螽斯之子孫,不是説后妃之子孫也。蓋比詩多不説破這意,然亦有説破者。此前數篇,賦、比、興皆已備矣。自此推之,令篇篇各有著落乃好。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

比也。薨薨,羣飛聲。繩繩,不絶貌。

螽斯羽,揖揖側立反兮。宜爾子孫,蟄蟄直立反兮。

比也。揖揖,會聚也。蟄蟄,亦多意。 呂與叔曰:「螽斯始化,其羽詵詵然,比次而起;已化則齊飛,薨薨然有聲;既飛復斂羽,揖揖然而聚。歷言衆多之狀,其變如此也。」

《螽斯》三章,章四句。 不妬忌是后妃之一節,《關雎》所論却是全體。永嘉鄭氏曰:「婦人之德,莫大于不妬忌。蓋功容可勉,而根于情者,難自克也。」張南軒曰:「后妃多子孫,推本其然,則由不妬忌而已,故繼《樛木》之後。」《考索》李氏曰:「螽斯,蝗蟲之類耳,而乃以喻后妃,疑若不倫。是不然,詩人亦取其合于德如何耳,如雎鳩亦取其德之合也。」愚按:《管蔡世家》云:「武王同母兄弟十人,長伯邑考,次武王發,次管叔鮮,次周公旦,次蔡叔度,次曹叔振鐸,次郕叔武,次霍叔處,次康叔封,次聃季載。」此其多子之驗,誠后妃之德所致也。

《序》:「后妃子孫衆多也。言若螽斯不妬忌,則子孫衆多也。」

螽斯聚處和一而卵育蕃多,故以為不妬忌則子孫衆多之比。序者不達此詩之體,故遂以不妬忌者歸之螽斯,其亦誤矣。

桃之夭夭 于驕反 ,灼灼其華 芳無、呼爪二反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古胡、古牙二反

興也。桃,木名,華紅,實可食。夭夭,少 去聲 好之貌。灼灼,華之盛也。木少則華盛。 嚴氏曰:「夭夭,以桃言,指桃木也;灼灼,以華言,指桃華也。」 之子,是子也,此指嫁者而言也。 孔氏曰:「之子,《桃夭》謂嫁者之子,《漢廣》則貞潔之子,《東山》言其妻,《白華》斥幽王,各隨其事而名之。」 婦人謂嫁曰歸。 《公羊傳》注曰:「婦人生以父母為家,嫁以夫為家,故謂嫁曰歸。」 《周禮》:「仲春令 去聲 會男女 。」 《媒氏》注曰:「陰陽交,以成昏禮,順天時也。」 然則桃之有華,正昏姻之時也。宜者,和順之意。室,謂夫婦所居。家,謂一門之内。○文王之化,自家而國,男女以正,婚姻以時,故詩人因所見以起興,而嘆其女子之賢,知其必有以宜其室家也。 輔氏曰:「婦人之賢,莫大于宜家。使一家之人相與和順,而無一毫乖戾之心,始可謂之宜矣。」

桃之夭夭,有蕡 浮雲反 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興也。蕡,實之盛也。 嚴氏曰:「蕡,大也。墳為大防,鼖鼓為大鼓。『有頒其首』、『用宏兹賁』,同音之字,皆訓大義。」 家室,猶室家也。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側巾反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興也。蓁蓁,葉之盛也。家人,一家之人也。 呂東萊曰:「灼灼其華,因時物以發興,且以比其華色也。既詠其華,又詠其實,又詠其葉,非有他義,蓋反覆歌詠之耳。」

《桃夭》三章,章四句。 陳君舉曰:「既曰『宜其室家』,又曰『宜其家人』,則可見男女以正之義也。如父母國人皆賤之,則非所謂宜矣。血氣之使,尤甚于少年,故少艾之女不閑于婦道,輕鋭之士不堅于臣節。」

《序》:「后妃之所致也。不妬忌,則男女以正,婚姻以時,國無鰥民也。」

《序》首句非是。其所謂「男女以正,婚姻以時,國無鰥民」者得之。蓋此以下諸詩,皆言文王風化之盛,由家及國之事,而序者失之,皆以為后妃之所致。既非所以正男女之位,而于此詩又專以為不妬忌之功,則其意愈狹而説愈疏矣。

肅肅兔罝 子斜反,又子余反,與夫叶 ,椓之丁丁 陟耕反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興也。肅肅,整飭貌。罝,罟也。丁丁,椓杙 音弋 聲也。 孔氏:「杙,謂橛也。此『丁丁』連『椓之』,故知椓杙聲。」嚴氏曰:「椓伐杙橛之聲。」許益之曰:「擊橛於地中,張罝其上也。」 赳赳,武貌。干,盾 唇上聲 也。干、城,皆所以扞外而衛内者。○化行俗美,賢才衆多,雖罝兔之野人,而其才之可用猶如此,故詩人因其所事以起興而美之,而文王德化之盛,因可見矣。 聞橛杙之聲,而視其人甚勇,可為干城者也。田野之人,皆有可用之才,足以見賢才衆多矣。此詩極其尊稱,不過曰「公侯」而已,亦文王未嘗稱王之一驗也。凡《雅》《頌》稱王者,皆追王後所作爾。問:「《兔罝》詩作賦看,得否?」曰:「亦可,但其辭上下相應,恐當為興,然亦是興之賦也。」愚按:此賦其事以起興也。

肅肅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叶渠之反

興也。逵,九達之道。 孔氏曰:「《釋宫》云:『九達謂之逵。』郭璞云:『四道交出,復有旁通者。』」愚按:中逵,謂九達之道中也。 仇,與逑同。匡衡引《關雎》亦作「仇」字。公侯善匹,猶曰聖人之耦,則非特干城而已,歎美之無已也。下章放此。

肅肅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興也。中林,林中。腹心,同心同德之謂,則又非特好仇而已也。 呂東萊曰:「曰干城,曰好仇,曰腹心,其詞浸重,亦嘆美無已之意也。」

《兔罝》三章,章四句。 輔氏曰:「文王之時固多賢者,此特言武夫者,見其無所不備也。且文王于武事尚矣,觀此及《棫樸》所謂『六師及之』者,亦可見當時俗尚之萬一。夫三分天下有其二,雖是德化之盛而天下歸之,然遏密侵阮、伐崇戡黎之役 ,其于武事大畧可觀矣。」

《序》:「后妃之化也。《關雎》之化行,則莫不好德,賢人衆多也。」

此《序》首句非是,而所謂「莫不好德,賢人衆多」者得之。

采采芣 音浮 音以 ,薄言采 叶此禮反 之。采采芣苢,薄言有 叶羽已反 之。

賦也。芣苢,車前也,大葉長穗,好生道旁。 《釋文》曰:「《韓詩》云:『直曰車前,瞿曰芣苢。』《草木疏》云:『又名當道。』」 采,始求之也。有,既得之也。○化行俗美,家室和平,婦人無事,相與采此芣苢,而賦其事以相樂也。采之未詳何用。或曰:其子治難産。 《釋文》曰:「其子治婦人生難 。」毛氏曰:「宜懷任焉。」《本草》曰:「强陰益精,令人有子。」輔氏曰:「陸璣以為治難産,而先生獨取之者,蓋以今醫治難産者,用其子故也。毛氏以為宜懷任者,亦只是陸璣之意,非謂其能治人之無子也。」

采采芣苢,薄言掇 都奪反 之。采采芣苢,薄言捋 力活反 之。

賦也。掇,拾也。捋,取其子也。

采采芣苢,薄言袺 音結 之。采采芣苢,薄言襭 户結反 之。

賦也。袺,以衣貯之而執其衽也。襭,以衣貯之,而扱插其衽於帶間也。 愚按:衽者,衣之襟也。帶者,腰之帶也。自「采之」至「襭之」,有無多寡之序如此。

《芣苢》三章,章四句。 輔氏曰:「薄,猶少畧也。雖薄言采之,而采之之多,以至于袺與襭焉。其形于歌詠,意簡而辭複如此,則又可見其和平之意矣。曰采、曰有,則始求而既得之辭;曰掇、曰捋,則正求而拾取其子之辭;曰袺、曰襭,則既求而攜以歸之辭。」孔氏曰:「首章采之,據初往,至則掇之、捋之,既得又袺之、襭之 。六者本各見其一,因相首尾,以承其次耳。」

《序》:「后妃之美也。和平則婦人樂有子矣。」

孔氏曰:「天下亂離,則我躬不閲,豈思子也?今天下和平,于是婦人始樂有子矣。」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 吳氏曰:「《韓詩》作『思』」 。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 叶古曠反 矣,不可泳 叶于誑反 思。江之永 叶弋亮反 矣,不可方 叶甫妄反 思。

興而比也。上竦無枝曰喬。 《爾雅》曰:「小枝上繚為喬。」注:「細枝皆翹繚嚮上。」 思,語辭也。 孔氏曰:「《毛傳》先言『思,辭』,然後始言漢上游女 ,疑『息』字作『思』。詩之大體,韻在辭上,疑『休』、『求』為韻,二字俱作『思』。」愚按:《集傳》既載吳氏之説,而于此復先釋思字,其下方釋漢水,不從經文之次,正用《毛傳》之意也。 篇内同。漢水,出興元府嶓冢山,至漢陽軍大别山入江。江漢之俗,其女好游,漢魏以後猶然,如《大堤》之曲可見也。 愚按:李太白詩注曰:「大堤,漢水之堤。《大堤曲》,宋隋王誕為襄州時作。《樂府遺聲》都邑三十四曲,有《大堤曲》。古詞云:『朝發襄陽城,暮至大堤宿。大堤諸女兒,花豔驚郎目。』」 泳,潜行也。江水出永康軍岷山。 愚按:永康軍,即今四川省成都路灌州。 東流與漢水合,東北入海。永,長也。方,桴 也。 《釋文》曰:「桴、泭、柎並同音,木曰𥴖 ,竹曰筏,小筏曰泭。」𥴖音牌,筏音伐。 ○文王之化,自近而遠,先及于江漢之間,而有以變其淫亂之俗。 問:「文王時紂在河北,故化只行于江漢。」曰:「然,北方亦有玁狁。」胡庭芳曰:「此文王脩身齊家之道,美化之行見諸南國者如此。」 故其出游之女,人望見之,而知其端莊靜一,非復前日之可求矣。因以喬木起興,江漢為比,而反復詠歎之也。 輔氏曰:「女者,未嫁之稱。未嫁而出遊,亦非禮。故先生引《大堤》之曲,以見江漢之俗其女好游甚當。詩人必以遊女為言者,出遊之女猶如此,況于閨閫之内乎?自豐鎬而南,即今興元府、京西、湖北等路,皆江漢之所經由也。此章是其始見之時,知其容貌之端莊,性情之靜一,非復如前日之可求也。」孔氏曰:「木所以庇廕,本有可休之道,今以上竦之故不可休止,以興女有可求之時,今以貞潔之故不可求 。遊女尚不可求,則在室無敢犯禮可知。又言水本有泳、方之道,今漢之廣,江之長,則不可濟也。」嚴氏曰:「喬竦之木不可休,興高潔之女不可求。漢廣不可泳,江永不可方,以比見其貞潔之意,使人暴慢之意不作。」○主意只説「漢有游女,不可求思」兩句,餘六句是反覆比興説。如「奕奕寢廟」至「遇犬獲之」,上下六句,亦只興出「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兩句。愚按:上四句,以喬木不可休,對游女不可求而言,故屬興。下四句,但言漢廣不可泳,江永不可方,以比貞女不復可求之意,而不説其所比之事,故屬比。此其興、比體製之殊,備見于一章之内。後凡言興與比者,其文意亦皆倣此章云。

翹翹 祈遙反 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叶滿補反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興而比也。翹翹,秀起之貌。錯,雜也。楚,木名,荆屬。之子,指游女也。秣,飼 也。○以錯薪起興而欲秣其馬,則悦之至。以江漢為比,而嘆其終不可求,則敬之深。 歐陽子曰:「既願秣其馬,此悦慕之辭,猶古人言雖為執鞭,猶忻慕焉者也。又陳其情雖可悦而不可求 ,則見文王之化被人深也。」輔氏曰:「悦之至,敬之深,則可見其性情之正也。悦之不敬 ,則便放佚矣。」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 力俱反 。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興而比也。蔞,蔞蒿也,葉似艾青,白色,長數寸,生水澤中。 陸璣曰:「蔞蒿,正月根芽生旁莖 ,正白,食之香而脆美 ,葉可蒸為茹。」 駒,馬之小者。

《漢廣》三章,章八句。 《漢廣》《汝墳》諸詩,皆是説婦人,豈是文王之化只化及婦人,不化及男子,只看他意恁地拘不得 。又曰:《漢廣》游女求而不可得,《行露》之男不能侵淩貞女 ,豈當時婦人蒙化而男子則非,亦是偶然有此様詩説得一邊耳。輔氏曰:「三章之末,皆終之以不可求之意,所謂言之詳,辭之複,所以見其敬慕有不能自已之意也。」何氏曰:「劉氏云:『文王教化其民,《桃夭》歌其男女以正,《漢廣》歌其美化行乎江漢之域,《汝墳》歌其婦人能勉其君子以正,苟非敬防微之道,習以性成,風以成俗,其能然乎?』」

《序》:「德廣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

此詩以篇内有「漢之廣矣」一句得名,而序者謬誤,乃以「德廣所及」為言,失之遠矣。然其下文復得詩意,而所謂文王之化者,尤可以正前篇之誤。先儒嘗謂《序》非出于一人之手者,此其一驗,但首句未必是,下文未必非耳。蘇氏乃例取首句而去其下文,則于此類兩失之矣。 呂東萊曰:「蘇氏以《序》為非一人之詞,蓋近之。至于止存其首一言,而盡去其餘,則失之易矣。」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 叶莫悲反 。未見君子,惄 乃歷反 如調 張留反 飢。

賦也。遵,循也。汝水出汝州天息山,逕蔡、潁州入淮。 愚按:今汝州,河南府路所治。蔡州,今改汝寧府,與潁州皆汴梁路所治,並隸河南省。 墳,大防也。 孔氏曰:「墳,謂崖岸狀如墳墓,名大防也。」 枝曰條,幹曰枚。 程子曰:「君子從役于外,婦人為樵薪之事。」嚴氏曰:「親伐薪,則庶人之妻。」 惄,飢意也。調,一作輖,重 去聲 也。 《釋文》曰:「調,又作輖。」《廣韻》注曰:「輖,重載也。」 ○汝旁之國,亦先被文王之化者,故婦人喜其君子行役而歸,因記其未歸之時思望之情如此而追賦之也。

遵彼汝墳,伐其條肄 以自反 。既見君子,不我遐棄。

賦也。斬而復生曰肄。遐,遠也。○伐其枚而又伐其肄,則踰年矣。至是乃見其君子之歸,而喜其不遠棄我也。

符方反 魚頳 勅貞反 尾,王室如燬 音毁 。雖則如燬,父母孔邇。

比也。魴,魚名,身廣而薄,少力細鱗。 陸璣曰:「魴,一名魾,江東呼為鯿音邊。」陸農師曰:「魴,青鯿,細鱗,縮項,闊腹,其廣方,其厚褊,故曰魴,亦曰鯿。魴,方也。鯿,褊也。」 頳,赤也。魚勞則尾赤。魴尾本白,而今赤,則勞甚矣。 呂與叔曰:「鯉尾赤,魴尾白,今亦赤,則勞甚矣。」 王室,指紂所都也。燬,焚也。父母,指文王也。孔,甚。邇,近也。○是時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而率商之叛國以事紂,故汝墳之人,猶以文王之命供紂之役。 《春秋傳》曰:「文王率商之叛國以事紂」,蓋天下歸文王者六州,唯青、兖、冀屬紂耳。張南軒曰:「玩此詩,則民心雖怨乎紂,而尚以周之故,未至于泮散也。是文王以盛德為商之方伯,與商室係民心而繼宗社者也,其德可不謂至乎?」 其家人見其勤苦而勞 去聲,下如字 之曰:汝之勞既如此,而王室之政方酷烈而未已。雖其酷烈而未已,然文王之德如父母然,望之甚近,亦可以忘其勞矣。此《序》所謂「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者。蓋曰雖其别離之久,思念之深,而其所以相告語者,猶有尊君親上之意,而無情愛狎昵之私,則其德澤之深,風化之美,皆可見矣。 愚按:婦人之「伐枚」、「伐肄」,則别其夫之久矣;「惄如輖飢」則念其夫之深矣。然其久别于行役之勞,宜有怨上之意,相見于深思之餘,宜有情昵之私。今乃有親上之語以相慰,則可見文王德澤之深,而其無情昵之私言,則又可見文王風化之美也。 一説,父母甚近,不可以懈于王事而貽其憂。亦通。 《列女傳》曰:「妻恐其懈于王事,言國家多難,惟勉强之,無遺父母憂。蓋生于亂世,迫於暴虐故也。」劉辰翁曰:「父母,行役者之父母也。勞則勞矣,尚幸去家不遠,真婦人閔其君子之辭也。」

《汝墳》三章,章四句。 輔氏曰:「『未見君子,惄如調飢』,思望之情也。『既見君子,不我遐棄』,喜幸之意也。『雖則如燬,父母孔邇』,慰勉之辭也。未見而思,既見而喜,发乎情也,終勉之以正,止乎禮義也,此可見其情性之正矣。且以紂之無道,天下離心,而汝墳之民尚以文王之命服紂之役,則文王之德孚于人心者,可見矣。不惟此也,至于婦人亦知以文王為父母,而勉其君子以尊君親上之意,則文王之化為不可及矣。」王介甫曰:「前二章篤于夫婦之仁,後一章篤于君臣之義。」陳君舉曰:「《汝墳》是已被先王之化者,江漢是聞文王之化而未被其澤者,却有意思。」

《序》:「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

王介甫曰:「庶人之妻能勉夫以正而不知為之者,是之謂道化。而《殷其靁》之詩,所以未若《汝墳》之盛也。」

麟之趾,振振 音真 公子 叶奬里反 。于 音吁,下同 嗟麟兮!

興也。麟,麕 俱倫反 身,牛尾,馬蹄,毛蟲之長 上聲 也。 陸璣曰:「麟,色黄,圓蹄,王者至仁乃出。」 趾,足也。麟之足,不踐生草,不履生蟲。振振,仁厚貌。于嗟,歎辭。○文王后妃德脩于身,而子孫宗族皆化于善。故詩人以麟之趾興公之子,言麟性仁厚,故其趾亦仁厚,文王后妃仁厚,故其子亦仁厚,然言之不足,故又嗟歎之。言是乃麟也,何必麕身、牛尾而馬蹄,然後為王者之瑞哉! 輔氏曰:「上二句是興,下一句亦有比意。振振,《毛傳》以為信厚,然詩内初無信意,故先生從程子以為仁厚。麟趾,不踐生草,不履生蟲,有仁厚意也。文王身脩家齊,后妃又有賢德,而子孫宗族皆化而為善,則文王雖不王,而不害其為有王者之道也。有王者之道,則有王者之瑞,故以麟之趾為興。」

麟之定 都佞反 ,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興也。定,額也。麟之額未聞,或曰:有額而不以抵也。公姓,公孫也。姓之為言生也。

麟之角 叶盧谷反 ,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興也。麟一角,角端有肉。 《漢·終軍傳》曰:「麟角戴肉,設武備而不為害,所以為仁。」 公族,公同高祖,祖廟未毁,有服之親。 鄭氏曰:「祖廟,高祖為君者之廟,有緦麻之親。」愚按:公同高祖,與文王同高祖也,蓋亞圉之玄孫。文王之三從兄弟,至武王時,然後亞圉服盡也。

《麟之趾》三章,章三句。

《序》以為「《關雎》之應」得之。 嚴氏曰:「應,效應也。公子生長富貴,宜其驕淫輕佻也,今乃信厚,豈非《關雎》風化之效歟?公子猶信厚,則他人可知。」張南軒曰:「麟出于上古之時,蓋極治之日也。以紂之在上,而周之公子振振信厚,不減於極治之日,故詩人歌之,以為是乃麟也。周公取之,以為《關雎》之應。」董氏曰:「麒麟在郊棷,《禮運》以為四靈。《孔叢子》曰:『唐虞之時,麒麟遊于田。』蓋古人言治之極,必假此為應。」○興是以一箇物事貼一箇物事説,如「麟之趾」,下文便説「振振公子」,一箇對一箇説,蓋公本是一箇好底人,子也好,孫也好,譬如麟也好,定也好,角也好。輔氏曰:「一章言公子,二章言公姓,三章言公族,自近而遠,自狹而廣也。」謝疊山曰:「麟之趾、之定、之角,美其仁,頌詠其一身之間皆貴也。一章曰趾,二章曰定,三章曰角,自下而至于上也。」彭氏曰:「黄氏云:『麟之趾不踶,定不抵,角不觸,猶公子宜貴不期驕,富不期侈也,而乃至于信厚。』」問:「《麟趾》《騶虞》之詩,莫是當時有此二物出來否?」曰:「不是。只是取以為比,即此便是麟趾,便是騶虞。」彭氏曰:「某氏云:『《關雎》之應,雖無麟而若麟之時;《春秋》之作,雖有麟而非麟之時。』」

《序》:「《關雎》之應也。《關雎》之化行,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

「之時」二字可刪。 程子曰:「自『衰世公子』以下,《序》之誤也。『麟趾』不成辭。言『之時』,謬矣。」

周南之國十一篇,三十四章,百五十九句。

按此篇首五詩,皆言后妃之德。《關雎》舉其全體而言也,《葛覃》《卷耳》言其志行 去聲 之在己,《樛木》《螽斯》美其德惠之及人,皆指其一事而言也。 《關雎》如《易》之《乾》《坤》,意思恁地無方際,只反覆形容后妃之德,而不指説道甚麽是德,只恁渾淪説。如下面諸篇,却多就一事説。 其詞雖主于后妃,然其實則皆所以著明文王身修家齊之效也。至於《桃夭》《兔罝》《芣苢》,則家齊而國治之效。《漢廣》《汝墳》,則以南國之詩附焉,而見天下已有可平之漸矣。若《麟之趾》,則又王者之瑞,有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故復以是終焉,而序者以為「《關雎》之應」也。夫其所以致此,后妃之德,固不為無所助矣。然妻道無成,則亦豈得而專之哉?今言詩者,或乃專美后妃,而不本于文王,其亦誤矣。 輔氏曰:「張子謂今之言《詩》者,字為之訓,句為之釋,未有全得一篇之意者,而先生于《詩》非止全得一篇之意者。至于此論,則又全得周公集此二《南》之旨,句句有事實,意味可玩,無一毫穿鑿牽合之私,熟讀之自見與《大學》《中庸》二解同功,是豈拘于《序》説者所能及哉?」愚按:已上十一篇詩,原其所以作,皆本於文王之身,蓋《關雎》至《螽斯》五篇,則「刑于寡妻」之效也。《桃夭》以下六篇,所謂「至于兄弟」、「御于家邦」者也。后妃之德固在其中矣,然而妻者,陰道也。陰道無成有終,則后妃豈得專成功之名哉?此所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而謂之風也。 Ptn1fxkpuuo62VlLOxGkjimxVWGMRKLu1QBWjTrJm89k0O09M2S9UMD9F6RJ58K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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