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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主卧位于走廊尽头。

目前只有警局科学鉴证组的资深专家才能进入。无菌服的帽子下露出了克莱普那张苍老的椭圆形脸孔,这是唯一能够认出他的部位。他鼻子和眉毛上的穿环非常醒目。那个彬彬有礼,带着智者的神情却满是纹身和穿环的男人总是给米拉留下深刻的印象。克莱普虽然古怪,他也拥有旗鼓相当的天赋和能力。

房间里面一团乱。显然,托马斯·贝尔曼曾用家具狠狠地砸房门,想要逃出那个牢笼。

尸体躺在床上,肩靠着软包床头板,双眼圆睁,手臂张开,仿佛等待着一颗子弹让他得到解脱。枪伤位于心脏的位置。

房间里,技术团队的另一侧有一个人,他和米拉、鲍里斯一样只穿戴了鞋套、手套和帽子。深色西装,小眼睛,鹰钩鼻。他把手插在口袋里观察科学鉴证组的工作。当他朝他们转过身时,米拉认出了他。

古列维奇和鲍里斯的级别一样,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法官”唯一完全信赖的人。由于上司对他言听计从,他被认为是警察局的幕后掌权者。虽然他野心勃勃,但什么都无法收买他,而且个性严厉冷酷无情。古列维奇是一个毫不妥协的人,人人都知道他是个讨厌鬼。他仅有的极少数优点被发挥到极致,以至于变成了他的缺点。

常博士似乎因为督察在这里而感到不自在,于是告辞说:“祝你们玩得尽兴,抱歉我还有几具尸体要搬。”

鲍里斯和古列维奇虽然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就是把对方当作空气。鲍里斯问克莱普:“你的假设得到证实了吗?”

克莱普想了一会儿。“我想是的。现在我给你们看看。”他挑眉看了一眼米拉,算是和她打招呼,他一直都懒得和人过度寒暄。

米拉发现床上有一把左轮手枪,凶手竟把它留在现场,这让她觉得匪夷所思。除非,这是某个特定场景中的一部分。瓦林希望警方重建那个房间里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克莱普把左轮手枪装进一个透明袋子,然后重新放回他们发现它的位置,那里摆着一块写着字母A的标记板。另外还有两块标记板,一块指着一个没被拿来砸门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一颗子弹,另一块放在尸体的右手位置,死者的手指做出了胜利的姿势。

克莱普在房间里转了最后一圈,确信所有东西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开始还原案件经过。“好吧。”他一边调整着手套一边说,“我们抵达现场时,差不多是现在这个样子。凶器也就是这把史密斯·威森.686被放在床上。弹膛里有六发子弹,少了两发。一发在已故的托马斯·贝尔曼的心脏里。而另一发在床头柜上,躺在它的外壳里原封未动。”

所有人转向放着那颗.357麦格农子弹的床头柜。

“现在,我觉得解释起来非常简单。”克莱普继续说道,“瓦林想给他的客人一个活命的机会。就像一场反转俄罗斯轮盘赌,他取出了弹膛里的一发子弹,确切地说,就是床头柜上的那颗,然后要贝尔曼选一个数字。”

米拉再一次仔细看了看尸体的右手。那个看上去像是胜利的手势其实是被害者的选择。

数字二。

“贝尔曼有六分之一的可能性逃过一死。他运气不好。”克莱普总结道。

“瓦林也想试探贝尔曼在家人死后有多想活下来。”米拉说,这让所有人吃了一惊,“让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向屠杀他家人的凶手报仇雪恨,把他逼向生死之间的脆弱的临界点。但这还不能解释这一切的动机……”

就在那一刻,古列维奇督察从他一个人待着的角落走出来,轻轻鼓起掌。“好,非常好。”他边靠近边说,“我很高兴您来了,瓦斯克兹探员。”他用悦耳的语调补充道,然后掌声停了。

因为我别无选择。 她心想。“这是我应该做的,长官。”

或许是听出她语气中的敷衍,古列维奇靠得更近了,米拉能更清楚地观察他的脸,他薄如刀锋的鼻梁格外显眼,两侧太阳穴的头发已经全秃光了,让整个头看起来像个龟壳。

“瓦斯克兹探员,请告诉我,根据您刚才说的,您是不是能做出凶手的侧写?”

米拉打印了一份档案在路上重新看过一遍,于是试着进行侧写。“罗杰·瓦林一辈子都在照顾生病的母亲。他在这个世上只有他母亲。那女人得了一种罕见的退化性疾病,需要有人长期看护。瓦林在一家审计公司当会计,所以在他白天上班的时候,他母亲由一位专业护士照看,他的工资几乎全部被用来支付护士的工资。他失踪后,他的同事被警方问话,他们无法准确描述他的习惯,有的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瓦林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和别人交朋友,就连圣诞节聚会的照片上也没有他。”

“我觉得这很符合一个一生积恨的心理变态的形象,不知道哪一天会带着一把AK-47走进办公室。”古列维奇总结道。

“我想问题其实更复杂,长官。”米拉纠正他。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们是从我们自身的视角看瓦林的生活。但是那个看上去被母亲的疾病挟持的不幸人生其实别有他意。”

“什么意思?”

“我并不怀疑它一开始是一种负担,但随着时间流逝,罗杰·瓦林把这种累赘变成了一种使命。照顾母亲成了他的人生目标。换句话讲,那个才是他真正的工作。而其他的一切——办公室、人际关系——他都懒得理会。母亲死后他的世界就崩塌了,他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您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我刚才在他的故事里读到一个细节,或许能解释许多事情。他母亲咽气的时候,瓦林在尸体旁守了四天四夜。是邻居闻到气味叫来了消防队。葬礼后的三个月,这个会计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瓦林的情感耐受度有限,他无法应对痛苦。在这类情况下,通常出现的结果不是杀人,而是自杀。”

“您认为他最后会这么做吗,瓦斯克兹探员?”古列维奇挑衅地问。

“我不知道。”她尴尬地承认道。克莱普把目光投向她,默默表示支持。就在这时,米拉恍然大悟。“你们早就知道来龙去脉了,对不对?”

“我承认,我们对您不太公平。”古列维奇确认道。

米拉吓了一跳。督察递给她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放着一本科学杂志的几页内容。文章旁边赫然印着托马斯·贝尔曼的照片。

“我帮您省去阅读的麻烦吧,简而言之,上面写着贝尔曼的公司拥有一种药的专利,它是唯一能保证一种罕见疾病的病患存活的药。”古列维奇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享受着这一刻,“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药,它能改善病人的状况,有一定概率能大大延长他们的寿命。可惜,这药非常贵。您猜我们说的是哪种罕见疾病?”

“罗杰·瓦林的工资负担不起母亲的治疗费用。”鲍里斯开口了,“他花光了所有的钱,弹尽粮绝后,不得不看着她死去。”

这就是那深仇大恨的根源。 米拉心想。随即她明白了瓦林为了报复贝尔曼给他造成的伤害而设计的俄罗斯轮盘赌仪式的另一层含义。“手枪弹膛里少了一发子弹——他给被害人提供了一次活命的机会,这是他母亲一直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正是如此。”鲍里斯确认道,“现在我们需要一份瓦林失踪案的完整报告,包括他的心理侧写。”

“为什么你们要问我?找犯罪学家不是更合适吗?”米拉仍然不明白。

古列维奇重新加入了对话。“十七年前是谁报案说瓦林失踪了?”

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米拉的疑惑,但她还是回答了。“他供职的那家公司,在他无故缺勤一星期后报案的。他们联络不到他。”

“他最后一次被看见是什么时候?”

“没人记得。”

然后督察转向鲍里斯。“你还没告诉她,是吗?”

“还没有。”鲍里斯小声承认。

米拉盯着他们两个。“告诉我什么?” EhtVrACju6xbKCmbBO+gbYc6nzDNf+MqO5n28MPzpx2xaY1WanNDKxUG5e46QY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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