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通常会藏在哪里?
不会被打扰的暗处,比如阁楼。或者像这起案件一样,待在地下室里。 轮到我唤醒它了,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米拉想。
她低头看了看,这时候才注意到木地板上的划痕,这是家具经常被移动的迹象。她移到书柜一侧,瞥见了那扇门。她把手指伸到缝隙里拉书柜。纪念品叮当作响,柜子险些倒下来,不过米拉最后还是成功地挪出一个足够她通过的空隙。
她打开门,日光立刻照射进地下室的空间。但米拉反而觉得是里面的黑暗向她袭来。这扇门包裹着隔音材料,为了阻断外面的声响或者不让里面的声音传出来。
她的脚下,两面粗水泥墙之间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她从运动服口袋里找出一个小手电筒,开始往下走。
她保持着警惕,绷紧的肌肉时刻准备行动。底下的楼梯转向了右边,地下室很可能就在那里。到了最下面以后,米拉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深陷黑暗之中的空间。她移动光束搜寻着。光照亮了不该出现在那下面的家具和物品。一个换尿布台,一张小床和一个游戏围栏。围栏里传来了有规律的声音。
它是活着的。
她调整步子慢慢靠近,免得吵醒那个睡着的生物。它的装扮的确像个幽灵,被床单包裹着,背对着米拉,露出一条腿,看起来营养不良。缺少光照是不利于生长发育的。它的肤色苍白。应该有一岁了,或者更大一些。
她必须摸摸它,确定它是真实存在的。
眼前的东西与康纳太太的饮食失调和装出来的笑容有关。那个女人并不是发胖那么简单。她怀孕了。
笨拙的小生物动了,它被手电筒弄醒了。小生物转过来看着她,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米拉以为它要哇哇大哭了,但它只是观察她,然后冲着她笑。
幽灵有一双巨大的眼睛。
它向她伸出两只小手,想要被抱在怀里。米拉满足了它。小家伙马上用尽全力抓住她的脖子。谁知道它是不是预见到米拉会出现在那儿营救它。米拉注意到,尽管它的身体很虚弱,身上却干干净净的。那种照料预示着爱与仇恨之间的摇摆冲突,是存于善恶之间的某种矛盾。
“她喜欢被人抱在怀里。”
女婴认出了那个声音,高兴地拍起手来。米拉转过身。康纳太太站在楼梯底。
“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总是喜欢掌控一切,我不想让他失望。所以,当他发现我怀孕时,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她说的是她丈夫,却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他从来没有问过我父亲是谁。我们的生活原本应该很美满,可我毁了他的计划。这才是让他恼火的原因,不是出轨。”
米拉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她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女人。她没有动怒,也没有因为发现一个陌生人而吃惊。好像她已经等了她很久了。也许,她也想得到解救。
“我求他让我把孩子流掉,但是他不愿意。他让我对所有人隐瞒了怀孕的事情,九个月来,我一直相信他内心深处是想要留着这个孩子的。然后,有一天,他给我看了他是怎么改建这个地方的,我才恍然大悟。鄙视对他来说还不够,真的,他必须要惩罚我。”
米拉感觉喉中凝结了一股怒气。
“他逼我在地下室分娩然后把她留在这里。我一直告诉他,就连现在也依然没有放弃,我们可以把她留在警察局或者医院门口。不会有人知道的,但他再也没有理睬我。”
女婴在米拉的臂弯里微笑着,似乎没有什么能打扰到她。
“他不在的时候,我常在夜里把她抱上楼给她熟睡的姐姐们看。我猜她们应该察觉到婴儿的存在,但可能以为只是一个梦。”
或者是个噩梦,想到画里和童话故事里的幽灵,米拉自言自语着。她觉得已经听得够多的了,她转身朝着摇篮,拿出里面的布娃娃,想要尽快离开那里。
“她叫娜。”女人说道,“至少她是这么叫的。”她停顿了一下,“要是我连我女儿最喜欢的洋娃娃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又算哪门子母亲呢?”
那你给她取名字了吗?米拉怒火中烧,但是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外面的世界对这个小家伙一无所知。如果她没有来,她会有怎样的结局,自然也不难想象。
没有人会寻找一个不存在的女婴。
女人看出了米拉眼神中的厌恶,转而怀着敌意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们不是谋杀犯。我们不会杀她的。”
“是没错。”米拉回道,“你们在等她自己死掉。”